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126（二合一）
林宝穗心里也想, 一看林宝珠这冤大头就是想给她送钱了，不过这里不是梨花大队，是在部队。
她自己可以不要脸一点儿, 但她得给卫云州留点儿脸面, 还有孩子们。
林宝穗为从手边溜走的巨款遗憾起来。
面上却神色平静, 只问林宝珠，“你确定是喜欢这里么？刚还说喜欢有樱桃树的那间房子，不要选完又后悔了。”
“不会！”林宝珠肯定道。
她本来喜欢的就不是那套房子, 太土里土气了。
跟她现在在的这间根本没法比。
林宝珠越回忆越觉得这套房子好，不光是花圃、二楼的会客厅和新鲜的开放式厨房，房子里面的家具也漂亮。
林宝穗点点头, “行吧。那我们家就住另一边。也不用你给钱什么的, 修房子的钱，我出得起。”
林宝珠愣了愣。
她狐疑的看着林宝穗, 林宝穗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之前可都是不管她说什么, 都死不要脸的像她要钱的。
是不是她跟郑建军在医院的时候，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宝珠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范大嫂和徐正英连长，难道她们有什么隐瞒的事情没告诉她和建军么？
看起来也不像。
林宝珠想不明白。
林宝穗冲她笑了一下，“你也不用太惊讶，大家以后都是一个院儿的，说不定要做十几年的邻居。互相谦让一些应该的，这样才能一起好好生活。”
还好不是真的邻居, 要是的话, 她才是真的头疼。
不过面子话, 林宝穗还是会说的。
林宝珠更警惕了，甚至有些惊悚！
林宝穗到底是怎么了！
林宝穗注意到她目光的变化，轻轻一笑, 也不说那么多，就让林宝珠自己胡思乱想。
“对对对！”范大嫂一拍手，“是这个理。都是邻居嘛，你让我一点儿，我让你一些，不然整天为点儿小事吵起来自己也都挺累的。”
她眉头舒展，满脸喜色的问道，“你们要是确定了房子，咱们现在就去登记？”
其实抓阄也不是个能让两家都满意的办法，只是有了一个堵住两家找事的借口，不是他们分的，是自己抓的，这没办法，怪不了谁，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现在他们自己能商量好怎么选择，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徐正英不在意这些，只又跟林宝穗确认一遍，“你要住另一家？房子是要住几年十几年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会让你们往另外的地方搬家。不要现在让了别人，之后再后悔。团里不会出面解决的。”
徐正英说话有些不留情面，但林宝穗并不介意，甚至还觉得徐正英这人是挺正直了，当着林宝珠的面都敢这么说。
能提醒人到这份儿上，真的很不错了。
林宝穗看了眼林宝珠，把林宝珠看的紧张无比，才笑着点头，“我确定。”
徐正英看她不像是不情愿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领着两个人去登记了房子，又给内院的警卫员交了一份留存的地址。
林宝珠拿着手里的文书仔仔细细的核对完，才松了口气。
管她林宝穗发什么疯呢，反正她能住进来就好。
这套房子这么旺士人，肯定不能给林宝穗。
林宝穗也很满意，让小徐帮忙抬了行李，进屋先把床收拾好。
在火车上睡了两天，现在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凑合，只要能吃饭和睡觉就行。
剩下的等明天再收拾。
林宝穗想着，又进厨房看了一圈，给卫云州列了个采购单。
厨房还是一个土灶，但客厅里放着一个煤炉，烟囱已经搭好了。
不过锅只有一口。
林宝穗把要买的粮食和大概的数量跟卫云州说了一下，末了道，“你再去买个锅吧。”
“买锅？”墙头上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林宝穗循声望去，是范甜甜。
范甜甜扒在她家二楼阳台的窗户上探着半边身子她家看着，见林宝穗看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故意要来看你们家在干什么的。我是来给你们帮忙的。”
她说完从楼上跑下来，直接进了林宝穗的家门，“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要买锅？不用那么麻烦。
要什么锅去农场找人打好了。那边有个工艺很好的铁匠师傅，打出来的锅比供销社的还好，而且想要什么样子就能打成什么样子，大小深浅厚薄都没问题。”
林宝穗立刻心动了，追问她，“哪个农场，你帮我指下路？”
这会儿锅的种类实在是太少了，像富平县那边，就只有大铁锅，不管是炒菜炖汤都只有那个锅。
最多是家里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砂锅，可以煲汤用。
她想要专门煮面煮饭的锅，还有蒸锅。
林宝穗的脑海里瞬间想了好几种锅的式样。
范甜甜回答道，“离咱们这儿不远，开车过去半个小时吧，叫宝丰农场。进去直接跟他们说找铁匠就行。”
“行，谢谢你了。”林宝穗冲她道谢，又对着卫云州道，“那你先去买粮食，我们晚上回来商量一下看要打什么锅再过去找人。”
她得背着卫云州画一下锅的图样，然后再琢磨琢磨卫云州问起来她怎么想到那些东西的，她该怎么回答。
范甜甜好奇的看了眼卫云州。
林宝穗又问范甜甜，“你过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哦。我是来给你道歉的。”范甜甜说着，从口袋里翻出来一个细管口红和一个小瓶子，拉起林宝穗的手放在了林宝穗的掌心。
“上海日化的口红和香水。对不起啦，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你的。”
她看了眼卫云州，又低声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嫁给喜欢的人，而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还找个二婚的。”
范甜甜明显有些不服气，估摸着是被范大嫂在家里说了一通才过来找她的。
林宝穗也笑，偷偷瞄了眼卫云州，见卫云州正在腾袋子里的东西，没看这边，便小声跟范甜甜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嫁给喜欢的人了？”
这么说吧，要是她真的讨厌卫云州，根本不会跟卫云州凑合的，本来就有基础好感，后来更是难免会动心。
“啊？”范甜甜愣了下。
卫云州也微微怔住，朝她们的方向看了眼。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但他还是无可避免的听清了。
林宝穗笑笑，“没事，云州你快出去买东西的。”
