第十二章 错过也是另一种美
“你好啊，林凡，很高兴和你通话。”张夕合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他的皮肤已经不止是黑，感觉像用砂皮纸摩擦过一样的粗糙，高原红在两颊，深肤色都盖不住。看来高原的气候条件真是恶劣。“你好。”林凡回应道。互相打完招呼就开始冷场。
“好了，好了，我们要忙了，改天有空我再打给你。”救场王老邱夺过手机。“Bye，张夕合。”挂完视频，回头给了林凡一副你看我多能耐的表情。
“切，都要打烊时间了，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啊。”林凡假装朝他翻了个白眼。明明刚刚自己都要和明子一起去清洗间收拾了，被老邱叫住，说要给老张介绍一下自己的新员工，莫名其妙。倒是明子，真是任劳任怨的，笑呵呵地一个人进了里间。
“你真的对张夕合这张脸没有一点印象？”老邱递给林凡一杯水。
“嗯，好像有点。”林凡皱着眉头思索着。“他很像一个演员。叫什么来着。”还在记忆库里搜寻着那个名字。“哎，想不起来，就是演‘智取威虎山’那个。”
老邱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跟着评价。“话说，等哪天，我们去西藏找老张，去打搅一下他清修。”
“切，哪有时间啊。”林凡环顾了一下馆里，示意老邱他们这是一个咖啡馆，没有正常休息时间的。“再说了，我去过西藏了。”
“哟，不错嘛，林同学，连西藏都去了。”老邱调皮地靠近林凡一点。“啧啧，从这张脸上看，皮肤还算细腻，也没有高原红，看来没有接受够风霜洗礼。换言之，没有玩得很彻底。再去！”
“你这人，还搞艺术呢，感受不了‘错过也是另一种美’这种感觉嘛。”
“来来来，小板凳准备好，咱们想听故事。”看到明子手在围裙上搓着从里间走出来，老邱一把拉住他胳膊。明子配合地向林凡做了个“请讲”的动作，在另一个凳子坐下。这俩人真是默契。
坐在开往樟木口岸的越野车上，她心绪不宁。昨天的新闻，这段公路前几天发生雪崩，吞没了一个车队和九名游客。她犹豫过、退缩过，他说：“大自然很包容，大自然也很暴躁。她暴躁的时候从不预告。如果畏手畏脚，终究只能蜷缩在世界的一个角落。”他们终于还是决定继续旅程。
旅伴们和藏族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租的是一辆“陆地巡洋舰”，又找了四个人拼车分摊路费。他们的车和另外一辆别克商务车、一辆丰田Prado组成了一个车队。司机说他们跑线路都要组成车队，特别是在冬季，雪区的公路虽然修的很好，但是公路两侧都是山，满山的雪，突发情况很多，以车队行进，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司机的说法，没有宽慰到她，反而让她对这变幻莫测的自然状况更加担忧。
为了行车安全，政府沿途设了很多测速关卡，每到一个关卡就要休息一下。在单行的路上，车队能在关卡调整一下行车顺序。在春节期间，还会抽查乘客身份。路过一个关卡时，同车队的别克车被几个军人拦住，他们这辆也是，递交了身份证、签证等，并检查了车上的行李后，放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有点不知所措。司机师傅无奈地安慰他们：“没事，我经常跑这条路线，以前不会，明天藏历新年了，谁都希望太平。”
傍晚，他们顺利赶到了日喀则市。当晚，是大年三十。街上冷清的像入无人之境。司机把车开到一家少见的还在营业的餐馆前，招呼大家下车。这是一家回民开的餐馆，一顿没有菜单的年夜饭，只提供旅客团固定菜式。店家打开电视，屏幕上跳出的是春节联欢晚会。三个回族的店里人、一个藏族司机、六个汉族游客，这一刻，都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同一个春晚。日喀则，有珠穆朗玛峰，有扎什伦布寺，有羊卓雍错，他们却哪也没去，只在温暖的包间，看看节目、聊聊天。那时的她感叹到，这次就这么错过了，还要再来一次弥补。
天越来越黑，车灯在前方射出两个光圈。车队保持着安全距离和安全速度赶着路。路上都是积雪，已经被铲扫过，雪堆在右侧的公路护栏上，有一两米高。没有风景，周围是安静的一片漆黑。
