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裴招招险险避开人群，低着头返回到了杨炎彬从他父亲爱妾那里明抢过来的房间。
十三惊讶地看着她走进来，微皱着眉关切地凑过去拍了拍她身上泥土：“小姐，你这是去做了什么？怎么一身的泥？等等，脸上也有？”
泥只能是在水牢前救燕王他们时蹭上的，在潮湿松软的泥土上趴了那么久，难免沾染到一些泥泞。裴招招漫不经心地想着，抓住了十三的手，她的手不似往常那般暗藏力量，而是软绵绵地被她抓住，甚至也没有一丝一毫下意识的反抗动作。似乎她仍旧是内力并未恢复，她的反应也不像出去过，那么应该与她无关。
裴招招心底疑虑重重，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拉着十三的手道：“我们赶紧走。”
“去哪？”十三一脸疑惑。
“定州太守死了，杨炎彬院子走水了。”裴招招言简意赅道，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下捏紧了十三的手。方才她一路过来时，明明看到有不少人从这个方向过去，十三即便是失去内力，也不可能听不见那些人的惊惶喊叫声。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件事，但是她为什么要装作一无所知呢？
她放松手上力道，转过头去看十三的反应。十三只是低着头“哦”了一声，仿佛什么也不知情般抬起头一脸惊喜道：“小姐，那我们赶紧趁乱离开吧！”
裴招招心知即便离开太守府，要离开定州城也仍是一件难事，可是眼下意外频发，局势一片混乱，此刻离开旋涡中心已是最稳妥之计。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杨炎彬葬身火海，这样一来杨家父子全殁。失去了主心骨，又失去了正统继承人，原本团结一心的下属必然会为了争权夺利而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可若是杨炎彬未死，离开定州就还需要另想办法了。
此时几乎整个府里的人仿佛都往走水处聚集了，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裴招招和十三轻而易举地摸索到了大门边围墙底下的阴影处。
早在被杨炎彬强行带进府里时，裴招招就注意到整个太守府外墙被官兵看守包围着，每隔一两米便有官兵值守，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考虑过翻围墙这个方法。要想安然脱身，只能光明正大走出去。
太守府外守卫极其森严，这也是为什么府内看守松散的原因。杨家父子自认为太守府铁桶一块，既不担心自己的生活被人窥探，又不用怕有刺客威胁。只是他们恐怕没有料想过会有今夜这样的情况发生吧？
裴招招正欲从阴影中走出去，冷不防被人按住了肩膀，她吓了一跳，心瞬间不受控制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也意识到这样有些吓人，小声说了句：“是我。”
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她便平复下来，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望去：“世子？”
正是宗声青，暗处裴招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道：“是我。王爷他们也在我身边。”
裴招招点了点头，又想到不知他们能否看得见，于是道：“我们先出去再说。”
不待对方回复，裴招招已经走了出去，十三紧跟在后面，见状宗声青等人也只能站了出来，跟在身后。
大门口只是守着四名官兵。见一行人走过来，立刻拦住，质问道：“做什么的？这时候出去干什么？”
这前院离后院有些距离，守门的官兵应该不能擅自离岗才是。裴招招低着头暗自思忖，语气却焦急得仿佛要哭出来：“我是少爷身边的丫鬟，老爷卒了，刺客还放火将少爷院子里烧了，少爷受了点伤，让我等赶紧去请大夫。”
四门守门官兵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不可置信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惊道：“什么？大人卒了？不可能，哪来的刺客？”
他们早已望见那熊熊火光，只当是谁不小心导致走水了，却没想到看得严严实实固若金汤的太守府竟然悄无声息被刺客潜入了？
裴招招仍是低头抽抽噎噎道：“水牢那边的护院禀报，说是他们被人打晕了，醒来才发现水牢里关着的那些贼人尽数逃了。原来水牢地下有个洞被他们打通了，他们就是从那里逃出到城外去了。少爷发了好大的脾气，也不知道是他们杀了老爷后从那里潜逃，还是他们早就逃了，然后从外边又进来了另一伙刺客杀了老爷？”
官兵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裴招招再接再厉，跺了跺脚急道：“你们赶紧放我们出去吧，要是晚了，少爷该怪罪了。”
