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Ch166. 今日天气，晴朗
九点零八分。
咖啡厅里安安静静。
杰森的指节规律地按照节拍敲击着桌面, 细而密的刘海和巨大的墨镜遮住了自上而下的半张脸，外人无从分辨他的喜怒。
再等两分钟。
他对自己说。
……杰森·托德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
他可以蹲守三天三夜，戴上面具伪装整整一个月, 就为了把一个恶棍送下地狱。
他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十分钟时间的老古板或公主病——尽管按照日常习惯来说，实际计算下来他的男朋友已经至少迟到了二十分钟。
他只是不能容忍逃避。
——杰森看了一眼手机，自始至终他没有收到任何一封邮件向他表示自己可能会晚点到。
这放在任何一个放浪形骸或者只是个性散漫的普通人上都没什么大不了, 唯独对于希洛·埃米亚来说已经十分过分。
杰森刚打算起身，训练有素的侍者就察觉到他的动静走了过来，礼貌地告诉他洗手间和收银台的位置。
这一停顿仿佛给了他什么理由, 杰森摇了摇头, 重新坐了下来，决心再等一会儿。
休息日的咖啡厅客人虽然不少, 却因为座位间隔较大, 环境布置又以暗色调为主, 意外地显得十分幽静。
除了咖啡以外，软冰淇淋也是这家店的特色之一。将约会地点定在这里, 除了某些无聊的个人情结以外，杰森剩下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想要邀请恋人品尝自己喜欢的食物，与他分享少年时的美好回忆。
这一点心思堪称朴素而可爱，尽管这个季节并不是十分适合吃冰淇淋的时节，但想必他们都不会介意。
可现在冰淇淋也快要化了。
杰森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剩下的两颗颜色迥异的冰淇淋球, 初时它们泾渭分明，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最终不可避免地化为一滩奶昔融化在一起。
他果断地起身推开椅子，将一叠纸钞扔在收银台上, 大踏步向门边走去。不来就不来, 没人能这样耍弄杰森·托德, 除了布鲁斯·韦恩以外。
一把推开厚重的玻璃门，门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男孩抓紧机会一溜烟钻了进来。巨大的花束遮挡了他的视线，让小孩单薄的身躯险些被门框绊倒，即使心情不愉，杰森也始终不自觉注意着周遭的情况，于是他本能伸手扶了那个捧花的男孩一把。
“非常感谢您，先生……”
好不容易找回平衡在地上站稳，报童才发现帮助他的是一个穿得有些朋克的黑发青年。
他的心情不好，最好不要擅自接近——混迹于街头，早已学会了看人眼色的报童觉得对方看上去有些凶，道谢的下半截话卡在了嗓子里。
杰森根本没在意脚边的小个子说什么，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大步出门离开。
站在报童的角度上，恰好看见墨镜下那双蓝色的眼睛一闪而过。
报童眨了眨眼睛，被这个巧合打得措手不及，一时半刻竟没能反应过来。他又匆匆扫了一眼咖啡店内，第一眼下去没能找到一个符合雇主描述的黑发蓝眼，第二眼终于发现了角落里的一个中年胖子，可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之前那个帅气的大哥哥会让他来送玫瑰花的对象。
“先生，等一下！请等一下！”
短短几秒钟，杰森已经走出了数十米远，报童一边拔高了嗓子大声呼喊，一边用最大的速度奔跑去追逐他的脚步。
他每天早起在街上叫卖报纸，顺带卖点杂货赚钱，声音足够清脆嘹亮，富有穿透力，可奇怪的是，随着他的呼唤，他要送玫瑰花的对象反而越走越快。
就算初时没有注意，可当报童捧着那一大束玫瑰花追了上来，杰森立刻猜到了那是怎么回事，他手上的一大束花是送给谁的。
然而他不想收，也没兴趣收，甚至现在都不想思考任何一个关于对方本人的问题。
可报童还是一边叫他留步，一边锲而不舍地追在他身后。
到底没有欺负无辜小孩的习惯，杰森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只要把花送到他手上，男孩就算任务完成，之后自己再怎么处理它们，是丢垃圾桶还是扔进焚化炉也跟小孩子没有任何关系。
然后他看见了身后，因为之前被咖啡厅茶色的玻璃所阻隔，没有能注意到的变了色的天空。
他快步抓住了一个从对面方向走来的行人。
“前面发生火灾了吗？”
被他拦住的男人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青年，吓了一大跳：“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本能地否定了一句之后他才仿佛刚刚理解问题的含义：“……好像有几艘外星飞船掉下来了，它们把布朗大桥给撞塌了！”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补充道：“超人和蝙蝠侠也在那里！”
