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93. Dont call me good boy
杰森再次踏上顶楼地面的时候, 士郎正遥远地眺望着几只停留在对面平房上的乌鸦和尾鸲。
霓虹灯为城市夜幕打上的蒙蒙红光中，只有他的身影像一条薄薄的直线矗立在夜幕之下。
不知怎么地，杰森的心情就这样平静下来。嘈杂的城市背景音如褪色的布景板剥离, 只剩下安详的晚间曲目。靴子离开地面的瞬间，他的脚步变得比之前都更加坚定。
在他擦身而过的成百上千万人中间，希洛&8226埃米亚第一眼看上去并不特别。杰森见过更多极端而色彩鲜明的人物, 但在后者的身边, 事情总是理所当然地运转着，就像太阳东升西落，四时的季节流转。
不论是义警还是反英雄，抑或者平凡的人类，只要仍然怀有普世的价值观，就会意识到这个世界充斥着种种不合理的故事。而他却能够不动声色地将周身的一切不合理抚平为合理。
这种与单纯的正直有着微妙的区别、凛然的理所当然剥离了一切繁缛的虚像，让运行事物的道理回归了原始该有的模样。
这也是最开始杰森选择相信他的最大缘由。
被塔利娅放进拉撒路池修复完身体以后他曾在世界各地拜师旅行, 毫不留情地手刃过无数昨日还谆谆教导他的“老师”。
他总能判别出这些外表衣冠楚楚的人背后有没有隐藏着见不得人的腌臜。决定他投掷信任的选择与他们是否欣赏他无关，也与他对他们的个人喜好无关。
他在街头长大，惯于察言观色, 永远知道什么样的人最摇摆不定，什么样的人绝不会背叛。
虽然思考得许多, 但过去的时光也不过短短数秒。
“结束了？”察觉到杰森没有收敛的脚步声，士郎开口问道。
遵照约定，他没有回头。
“结束了。”杰森说。
站在彼方的青年侧身向他伸出手。
“那么就回去吧。”
杰森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如往常的眼神，像凝固了一般没有动作。
黑面具最后所说的话在他的耳畔盘旋而过。杰森对他所发现的东西也并非全无意识, 但他只是牢牢把这些事按在了心底，一个字也没有让它们从唇边漏下。
“你不问我去做了什么吗？”重新迈开轻快的脚步，他在嘴角绽开笑容。
杰森&8226托德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希洛同他不依不饶他会感到失望和委屈，如果对方若无其事轻轻放下他就偏要将之点破。
最开始被布鲁斯收养的时候他是一个乖巧、贴心的孩子，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在街头生长的内心就毫无棱角——事实上随着坎坷命运的行进，它们只是变得愈发锐利，不加矫饰。
杰森从不否认自己性格的糟糕，倘若有人因此而讨厌他那也是理所当然。他的桀骜不驯令每一个老师都怒火中烧，他的反复无常令蝙蝠侠都头痛不已。
士郎没有收回手，平平淡淡地说：“…………我闻到了你身上的硝烟味。”
他转身，将目光投射到杰森身后西恩尼斯公司剥落的商标上。
“是你说了不想看的。”
杰森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是啊，我很感动你还记得我之前说了什么。希望你也能记得之前我跟你说了什么。”
士郎捋起鬓边落下的一簇碎发，语气毫无波澜起伏。
“………………”
他说了什么？
他拿走了他的枪，还说……“我不赞同非必要的杀戮，可这不是叫你就要为此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那难道不是拿来哄他的甜言蜜语吗？
而且事间自卫和事后的报复是两回事。杰森自己都不屑于拿这来当借口，他相信对方不至于混淆其中的区别。
“……你生气了？”杰森罕见地捉摸不透一个人此时的感情。
“没有哦，”士郎拔高了语调，“只是对某人把我想得那么浅薄，觉得只要没亲眼看到我就能装作不知道感到不太爽而已。”
“……”
正当杰森有些感到不知所措之际，对方眼神中染上真切的笑意，又补上了一句：“不过你的好意我确实收到了，我很高兴。就是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可是见惯了死者的人，也早就习惯偶尔不得不做自己讨厌的事了。”
杰森确信自己感觉到了热度爬上脸颊，如果不是还戴着面具他恐怕现在只能转身逃跑了。
并不是希洛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他就能假装其中此前的试探成分不存在似的。
“那么就确实是讨厌了——看来我至少没有搞错这件事。”他虚张声势地说，假装自己仍然游刃有余。
士郎的双眼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杰森看，只是伸出的手忽然闪电般地反手扣住了他犹犹豫豫伸在半空的手腕。
这是柔术中的技巧。
杰森后知后觉地在脑海中对此评判道。然而在此之前，一股不容分说的大力已经沿着手腕传递过来，随即他感到脚下一空，传来失重的感觉——希洛竟然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拽着他，毫无保护地从十五层楼高的楼顶一跃而下。
能够提供给他反应的时间并不多。杰森在半空中本能地调整姿势，在对面的大楼上寻找落点，发射抓钩枪。
他们在半空中划出大半个圆弧，险而又险地擦着地表突出的障碍物围栏落地。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种把戏？”杰森收回手，在面具底下磨着牙。
“现学现卖，帮我们节约点时间增加效率而已，”士郎将戴着防滑手套的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前方，方向去往回冰山俱乐部的路上，“你看，有些东西纯粹只要遵循本能的认知去做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思考。就算你没有接住我，我也能接住你的。”