四名官兵正欲放行，其中一名突然怀疑道：“不对呀，请大夫哪需要你们这么多人？”
裴招招丝毫没有犹豫，委委屈屈道：“天色这么晚，城中有名气点的大夫多半都已经睡熟了，我们几个是被少爷吩咐了各自去请不同的大夫，万一误了病情可就不好了。少爷这是烧伤，你们也该知道，少爷最爱惜容貌了。最后面那两个人是被少爷吩咐去传口信给城里驻军，叫他们赶紧出城去搜查刺客。”
这番话找不出什么错处，想了想也不觉得这伙人身份可疑，官兵们便没有再为难，径直放行了。
他们顺利地走出了太守府大门，府外巡守的官兵见他们从门内出来，便不再过多关注。
直到闪入另一条巷子，燕王才望着裴招招的背影，颇有些复杂情绪地感慨道：“裴小姐若是男子，必是经天纬地之才，本王定会竭尽全力拉拢你。”
裴招招似笑非笑道：“王爷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些小聪明，上不得台面，哪里算得上经天纬地之才。方才那番话，也就赌赌他们不了解那水牢构造罢了，若是他们了解构造，便会明白要从水牢里不借助外部力量打破锁出来是件多么不现实的事情。”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他们：“倒是几位大人出乎我的意料。”
她这话含混不清，仔细一品相当于什么也没说，换到听到这句话的人耳里又仿佛什么都说了。她不过是在试探。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宗声青飞速脱口而出：“火不是我们放的。”
燕王紧随其后：“我们没杀杨翰。”
宋遥君和项原闭上了刚张开的嘴，他们本来也欲张嘴说类似的话，只是慢了半拍。
这下裴招招倒是惊讶了，她本以为杀人放火总有一样是这四人做的，结果竟然跟他们毫无关系？一时之间，裴招招突然萌生了一种这群王爷世子世家公子居然这么没用吗的荒谬想法。
她摇摇头，努力摆脱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诧异道：“那会是谁做的？”
暗处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我做的。”
众人顿时警惕起来：“谁？”
前方屋檐下缓缓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慢慢走了过来。
宗声青松了口气：“原来是方姑娘。”
一旁的宋遥君疑惑地看向宗声青：“方姑娘？”
宗声青简明扼要道：“这就是为王爷解毒的那位方姑娘。”
裴招招看向她，淡淡问道：“方姑娘方才说你做的，不知是做的哪一桩？”
这回反倒是方小笙疑惑地蹙起了眉头：“你们说的不是放火吗？我依稀听见你们说什么火来着，太守府的火是我放的。”
默契在燕王四人间流转，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番，燕王道：“不知方姑娘是如何进入太守府的？又为何要放火？”
方小笙咬了咬下嘴唇，清秀的面庞上露出一分楚楚可怜：“我白日见你们被他们带走，想去救你们，正巧他们府上下人在外边请大夫，我就想了个法子以医女的身份混进去了。进去之后我本来想找机会打听你们被关在什么地方，结果没想到那位杨公子……他竟然欲对我不轨，我就一把推翻烛台，逃了出来，我也没想到会起那么大的火。”
“我害怕之下就一路逃到门口，好在门口守卫对我有印象，以为我是普通的医女，没有多问便放我离开了。”方小笙露出了庆幸的神色：“我出来之后，便一直在这边躲着，本想着找机会再去救你们，还好你们都安全出来了。”
她又好奇地看向项原和宋遥君：“之前没见过这两位公子，这两位是？”
宗声青咳了一声，抢先道：“也是我们结义兄弟，这位姓宋，这位姓项。”
“原来如此。”方小笙抿嘴一笑，行了个礼：“见过宋公子、项公子。”
宋遥君微微一笑，项原道：“方姑娘不必多礼，既然救了我家……大哥，便把我们当自己人便是。”
项原也豪爽表态道：“王大哥的恩人，就是我们兄弟们的恩人。”
宗声青见裴招招没说话，想起她之前的问题，想了想道：“裴小姐，我们四人到杨翰书房时，他已经死了。”
接着他将杨翰死状娓娓道来，丝毫不避讳。
最后他还感叹地补充道：“我摸了一下杨翰的血，分明还是温热的。血液不仅未凝结，甚至都还尚未变凉，说明他死了不久。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身法能够避开太守府外诸多眼目，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又如此干净利索简直可以称之为艺术地斩下他的头，却让头和身子还保持为一体。”
随着宗声青对杨翰死状的描述，裴招招心中便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无论是绝妙的身法，还是见血封喉的剑法，仿佛都能和那个外表冷漠又别扭的少年对上号。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定州呢？杀杨翰也是他接的悬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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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惊讶地看着她走进来，微皱着眉关切地凑过去拍了拍她身上泥土：“小姐，你这是去做了什么？怎么一身的泥？等等，脸上也有？”
