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128(二合一)
林宝穗惊讶的看卫云州, “你认识?”
卫云州挑着能说的事情告诉她,“之前是一个部队的,后来胡大哥家里人来找了几次, 他申请调走了。”
林宝穗朝邻居家看了眼, “是他媳妇?”
卫云州摇头, “老太太。”
林宝穗还有些犹豫,“那你们多久没见了?”
卫云州正准备说话,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 一直开到了他们隔壁。
从车上下来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停好车后先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眼,“新来的同志吧?”
胡建业说着走近, 对着卫云州的脸一愣, 试探问道,“卫云州?”
卫云州点点头, 上前跟他握了个手, “胡大哥。”
胡建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是团长了?干的不错啊!”
说话时带着些羡慕。
卫云州言简意赅,“侥幸立了次大功。”
“胡大哥你是不是也该往上升了?我这次过来挡了你升的路?”
林宝穗听的心里一咯噔,还有这么直接问的?
胡建业摆摆手,“我还早着呢,这辈子说不定也就……算了,不说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好好干好我这副团的工作就行了。”
胡建业并不想多说自己的事情, 转而热心问道, “你们刚来家里缺什么东西不?要不然我明天带你去逛逛?别的事情不好说能不能帮上忙,但买东西、找人都可以来找我,这边没人比我熟。”
卫云州思索了下, “暂时不用。”
林宝穗这下是确定了他们关系还行,见胡建业是真的不在意卫云州说的话,才插了句嘴,“胡团长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肯定不会客气。”
胡建业爽快点头,“行,那我就等着了。对了,你们刚来生火做饭不方便吧?要不然今晚上我家吃?”
林宝穗客气道,“范大嫂帮忙生了火,已经吃过了。”
胡建业恍然,“有范大嫂在是不用担心这个。”
他又多叮嘱了一句,“那你们早点儿休息,这边儿晚上冷,你家那院子也没盘炕,晚上记得多加床被子。你们被子够么?”
林宝穗点头,“够的。”
她目送着胡副团回自己家院子,也松了口气。
虽然未露面的胡嫂子看起来有点儿奇怪,不过,有胡副团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胡建业一进大门,就有一个穿着蓝黑布衣的女人快步迎了回来,去接他手里的东西,看他拿着烧鸡,嘴上便忍不住念叨,“怎么又买肉啊?多浪费钱!”
胡建业没接这茬,头疼的绕开她,“我先去洗个澡。”
“我还没烧水。”女人说着快步往屋里跑去,把水壶搁在火上,又念叨了几句烧鸡,“多少钱啊?你下次要是想吃可以买鸡回来咱自己做。要不然我明年还是在院子里养些□□?”
“行了。”
等胡建业忍不住开口喝止她,她才停下,转而问起来另一件事,“你刚刚是不是隔壁的人在说话?跟他们说什么了?”
胡建业不想回答,被她追着半天,才无力的回了句,“就打个招呼。”
“打招呼能说那么久?”女人不死心的问,“那个团长什么来头你打听清楚没有?怎么还有人空降呢?当初团长走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这个位置给你么?”
胡建业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这种事情没定下来,谁都有可能。团长的位置就那么几个,谁的功劳大给谁。”
女人不甘心道,“那你再去找找你领导呗。”
胡建业豁然起身,女人下了一大跳,“怎么了?”
胡建业沉着脸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当年人家帮我们摆平房子的事情是看在我以前帮过人家的面子上。
当时司令也是扛着很大压力再把这件事摆平的。你不记得当年的事情闹得有多大了?”
军事机密他不好泄露,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能住进来的真实原因只有他知道,是他前面立的功不好拿出来嘉奖,所以从别的地方补了,也是给他抬面。
就像卫云州,从前查无此人,现在直接能空降成为团长。
而团长只是卫云州的起步。
女人撇撇嘴,“那是他们没本事,有本事把我们挤出去啊!就会闹。”
胡建业忍不住冲她吼道,“现在是我们没本事了!”
当年他搬过来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早点儿爬上去,当上团长,名正言顺的住在内院。
结果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蹉跎,周旋于各种事情之间。
现在他觉得自己能安稳离开这个职位都算是幸事。
女人抓着他的手臂,“你说什么?建业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没本事?”
胡建业摆开她,“总之你好好在家带孩子就行,别总想着我升职的事情了,不可能了。还有,你要是敢胡来,我立刻申请专业,带着你回老家。”
女人一慌,连忙说道,“我哪儿敢胡来啊?”
她还有些委屈,“我就是看隔壁那个团长挺年轻的,他是不是走了不正当的路子……”
胡建业忍不可忍,“够了!这是部队,不是你家里。办事全都是讲究规章制度的,卫云州能当上团长,就说明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
“你再说,我明天就递交专业申请。”
“我不说了,不说了。”女人连忙说道,“我给你倒水洗澡。”
她说着立马殷勤的忙碌起来。
胡建业看着她的背影,肩背顿时垮了下来。
他甚至宁愿这人跟他吵起来,那他有就可以找借口离开部队,又或者是……离婚。
但他知道离婚不行,很难,也太晚了。
长达十几年的封闭,已经让他的妻子除了改嫁操劳家务没有任何出路,可她不在年轻,改嫁也并很难有合适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她可能根本无法接受离婚,甚至很有可能会因为他的提议轻生。
胡建业蹲在地上,双手插进了头发里,浑身散发出颓败的气息。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卫云州是怎么年纪轻轻当上团长的。
因为他曾经也走上过那条路,只是当时他娘去部队闹,说他两三年没回家,坚持要他请假回家结婚。
他看着亲娘在部队哭天喊地,上吊跳河,最红还是妥协了。
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他曾无数次后悔当初没有坚持下去,但都没有回头路了。
·
“范甜甜!回来吃饭了——”
范大嫂陡然响起的吆喝声惊了林宝穗一跳。
拖长的声音刚落下。
这条巷子一头便传来了奔跑的声音。
范甜甜跑在前面,手里还拽着二宝,“赶紧回去。小心你娘揍你!”