虽然司机师傅强调，开夜车的时候要尽量和他说话，让他不至于瞌睡，可是乘客们早就已经倦了。车子在爬坡，她能感受到。没多久，司机师傅师傅开始用藏语一通电话交流。停下车，他焦急地打开后备箱，拿着一个箱子向前方早已停下的别克车奔去。没多久，又折回来。“你们都还好？有没有呼吸困难或是头晕？”大家木然地摇摇头，连发出“没有”的声音都嫌累似的。“你们下车走走，活动一下手脚吧，坐了这么久该麻了。前面那车有个孩子呼吸困难了，现在在紧急吸氧，要一会儿呢。你们注意下了车别走远、不要跑，做什么都要慢！”
四个人下了车，另外的两人趁位子空出来，顺势躺下。他和她小心地慢慢挪着步子，这里的海拔已经超过了5000，可不能剧烈运动，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脑袋有一点轻微的胀痛。“看！”他突然伸手牵住她，另一个手指向天空。哇，满天的繁星。哦，不，这是银河。不，不止是银河。他们离天这么近。她用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似乎这么做可以把银河吸进去似的。世界这么安静，他们就这么傻傻地仰着头，沉浸在满天繁星中。
终于，孩子恢复了正常，家长经过考虑还是决定继续行程。司机说，他们很快就会过了路线上的海拔最高点，前方就是村庄了，问题不大。我们的车队继续进发。无边的黑夜，只有星星和车灯是亮的。她坐在窗边，微仰着头透过车窗，继续看星星。
路两边终于不再是堆高的积雪了，变成最高两层楼的农舍。大半夜的，村庄里空无一人。但这一丝丝的居住气息，都让大家心平静许多。司机说，这是聂拉木县的第一个村庄。
他们的车卡在了聂拉木县第一个村庄的一个雪窟窿里。她看了眼时间，凌晨2点左右。外面冷得一打开车窗人就冻得发抖。周围很黑，村庄里一盏灯光都没有。正常，这个时间，人都在睡觉呢。
司机师傅叮嘱大家别下车，自己下车检查了车轮陷进去的情况，叽里呱啦不停地电话。没多久，一辆车停在后方，是那辆别克商务。别克车绕到前方，两个司机将拖车的绳子安好，回到各自驾驶座。1、2、3，一次两次三次，每次车轮都是刚刚离开窟窿，就后劲不足地又馅了回去。
凌晨两点半，他们车上的六个人都下了车，三个男人在推着车，女人在加油。再后来，女人也加入到推车队伍。别克车上也下来几个人，“1、2、3，1、2、3”。
陆地巡洋舰，它太沉了。最坏的情况是等到天亮，农舍里的藏族大汉也许可以帮上点忙。司机不愧是经验丰富，他在附近找了些石块、干草啥的往坑里一垫，又在车轮下塞上一记相对大一点的石块。上车启动、下车看看；上车启动，下车调整。终于，巡洋舰出坑了。别克车的尾灯消失在黑暗中，他们的车灯的光亮也重新恢复前进。
到达樟木镇的时候是清晨9点多，小镇还没有起床。阳光和煦，不刺眼，像刚刚升起似的。他们需要好好睡一觉。住宿条件很一般，睡觉勉强凑活。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终于可以去看看这个小镇。和司机师傅告别时，司机师傅调皮地说：“知道昨晚到今天，我们完成了什么吗？我们从海拔5000回归到海拔2000多，然而，我们还是没出日喀则市。”“知道昨晚路边上是什么吗？是悬崖峭壁，只不过天黑了，你们看不到。”“有些时候，不知道就不会害怕了。”也许是终于安全到达，司机师傅才可以一下子这么轻松地调侃这一路行程。
她挺喜欢这个司机，他皮肤黝黑，脸颊没有高原红，讲话嗓门很大，性格很爽快。他会跟他们抱怨他的车一脚油门下去5块钱，一脚刹车又是5块；他会跟他们介绍沿途经过的地方，带着当地人的自豪；他会赚他们的钱，谁让新年了，他还在加班；他会祝他们旅途愉快、新年快乐。
说到小镇，这是个袖珍版的，沿着主干道这头到那头不过20分钟。这个小镇依山傍路而建，房屋层次错落，青山环抱、山泉汨汨，是个不“魔幻”的山城。虽然很快就说了再见。
林凡的故事几乎是一口气讲完的，就好像早就写好了稿子，现在只需要念出来一样。
“很多地方没有去一探究竟，但我不想再去走一趟同样的路线了，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林凡给自己的故事一个总结，好像还有点心有余悸。
“这种经历本身已经不是美好不美好可以评价的了。”明子刚刚也是听得入神。
“听你讲的，即使到现在还像刚刚经历那样清晰。”老邱的眼神一直没有从林凡身上挪开过。“说得对，景点本身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错过本身也是一种美。经历更重要……”他自说自话着，不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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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们要忙了，改天有空我再打给你。”救场王老邱夺过手机。“Bye，张夕合。”挂完视频，回头给了林凡一副你看我多能耐的表情。