泥只能是在水牢前救燕王他们时蹭上的，在潮湿松软的泥土上趴了那么久，难免沾染到一些泥泞。裴招招漫不经心地想着，抓住了十三的手，她的手不似往常那般暗藏力量，而是软绵绵地被她抓住，甚至也没有一丝一毫下意识的反抗动作。似乎她仍旧是内力并未恢复，她的反应也不像出去过，那么应该与她无关。
裴招招心底疑虑重重，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拉着十三的手道：“我们赶紧走。”
“去哪？”十三一脸疑惑。
“定州太守死了，杨炎彬院子走水了。”裴招招言简意赅道，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下捏紧了十三的手。方才她一路过来时，明明看到有不少人从这个方向过去，十三即便是失去内力，也不可能听不见那些人的惊惶喊叫声。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件事，但是她为什么要装作一无所知呢？
她放松手上力道，转过头去看十三的反应。十三只是低着头“哦”了一声，仿佛什么也不知情般抬起头一脸惊喜道：“小姐，那我们赶紧趁乱离开吧！”
裴招招心知即便离开太守府，要离开定州城也仍是一件难事，可是眼下意外频发，局势一片混乱，此刻离开旋涡中心已是最稳妥之计。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杨炎彬葬身火海，这样一来杨家父子全殁。失去了主心骨，又失去了正统继承人，原本团结一心的下属必然会为了争权夺利而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可若是杨炎彬未死，离开定州就还需要另想办法了。
此时几乎整个府里的人仿佛都往走水处聚集了，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裴招招和十三轻而易举地摸索到了大门边围墙底下的阴影处。
早在被杨炎彬强行带进府里时，裴招招就注意到整个太守府外墙被官兵看守包围着，每隔一两米便有官兵值守，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考虑过翻围墙这个方法。要想安然脱身，只能光明正大走出去。
太守府外守卫极其森严，这也是为什么府内看守松散的原因。杨家父子自认为太守府铁桶一块，既不担心自己的生活被人窥探，又不用怕有刺客威胁。只是他们恐怕没有料想过会有今夜这样的情况发生吧？
裴招招正欲从阴影中走出去，冷不防被人按住了肩膀，她吓了一跳，心瞬间不受控制地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也意识到这样有些吓人，小声说了句：“是我。”
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她便平复下来，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望去：“世子？”
正是宗声青，暗处裴招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道：“是我。王爷他们也在我身边。”
裴招招点了点头，又想到不知他们能否看得见，于是道：“我们先出去再说。”
不待对方回复，裴招招已经走了出去，十三紧跟在后面，见状宗声青等人也只能站了出来，跟在身后。
大门口只是守着四名官兵。见一行人走过来，立刻拦住，质问道：“做什么的？这时候出去干什么？”
这前院离后院有些距离，守门的官兵应该不能擅自离岗才是。裴招招低着头暗自思忖，语气却焦急得仿佛要哭出来：“我是少爷身边的丫鬟，老爷卒了，刺客还放火将少爷院子里烧了，少爷受了点伤，让我等赶紧去请大夫。”
四门守门官兵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不可置信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惊道：“什么？大人卒了？不可能，哪来的刺客？”
他们早已望见那熊熊火光，只当是谁不小心导致走水了，却没想到看得严严实实固若金汤的太守府竟然悄无声息被刺客潜入了？
裴招招仍是低头抽抽噎噎道：“水牢那边的护院禀报，说是他们被人打晕了，醒来才发现水牢里关着的那些贼人尽数逃了。原来水牢地下有个洞被他们打通了，他们就是从那里逃出到城外去了。少爷发了好大的脾气，也不知道是他们杀了老爷后从那里潜逃，还是他们早就逃了，然后从外边又进来了另一伙刺客杀了老爷？”
官兵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裴招招再接再厉，跺了跺脚急道：“你们赶紧放我们出去吧，要是晚了，少爷该怪罪了。”
四名官兵正欲放行，其中一名突然怀疑道：“不对呀，请大夫哪需要你们这么多人？”