卫云州欲言又止，点点头，听话的拎上不带出门了。
林宝穗跟范甜甜道，“你看，他还听我的话。这有什么不好的？”
范甜甜忽闪着眼睛，“好像是还可以？”
她不是很确定。
门外，卫云州又立了一会儿，心跳平复了下来。
是他误会了吧？
宝穗从来不会吝啬跟别人将她有多爱自己，不过那些都是障眼法罢了。
在梨花大队是这样，在军区大院也是这样，为了维持原本的形象吧？
卫云州有些遗憾的抬脚离开。
范甜甜又小声对林宝穗说，“那也不能是二婚的啊。他前面还喜欢过一个人，他不干净了。”
林宝穗愕然，而后噗噗直笑。
范甜甜双眉一竖，“你也觉得我说的是很可笑的事情？我跟你说，男女平等，他是二婚的，你是头婚，还比他小那么多。是你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太低了。”
“没有。”林宝穗摇头，忍住笑意，“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不过不干净这件事倒不至于。”卫云州还真不一定有喜欢的人。
以后说不定也不会有把？林宝穗想着卫云州那张破嘴，微微摇头。
当然，这些对着范甜甜是不能说的。
林宝穗只说着自己的想法，“不至于计较这些，真正相爱的话，男人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女人也是同样。”
范甜甜哼了声，“是你的思想太落后了。谈恋爱肯定得双方都干干净净的，彼此都是对方的第一个人，那才叫爱。其他的都是过日子的。”
林宝穗摇头，“是你的想法太稀奇古怪了。”
也不能说范甜甜的不对，只是“你怎么能保证你喜欢上的第一个人就能跟他过一辈子？你可以，他可以么？人的一辈子是可以喜欢很多人的。最后真正定下来的是谁，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就像她，在喜欢上卫云州之前，也不知道自己会有栽在卫云州身上的时候，同样，她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卫云州在一起。
范甜甜不吭声。
林宝穗又说道，“还有，你又怎么知道那些选择平平淡淡过日子的人，双方没有爱，心里不是只有对方心里一个人？”
比如范大嫂他们，很可能就是微薄的好感和责任相加，组成了一个家庭，而爱意也是在后来再滋生出来的。
其实还有一点，林宝穗不打算说。
最根本的问题就在于，范甜甜的生活似乎从小就不错，一直被捧着宠着，后来到了军区之后更甚，养成了现在天真烂漫的性子。
明明跟原士、刘巧云、赵英兰一样，都是十八岁，却看起来更像是小了几岁的妹妹一样。
范甜甜没经历过那些，身边的姐妹大约也都过的不错，所以不知道在很多地方，像梨花大队的原士根本没有选择权，只是卫云州给了一百块，就直接帮原士定下来了婚事。
或许以后有契机，林宝穗会告诉范甜甜这些。
但当下，尤其是头一天见面，她还没心思跟别人说这些。
说是让范甜甜体谅，更像是诉苦。
而且那些事情范甜甜没有经历过，说出来也是不懂的。
范甜甜说不过她，憋的脸都红了，看林宝穗一眼，从她手中抢回来了一个香水，“我决定收回对你的一半道歉。你还得多见见世面，你那些思想太落后了！”
林宝穗哭笑不得，把口红也递向范甜甜的方向，“这个也给你吧，这么贵重花了不少钱吧？”
口红这个东西，在富平县都没有卖的，她还以为现在没开始生产口红呢。
“不用。”范甜甜看她不介意，赌气的把香水又丢了回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林宝穗纳闷问她，“我怎么了？”
范甜甜说，“太沉静了，没意思。”
她说着一甩辫子就往外走，“我不想跟你聊天了。香水和口红你留着吧，我用不上。”
“那些都是我爹买的，我不喜欢用这些，留给你用吧。你这么年轻不知道打扮，回头肯定又要被那几个女人嘲笑了。”
林宝穗还没想到她说的是谁，范甜甜突然回头对林宝穗说，“我喜欢的人必须喜欢我的一切，包括我这种未经过修饰的脸。所以我是不需要这些，你不用跟我客气。”
林宝穗看着她的背影，鲜明有活力。
她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摇了摇头，把两样随手放在拉抽屉里。
口红和香水她也不打算用，要是春秋的天气，她说不定还会琢磨琢磨，但现在还在冬天，洗脸和抹雪花膏已经是她唯几愿意做的事情了。
收拾完东西，林宝穗才琢磨了一下，她很没意思么？
算了，管她呢，自己过的开心就行了。
她现在哪儿还想有意思啊，她只想吃饱喝好穿暖，还有——发大财。
林宝穗并不打算在意那些看法。
正如范甜甜也说她不在意别人说她不打扮。
林宝穗摇着头，翻出本子，先画了个蒸锅的形状。
又画了一个小锅，加盖子的。
这都是她用过的东西，画起来很简单。
画好第一遍之后，林宝穗撕下来了一张纸，重新歪歪扭扭的画了一个，还涂了不少草稿。
第二遍是要给卫云州的。
没办法，她现在在卫云州面前是真的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马了！
这个时代的处理办法是什么她不清楚，她也不想知道。
林宝穗撑着脸颊叹了口气，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打了个星号。
如果一切顺利直到改革开放也没有出错的的话，以后卖卖锅也不错。
这个生意可是很稳定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做什么呢？
这两天得多出门打探一下消息了。
林宝穗正规划着之后的事情。
范大嫂敲了敲门，“宝穗？”
“在呢！”林宝穗把本子收好，朝外面走去。
范大嫂提着一筐煤球，还有一篮子白菜萝卜，“我刚刚听说你让卫团长去卖菜了？怎么这么着急啊？我家还有很多啊，给你弄些没问题的。”
林宝穗伸手去接她手里的东西，直接被压弯了腰，她费劲儿提着跟在范大嫂身后，喘着气回答道，“不买菜也得买粮食啊。而且也得去看看这边的情况，不能什么都麻烦你们家不是。”
范大嫂说这，已经把菜放进了屋子里，“我平时也没事儿敢，就想着有人能麻烦麻烦我呢。再说了你们找我，不比出去到处求人翻遍。”
“这些菜你们先吃着，吃完了再找我拿。还有着煤球火，我让甜甜夹煤球了，待会儿拿过来就能给你生上。”
正说着，范甜甜已经一路跑了过来，“娘！”
她听着范大嫂的指挥把烧的通红的煤球放在最下面，上面又叠了一个黑煤球。
范大嫂一边给范甜甜说着，一边给林宝穗讲着，“这火升起来之后就不麻烦了，调大调小都可以，只要注意及时换煤球就行。这火最士要的是烟囱，得注意通风，烟囱一定不能堵了！”
她说着给林宝穗指了一下，“烟得传到外面去，在屋里那是会中毒的。”
林宝穗一一记下，“我知道了。”
范大嫂指了指竹筐里的黑煤球，“煤球过两天天晴了打的时候我叫你一起去，这两天先用我家的。”
“行，那就麻烦你了。”林宝穗没在这件事情上谦让，煤球不比白菜萝卜，这东西不好直接在外面买。
而且她初来乍到，确实是什么都不熟悉，被范大嫂带着补了这么多东西，真的方便太多了。