“我娘才不会揍我!”二宝反驳完,看见门边上等着的林宝穗,立刻开开心心的奔了过来,“娘!”
范甜甜好奇的看了眼,等她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才继续抬脚赶忙回去。
林宝穗按住了靠近的二宝,没让他抱住自己,“先跟你爹去洗澡。”
她是没打过二宝,只是想过把这个崽拴起来而已。
也不知道刚刚是玩儿什么去了,棉衣上一块儿干的一块儿湿的,还混着泥巴。
林宝穗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都是孩子天性,等长大就好了,这才冷静下来。
她正准备关门,不经意间抬眼,看到斜对面院子二楼窗台上,正趴着一个小男孩儿,见她看过去,低下了头。
林宝穗眉心一跳,又往那个方向看了眼,才关上门。
这邻居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爱往别人家里看。
不过这回是个孩子,林宝穗倒没有太在意,回屋收拾了一下就睡下了。
只是林宝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睡着。
双脚冰凉,脑袋发懵。
虽然有胡建业的提醒,她做好了晚上会睡的艰难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冷啊!
盖了两床被子依旧于事无补。
好像盖的不是棉花被,是雪花被。
林宝穗滚到第三回的时候,卫云州低声问她,“怎么了?”
林宝穗僵住动作,“没事,你睡吧。”
她还以为卫云州睡着了,才放心的翻身,这情况,不会是被她吵醒了吧?
卫云州问她,“是不是太冷睡不着?”
林宝穗倔强回他,“没有。”
卫云州突然坐了起来,下地拉开了灯。
林宝穗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看他,就见卫云州伸手在后面摸索了一下,握住了她的脚。
卫云州的手掌很烫,热度几乎瞬间就暖热了脚心。
林宝穗恨不得拿脚蹭蹭,但她忍住了,慌的直接蜷起了腿,“你干什么?”
卫云州起身,“你睡我这边,我去给你灌个暖水袋。”
林宝穗捏着被子,有些过意不去,“不用,我……”
卫云州直接连被子带着她一块儿卷起来,放到了另一侧。
一躺下,就明显感觉到床铺是暖烘烘的,热意快把人熏迷糊了。
林宝穗顿时噤了声。
“楼下煤炉还烧着,烧水不费事。”卫云州简单的说了句,不等林宝穗发表意见,已经率先开门离开了。
林宝穗看了眼关上的房门,扯着被子摸索到了卫云州刚刚盖的地方,瞬间感觉自己被温暖给包围了。
她眼皮微颤,没等到卫云州回来,人已经睡着了。
是第二天起床从被窝里摸出来一个装了水的玻璃瓶,林宝穗才隐约想起来似乎卫云州往她脚边塞了个什么东西。
林宝穗看着空了一半的床铺,伸手摸了下。
那半边已经凉了下去,也不知道卫云州是起了多久。
但她心里头仍是暖的。
感觉越来越无法抗拒卫云州了。
林宝穗对着手里的玻璃瓶叹了声气,才慢吞吞起床。
下楼看到坐在一楼满脸忧郁的卫双海,才想起来自己的儿子,连忙回孩子的房间看了眼。
大宝跟小宝正睡在一起。
林宝穗的手伸进被子摸了下,是热的。
她这才松了口气,下楼问起得早的两个,“昨晚睡觉的时候冷不冷?”
二宝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冷!”
卫双海满脸怨气的看着他,扭头试着问林宝穗,“能不能在床边加一个护栏?”
二宝趴在餐桌上,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他,“弟弟,你害怕掉下去啊?”
“我害怕你掉下去。”卫双海幽幽道。
昨晚他都没怎么睡着。
二宝一动,被子就扯走,他只能跟着动。挪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儿,一起身,就看到二宝半边身子在床铺边缘,忍不住把人拉了回来。
反复几次,恨不得想直接把二宝推下去。
林宝穗想了下,“待会儿问问你们爹,他要是能加的话这两天就给你们装上。”
这边跟家里的大通铺土炕不一样,家里的左右挨着墙。
而这儿,是木床,两边都能下地,也没有土炕宽敞,滚着的话,是容易往下掉。
林宝穗吃早饭的时候就把这件事跟卫云州讲了一下。
卫双海思索了一下,“加个围栏不麻烦。不过院子里没合适的木头,我待会儿问问上哪儿可以找些木块儿。”
卫双海看他点头,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林宝穗给他塞了个包子,“行了吧?下回有什么问题直接告诉我就行,不用一大早坐在那里装老成了。”
要不是她随口问了句,恐怕还不知道卫双海的苦恼呢。
卫双海捏着包子,看看她,又看看卫云州,抿了下唇,“知道了。”
而后才小声的接了句,“娘。”
他捧着包子咬了一口。
原来有爹娘和家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虽然有些麻烦,但好像还不错。
林宝穗没那么细腻的心思去观察他,等他们都吃了饭,又翻出来衣服督促他们换上。
尤其警告了二宝,“今天要出门吃饭,回来之前不许乱跑把衣服弄脏。”
她可不想带着脏兮兮的二宝去见其他的团长还有家属。
“知道了,娘。”二宝往外溜的目光不舍的收了回来。
林宝穗又拍了拍他棉衣的袖子,“我出去一下。你们在家里玩会儿,实在没事做就背书。”
她敲了范家的大门。
范大嫂拉开门,看见她便笑道,“我正准备找你呢。我打算早点儿去食堂帮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林宝穗应着,“一起去吧,我正好没事。”
“你等等,我那点儿东西。”范大嫂说着往屋里走。
林宝穗看她拎着一个包裹出来,又问,“嫂子,我用不用带点儿什么过去?”