杰森松开他，想也不想地拔足狂奔。刚才萦绕于胸中的怒气已于顷刻间消失无踪，他一边摸出两副通讯设备打电话，一边低头打开另一支手机开始搜索网络上的新闻。
刚才的过路人描述有些偏差，撞断布朗大桥的飞船只有一艘，蝙蝠侠和超人也早就处理完了大桥那边的问题，不过这只是细节。
距离事发不过半个小时，外星飞船在哥谭坠毁的事件已经上了雅虎热搜，推特趋势的关键词下全都是现场拍摄上传的视频。但相比下方外国评论者的悲痛和友邦惊诧，哥谭人和美国人却表示情绪良好：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样的事件早就不是第一次了，规模比起之前还小得多呢。
没有人会责怪政府不作为，在他们看来那本就不是政府该管的事，应该被责备的只有无法防范于未然的超级英雄，反正超级英雄永远不能反过来责备被他们保护的人类。而没有人煽动闹事，选票和本届政府就稳如泰山。
杰森一边皱着眉划动新闻，一边在通讯中询问事故周围地带街区的手下，教导他们如何疏散避难的人群。
“楼要塌了！”正在嗯嗯啊啊听着红头罩老大吩咐的小弟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杰森一个激灵，还没让他快跑，那个有些不着调的家伙又不知道冲着通讯里的谁说：“快到了快到了，轻轻把他们放下来——蠢货，都叫你轻点儿了！……”
仿佛他不是一个黑帮成员，只是一个热心的围观群众似的。
杰森暗骂一声，关掉了通讯，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三秒，找了一个无人的街道翻身射出抓钩枪，几个轻巧的跳跃就攀上了路边的屋顶，消失在了城市的钢铁森林之中。
但同时兼顾着三副设备的他不小心忽略了身后的小尾巴。
捧着花的报童刚刚追到了巷口，就看见了和二十分钟前十分类似的一幕。
他睁大了眼睛，发出了之前没来得及发出的感叹：
“……酷。”
……
花费了十五分钟，杰森穿越了三分之一的城市，赶到了一片混乱的飞船坠毁现场。
被不幸砸中的大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坍塌的时候甚至还不巧地砸到了相邻的另一栋楼。
救护车和医务人员、哭天喊地的受害者家属、驱赶着围观者的警察、忽然无家可归的人们、上蹿下跳要求保护现场（的飞船）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政府特工……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公寓楼不是立刻倒塌的，起火线以下的住户和周遭的居民都及时从家中逃了出来，黑压压的人群被消防队和警察拉起的警戒线所阻隔，离受灾的中心至少有一公里远。
杰森抱着一对路过时从树上摘下的年轻姐弟放到了救护车的旁边，忙得焦头烂的医护人员还来不及道谢，一转头就发现那个一身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失去了踪影。
红头罩的手里正抓着一支在他看来非常眼熟的箭，越过了警方充满漏洞的封锁，堂而皇之地踏入了事故的中心。
毫不意外地，他在仍然燃烧着的废墟旁边看见了超人和蝙蝠侠。
蝙蝠侠仍然是一套标志性的封闭制服，而杰森并没有注意到超人注视着他欲言又止的脸色。
杰森东张西望，绕着废墟走了半圈，奇怪地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任何一个身影。他开始怀疑他们一来一回恰巧在路上错过了。
但那样就不急于一时。
和蝙蝠侠的关系刚刚有所缓和，罗宾时期和超人的关系也还可以，杰森非常自然地向超人打了个招呼，仿佛他没有死去四年之后又复生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超人看了一眼蝙蝠侠，后者回答道：“坠毁的飞船来自乌赛星。事件的起因是一场他们内部的叛乱，反叛军的势力追杀着王室的人经过了地球。”
“为什么偏偏朝向地球？”杰森问。
“乌赛星的王室想要寻求2814扇区的超人和绿灯侠的帮助，他们本打算前往大都会求援，结果动力和导航系统出了问题。”
超人拧着眉毛。
前来求助可以理解，但这样不打招呼地擅自闯进来甚至沿途还伤及了无辜，任是谁都会感到生气。
倒霉的不是哥谭那就轮到大都会了。
杰森点了点头。
既然超人和蝙蝠侠能这么说，那就意味着这些乌赛星人已经被缴械关押了——无论是王室一方还是反叛军的一方，正义联盟会在稍后处理他们的问题。
他转向超人：“这栋楼的生还者是你搭救的吗？”
超人摇头，表示当时自己和蝙蝠侠正在处理疯狂到在城市上空开着飞船发射着激光炮上演追逐战的乌赛星人们。