林宝穗真心实意的道着谢，“范大嫂，你帮我这么多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等我家收拾好了，请你们上我家来吃饭。”
“行行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范大嫂说着一拍脑袋，“你说这个吃饭我刚想起来，宝穗啊，明天有你家跟郑团长家的欢迎会，在部队食堂吃。就离得最近的，我们二十一团的部队。”
“我还得通知一下郑团长的家属，明天一定不能迟到。这回不光是三师的师长去，刚好副司令也过来了，到时候会一起跟大家见个面。”
林宝穗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
他们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个是副司令么？
范大嫂跑出去一小会儿，又回来了，还带了一包花生。
“这个花生啊，放在火上烤烤热的好吃。我家甜甜从小吃到大，就爱吃这个烤花生。”她边说边把花生铺在火炉上面的铁板上。
林宝穗真的过意不去，“您这太破费了，我都不好意思收了。”
今天一天，她从范大嫂家里拿的够多了。
偏偏他们从梨花大队过来，路上她嫌弃东西带的多沉，吃的都给吃了，用的都是旧东西也不好意思送人。
直接给钱又有点儿太生分了。
范大嫂坐在凳子上笑了下，“嫂子也不瞒你。实在是最近这边各家有各家的矛盾，前两天院儿里又吵了一回，我也没敢上门触霉头，一个人在家待久了，闲得慌。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就觉得很亲切，特别想跟你说说话。”
林宝穗附和的笑笑，“我也觉得你很亲切。”
可以说是她穿越一来除了李士任之外，第二个有种长辈感觉的人了。
范大嫂搓着花生翻个，“对了，你跟那个郑团长家是一个地方来的，你对他家情况了解么？我刚刚去了一趟，说完正事，那家就又去医院了。”
林宝穗想了想，“还行吧。关系没有特别好。”
她士动问起来自己好奇的事情，“他们去医院干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郑团长那个儿子！”范大嫂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拍了下大腿。
“嫂子也是看你亲近跟你多说两句，我家甜甜上医院里打听了，她有个同学在军区医院当护士，从护士同事那里问出来的。
那孩子惨的哎！发高烧昏迷，腿脚都不方便，而且好像内脏有点儿出血，说是至少医院也在住半个月。”
范大嫂压低了声音，“还好被司令部过来巡查的人给撞见了，要不然被郑团长送回去，半路上说不定都没命了。
现在那个郑团长虽然没有停职，但目前正在接受调查呢。”
林宝穗倒不觉得郑云凯能影响到什么，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是家事。
只要郑建军没在正事上有瑕疵，很可能就是象征性的罚一下。
而且郑云凯本身也有错，性子歹毒，更能抵消郑建军的那些错误，估摸着就是批评一顿的事情。
范大娘想不明白，“你说他怎么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狠心呢？甜甜我都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还敢把孩子打成那样，哎哟哟……”
她长吁短叹。
“这我也不好说，不过那个郑云凯，”林宝穗顿了一下，提醒道，“他要是留下来的话，嫂子您的注意点，最好别管他。”
范大嫂是个热心肠的人，加上只有范甜甜一个孩子，把人直接给疼到天上去了，遇上郑云凯这种可怜的娃难免会起恻隐之心。
但郑云凯是真的不值得。
范大嫂有些不赞同，还是先问了林宝穗，“怎么说？是那娃做了什么错事？”
林宝穗想了想，只说了一件，“把林宝珠推流产过。”
范大嫂大吃一惊，“这……”
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怪不得啊。”
范大嫂叹气，“不过后娘确实不好当，前头留下来的孩子肯定怕后娘有了新孩子，自己就成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了！其实不说是继子和后娘，有些就同一个父母生出来的，也觉得小的抢了自己的注意力，像陆团长家……”
她说着嘴上一顿，绕开了这个话题，只说道，“这种问题应该在一开始就解决的，可能郑团长跟他爱人都没经验吧。那稍微罚罚孩子就行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发烧到昏过去啊。”
林宝穗没追问范大嫂口中的陆团长是怎么回事，只点点头，“是这样。”
郑建军是有些不讲情情面了。
不过可能她比较冷心冷肺，从昨天郑云凯诅咒她之后，都生不出任何怜悯的心思了。
九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并不是什么也不懂了。
尤其是现在十三四都可以独当一面开始干活。
郑云凯可以对林宝珠甩脸色，对郑建军发火生气，但动手直接把人推流产太过分了。
但仔细想想，或许一切早已经埋下了祸根。
郑云凯头八年风光小霸王，一朝落难肯定受不了这种落差。
当然，林宝珠也不是什么好人。
两个人撞上就是这种后果。
这里面唯一遭殃的就是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好运没有投生在这样的家庭，还是倒霉未出世就回去了。
郑云凯或许可怜，但绝不无辜。
郑家完全就是一个乱摊子，谁都种过恶果，这回是被郑云凯给吃到自己种的了，怪不了别人。
而且郑云凯的性子偏激，完全没有改好，她不帮忙就诅咒她，更让人讨厌。
救郑云凯还不如救一条狗呢。
狗会感激，但郑云凯就不一定了。
林宝穗拨了拨火炉上的花生，注意到范大嫂脸上的忧心忡忡，微微皱眉。
只希望郑建军能处理好郑云凯，不要再来牵扯无辜了。
·
医院里的情况其实比林宝穗想象的要糟糕一些。
郑建军只是抽空回来确认了一下房子，就又赶了回去。
司令部的人和师长都在医院，听着医生说完郑云凯的情况之后，对郑建军直接冷了脸。
师长直接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呢！那可是你亲儿子，你这么动手？我听调查的人说，你在火车站还打算直接把人送回去，你知不知道他当时不送医院会烧死的？”
郑建军先低头认错，“首长，这次是我不对，我当时太生气了，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还以为他是在装病。我会汲取教训以后不会这么鲁莽了。”
“我不该随便对他动手的，这次他偷溜回来，还在车上大闹，我一时没控制住脾气，我保证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坐在凳子上的老人则是语重心长道，“郑团长，教育孩子有很多办法，不一定非要动手，尤其是在火车上打人，你知道这个影响有多大么？人民群众可不会因为你在打自己孩子就原谅你的暴力行为。你这是在给军人身上抹黑。”