“不用。”范大嫂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目光,“你放心好了。我这带的是我自己做的酱,其他的东西食堂的师傅帮忙买了,你过去帮忙已经够了。”
林宝穗听她这么说,才稍稍放心,不过回家一趟又揣了些钱,跟卫云州说了一下情况,才跟范大嫂一块儿出门。
范大嫂亲切的挽着她的手臂,“咱们去的早,我正好带你认几个人。”
林宝穗点头应着,扫见对面的大门时,想起来昨天的事情,“对了,嫂子,我家对面住的是哪一家啊?”
范大嫂正准备说话,看到迎面走来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她拉着林宝穗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错开身,才说道,“诺,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二十二团的家属。”
林宝穗轻而易举的回忆出那个女人的模样,穿着蓝色大衣,毛毛领,带着白色的帽子,一头长发散着,路过时身上还带着香味儿。
脸很小,几乎快被帽子和大衣的毛领给罩住了,一双黑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从她们身边路过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是看见了陌生人一样。
林宝穗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色排扣大衣,总觉得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直这个样子。”范大嫂摇着头道,“不过人家看不上咱们也正常,毕竟是资本家的小姐,听说以前家里好几个佣人保姆伺候呢。要不是她男人给她做担保,早就被弄到农场改造去了。”
林宝穗没多嘴评判,只问道,“她是不是有个儿子?”
“是有一个。”范大嫂点头,“男娃。不过除了上学,都没怎么见出门。就是上学也不跟咱这边的走一块儿,跟他娘一个样。”
林宝穗忍不住扭头看了眼。
范大嫂连忙拉了拉林宝穗的手臂,“别看了,你以后可别跟她扯上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她摇摇头。
林宝穗笑笑,“哪儿会?您不是说她不理人了么?”
她倒是正喜欢这种不理人的性子,也省的打交道。
范大嫂仍是心有戚戚,“总之你小心点儿。”
林宝穗主动避开了这个话题,“范大嫂,你再给我讲讲其他的邻居吧。我这人都没认清。”
范大嫂听她问,立马热心的介绍道,“你家隔壁是胡副团长,他爱人这人吧……你回头见了她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林宝穗好奇的透了个询问的目光,“比方才那个还显眼?”
“嗯。”范大嫂点点头,“不过两个不一样,反正你见面就知道了,平时不用去跟她打招呼什么的。被缠上了反而麻烦。”
她不想多说这个人,转而说起来了另一户,“她家对面的人你见过,就是昨天的徐正英,徐连长。人也不错,就是脑袋一根筋,认为是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跟二十二团那个女人整天对着呛,要不是她还担任连长的位置,非要敲开二十二团家里的门,天天上门做思想教育。
不过她是属于那种你错了还要把你掰回来的,有事儿找她,她都会给你解决,所以别看她冷脸,只要不触碰一些底线,就不用怕她。”
林宝穗点点头,“我肯定不会乱来的。”
这么一看倒是还挺省心的。
“最后一家啊,我待会儿要介绍给你认识呢。”范大嫂说着便忍不住笑起来。
“她昨天去上课了,要不然肯定会过来接你。你家的房子就是我们一块儿打扫的。”
身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十分嘹亮的大嗓门,“范嫂子,你们是再说我么?”
“可不是,除了你还有谁啊?”范大嫂转身,“你今天没去上课?”
烫着羊毛卷的女人走上前来,“上什么课啊?这不是得迎接咱们的新邻居。”
她冲林宝穗笑笑,“宝穗是吧?这名字真不错,家里头肯定有好多余粮。”
女人比范大嫂瘦一些,不过嘴巴很大,笑起来露出一排牙齿,看起来格外真诚。
脸上抹了东西,仍能看见眼角的皱纹。
林宝穗估摸着她年纪应该只比范大嫂稍小一些,弯了下眼睛,笑着回道,“也就您这么夸了。范大嫂,这位是?”
原主家里可都是金银玉石,只有这最后一个随随便便起的。
不过人家夸了,她也不会扫兴。
再者,她也不觉得自己名字有什么问题。
羊毛卷女人说道,“叫我孙姐就行。”
“昨个儿我去学校上课了,要不然肯定得把你们叫上我家好好请你们吃顿热乎饭。哪儿跟你范大嫂一样,都不留人吃饭的。”
林宝穗连忙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你们之前帮我收拾了屋子,范大嫂昨天也帮了很多忙,应该我请你们才是。”
“我明天正好邀请范嫂子来家里吃饭,孙姐你也一块儿过来吧。”她顺势邀请道。
“明天不行。”孙姐摆摆手,遗憾道,“明天我还得去上课。回头有机会一定上你家吃。我还挺好奇你这手艺呢。是从陕北来的吧?回头给我做几道特色菜露一手。”
林宝穗笑着点头,看她几次都提到了上课,忍不住好奇问道,“孙姐是在学校当老师么?”
孙姐捂着嘴巴哈哈哈大笑,“你看我这样子,我哪儿能呢啊!我是去上课呢。”
范大嫂也笑,“怪我。昨天看你们刚来,没跟你们说清楚这情况。”
林宝穗立刻追问她们,“那你赶紧给我说说。”
范大嫂先问她,“宝穗你是什么学历啊?”
林宝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学。”
孙姐立马握住了她的手,“那正好啊,跟姐一块儿去上课。我正在上初中的课呢,咱这片六七家户就我一个人去,每天可憋死我了。”
她说着给林宝穗解惑道,“是咱们这边部队办的学校,专门给咱们这些随军的家属上课的。像我们这些年纪大又没有学历只有一把子力气的人,在这边不好找工作。”
范大嫂也给她解释了一下,“因为随军的军嫂太多,而且很多学历比较低,所以才想着给我们培训一下,比普通的初中高中年的时间短。”
“初中一般上一年,高中快的话一年,慢的话两年,就能拿到毕业证了。”
林宝穗心动了一下,“是所有的家属都可以去么?”