杰森将手中的箭矢展示给他：“那说不定就是我的男朋友干的。我在被救出的受灾者身上的救生带上发现了它，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有没有受伤？”
超人抿紧了嘴唇：“杰森，你男朋友的名字是叫做希洛·埃米亚吗？”
杰森瞥了一眼漂浮在空中的超人和沉默的蝙蝠侠，似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他后退一步，抱起双臂，展现出一个有些防备的姿态：“……是的？”
“我之前就认识埃米亚先生，和他有一点私交。”察觉到杰森的情绪，为了防止误会，超人解释了一句。他又看了蝙蝠侠一眼：“事实上……”
黑夜骑士打断了自己搭档的发言：“杰森，你冷静地听我说。”
“事实上我发现我无法在地球上找到埃米亚先生的心跳了。”然而超人仍然抢先一步说出了残酷的讯息。在他看来，这件事不该由父亲对孩子来说。
蝙蝠侠又陷入了沉默，对超人的行为不予置评。
杰森缓缓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没有理解超人在说什么：“超人，我只是想拜托你帮我寻找一下，问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男朋友，我不是要知道他的心跳在哪里……”
他的话就到此为止了。这里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逻辑上的死结，当杰森说出来之后，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僵硬地转过脑袋，去看面前的那片废墟。
“杰森！”直到蝙蝠侠低吼着拽住了他的手臂，杰森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正往倾倒的废墟里走。
“你冷静一点！”
杰森试着甩开蝙蝠侠的手臂，却发现情急之下根本挣脱不开他的力量：“……你们的意思不就是他在那里面吗？！”
“我们没有这样说！”超人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杰森……等我们赶到时这里已经是废墟了，事情的经过只能从现场的线索，以及获救者和围观者提供的证言里拼凑。”
“那我更加要去找了！”杰森再度发力，继续与蝙蝠侠的力量对抗，但黑暗骑士的手只是像钢圈一样死死箍在他的手臂上。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蝙蝠侠骤然爆发的怒吼在耳边炸响，让杰森停止了挣扎。
他瞪大的眼睛与黑暗骑士的钢蓝色瞳孔深深地对视。
“告诉我，布鲁斯……”他呵呵地冷笑起来，“如果在那里被埋在废墟下的是我，你能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蝙蝠侠的身形一滞。
趁此机会，杰森在手臂的魔术回路上灌注了魔力，一把甩掉了他的桎梏。
“杰森，你怎么能这样对蝙蝠侠说话？！”超人难以置信地回头，一个闪现他出现在杰森身前拦住了他：“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件事给他带来的痛苦！”
他曾亲眼目睹蝙蝠侠抱着杰森的尸体哀嚎的模样，阻止了他在暴怒中杀死小丑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
他也曾见过罗宾时期杰森的乖巧和听话。而现在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怀疑，拉萨路池确实对杰森造成了某种影响。
“……我很抱歉，dad。”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杰森压低了嗓子，用平静的声音道歉。
他回头看了蝙蝠侠一眼，意有所指地说：
“如果……如果埋在那里的是你，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就算只剩一只手，一只脚，一根头发也要把你找到。没有亲眼看到，我绝不会相信任何事情。”
蝙蝠侠深深注视着他，目光中有难以诉说的沉痛和哀伤，以及一点点几不可察的软化。
他仰起头呼唤道：“超人。”
氪星人放开了杰森，重新上浮到空中。
“gcpd会封锁现场。八个小时内，神盾局会来回收这座乌赛星的飞船。”
蝙蝠侠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转身离开。
“在那之后，你可以自由行动。”
“…………”
杰森没有回答。
没人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他只是独自一人站在废墟前，久久地，久久地注视着缭绕在灾后现场的刺鼻的烟气，和空中洒落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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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的指节规律地按照节拍敲击着桌面, 细而密的刘海和巨大的墨镜遮住了自上而下的半张脸，外人无从分辨他的喜怒。