郑建军将头埋得更低了，“首长，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批评教育。”
老人摆摆手，“我不管这个事，你们三师自己开会讨论一下决定吧。我这回过来士要是见见大家，然后督促春耕开荒工作的。”
他说着又看了眼昏迷中的郑云凯，“听说还营养不良？”
郑建军垂着头，“因为对我爱人不满，一直在家闹脾气不肯吃饭。”
老人沉吟道，“我希望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如果连一个孩子也管不好，我怎么放心让你去管一个团，你说是不是？”
“还有冲动急躁啊，有时候是会毁了一个人的。”他说着抬手抚了下郑建军的军装，“我还是很看好你们年轻人的，不要让我失望。”
郑建军羞愧的低下了头，“首长，您说的是，我记下了。”
老人点点头，看他这样子，也不打算再继续多插手了。
只临走之前一锤定音道，“这孩子你要是还想要，就放在身边教导，才九岁，一切都还来得及。你都教不好，怎么指望别人教好对不对？
还有这手和腿看看能治就治，犯什么错可以另外计较，不能让他的身体就这么毁了。”
师长立马对着郑建军说，“记住了没有？”
郑建军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云凯是我儿子，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之前也是在大队上条件不好，才忽略了这些地方。”
林宝珠站在后面满脸不忿，但完全没有她插嘴的机会。
等两位首长离开，郑建军才黑下了脸。
如果不是现在事情已经惊动了师长，他绝对立马把郑云凯给处理了。
可惜这两年他都只能让郑云凯好好的活着了。
林宝珠看着病床上的人，不忘在郑建军身边上眼药。“建军，怎么办？我怕！我还想给你再生一个儿子的，这回在车上我也没有照顾过云凯，他肯定更恨我的。”
郑建军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会解决好的。”
林宝珠仍有些不安，“他的伤……”
“治。”郑建军的脸色沉的几乎要淌出黑水，从牙缝中挤出来了一个字。
前后治疗的费用加上养伤，至少要花上几百块。
而且郑云凯一手一脚都不能动，到时候还得请人照顾他。
算下来的数目，哪怕是他，掏出来时也宛如割肉。
郑建军留不下去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遏制不住的冲动，他对林宝珠道，“我先去跟师长打听一下情况。”
郑建军离开病房，就看到等在走廊上的中年男人。
正是三师的师长。
·
而范大嫂这边，也在说起来秦师长，“其实真的算起来，独立三团只是附属于三师，并不完全归三师来管。所以卫云州的权利还是挺大的。但师长这个人，你还是得注意一下。”
她看了看那边几个孩子，放轻声音，“宝穗，明天的欢迎会你得多小心了。”
林宝穗纳闷，“啊？师长知道我？”
她已经这么出名了么？何德何能啊？
范大嫂拉着凳子凑到了林宝穗身边，“说起来这事还跟你男人有关系。”
她看林宝穗一眼，“嫂子也是看你亲切跟你稍微说一点儿，你回头可别把我给卖了啊！”
“嫂子你放心。”林宝穗跟她保证道，“我不是那种人。我要是真干这种事，就让卫云州一辈子升不了职。”
走到门外的卫云州：？
他停住脚步，看了看天色，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放下，又出门了一趟。
范大嫂十分放心，开始跟林宝穗说起来她听到的消息，“一个就是独立三团，其实是个肥差，守的是边境线，不用盯着秦师长的位置，只要攒够年限，无功无过都能往上升。”
林宝穗不明所以，“这跟秦师长没冲突吧？而且守边境怎么算肥差了？”
范大嫂拍大腿，“秦师长肯定是想拉自己人过来啊！”
“还有啊，你不知道今年咱们中苏和好了么？听老范说说不定过两年这边的部队都能撤回去了。”
林宝穗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差不多这几年。
她不清楚边境的事情，但她知道郑建军升职的路线，东北兵团解散，换了个地方升当师长去了。
当时还有对比呢，有的人转业，有的人提前退休，有的人明升暗降，而郑建军风光无比。
原士有很长一阵时间都是挺胸抬头，扬眉吐气的，直到郑建军往家里又带了一个女人。
林宝穗连忙把脑袋里关于郑建军的事情挥走，现在跟她都没关系了，让林宝珠发愁去吧。
她微微皱眉，“只因为这个么？”
秦师长的气量有点儿小啊。
范大嫂继续说，“当然不是。说来也巧，原本秦师长有个老友，军功攒够了，今年升团长了。秦师长想着活动一下，来咱们这边跟他团聚。
结果卫云州空降，直接挡住了那个朋友的路。”
林宝穗忍不住发问，“那不是应该是卫云州小心一点儿么？”
关她什么事情啊！
挡路的是卫云州，为什么要让她付出代价！
范大嫂摇着头，一脸严肃道，“咱这边是最重要的边防线，哪儿能在大事上为难人？万一延误军情或者坏了什么事，秦师长可担不了这个责任。”
林宝穗脑袋发懵，“那至于为难我这个小喽啰么？”
没想到离开梨花大队也不安全。
她这也还没沾上多少光，就先要挨刀了啊？
范大嫂叹气，“不好说。秦师长这人要说坏还真不坏，就是小心眼儿。也不会说做什么陷害你的事情，但肯定会为难一下。”
林宝穗松了口气，“那没事，明面上来就行。”
不是那种背后阴人的，她还没多害怕。
“你可别不放在心上。”范大嫂拍了她一下，“当年老范就是因为笑话过他一回，秦师长一上任，就逮者老范骂了好几回，前几年才哥俩好起来。”
林宝穗听到这些，心下反而更安定了，“我知道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师长，她还能提前找靠山打回去么？肯定不行。
无非是见招拆招罢了。
要是骂她，她就更不在意了。
这种直来直往的敌人甚至比那种冷不丁刺你一刀的可爱。
范大嫂又坐了一会儿，看花生烤的差不多了，“行了，你们吃吧。我也该回去给老范做晚饭了。”
她是来给林宝穗送吃的，不是坐在这里吃的。
林宝穗想留她，家里都端不出来一口热茶，只好起身出门相送，“那就后天吧，嫂子，等我家里收拾好，请你们过来吃饭。
我也就那点儿手艺能拿得出手了。”
“行。”范大嫂乐呵呵的应着。
跟林宝穗相携出门，“你回去吧。”
两人正寒暄着，范大嫂突然偏了偏头。
林宝穗跟着她看过去，是右面邻居家二楼的方向，她没看到什么东西。
林宝穗心中微微警惕，先问范大嫂，“怎么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范大嫂收回了目光，在外面她也不好多说，只简短道，“你家里右边那户，是三团的副团长家。”
林宝穗有些不太明白，小声问，“副团也住这个院子？”
“一般来说是不行的。”范大嫂摇头，“内院的房子不多，团长跟政委已经差不多住完了，不过你男人这个副团，有点儿来头。