她现在的学历还是太低了,要是能花个一两年念完初中高中,还是很划算的。
哪怕是念完初中,都能随便考个厂子工作了。
毕竟现在离七八年还有一段时间,卫云州的位置又太敏感,她不好做些偷摸发财的事情。
“肯定啊!”孙姐点头,“我这样的都能去,你就放心吧。”
范大嫂也肯定的点头,“所有随军的家属都可以去。今年是刚开学没几天吧?你明天去交钱报名应该还来得及。”
“行,那我回去再想想。”林宝穗点头,“嫂子你再过跟我说点儿上课的事情,我还担心要是课太多,照顾不好家里的孩子。”
毕竟她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呢。
小宝才三岁,虽然说大宝可以照顾他,但马上大宝也得去上学,而且她也不可能一整天的都不着家。
范大嫂说道,“这个你放心,课不多。”
“我听甜甜说是,每天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一周上五天可就可以了。”
孙姐却道,“那得是聪明的人才行。像我啊,上课是只用四小时,但是作业得八个小时。一整天都耗在上面了。”
林宝穗琢磨着四个小时还是可以的。
作业她倒是不太担心。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大学毕业的人,难道还能被这些初中和高中的东西给难住?
孙姐看她沉默,连忙又鼓励她,“孩子实在不行可以给给你范大嫂带,她又不去上课,在家也没事儿干。
但这学你可一定得去上啊!”
她说着给林宝穗举了个栗子,“跟我一块二上课的,是我家老孙团里的二营长媳妇,人家本身是初中生,学的快,去年念完高中,直接分配到去宝丰农场当会计了。”
林宝穗一喜,“还给分配工作?”
孙姐点头,“算是咱们军嫂的优待,不过也没太特殊,我来这边几年,就见了一个念到高中毕业的。而且农场那边正缺人,就是干活多少的区别。也是因为咱这边好几家都没念高中,直接找部队关系,安排到宝丰农场去了。”
范大嫂也很支持林宝穗念书,“但要说实在的,咱们都是团长家属,也不至于急到现在就去工作。念书不止是为了工作,最重要的是以后见了人肚子里有东西,别闹笑话。
要不是我这眼睛不行,看不了太久的书,我也去年高中了。”
“而且宝穗我看你还年轻,也长得很聪明,说不定比你孙姐还早念完高中呢。”
“我小学都年的磕磕巴巴的。”林宝穗谦虚道。
她还不太想打眼,慢慢念完就行。
孙姐安慰她,“没事儿,一块儿上课的嫂子谁不是这样。我现在真是庆幸当初来随军了,要不然搁在家里,还是大字不识只会下地干活呢。”
林宝穗附和道,“我也是。”
在梨花大队别说专门给他们上课的学校了,就是她挤到那些正上课的学校,想混个高中学历。
得来的都只会有一句,胡闹。
今天这个消息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林宝穗心头松了口气,她并不打算在这边大出风头,老老实实年两年中学,然后考个附近的厂子,或者等个分配,混到七八年再说吧。
林宝穗的好心情持续到半路,就维持不住了。
她看着两边还兴冲冲给她介绍路边商店和小区情况的嫂子,忍不住问,“范嫂子,我们这还得多久才能到部队啊?”
范大嫂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快了,已经走一半了。”
林宝穗眼前一黑。
她已经走半个小时了。
再看身边两个人,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影响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勉强起来。
等走到部队食堂的时候,林宝穗双脚都是疼的。
上一次走这么远还是……
不对,根本没有上一次!
在梨花大队她也是可以做牛车的。
范大嫂看她扶着桌子坐下,连忙问她,“哎呦,这是脚扭到了?”
“没有没有!”林宝穗脸都臊红了,小声解释,“我就是最近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有些腿疼。”
范大嫂一愣,又盯着她白净的脸看了看,“是我糊涂了。我们这当初天天走的,走习惯了,你们新来的是不适应。”
林宝穗虚弱的笑笑。
天天走?
她都没敢多问为什么要这么走。
不过,还是扭头问了孙姐,“学校里的远么?”
孙姐笑笑,“这你不用担心,就在咱们大院儿对面,不远。跟部队食堂可不一样,那是给咱们这些军嫂上课的地方,肯定是在家附近啊。当初也是顾及着有些嫂子要照顾家人的,就差在咱们院里办学校了。”
“那就行。”林宝穗放心了。
她坐了会儿,就准备去帮忙,被范大嫂眼疾手快的按了下来,“不用不用,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有你忙的。”
林宝穗正准备拒绝,她歇的也差不多了,坐这里看着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孙姐主动道,“怕什么?我陪你在这儿歇着。要我说,还是你范大姐的错,今天是你跟那个郑团长两家的欢迎会,你们忙什么?直接过来吃喝玩儿就行了。”
林宝穗维护了下范大嫂,“是我主动要来的。”
孙姐一笑,“行了,知道了。那待会儿我使唤你可就不客气了。咱们这回总共来差不多一百来号人,有的忙了。”
林宝穗往后厨看了眼。
“别看帮忙人多。”孙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都不够看的,你是不知道那些男人们吃起来多凶,我都怀疑在家一直饿着我们老孙了。”
林宝穗深有同感。
孙姐又跟她说了几件趣事,眼睛一亮,冲一旁挥了挥手,匆匆给林宝穗说道,“我看见熟人了,去打个招呼。你先坐着啊。”
林宝穗目送着她离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刚放松下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布鞋。
她诧异抬头,一个穿着蓝黑棉布衣的女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面容枯槁,脸色灰黄。
林宝穗不认识她,但几乎是瞬间想起了一个人——胡副团长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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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云州挑着能说的事情告诉她,“之前是一个部队的,后来胡大哥家里人来找了几次, 他申请调走了。”
林宝穗朝邻居家看了眼, “是他媳妇?”