再等两分钟。
他对自己说。
……杰森·托德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
他可以蹲守三天三夜，戴上面具伪装整整一个月, 就为了把一个恶棍送下地狱。
他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十分钟时间的老古板或公主病——尽管按照日常习惯来说，实际计算下来他的男朋友已经至少迟到了二十分钟。
他只是不能容忍逃避。
——杰森看了一眼手机，自始至终他没有收到任何一封邮件向他表示自己可能会晚点到。
这放在任何一个放浪形骸或者只是个性散漫的普通人上都没什么大不了, 唯独对于希洛·埃米亚来说已经十分过分。
杰森刚打算起身，训练有素的侍者就察觉到他的动静走了过来，礼貌地告诉他洗手间和收银台的位置。
这一停顿仿佛给了他什么理由, 杰森摇了摇头, 重新坐了下来，决心再等一会儿。
休息日的咖啡厅客人虽然不少, 却因为座位间隔较大, 环境布置又以暗色调为主, 意外地显得十分幽静。
除了咖啡以外，软冰淇淋也是这家店的特色之一。将约会地点定在这里, 除了某些无聊的个人情结以外，杰森剩下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想要邀请恋人品尝自己喜欢的食物，与他分享少年时的美好回忆。
这一点心思堪称朴素而可爱，尽管这个季节并不是十分适合吃冰淇淋的时节，但想必他们都不会介意。
可现在冰淇淋也快要化了。
杰森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剩下的两颗颜色迥异的冰淇淋球, 初时它们泾渭分明，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最终不可避免地化为一滩奶昔融化在一起。
他果断地起身推开椅子，将一叠纸钞扔在收银台上, 大踏步向门边走去。不来就不来, 没人能这样耍弄杰森·托德, 除了布鲁斯·韦恩以外。
一把推开厚重的玻璃门，门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男孩抓紧机会一溜烟钻了进来。巨大的花束遮挡了他的视线，让小孩单薄的身躯险些被门框绊倒，即使心情不愉，杰森也始终不自觉注意着周遭的情况，于是他本能伸手扶了那个捧花的男孩一把。
“非常感谢您，先生……”
好不容易找回平衡在地上站稳，报童才发现帮助他的是一个穿得有些朋克的黑发青年。
他的心情不好，最好不要擅自接近——混迹于街头，早已学会了看人眼色的报童觉得对方看上去有些凶，道谢的下半截话卡在了嗓子里。
杰森根本没在意脚边的小个子说什么，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大步出门离开。
站在报童的角度上，恰好看见墨镜下那双蓝色的眼睛一闪而过。
报童眨了眨眼睛，被这个巧合打得措手不及，一时半刻竟没能反应过来。他又匆匆扫了一眼咖啡店内，第一眼下去没能找到一个符合雇主描述的黑发蓝眼，第二眼终于发现了角落里的一个中年胖子，可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之前那个帅气的大哥哥会让他来送玫瑰花的对象。
“先生，等一下！请等一下！”
短短几秒钟，杰森已经走出了数十米远，报童一边拔高了嗓子大声呼喊，一边用最大的速度奔跑去追逐他的脚步。
他每天早起在街上叫卖报纸，顺带卖点杂货赚钱，声音足够清脆嘹亮，富有穿透力，可奇怪的是，随着他的呼唤，他要送玫瑰花的对象反而越走越快。
就算初时没有注意，可当报童捧着那一大束玫瑰花追了上来，杰森立刻猜到了那是怎么回事，他手上的一大束花是送给谁的。
然而他不想收，也没兴趣收，甚至现在都不想思考任何一个关于对方本人的问题。
可报童还是一边叫他留步，一边锲而不舍地追在他身后。
到底没有欺负无辜小孩的习惯，杰森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只要把花送到他手上，男孩就算任务完成，之后自己再怎么处理它们，是丢垃圾桶还是扔进焚化炉也跟小孩子没有任何关系。
然后他看见了身后，因为之前被咖啡厅茶色的玻璃所阻隔，没有能注意到的变了色的天空。
他快步抓住了一个从对面方向走来的行人。
“前面发生火灾了吗？”
被他拦住的男人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青年，吓了一大跳：“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本能地否定了一句之后他才仿佛刚刚理解问题的含义：“……好像有几艘外星飞船掉下来了，它们把布朗大桥给撞塌了！”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补充道：“超人和蝙蝠侠也在那里！”