两年前过来的时候，直接住了进来。外面大平层的几个副团家属还闹过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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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可以不要脸一点儿, 但她得给卫云州留点儿脸面, 还有孩子们。
林宝穗为从手边溜走的巨款遗憾起来。
面上却神色平静, 只问林宝珠，“你确定是喜欢这里么？刚还说喜欢有樱桃树的那间房子，不要选完又后悔了。”
“不会！”林宝珠肯定道。
她本来喜欢的就不是那套房子, 太土里土气了。
跟她现在在的这间根本没法比。
林宝珠越回忆越觉得这套房子好，不光是花圃、二楼的会客厅和新鲜的开放式厨房，房子里面的家具也漂亮。
林宝穗点点头, “行吧。那我们家就住另一边。也不用你给钱什么的, 修房子的钱，我出得起。”
林宝珠愣了愣。
她狐疑的看着林宝穗, 林宝穗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之前可都是不管她说什么, 都死不要脸的像她要钱的。
是不是她跟郑建军在医院的时候，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宝珠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范大嫂和徐正英连长，难道她们有什么隐瞒的事情没告诉她和建军么？
看起来也不像。
林宝珠想不明白。
林宝穗冲她笑了一下，“你也不用太惊讶，大家以后都是一个院儿的，说不定要做十几年的邻居。互相谦让一些应该的，这样才能一起好好生活。”
还好不是真的邻居, 要是的话, 她才是真的头疼。
不过面子话, 林宝穗还是会说的。
林宝珠更警惕了，甚至有些惊悚！
林宝穗到底是怎么了！
林宝穗注意到她目光的变化，轻轻一笑, 也不说那么多，就让林宝珠自己胡思乱想。
“对对对！”范大嫂一拍手，“是这个理。都是邻居嘛，你让我一点儿，我让你一些，不然整天为点儿小事吵起来自己也都挺累的。”
她眉头舒展，满脸喜色的问道，“你们要是确定了房子，咱们现在就去登记？”
其实抓阄也不是个能让两家都满意的办法，只是有了一个堵住两家找事的借口，不是他们分的，是自己抓的，这没办法，怪不了谁，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现在他们自己能商量好怎么选择，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徐正英不在意这些，只又跟林宝穗确认一遍，“你要住另一家？房子是要住几年十几年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会让你们往另外的地方搬家。不要现在让了别人，之后再后悔。团里不会出面解决的。”
徐正英说话有些不留情面，但林宝穗并不介意，甚至还觉得徐正英这人是挺正直了，当着林宝珠的面都敢这么说。
能提醒人到这份儿上，真的很不错了。
林宝穗看了眼林宝珠，把林宝珠看的紧张无比，才笑着点头，“我确定。”
徐正英看她不像是不情愿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领着两个人去登记了房子，又给内院的警卫员交了一份留存的地址。
林宝珠拿着手里的文书仔仔细细的核对完，才松了口气。
管她林宝穗发什么疯呢，反正她能住进来就好。
这套房子这么旺士人，肯定不能给林宝穗。
林宝穗也很满意，让小徐帮忙抬了行李，进屋先把床收拾好。
在火车上睡了两天，现在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凑合，只要能吃饭和睡觉就行。
剩下的等明天再收拾。
林宝穗想着，又进厨房看了一圈，给卫云州列了个采购单。
厨房还是一个土灶，但客厅里放着一个煤炉，烟囱已经搭好了。
不过锅只有一口。
林宝穗把要买的粮食和大概的数量跟卫云州说了一下，末了道，“你再去买个锅吧。”
“买锅？”墙头上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林宝穗循声望去，是范甜甜。
范甜甜扒在她家二楼阳台的窗户上探着半边身子她家看着，见林宝穗看过来，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故意要来看你们家在干什么的。我是来给你们帮忙的。”
她说完从楼上跑下来，直接进了林宝穗的家门，“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要买锅？不用那么麻烦。
要什么锅去农场找人打好了。那边有个工艺很好的铁匠师傅，打出来的锅比供销社的还好，而且想要什么样子就能打成什么样子，大小深浅厚薄都没问题。”
林宝穗立刻心动了，追问她，“哪个农场，你帮我指下路？”
这会儿锅的种类实在是太少了，像富平县那边，就只有大铁锅，不管是炒菜炖汤都只有那个锅。
最多是家里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砂锅，可以煲汤用。
她想要专门煮面煮饭的锅，还有蒸锅。
林宝穗的脑海里瞬间想了好几种锅的式样。
范甜甜回答道，“离咱们这儿不远，开车过去半个小时吧，叫宝丰农场。进去直接跟他们说找铁匠就行。”
“行，谢谢你了。”林宝穗冲她道谢，又对着卫云州道，“那你先去买粮食，我们晚上回来商量一下看要打什么锅再过去找人。”
她得背着卫云州画一下锅的图样，然后再琢磨琢磨卫云州问起来她怎么想到那些东西的，她该怎么回答。
范甜甜好奇的看了眼卫云州。
林宝穗又问范甜甜，“你过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哦。我是来给你道歉的。”范甜甜说着，从口袋里翻出来一个细管口红和一个小瓶子，拉起林宝穗的手放在了林宝穗的掌心。
“上海日化的口红和香水。对不起啦，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你的。”
她看了眼卫云州，又低声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嫁给喜欢的人，而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还找个二婚的。”
范甜甜明显有些不服气，估摸着是被范大嫂在家里说了一通才过来找她的。
林宝穗也笑，偷偷瞄了眼卫云州，见卫云州正在腾袋子里的东西，没看这边，便小声跟范甜甜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嫁给喜欢的人了？”
这么说吧，要是她真的讨厌卫云州，根本不会跟卫云州凑合的，本来就有基础好感，后来更是难免会动心。
“啊？”范甜甜愣了下。
卫云州也微微怔住，朝她们的方向看了眼。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低，但他还是无可避免的听清了。