卫云州摇头, “老太太。”
林宝穗还有些犹豫,“那你们多久没见了?”
卫云州正准备说话,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 一直开到了他们隔壁。
从车上下来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停好车后先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眼,“新来的同志吧?”
胡建业说着走近, 对着卫云州的脸一愣, 试探问道,“卫云州?”
卫云州点点头, 上前跟他握了个手, “胡大哥。”
胡建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是团长了?干的不错啊!”
说话时带着些羡慕。
卫云州言简意赅,“侥幸立了次大功。”
“胡大哥你是不是也该往上升了?我这次过来挡了你升的路?”
林宝穗听的心里一咯噔,还有这么直接问的?
胡建业摆摆手,“我还早着呢,这辈子说不定也就……算了,不说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好好干好我这副团的工作就行了。”
胡建业并不想多说自己的事情, 转而热心问道, “你们刚来家里缺什么东西不?要不然我明天带你去逛逛?别的事情不好说能不能帮上忙,但买东西、找人都可以来找我,这边没人比我熟。”
卫云州思索了下, “暂时不用。”
林宝穗这下是确定了他们关系还行,见胡建业是真的不在意卫云州说的话,才插了句嘴,“胡团长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肯定不会客气。”
胡建业爽快点头,“行,那我就等着了。对了,你们刚来生火做饭不方便吧?要不然今晚上我家吃?”
林宝穗客气道,“范大嫂帮忙生了火,已经吃过了。”
胡建业恍然,“有范大嫂在是不用担心这个。”
他又多叮嘱了一句,“那你们早点儿休息,这边儿晚上冷,你家那院子也没盘炕,晚上记得多加床被子。你们被子够么?”
林宝穗点头,“够的。”
她目送着胡副团回自己家院子,也松了口气。
虽然未露面的胡嫂子看起来有点儿奇怪,不过,有胡副团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胡建业一进大门,就有一个穿着蓝黑布衣的女人快步迎了回来,去接他手里的东西,看他拿着烧鸡,嘴上便忍不住念叨,“怎么又买肉啊?多浪费钱!”
胡建业没接这茬,头疼的绕开她,“我先去洗个澡。”
“我还没烧水。”女人说着快步往屋里跑去,把水壶搁在火上,又念叨了几句烧鸡,“多少钱啊?你下次要是想吃可以买鸡回来咱自己做。要不然我明年还是在院子里养些□□?”
“行了。”
等胡建业忍不住开口喝止她,她才停下,转而问起来另一件事,“你刚刚是不是隔壁的人在说话?跟他们说什么了?”
胡建业不想回答,被她追着半天,才无力的回了句,“就打个招呼。”
“打招呼能说那么久?”女人不死心的问,“那个团长什么来头你打听清楚没有?怎么还有人空降呢?当初团长走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这个位置给你么?”
胡建业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这种事情没定下来,谁都有可能。团长的位置就那么几个,谁的功劳大给谁。”
女人不甘心道,“那你再去找找你领导呗。”
胡建业豁然起身,女人下了一大跳,“怎么了?”
胡建业沉着脸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当年人家帮我们摆平房子的事情是看在我以前帮过人家的面子上。
当时司令也是扛着很大压力再把这件事摆平的。你不记得当年的事情闹得有多大了?”
军事机密他不好泄露,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能住进来的真实原因只有他知道,是他前面立的功不好拿出来嘉奖,所以从别的地方补了,也是给他抬面。
就像卫云州,从前查无此人,现在直接能空降成为团长。
而团长只是卫云州的起步。
女人撇撇嘴,“那是他们没本事,有本事把我们挤出去啊!就会闹。”
胡建业忍不住冲她吼道,“现在是我们没本事了!”
当年他搬过来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早点儿爬上去,当上团长,名正言顺的住在内院。
结果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蹉跎,周旋于各种事情之间。
现在他觉得自己能安稳离开这个职位都算是幸事。
女人抓着他的手臂,“你说什么?建业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没本事?”
胡建业摆开她,“总之你好好在家带孩子就行,别总想着我升职的事情了,不可能了。还有,你要是敢胡来,我立刻申请专业,带着你回老家。”
女人一慌,连忙说道,“我哪儿敢胡来啊?”
她还有些委屈,“我就是看隔壁那个团长挺年轻的,他是不是走了不正当的路子……”
胡建业忍不可忍,“够了!这是部队,不是你家里。办事全都是讲究规章制度的,卫云州能当上团长,就说明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
“你再说,我明天就递交专业申请。”
“我不说了,不说了。”女人连忙说道,“我给你倒水洗澡。”
她说着立马殷勤的忙碌起来。
胡建业看着她的背影,肩背顿时垮了下来。
他甚至宁愿这人跟他吵起来,那他有就可以找借口离开部队,又或者是……离婚。
但他知道离婚不行,很难,也太晚了。
长达十几年的封闭,已经让他的妻子除了改嫁操劳家务没有任何出路,可她不在年轻,改嫁也并很难有合适的对象。
最重要的是她可能根本无法接受离婚,甚至很有可能会因为他的提议轻生。
胡建业蹲在地上,双手插进了头发里,浑身散发出颓败的气息。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卫云州是怎么年纪轻轻当上团长的。
因为他曾经也走上过那条路,只是当时他娘去部队闹,说他两三年没回家,坚持要他请假回家结婚。
他看着亲娘在部队哭天喊地,上吊跳河,最红还是妥协了。
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他曾无数次后悔当初没有坚持下去,但都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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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甜甜!回来吃饭了——”
范大嫂陡然响起的吆喝声惊了林宝穗一跳。
拖长的声音刚落下。
这条巷子一头便传来了奔跑的声音。
范甜甜跑在前面,手里还拽着二宝,“赶紧回去。小心你娘揍你!”