“切，都要打烊时间了，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啊。”林凡假装朝他翻了个白眼。明明刚刚自己都要和明子一起去清洗间收拾了，被老邱叫住，说要给老张介绍一下自己的新员工，莫名其妙。倒是明子，真是任劳任怨的，笑呵呵地一个人进了里间。
“你真的对张夕合这张脸没有一点印象？”老邱递给林凡一杯水。
“嗯，好像有点。”林凡皱着眉头思索着。“他很像一个演员。叫什么来着。”还在记忆库里搜寻着那个名字。“哎，想不起来，就是演‘智取威虎山’那个。”
老邱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跟着评价。“话说，等哪天，我们去西藏找老张，去打搅一下他清修。”
“切，哪有时间啊。”林凡环顾了一下馆里，示意老邱他们这是一个咖啡馆，没有正常休息时间的。“再说了，我去过西藏了。”
“哟，不错嘛，林同学，连西藏都去了。”老邱调皮地靠近林凡一点。“啧啧，从这张脸上看，皮肤还算细腻，也没有高原红，看来没有接受够风霜洗礼。换言之，没有玩得很彻底。再去！”
“你这人，还搞艺术呢，感受不了‘错过也是另一种美’这种感觉嘛。”
“来来来，小板凳准备好，咱们想听故事。”看到明子手在围裙上搓着从里间走出来，老邱一把拉住他胳膊。明子配合地向林凡做了个“请讲”的动作，在另一个凳子坐下。这俩人真是默契。
坐在开往樟木口岸的越野车上，她心绪不宁。昨天的新闻，这段公路前几天发生雪崩，吞没了一个车队和九名游客。她犹豫过、退缩过，他说：“大自然很包容，大自然也很暴躁。她暴躁的时候从不预告。如果畏手畏脚，终究只能蜷缩在世界的一个角落。”他们终于还是决定继续旅程。
旅伴们和藏族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租的是一辆“陆地巡洋舰”，又找了四个人拼车分摊路费。他们的车和另外一辆别克商务车、一辆丰田Prado组成了一个车队。司机说他们跑线路都要组成车队，特别是在冬季，雪区的公路虽然修的很好，但是公路两侧都是山，满山的雪，突发情况很多，以车队行进，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司机的说法，没有宽慰到她，反而让她对这变幻莫测的自然状况更加担忧。
为了行车安全，政府沿途设了很多测速关卡，每到一个关卡就要休息一下。在单行的路上，车队能在关卡调整一下行车顺序。在春节期间，还会抽查乘客身份。路过一个关卡时，同车队的别克车被几个军人拦住，他们这辆也是，递交了身份证、签证等，并检查了车上的行李后，放行。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有点不知所措。司机师傅无奈地安慰他们：“没事，我经常跑这条路线，以前不会，明天藏历新年了，谁都希望太平。”
傍晚，他们顺利赶到了日喀则市。当晚，是大年三十。街上冷清的像入无人之境。司机把车开到一家少见的还在营业的餐馆前，招呼大家下车。这是一家回民开的餐馆，一顿没有菜单的年夜饭，只提供旅客团固定菜式。店家打开电视，屏幕上跳出的是春节联欢晚会。三个回族的店里人、一个藏族司机、六个汉族游客，这一刻，都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同一个春晚。日喀则，有珠穆朗玛峰，有扎什伦布寺，有羊卓雍错，他们却哪也没去，只在温暖的包间，看看节目、聊聊天。那时的她感叹到，这次就这么错过了，还要再来一次弥补。
天越来越黑，车灯在前方射出两个光圈。车队保持着安全距离和安全速度赶着路。路上都是积雪，已经被铲扫过，雪堆在右侧的公路护栏上，有一两米高。没有风景，周围是安静的一片漆黑。
虽然司机师傅强调，开夜车的时候要尽量和他说话，让他不至于瞌睡，可是乘客们早就已经倦了。车子在爬坡，她能感受到。没多久，司机师傅师傅开始用藏语一通电话交流。停下车，他焦急地打开后备箱，拿着一个箱子向前方早已停下的别克车奔去。没多久，又折回来。“你们都还好？有没有呼吸困难或是头晕？”大家木然地摇摇头，连发出“没有”的声音都嫌累似的。“你们下车走走，活动一下手脚吧，坐了这么久该麻了。前面那车有个孩子呼吸困难了，现在在紧急吸氧，要一会儿呢。你们注意下了车别走远、不要跑，做什么都要慢！”