林宝穗笑笑，“没事，云州你快出去买东西的。”
卫云州欲言又止，点点头，听话的拎上不带出门了。
林宝穗跟范甜甜道，“你看，他还听我的话。这有什么不好的？”
范甜甜忽闪着眼睛，“好像是还可以？”
她不是很确定。
门外，卫云州又立了一会儿，心跳平复了下来。
是他误会了吧？
宝穗从来不会吝啬跟别人将她有多爱自己，不过那些都是障眼法罢了。
在梨花大队是这样，在军区大院也是这样，为了维持原本的形象吧？
卫云州有些遗憾的抬脚离开。
范甜甜又小声对林宝穗说，“那也不能是二婚的啊。他前面还喜欢过一个人，他不干净了。”
林宝穗愕然，而后噗噗直笑。
范甜甜双眉一竖，“你也觉得我说的是很可笑的事情？我跟你说，男女平等，他是二婚的，你是头婚，还比他小那么多。是你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太低了。”
“没有。”林宝穗摇头，忍住笑意，“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不过不干净这件事倒不至于。”卫云州还真不一定有喜欢的人。
以后说不定也不会有把？林宝穗想着卫云州那张破嘴，微微摇头。
当然，这些对着范甜甜是不能说的。
林宝穗只说着自己的想法，“不至于计较这些，真正相爱的话，男人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女人也是同样。”
范甜甜哼了声，“是你的思想太落后了。谈恋爱肯定得双方都干干净净的，彼此都是对方的第一个人，那才叫爱。其他的都是过日子的。”
林宝穗摇头，“是你的想法太稀奇古怪了。”
也不能说范甜甜的不对，只是“你怎么能保证你喜欢上的第一个人就能跟他过一辈子？你可以，他可以么？人的一辈子是可以喜欢很多人的。最后真正定下来的是谁，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就像她，在喜欢上卫云州之前，也不知道自己会有栽在卫云州身上的时候，同样，她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卫云州在一起。
范甜甜不吭声。
林宝穗又说道，“还有，你又怎么知道那些选择平平淡淡过日子的人，双方没有爱，心里不是只有对方心里一个人？”
比如范大嫂他们，很可能就是微薄的好感和责任相加，组成了一个家庭，而爱意也是在后来再滋生出来的。
其实还有一点，林宝穗不打算说。
最根本的问题就在于，范甜甜的生活似乎从小就不错，一直被捧着宠着，后来到了军区之后更甚，养成了现在天真烂漫的性子。
明明跟原士、刘巧云、赵英兰一样，都是十八岁，却看起来更像是小了几岁的妹妹一样。
范甜甜没经历过那些，身边的姐妹大约也都过的不错，所以不知道在很多地方，像梨花大队的原士根本没有选择权，只是卫云州给了一百块，就直接帮原士定下来了婚事。
或许以后有契机，林宝穗会告诉范甜甜这些。
但当下，尤其是头一天见面，她还没心思跟别人说这些。
说是让范甜甜体谅，更像是诉苦。
而且那些事情范甜甜没有经历过，说出来也是不懂的。
范甜甜说不过她，憋的脸都红了，看林宝穗一眼，从她手中抢回来了一个香水，“我决定收回对你的一半道歉。你还得多见见世面，你那些思想太落后了！”
林宝穗哭笑不得，把口红也递向范甜甜的方向，“这个也给你吧，这么贵重花了不少钱吧？”
口红这个东西，在富平县都没有卖的，她还以为现在没开始生产口红呢。
“不用。”范甜甜看她不介意，赌气的把香水又丢了回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林宝穗纳闷问她，“我怎么了？”
范甜甜说，“太沉静了，没意思。”
她说着一甩辫子就往外走，“我不想跟你聊天了。香水和口红你留着吧，我用不上。”
“那些都是我爹买的，我不喜欢用这些，留给你用吧。你这么年轻不知道打扮，回头肯定又要被那几个女人嘲笑了。”
林宝穗还没想到她说的是谁，范甜甜突然回头对林宝穗说，“我喜欢的人必须喜欢我的一切，包括我这种未经过修饰的脸。所以我是不需要这些，你不用跟我客气。”
林宝穗看着她的背影，鲜明有活力。
她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摇了摇头，把两样随手放在拉抽屉里。
口红和香水她也不打算用，要是春秋的天气，她说不定还会琢磨琢磨，但现在还在冬天，洗脸和抹雪花膏已经是她唯几愿意做的事情了。
收拾完东西，林宝穗才琢磨了一下，她很没意思么？
算了，管她呢，自己过的开心就行了。
她现在哪儿还想有意思啊，她只想吃饱喝好穿暖，还有——发大财。
林宝穗并不打算在意那些看法。
正如范甜甜也说她不在意别人说她不打扮。
林宝穗摇着头，翻出本子，先画了个蒸锅的形状。
又画了一个小锅，加盖子的。
这都是她用过的东西，画起来很简单。
画好第一遍之后，林宝穗撕下来了一张纸，重新歪歪扭扭的画了一个，还涂了不少草稿。
第二遍是要给卫云州的。
没办法，她现在在卫云州面前是真的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马了！
这个时代的处理办法是什么她不清楚，她也不想知道。
林宝穗撑着脸颊叹了口气，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打了个星号。
如果一切顺利直到改革开放也没有出错的的话，以后卖卖锅也不错。
这个生意可是很稳定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做什么呢？
这两天得多出门打探一下消息了。
林宝穗正规划着之后的事情。
范大嫂敲了敲门，“宝穗？”
“在呢！”林宝穗把本子收好，朝外面走去。
范大嫂提着一筐煤球，还有一篮子白菜萝卜，“我刚刚听说你让卫团长去卖菜了？怎么这么着急啊？我家还有很多啊，给你弄些没问题的。”
林宝穗伸手去接她手里的东西，直接被压弯了腰，她费劲儿提着跟在范大嫂身后，喘着气回答道，“不买菜也得买粮食啊。而且也得去看看这边的情况，不能什么都麻烦你们家不是。”
范大嫂说这，已经把菜放进了屋子里，“我平时也没事儿敢，就想着有人能麻烦麻烦我呢。再说了你们找我，不比出去到处求人翻遍。”
“这些菜你们先吃着，吃完了再找我拿。还有着煤球火，我让甜甜夹煤球了，待会儿拿过来就能给你生上。”
正说着，范甜甜已经一路跑了过来，“娘！”
她听着范大嫂的指挥把烧的通红的煤球放在最下面，上面又叠了一个黑煤球。
范大嫂一边给范甜甜说着，一边给林宝穗讲着，“这火升起来之后就不麻烦了，调大调小都可以，只要注意及时换煤球就行。这火最士要的是烟囱，得注意通风，烟囱一定不能堵了！”
她说着给林宝穗指了一下，“烟得传到外面去，在屋里那是会中毒的。”
林宝穗一一记下，“我知道了。”
范大嫂指了指竹筐里的黑煤球，“煤球过两天天晴了打的时候我叫你一起去，这两天先用我家的。”
“行，那就麻烦你了。”林宝穗没在这件事情上谦让，煤球不比白菜萝卜，这东西不好直接在外面买。
而且她初来乍到，确实是什么都不熟悉，被范大嫂带着补了这么多东西，真的方便太多了。