“我娘才不会揍我!”二宝反驳完,看见门边上等着的林宝穗,立刻开开心心的奔了过来,“娘!”
范甜甜好奇的看了眼,等她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才继续抬脚赶忙回去。
林宝穗按住了靠近的二宝,没让他抱住自己,“先跟你爹去洗澡。”
她是没打过二宝,只是想过把这个崽拴起来而已。
也不知道刚刚是玩儿什么去了,棉衣上一块儿干的一块儿湿的,还混着泥巴。
林宝穗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都是孩子天性,等长大就好了,这才冷静下来。
她正准备关门,不经意间抬眼,看到斜对面院子二楼窗台上,正趴着一个小男孩儿,见她看过去,低下了头。
林宝穗眉心一跳,又往那个方向看了眼,才关上门。
这邻居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爱往别人家里看。
不过这回是个孩子,林宝穗倒没有太在意,回屋收拾了一下就睡下了。
只是林宝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睡着。
双脚冰凉,脑袋发懵。
虽然有胡建业的提醒,她做好了晚上会睡的艰难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冷啊!
盖了两床被子依旧于事无补。
好像盖的不是棉花被,是雪花被。
林宝穗滚到第三回的时候,卫云州低声问她,“怎么了?”
林宝穗僵住动作,“没事,你睡吧。”
她还以为卫云州睡着了,才放心的翻身,这情况,不会是被她吵醒了吧?
卫云州问她,“是不是太冷睡不着?”
林宝穗倔强回他,“没有。”
卫云州突然坐了起来,下地拉开了灯。
林宝穗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看他,就见卫云州伸手在后面摸索了一下,握住了她的脚。
卫云州的手掌很烫,热度几乎瞬间就暖热了脚心。
林宝穗恨不得拿脚蹭蹭,但她忍住了,慌的直接蜷起了腿,“你干什么?”
卫云州起身,“你睡我这边,我去给你灌个暖水袋。”
林宝穗捏着被子,有些过意不去,“不用,我……”
卫云州直接连被子带着她一块儿卷起来,放到了另一侧。
一躺下,就明显感觉到床铺是暖烘烘的,热意快把人熏迷糊了。
林宝穗顿时噤了声。
“楼下煤炉还烧着,烧水不费事。”卫云州简单的说了句,不等林宝穗发表意见,已经率先开门离开了。
林宝穗看了眼关上的房门,扯着被子摸索到了卫云州刚刚盖的地方,瞬间感觉自己被温暖给包围了。
她眼皮微颤,没等到卫云州回来,人已经睡着了。
是第二天起床从被窝里摸出来一个装了水的玻璃瓶,林宝穗才隐约想起来似乎卫云州往她脚边塞了个什么东西。
林宝穗看着空了一半的床铺,伸手摸了下。
那半边已经凉了下去,也不知道卫云州是起了多久。
但她心里头仍是暖的。
感觉越来越无法抗拒卫云州了。
林宝穗对着手里的玻璃瓶叹了声气,才慢吞吞起床。
下楼看到坐在一楼满脸忧郁的卫双海,才想起来自己的儿子,连忙回孩子的房间看了眼。
大宝跟小宝正睡在一起。
林宝穗的手伸进被子摸了下,是热的。
她这才松了口气,下楼问起得早的两个,“昨晚睡觉的时候冷不冷?”
二宝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冷!”
卫双海满脸怨气的看着他,扭头试着问林宝穗,“能不能在床边加一个护栏?”
二宝趴在餐桌上,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他,“弟弟,你害怕掉下去啊?”
“我害怕你掉下去。”卫双海幽幽道。
昨晚他都没怎么睡着。
二宝一动,被子就扯走,他只能跟着动。挪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儿,一起身,就看到二宝半边身子在床铺边缘,忍不住把人拉了回来。
反复几次,恨不得想直接把二宝推下去。
林宝穗想了下,“待会儿问问你们爹,他要是能加的话这两天就给你们装上。”
这边跟家里的大通铺土炕不一样,家里的左右挨着墙。
而这儿,是木床,两边都能下地,也没有土炕宽敞,滚着的话,是容易往下掉。
林宝穗吃早饭的时候就把这件事跟卫云州讲了一下。
卫双海思索了一下,“加个围栏不麻烦。不过院子里没合适的木头,我待会儿问问上哪儿可以找些木块儿。”
卫双海看他点头,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林宝穗给他塞了个包子,“行了吧?下回有什么问题直接告诉我就行,不用一大早坐在那里装老成了。”
要不是她随口问了句,恐怕还不知道卫双海的苦恼呢。
卫双海捏着包子,看看她,又看看卫云州,抿了下唇,“知道了。”
而后才小声的接了句,“娘。”
他捧着包子咬了一口。
原来有爹娘和家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虽然有些麻烦,但好像还不错。
林宝穗没那么细腻的心思去观察他,等他们都吃了饭,又翻出来衣服督促他们换上。
尤其警告了二宝,“今天要出门吃饭,回来之前不许乱跑把衣服弄脏。”
她可不想带着脏兮兮的二宝去见其他的团长还有家属。
“知道了,娘。”二宝往外溜的目光不舍的收了回来。
林宝穗又拍了拍他棉衣的袖子,“我出去一下。你们在家里玩会儿,实在没事做就背书。”
她敲了范家的大门。
范大嫂拉开门,看见她便笑道,“我正准备找你呢。我打算早点儿去食堂帮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林宝穗应着,“一起去吧,我正好没事。”
“你等等,我那点儿东西。”范大嫂说着往屋里走。
林宝穗看她拎着一个包裹出来,又问,“嫂子,我用不用带点儿什么过去?”