杰森松开他，想也不想地拔足狂奔。刚才萦绕于胸中的怒气已于顷刻间消失无踪，他一边摸出两副通讯设备打电话，一边低头打开另一支手机开始搜索网络上的新闻。
刚才的过路人描述有些偏差，撞断布朗大桥的飞船只有一艘，蝙蝠侠和超人也早就处理完了大桥那边的问题，不过这只是细节。
距离事发不过半个小时，外星飞船在哥谭坠毁的事件已经上了雅虎热搜，推特趋势的关键词下全都是现场拍摄上传的视频。但相比下方外国评论者的悲痛和友邦惊诧，哥谭人和美国人却表示情绪良好：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样的事件早就不是第一次了，规模比起之前还小得多呢。
没有人会责怪政府不作为，在他们看来那本就不是政府该管的事，应该被责备的只有无法防范于未然的超级英雄，反正超级英雄永远不能反过来责备被他们保护的人类。而没有人煽动闹事，选票和本届政府就稳如泰山。
杰森一边皱着眉划动新闻，一边在通讯中询问事故周围地带街区的手下，教导他们如何疏散避难的人群。
“楼要塌了！”正在嗯嗯啊啊听着红头罩老大吩咐的小弟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杰森一个激灵，还没让他快跑，那个有些不着调的家伙又不知道冲着通讯里的谁说：“快到了快到了，轻轻把他们放下来——蠢货，都叫你轻点儿了！……”
仿佛他不是一个黑帮成员，只是一个热心的围观群众似的。
杰森暗骂一声，关掉了通讯，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三秒，找了一个无人的街道翻身射出抓钩枪，几个轻巧的跳跃就攀上了路边的屋顶，消失在了城市的钢铁森林之中。
但同时兼顾着三副设备的他不小心忽略了身后的小尾巴。
捧着花的报童刚刚追到了巷口，就看见了和二十分钟前十分类似的一幕。
他睁大了眼睛，发出了之前没来得及发出的感叹：
“……酷。”
……
花费了十五分钟，杰森穿越了三分之一的城市，赶到了一片混乱的飞船坠毁现场。
被不幸砸中的大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坍塌的时候甚至还不巧地砸到了相邻的另一栋楼。
救护车和医务人员、哭天喊地的受害者家属、驱赶着围观者的警察、忽然无家可归的人们、上蹿下跳要求保护现场（的飞船）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政府特工……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公寓楼不是立刻倒塌的，起火线以下的住户和周遭的居民都及时从家中逃了出来，黑压压的人群被消防队和警察拉起的警戒线所阻隔，离受灾的中心至少有一公里远。
杰森抱着一对路过时从树上摘下的年轻姐弟放到了救护车的旁边，忙得焦头烂的医护人员还来不及道谢，一转头就发现那个一身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失去了踪影。
红头罩的手里正抓着一支在他看来非常眼熟的箭，越过了警方充满漏洞的封锁，堂而皇之地踏入了事故的中心。
毫不意外地，他在仍然燃烧着的废墟旁边看见了超人和蝙蝠侠。
蝙蝠侠仍然是一套标志性的封闭制服，而杰森并没有注意到超人注视着他欲言又止的脸色。
杰森东张西望，绕着废墟走了半圈，奇怪地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任何一个身影。他开始怀疑他们一来一回恰巧在路上错过了。
但那样就不急于一时。
和蝙蝠侠的关系刚刚有所缓和，罗宾时期和超人的关系也还可以，杰森非常自然地向超人打了个招呼，仿佛他没有死去四年之后又复生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超人看了一眼蝙蝠侠，后者回答道：“坠毁的飞船来自乌赛星。事件的起因是一场他们内部的叛乱，反叛军的势力追杀着王室的人经过了地球。”
“为什么偏偏朝向地球？”杰森问。
“乌赛星的王室想要寻求2814扇区的超人和绿灯侠的帮助，他们本打算前往大都会求援，结果动力和导航系统出了问题。”
超人拧着眉毛。
前来求助可以理解，但这样不打招呼地擅自闯进来甚至沿途还伤及了无辜，任是谁都会感到生气。
倒霉的不是哥谭那就轮到大都会了。
杰森点了点头。
既然超人和蝙蝠侠能这么说，那就意味着这些乌赛星人已经被缴械关押了——无论是王室一方还是反叛军的一方，正义联盟会在稍后处理他们的问题。
他转向超人：“这栋楼的生还者是你搭救的吗？”
超人摇头，表示当时自己和蝙蝠侠正在处理疯狂到在城市上空开着飞船发射着激光炮上演追逐战的乌赛星人们。
杰森将手中的箭矢展示给他：“那说不定就是我的男朋友干的。我在被救出的受灾者身上的救生带上发现了它，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有没有受伤？”