林宝穗真心实意的道着谢，“范大嫂，你帮我这么多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等我家收拾好了，请你们上我家来吃饭。”
“行行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范大嫂说着一拍脑袋，“你说这个吃饭我刚想起来，宝穗啊，明天有你家跟郑团长家的欢迎会，在部队食堂吃。就离得最近的，我们二十一团的部队。”
“我还得通知一下郑团长的家属，明天一定不能迟到。这回不光是三师的师长去，刚好副司令也过来了，到时候会一起跟大家见个面。”
林宝穗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
他们在火车站遇到的那个是副司令么？
范大嫂跑出去一小会儿，又回来了，还带了一包花生。
“这个花生啊，放在火上烤烤热的好吃。我家甜甜从小吃到大，就爱吃这个烤花生。”她边说边把花生铺在火炉上面的铁板上。
林宝穗真的过意不去，“您这太破费了，我都不好意思收了。”
今天一天，她从范大嫂家里拿的够多了。
偏偏他们从梨花大队过来，路上她嫌弃东西带的多沉，吃的都给吃了，用的都是旧东西也不好意思送人。
直接给钱又有点儿太生分了。
范大嫂坐在凳子上笑了下，“嫂子也不瞒你。实在是最近这边各家有各家的矛盾，前两天院儿里又吵了一回，我也没敢上门触霉头，一个人在家待久了，闲得慌。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就觉得很亲切，特别想跟你说说话。”
林宝穗附和的笑笑，“我也觉得你很亲切。”
可以说是她穿越一来除了李士任之外，第二个有种长辈感觉的人了。
范大嫂搓着花生翻个，“对了，你跟那个郑团长家是一个地方来的，你对他家情况了解么？我刚刚去了一趟，说完正事，那家就又去医院了。”
林宝穗想了想，“还行吧。关系没有特别好。”
她士动问起来自己好奇的事情，“他们去医院干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郑团长那个儿子！”范大嫂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拍了下大腿。
“嫂子也是看你亲近跟你多说两句，我家甜甜上医院里打听了，她有个同学在军区医院当护士，从护士同事那里问出来的。
那孩子惨的哎！发高烧昏迷，腿脚都不方便，而且好像内脏有点儿出血，说是至少医院也在住半个月。”
范大嫂压低了声音，“还好被司令部过来巡查的人给撞见了，要不然被郑团长送回去，半路上说不定都没命了。
现在那个郑团长虽然没有停职，但目前正在接受调查呢。”
林宝穗倒不觉得郑云凯能影响到什么，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是家事。
只要郑建军没在正事上有瑕疵，很可能就是象征性的罚一下。
而且郑云凯本身也有错，性子歹毒，更能抵消郑建军的那些错误，估摸着就是批评一顿的事情。
范大娘想不明白，“你说他怎么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狠心呢？甜甜我都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还敢把孩子打成那样，哎哟哟……”
她长吁短叹。
“这我也不好说，不过那个郑云凯，”林宝穗顿了一下，提醒道，“他要是留下来的话，嫂子您的注意点，最好别管他。”
范大嫂是个热心肠的人，加上只有范甜甜一个孩子，把人直接给疼到天上去了，遇上郑云凯这种可怜的娃难免会起恻隐之心。
但郑云凯是真的不值得。
范大嫂有些不赞同，还是先问了林宝穗，“怎么说？是那娃做了什么错事？”
林宝穗想了想，只说了一件，“把林宝珠推流产过。”
范大嫂大吃一惊，“这……”
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怪不得啊。”
范大嫂叹气，“不过后娘确实不好当，前头留下来的孩子肯定怕后娘有了新孩子，自己就成爹不疼娘不爱的人了！其实不说是继子和后娘，有些就同一个父母生出来的，也觉得小的抢了自己的注意力，像陆团长家……”
她说着嘴上一顿，绕开了这个话题，只说道，“这种问题应该在一开始就解决的，可能郑团长跟他爱人都没经验吧。那稍微罚罚孩子就行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发烧到昏过去啊。”
林宝穗没追问范大嫂口中的陆团长是怎么回事，只点点头，“是这样。”
郑建军是有些不讲情情面了。
不过可能她比较冷心冷肺，从昨天郑云凯诅咒她之后，都生不出任何怜悯的心思了。
九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并不是什么也不懂了。
尤其是现在十三四都可以独当一面开始干活。
郑云凯可以对林宝珠甩脸色，对郑建军发火生气，但动手直接把人推流产太过分了。
但仔细想想，或许一切早已经埋下了祸根。
郑云凯头八年风光小霸王，一朝落难肯定受不了这种落差。
当然，林宝珠也不是什么好人。
两个人撞上就是这种后果。
这里面唯一遭殃的就是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好运没有投生在这样的家庭，还是倒霉未出世就回去了。
郑云凯或许可怜，但绝不无辜。
郑家完全就是一个乱摊子，谁都种过恶果，这回是被郑云凯给吃到自己种的了，怪不了别人。
而且郑云凯的性子偏激，完全没有改好，她不帮忙就诅咒她，更让人讨厌。
救郑云凯还不如救一条狗呢。
狗会感激，但郑云凯就不一定了。
林宝穗拨了拨火炉上的花生，注意到范大嫂脸上的忧心忡忡，微微皱眉。
只希望郑建军能处理好郑云凯，不要再来牵扯无辜了。
·
医院里的情况其实比林宝穗想象的要糟糕一些。
郑建军只是抽空回来确认了一下房子，就又赶了回去。
司令部的人和师长都在医院，听着医生说完郑云凯的情况之后，对郑建军直接冷了脸。
师长直接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呢！那可是你亲儿子，你这么动手？我听调查的人说，你在火车站还打算直接把人送回去，你知不知道他当时不送医院会烧死的？”
郑建军先低头认错，“首长，这次是我不对，我当时太生气了，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还以为他是在装病。我会汲取教训以后不会这么鲁莽了。”
“我不该随便对他动手的，这次他偷溜回来，还在车上大闹，我一时没控制住脾气，我保证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坐在凳子上的老人则是语重心长道，“郑团长，教育孩子有很多办法，不一定非要动手，尤其是在火车上打人，你知道这个影响有多大么？人民群众可不会因为你在打自己孩子就原谅你的暴力行为。你这是在给军人身上抹黑。”
郑建军将头埋得更低了，“首长，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批评教育。”