“不用。”范大嫂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目光,“你放心好了。我这带的是我自己做的酱,其他的东西食堂的师傅帮忙买了,你过去帮忙已经够了。”
林宝穗听她这么说,才稍稍放心,不过回家一趟又揣了些钱,跟卫云州说了一下情况,才跟范大嫂一块儿出门。
范大嫂亲切的挽着她的手臂,“咱们去的早,我正好带你认几个人。”
林宝穗点头应着,扫见对面的大门时,想起来昨天的事情,“对了,嫂子,我家对面住的是哪一家啊?”
范大嫂正准备说话,看到迎面走来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她拉着林宝穗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错开身,才说道,“诺,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二十二团的家属。”
林宝穗轻而易举的回忆出那个女人的模样,穿着蓝色大衣,毛毛领,带着白色的帽子,一头长发散着,路过时身上还带着香味儿。
脸很小,几乎快被帽子和大衣的毛领给罩住了,一双黑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从她们身边路过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是看见了陌生人一样。
林宝穗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色排扣大衣,总觉得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直这个样子。”范大嫂摇着头道,“不过人家看不上咱们也正常,毕竟是资本家的小姐,听说以前家里好几个佣人保姆伺候呢。要不是她男人给她做担保,早就被弄到农场改造去了。”
林宝穗没多嘴评判,只问道,“她是不是有个儿子?”
“是有一个。”范大嫂点头,“男娃。不过除了上学,都没怎么见出门。就是上学也不跟咱这边的走一块儿,跟他娘一个样。”
林宝穗忍不住扭头看了眼。
范大嫂连忙拉了拉林宝穗的手臂,“别看了,你以后可别跟她扯上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她摇摇头。
林宝穗笑笑,“哪儿会?您不是说她不理人了么?”
她倒是正喜欢这种不理人的性子,也省的打交道。
范大嫂仍是心有戚戚,“总之你小心点儿。”
林宝穗主动避开了这个话题,“范大嫂,你再给我讲讲其他的邻居吧。我这人都没认清。”
范大嫂听她问,立马热心的介绍道,“你家隔壁是胡副团长,他爱人这人吧……你回头见了她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林宝穗好奇的透了个询问的目光,“比方才那个还显眼?”
“嗯。”范大嫂点点头,“不过两个不一样,反正你见面就知道了,平时不用去跟她打招呼什么的。被缠上了反而麻烦。”
她不想多说这个人,转而说起来了另一户,“她家对面的人你见过,就是昨天的徐正英,徐连长。人也不错,就是脑袋一根筋,认为是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跟二十二团那个女人整天对着呛,要不是她还担任连长的位置,非要敲开二十二团家里的门,天天上门做思想教育。
不过她是属于那种你错了还要把你掰回来的,有事儿找她,她都会给你解决,所以别看她冷脸,只要不触碰一些底线,就不用怕她。”
林宝穗点点头,“我肯定不会乱来的。”
这么一看倒是还挺省心的。
“最后一家啊,我待会儿要介绍给你认识呢。”范大嫂说着便忍不住笑起来。
“她昨天去上课了,要不然肯定会过来接你。你家的房子就是我们一块儿打扫的。”
身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十分嘹亮的大嗓门,“范嫂子,你们是再说我么?”
“可不是,除了你还有谁啊?”范大嫂转身,“你今天没去上课?”
烫着羊毛卷的女人走上前来,“上什么课啊?这不是得迎接咱们的新邻居。”
她冲林宝穗笑笑,“宝穗是吧?这名字真不错,家里头肯定有好多余粮。”
女人比范大嫂瘦一些,不过嘴巴很大,笑起来露出一排牙齿,看起来格外真诚。
脸上抹了东西,仍能看见眼角的皱纹。
林宝穗估摸着她年纪应该只比范大嫂稍小一些,弯了下眼睛,笑着回道,“也就您这么夸了。范大嫂,这位是?”
原主家里可都是金银玉石,只有这最后一个随随便便起的。
不过人家夸了,她也不会扫兴。
再者,她也不觉得自己名字有什么问题。
羊毛卷女人说道,“叫我孙姐就行。”
“昨个儿我去学校上课了,要不然肯定得把你们叫上我家好好请你们吃顿热乎饭。哪儿跟你范大嫂一样,都不留人吃饭的。”
林宝穗连忙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你们之前帮我收拾了屋子,范大嫂昨天也帮了很多忙,应该我请你们才是。”
“我明天正好邀请范嫂子来家里吃饭,孙姐你也一块儿过来吧。”她顺势邀请道。
“明天不行。”孙姐摆摆手,遗憾道,“明天我还得去上课。回头有机会一定上你家吃。我还挺好奇你这手艺呢。是从陕北来的吧?回头给我做几道特色菜露一手。”
林宝穗笑着点头,看她几次都提到了上课,忍不住好奇问道,“孙姐是在学校当老师么?”
孙姐捂着嘴巴哈哈哈大笑,“你看我这样子,我哪儿能呢啊!我是去上课呢。”
范大嫂也笑,“怪我。昨天看你们刚来,没跟你们说清楚这情况。”
林宝穗立刻追问她们,“那你赶紧给我说说。”
范大嫂先问她,“宝穗你是什么学历啊?”
林宝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学。”
孙姐立马握住了她的手,“那正好啊,跟姐一块儿去上课。我正在上初中的课呢,咱这片六七家户就我一个人去,每天可憋死我了。”
她说着给林宝穗解惑道,“是咱们这边部队办的学校,专门给咱们这些随军的家属上课的。像我们这些年纪大又没有学历只有一把子力气的人,在这边不好找工作。”
范大嫂也给她解释了一下,“因为随军的军嫂太多,而且很多学历比较低,所以才想着给我们培训一下,比普通的初中高中年的时间短。”
“初中一般上一年,高中快的话一年,慢的话两年,就能拿到毕业证了。”
林宝穗心动了一下,“是所有的家属都可以去么?”