超人抿紧了嘴唇：“杰森，你男朋友的名字是叫做希洛·埃米亚吗？”
杰森瞥了一眼漂浮在空中的超人和沉默的蝙蝠侠，似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他后退一步，抱起双臂，展现出一个有些防备的姿态：“……是的？”
“我之前就认识埃米亚先生，和他有一点私交。”察觉到杰森的情绪，为了防止误会，超人解释了一句。他又看了蝙蝠侠一眼：“事实上……”
黑夜骑士打断了自己搭档的发言：“杰森，你冷静地听我说。”
“事实上我发现我无法在地球上找到埃米亚先生的心跳了。”然而超人仍然抢先一步说出了残酷的讯息。在他看来，这件事不该由父亲对孩子来说。
蝙蝠侠又陷入了沉默，对超人的行为不予置评。
杰森缓缓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没有理解超人在说什么：“超人，我只是想拜托你帮我寻找一下，问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男朋友，我不是要知道他的心跳在哪里……”
他的话就到此为止了。这里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逻辑上的死结，当杰森说出来之后，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僵硬地转过脑袋，去看面前的那片废墟。
“杰森！”直到蝙蝠侠低吼着拽住了他的手臂，杰森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正往倾倒的废墟里走。
“你冷静一点！”
杰森试着甩开蝙蝠侠的手臂，却发现情急之下根本挣脱不开他的力量：“……你们的意思不就是他在那里面吗？！”
“我们没有这样说！”超人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杰森……等我们赶到时这里已经是废墟了，事情的经过只能从现场的线索，以及获救者和围观者提供的证言里拼凑。”
“那我更加要去找了！”杰森再度发力，继续与蝙蝠侠的力量对抗，但黑暗骑士的手只是像钢圈一样死死箍在他的手臂上。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蝙蝠侠骤然爆发的怒吼在耳边炸响，让杰森停止了挣扎。
他瞪大的眼睛与黑暗骑士的钢蓝色瞳孔深深地对视。
“告诉我，布鲁斯……”他呵呵地冷笑起来，“如果在那里被埋在废墟下的是我，你能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蝙蝠侠的身形一滞。
趁此机会，杰森在手臂的魔术回路上灌注了魔力，一把甩掉了他的桎梏。
“杰森，你怎么能这样对蝙蝠侠说话？！”超人难以置信地回头，一个闪现他出现在杰森身前拦住了他：“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件事给他带来的痛苦！”
他曾亲眼目睹蝙蝠侠抱着杰森的尸体哀嚎的模样，阻止了他在暴怒中杀死小丑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
他也曾见过罗宾时期杰森的乖巧和听话。而现在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怀疑，拉萨路池确实对杰森造成了某种影响。
“……我很抱歉，dad。”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杰森压低了嗓子，用平静的声音道歉。
他回头看了蝙蝠侠一眼，意有所指地说：
“如果……如果埋在那里的是你，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就算只剩一只手，一只脚，一根头发也要把你找到。没有亲眼看到，我绝不会相信任何事情。”
蝙蝠侠深深注视着他，目光中有难以诉说的沉痛和哀伤，以及一点点几不可察的软化。
他仰起头呼唤道：“超人。”
氪星人放开了杰森，重新上浮到空中。
“gcpd会封锁现场。八个小时内，神盾局会来回收这座乌赛星的飞船。”
蝙蝠侠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转身离开。
“在那之后，你可以自由行动。”
“…………”
杰森没有回答。
没人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他只是独自一人站在废墟前，久久地，久久地注视着缭绕在灾后现场的刺鼻的烟气，和空中洒落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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