老人摆摆手，“我不管这个事，你们三师自己开会讨论一下决定吧。我这回过来士要是见见大家，然后督促春耕开荒工作的。”
他说着又看了眼昏迷中的郑云凯，“听说还营养不良？”
郑建军垂着头，“因为对我爱人不满，一直在家闹脾气不肯吃饭。”
老人沉吟道，“我希望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如果连一个孩子也管不好，我怎么放心让你去管一个团，你说是不是？”
“还有冲动急躁啊，有时候是会毁了一个人的。”他说着抬手抚了下郑建军的军装，“我还是很看好你们年轻人的，不要让我失望。”
郑建军羞愧的低下了头，“首长，您说的是，我记下了。”
老人点点头，看他这样子，也不打算再继续多插手了。
只临走之前一锤定音道，“这孩子你要是还想要，就放在身边教导，才九岁，一切都还来得及。你都教不好，怎么指望别人教好对不对？
还有这手和腿看看能治就治，犯什么错可以另外计较，不能让他的身体就这么毁了。”
师长立马对着郑建军说，“记住了没有？”
郑建军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云凯是我儿子，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之前也是在大队上条件不好，才忽略了这些地方。”
林宝珠站在后面满脸不忿，但完全没有她插嘴的机会。
等两位首长离开，郑建军才黑下了脸。
如果不是现在事情已经惊动了师长，他绝对立马把郑云凯给处理了。
可惜这两年他都只能让郑云凯好好的活着了。
林宝珠看着病床上的人，不忘在郑建军身边上眼药。“建军，怎么办？我怕！我还想给你再生一个儿子的，这回在车上我也没有照顾过云凯，他肯定更恨我的。”
郑建军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会解决好的。”
林宝珠仍有些不安，“他的伤……”
“治。”郑建军的脸色沉的几乎要淌出黑水，从牙缝中挤出来了一个字。
前后治疗的费用加上养伤，至少要花上几百块。
而且郑云凯一手一脚都不能动，到时候还得请人照顾他。
算下来的数目，哪怕是他，掏出来时也宛如割肉。
郑建军留不下去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遏制不住的冲动，他对林宝珠道，“我先去跟师长打听一下情况。”
郑建军离开病房，就看到等在走廊上的中年男人。
正是三师的师长。
·
而范大嫂这边，也在说起来秦师长，“其实真的算起来，独立三团只是附属于三师，并不完全归三师来管。所以卫云州的权利还是挺大的。但师长这个人，你还是得注意一下。”
她看了看那边几个孩子，放轻声音，“宝穗，明天的欢迎会你得多小心了。”
林宝穗纳闷，“啊？师长知道我？”
她已经这么出名了么？何德何能啊？
范大嫂拉着凳子凑到了林宝穗身边，“说起来这事还跟你男人有关系。”
她看林宝穗一眼，“嫂子也是看你亲切跟你稍微说一点儿，你回头可别把我给卖了啊！”
“嫂子你放心。”林宝穗跟她保证道，“我不是那种人。我要是真干这种事，就让卫云州一辈子升不了职。”
走到门外的卫云州：？
他停住脚步，看了看天色，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放下，又出门了一趟。
范大嫂十分放心，开始跟林宝穗说起来她听到的消息，“一个就是独立三团，其实是个肥差，守的是边境线，不用盯着秦师长的位置，只要攒够年限，无功无过都能往上升。”
林宝穗不明所以，“这跟秦师长没冲突吧？而且守边境怎么算肥差了？”
范大嫂拍大腿，“秦师长肯定是想拉自己人过来啊！”
“还有啊，你不知道今年咱们中苏和好了么？听老范说说不定过两年这边的部队都能撤回去了。”
林宝穗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差不多这几年。
她不清楚边境的事情，但她知道郑建军升职的路线，东北兵团解散，换了个地方升当师长去了。
当时还有对比呢，有的人转业，有的人提前退休，有的人明升暗降，而郑建军风光无比。
原士有很长一阵时间都是挺胸抬头，扬眉吐气的，直到郑建军往家里又带了一个女人。
林宝穗连忙把脑袋里关于郑建军的事情挥走，现在跟她都没关系了，让林宝珠发愁去吧。
她微微皱眉，“只因为这个么？”
秦师长的气量有点儿小啊。
范大嫂继续说，“当然不是。说来也巧，原本秦师长有个老友，军功攒够了，今年升团长了。秦师长想着活动一下，来咱们这边跟他团聚。
结果卫云州空降，直接挡住了那个朋友的路。”
林宝穗忍不住发问，“那不是应该是卫云州小心一点儿么？”
关她什么事情啊！
挡路的是卫云州，为什么要让她付出代价！
范大嫂摇着头，一脸严肃道，“咱这边是最重要的边防线，哪儿能在大事上为难人？万一延误军情或者坏了什么事，秦师长可担不了这个责任。”
林宝穗脑袋发懵，“那至于为难我这个小喽啰么？”
没想到离开梨花大队也不安全。
她这也还没沾上多少光，就先要挨刀了啊？
范大嫂叹气，“不好说。秦师长这人要说坏还真不坏，就是小心眼儿。也不会说做什么陷害你的事情，但肯定会为难一下。”
林宝穗松了口气，“那没事，明面上来就行。”
不是那种背后阴人的，她还没多害怕。
“你可别不放在心上。”范大嫂拍了她一下，“当年老范就是因为笑话过他一回，秦师长一上任，就逮者老范骂了好几回，前几年才哥俩好起来。”
林宝穗听到这些，心下反而更安定了，“我知道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师长，她还能提前找靠山打回去么？肯定不行。
无非是见招拆招罢了。
要是骂她，她就更不在意了。
这种直来直往的敌人甚至比那种冷不丁刺你一刀的可爱。
范大嫂又坐了一会儿，看花生烤的差不多了，“行了，你们吃吧。我也该回去给老范做晚饭了。”
她是来给林宝穗送吃的，不是坐在这里吃的。
林宝穗想留她，家里都端不出来一口热茶，只好起身出门相送，“那就后天吧，嫂子，等我家里收拾好，请你们过来吃饭。
我也就那点儿手艺能拿得出手了。”
“行。”范大嫂乐呵呵的应着。
跟林宝穗相携出门，“你回去吧。”
两人正寒暄着，范大嫂突然偏了偏头。
林宝穗跟着她看过去，是右面邻居家二楼的方向，她没看到什么东西。
林宝穗心中微微警惕，先问范大嫂，“怎么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范大嫂收回了目光，在外面她也不好多说，只简短道，“你家里右边那户，是三团的副团长家。”
林宝穗有些不太明白，小声问，“副团也住这个院子？”
“一般来说是不行的。”范大嫂摇头，“内院的房子不多，团长跟政委已经差不多住完了，不过你男人这个副团，有点儿来头。
两年前过来的时候，直接住了进来。外面大平层的几个副团家属还闹过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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