她现在的学历还是太低了,要是能花个一两年念完初中高中,还是很划算的。
哪怕是念完初中,都能随便考个厂子工作了。
毕竟现在离七八年还有一段时间,卫云州的位置又太敏感,她不好做些偷摸发财的事情。
“肯定啊!”孙姐点头,“我这样的都能去,你就放心吧。”
范大嫂也肯定的点头,“所有随军的家属都可以去。今年是刚开学没几天吧?你明天去交钱报名应该还来得及。”
“行,那我回去再想想。”林宝穗点头,“嫂子你再过跟我说点儿上课的事情,我还担心要是课太多,照顾不好家里的孩子。”
毕竟她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呢。
小宝才三岁,虽然说大宝可以照顾他,但马上大宝也得去上学,而且她也不可能一整天的都不着家。
范大嫂说道,“这个你放心,课不多。”
“我听甜甜说是,每天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一周上五天可就可以了。”
孙姐却道,“那得是聪明的人才行。像我啊,上课是只用四小时,但是作业得八个小时。一整天都耗在上面了。”
林宝穗琢磨着四个小时还是可以的。
作业她倒是不太担心。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大学毕业的人,难道还能被这些初中和高中的东西给难住?
孙姐看她沉默,连忙又鼓励她,“孩子实在不行可以给给你范大嫂带,她又不去上课,在家也没事儿干。
但这学你可一定得去上啊!”
她说着给林宝穗举了个栗子,“跟我一块二上课的,是我家老孙团里的二营长媳妇,人家本身是初中生,学的快,去年念完高中,直接分配到去宝丰农场当会计了。”
林宝穗一喜,“还给分配工作?”
孙姐点头,“算是咱们军嫂的优待,不过也没太特殊,我来这边几年,就见了一个念到高中毕业的。而且农场那边正缺人,就是干活多少的区别。也是因为咱这边好几家都没念高中,直接找部队关系,安排到宝丰农场去了。”
范大嫂也很支持林宝穗念书,“但要说实在的,咱们都是团长家属,也不至于急到现在就去工作。念书不止是为了工作,最重要的是以后见了人肚子里有东西,别闹笑话。
要不是我这眼睛不行,看不了太久的书,我也去年高中了。”
“而且宝穗我看你还年轻,也长得很聪明,说不定比你孙姐还早念完高中呢。”
“我小学都年的磕磕巴巴的。”林宝穗谦虚道。
她还不太想打眼,慢慢念完就行。
孙姐安慰她,“没事儿,一块儿上课的嫂子谁不是这样。我现在真是庆幸当初来随军了,要不然搁在家里,还是大字不识只会下地干活呢。”
林宝穗附和道,“我也是。”
在梨花大队别说专门给他们上课的学校了,就是她挤到那些正上课的学校,想混个高中学历。
得来的都只会有一句,胡闹。
今天这个消息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林宝穗心头松了口气,她并不打算在这边大出风头,老老实实年两年中学,然后考个附近的厂子,或者等个分配,混到七八年再说吧。
林宝穗的好心情持续到半路,就维持不住了。
她看着两边还兴冲冲给她介绍路边商店和小区情况的嫂子,忍不住问,“范嫂子,我们这还得多久才能到部队啊?”
范大嫂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快了,已经走一半了。”
林宝穗眼前一黑。
她已经走半个小时了。
再看身边两个人,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影响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勉强起来。
等走到部队食堂的时候,林宝穗双脚都是疼的。
上一次走这么远还是……
不对,根本没有上一次!
在梨花大队她也是可以做牛车的。
范大嫂看她扶着桌子坐下,连忙问她,“哎呦,这是脚扭到了?”
“没有没有!”林宝穗脸都臊红了,小声解释,“我就是最近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有些腿疼。”
范大嫂一愣,又盯着她白净的脸看了看,“是我糊涂了。我们这当初天天走的,走习惯了,你们新来的是不适应。”
林宝穗虚弱的笑笑。
天天走?
她都没敢多问为什么要这么走。
不过,还是扭头问了孙姐,“学校里的远么?”
孙姐笑笑,“这你不用担心,就在咱们大院儿对面,不远。跟部队食堂可不一样,那是给咱们这些军嫂上课的地方,肯定是在家附近啊。当初也是顾及着有些嫂子要照顾家人的,就差在咱们院里办学校了。”
“那就行。”林宝穗放心了。
她坐了会儿,就准备去帮忙,被范大嫂眼疾手快的按了下来,“不用不用,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有你忙的。”
林宝穗正准备拒绝,她歇的也差不多了,坐这里看着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孙姐主动道,“怕什么?我陪你在这儿歇着。要我说,还是你范大姐的错,今天是你跟那个郑团长两家的欢迎会,你们忙什么?直接过来吃喝玩儿就行了。”
林宝穗维护了下范大嫂,“是我主动要来的。”
孙姐一笑,“行了,知道了。那待会儿我使唤你可就不客气了。咱们这回总共来差不多一百来号人,有的忙了。”
林宝穗往后厨看了眼。
“别看帮忙人多。”孙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都不够看的,你是不知道那些男人们吃起来多凶,我都怀疑在家一直饿着我们老孙了。”
林宝穗深有同感。
孙姐又跟她说了几件趣事,眼睛一亮,冲一旁挥了挥手,匆匆给林宝穗说道,“我看见熟人了,去打个招呼。你先坐着啊。”
林宝穗目送着她离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刚放松下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布鞋。
她诧异抬头,一个穿着蓝黑棉布衣的女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面容枯槁,脸色灰黄。
林宝穗不认识她,但几乎是瞬间想起了一个人——胡副团长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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