四个人下了车，另外的两人趁位子空出来，顺势躺下。他和她小心地慢慢挪着步子，这里的海拔已经超过了5000，可不能剧烈运动，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脑袋有一点轻微的胀痛。“看！”他突然伸手牵住她，另一个手指向天空。哇，满天的繁星。哦，不，这是银河。不，不止是银河。他们离天这么近。她用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似乎这么做可以把银河吸进去似的。世界这么安静，他们就这么傻傻地仰着头，沉浸在满天繁星中。
终于，孩子恢复了正常，家长经过考虑还是决定继续行程。司机说，他们很快就会过了路线上的海拔最高点，前方就是村庄了，问题不大。我们的车队继续进发。无边的黑夜，只有星星和车灯是亮的。她坐在窗边，微仰着头透过车窗，继续看星星。
路两边终于不再是堆高的积雪了，变成最高两层楼的农舍。大半夜的，村庄里空无一人。但这一丝丝的居住气息，都让大家心平静许多。司机说，这是聂拉木县的第一个村庄。
他们的车卡在了聂拉木县第一个村庄的一个雪窟窿里。她看了眼时间，凌晨2点左右。外面冷得一打开车窗人就冻得发抖。周围很黑，村庄里一盏灯光都没有。正常，这个时间，人都在睡觉呢。
司机师傅叮嘱大家别下车，自己下车检查了车轮陷进去的情况，叽里呱啦不停地电话。没多久，一辆车停在后方，是那辆别克商务。别克车绕到前方，两个司机将拖车的绳子安好，回到各自驾驶座。1、2、3，一次两次三次，每次车轮都是刚刚离开窟窿，就后劲不足地又馅了回去。
凌晨两点半，他们车上的六个人都下了车，三个男人在推着车，女人在加油。再后来，女人也加入到推车队伍。别克车上也下来几个人，“1、2、3，1、2、3”。
陆地巡洋舰，它太沉了。最坏的情况是等到天亮，农舍里的藏族大汉也许可以帮上点忙。司机不愧是经验丰富，他在附近找了些石块、干草啥的往坑里一垫，又在车轮下塞上一记相对大一点的石块。上车启动、下车看看；上车启动，下车调整。终于，巡洋舰出坑了。别克车的尾灯消失在黑暗中，他们的车灯的光亮也重新恢复前进。
到达樟木镇的时候是清晨9点多，小镇还没有起床。阳光和煦，不刺眼，像刚刚升起似的。他们需要好好睡一觉。住宿条件很一般，睡觉勉强凑活。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终于可以去看看这个小镇。和司机师傅告别时，司机师傅调皮地说：“知道昨晚到今天，我们完成了什么吗？我们从海拔5000回归到海拔2000多，然而，我们还是没出日喀则市。”“知道昨晚路边上是什么吗？是悬崖峭壁，只不过天黑了，你们看不到。”“有些时候，不知道就不会害怕了。”也许是终于安全到达，司机师傅才可以一下子这么轻松地调侃这一路行程。
她挺喜欢这个司机，他皮肤黝黑，脸颊没有高原红，讲话嗓门很大，性格很爽快。他会跟他们抱怨他的车一脚油门下去5块钱，一脚刹车又是5块；他会跟他们介绍沿途经过的地方，带着当地人的自豪；他会赚他们的钱，谁让新年了，他还在加班；他会祝他们旅途愉快、新年快乐。
说到小镇，这是个袖珍版的，沿着主干道这头到那头不过20分钟。这个小镇依山傍路而建，房屋层次错落，青山环抱、山泉汨汨，是个不“魔幻”的山城。虽然很快就说了再见。
林凡的故事几乎是一口气讲完的，就好像早就写好了稿子，现在只需要念出来一样。
“很多地方没有去一探究竟，但我不想再去走一趟同样的路线了，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林凡给自己的故事一个总结，好像还有点心有余悸。
“这种经历本身已经不是美好不美好可以评价的了。”明子刚刚也是听得入神。
“听你讲的，即使到现在还像刚刚经历那样清晰。”老邱的眼神一直没有从林凡身上挪开过。“说得对，景点本身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错过本身也是一种美。经历更重要……”他自说自话着，不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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