裴招招丝毫没有犹豫，委委屈屈道：“天色这么晚，城中有名气点的大夫多半都已经睡熟了，我们几个是被少爷吩咐了各自去请不同的大夫，万一误了病情可就不好了。少爷这是烧伤，你们也该知道，少爷最爱惜容貌了。最后面那两个人是被少爷吩咐去传口信给城里驻军，叫他们赶紧出城去搜查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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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闪入另一条巷子，燕王才望着裴招招的背影，颇有些复杂情绪地感慨道：“裴小姐若是男子，必是经天纬地之才，本王定会竭尽全力拉拢你。”
裴招招似笑非笑道：“王爷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些小聪明，上不得台面，哪里算得上经天纬地之才。方才那番话，也就赌赌他们不了解那水牢构造罢了，若是他们了解构造，便会明白要从水牢里不借助外部力量打破锁出来是件多么不现实的事情。”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他们：“倒是几位大人出乎我的意料。”
她这话含混不清，仔细一品相当于什么也没说，换到听到这句话的人耳里又仿佛什么都说了。她不过是在试探。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宗声青飞速脱口而出：“火不是我们放的。”
燕王紧随其后：“我们没杀杨翰。”
宋遥君和项原闭上了刚张开的嘴，他们本来也欲张嘴说类似的话，只是慢了半拍。
这下裴招招倒是惊讶了，她本以为杀人放火总有一样是这四人做的，结果竟然跟他们毫无关系？一时之间，裴招招突然萌生了一种这群王爷世子世家公子居然这么没用吗的荒谬想法。
她摇摇头，努力摆脱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诧异道：“那会是谁做的？”
暗处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我做的。”
众人顿时警惕起来：“谁？”
前方屋檐下缓缓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慢慢走了过来。
宗声青松了口气：“原来是方姑娘。”
一旁的宋遥君疑惑地看向宗声青：“方姑娘？”
宗声青简明扼要道：“这就是为王爷解毒的那位方姑娘。”
裴招招看向她，淡淡问道：“方姑娘方才说你做的，不知是做的哪一桩？”
这回反倒是方小笙疑惑地蹙起了眉头：“你们说的不是放火吗？我依稀听见你们说什么火来着，太守府的火是我放的。”
默契在燕王四人间流转，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番，燕王道：“不知方姑娘是如何进入太守府的？又为何要放火？”
方小笙咬了咬下嘴唇，清秀的面庞上露出一分楚楚可怜：“我白日见你们被他们带走，想去救你们，正巧他们府上下人在外边请大夫，我就想了个法子以医女的身份混进去了。进去之后我本来想找机会打听你们被关在什么地方，结果没想到那位杨公子……他竟然欲对我不轨，我就一把推翻烛台，逃了出来，我也没想到会起那么大的火。”
“我害怕之下就一路逃到门口，好在门口守卫对我有印象，以为我是普通的医女，没有多问便放我离开了。”方小笙露出了庆幸的神色：“我出来之后，便一直在这边躲着，本想着找机会再去救你们，还好你们都安全出来了。”
她又好奇地看向项原和宋遥君：“之前没见过这两位公子，这两位是？”
宗声青咳了一声，抢先道：“也是我们结义兄弟，这位姓宋，这位姓项。”
“原来如此。”方小笙抿嘴一笑，行了个礼：“见过宋公子、项公子。”
宋遥君微微一笑，项原道：“方姑娘不必多礼，既然救了我家……大哥，便把我们当自己人便是。”
项原也豪爽表态道：“王大哥的恩人，就是我们兄弟们的恩人。”
宗声青见裴招招没说话，想起她之前的问题，想了想道：“裴小姐，我们四人到杨翰书房时，他已经死了。”
接着他将杨翰死状娓娓道来，丝毫不避讳。
最后他还感叹地补充道：“我摸了一下杨翰的血，分明还是温热的。血液不仅未凝结，甚至都还尚未变凉，说明他死了不久。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身法能够避开太守府外诸多眼目，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又如此干净利索简直可以称之为艺术地斩下他的头，却让头和身子还保持为一体。”
随着宗声青对杨翰死状的描述，裴招招心中便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无论是绝妙的身法，还是见血封喉的剑法，仿佛都能和那个外表冷漠又别扭的少年对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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