左看右看也想不明白他凭什么接住自己的杰森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
仿佛在犹豫什么，过了良久，从面具下才飘出了轻轻的声音：“其实我没有杀他，只是破坏了小脑。”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疗养院愿意收治，但是总之，叱咤风云的哥谭前黑道领袖后半生只能在病床上作为植物人浪费社会资源地度过了。
“…………”
前方毫无停顿，也没有一丝凌乱的脚步让杰森感到仿佛有什么重担在自己身上彻底抛掉了。
如果希洛表现出了哪怕一丝的欣喜，他也会收回这迈出的一步。但就像前者从未询问过他在黑面具手中、在阿卡姆遭到了怎样的对待一样，他也没有将他当作一个易碎品对待，焦虑地认为他需要一个心理治疗师。
与他相处的一切都令杰森感到轻松愉快，内心宁静。今夜也只是再度印证了这一点。
不过这种轻松很快就转念变成了一丝奇特的郁闷。
过了大约有半分钟，士郎仿佛才注意到杰森期期艾艾的眼神似的回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不会在期待我表扬你吧？”
“……”
杰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不杀黑面具的？倒也不必这么自恋，我都是为了我自己！”
“哼哼，”士郎跺了跺脚下的地砖，“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不会觉得这和真的杀了他有区别吧？谁教你这套的，蝙蝠侠吗？”
反正他是有听说蝙蝠侠确实有“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的传统啦。
“毕竟——上联不正下梁歪嘛。”似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杰森露出若有所思：“没想到你是个效率追求者，这倒令人刮目相看了。”
这其实也不算多么意外的事。不过——
“这是你们亚洲人的普遍观念吗？”比起美国人对美式价值观近乎傲慢的绝对自信，杰森的面比一般美国民众广得多，至少绝不可能犯下“东京是中国的一个城市”之类对地理毫无概念的错误。但他的理念并未受到这些他国文化的影响，确切来说，是他在韦恩庄园的藏书室借阅了足够多的的书籍后才意识到与他有所共鸣的价值观并不会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生长。
“你是想说这叫做‘伪善’吗？”
青年毫无顾忌地问道，似乎毫不在意自己也会因此被自己打作曾经嗤之以鼻的“伪善”。不过，红头罩也从来没有标榜过自己才是真善美的标杆就是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士郎疑惑地望着他，“难道不是‘并非出自本心，不够纯粹的，受到他人影响的善意’才叫做伪善吗？”
这下轮到杰森皱眉：“谁教你的这套东西？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说的，那也真够没文化的，显然他应该多把时间花在一些人文科哲类文献上，而不是欠缺逻辑的厕所读物。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诡辩，如果一个邪教徒坚信杀光全人类是能够使全人类获得救赎的正义行径，那他就是真善了？”
“……”
士郎没有接话，只是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你确定你是美国人吗？听起来你比我还‘亚洲’。”
“鉴于之前的经验，让我们先定义‘亚洲’，不是‘东方主义’。……”
在一路歪到十万八千里的吵吵嚷嚷中，一袭黑色的披风在远处重新站起。它悄悄展开了羽翼，向来时的路飞去。
杰森猛然停住了脚步，仿佛与他一同持有默契似的，士郎也在同一时刻停止了他们的对话。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他来看过你。”
过去了许久，其中一人说。
“我知道。”
其中另一人说。
对于戴着面具的杰森，士郎无从分辨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他原本就不善于察言观色，从对方隐藏了所有情绪的双眼中他寻找不到一丝能够泄露他内心的痕迹。
“……为什么我们要提起他呢？”杰森忽然笑了起来，“你的工作不该是取悦我，让我高兴吗？”
他的用词让士郎挑眉：“抱歉，我可不记得合同上有这条。”
既然杰森不愿意谈论蝙蝠侠的事，他也没必要非得谈起。或许之前他规劝过杰森认真考虑和养父的家庭和好的事，但士郎现在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是指作为一个追求者——不是一个保镖或者生活助理之类的合同工，”杰森左手扬起向前一挥，“你是不是从来没追求过别人，都是别人追的你？那现在就由我来给你上一课：永远不要在追求对象面前提另一个男人。”
士郎面无表情地接住了他抛过来的物体，展开手心，发现那是一串机车钥匙。
行吧。是我多嘴。反正最擅长夸夸其谈恋爱宝典泡学大法的都是些纸上谈兵实战经验少得可怜的家伙。
“你耳朵红了。”
“没有。”
“原来这是你的弱点？”
“你胡萝卜吃多了吗？都说了没有。”
“……”
毫无营养的小学生斗嘴中杰森抬眼，用眼角的余光望向蝙蝠侠离开的方向。
莫测的笑意从他的嘴角一闪而过，随即敛去。藏在面具之下，谁也没有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
这章卡到哭，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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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擦身而过的成百上千万人中间，希洛&8226埃米亚第一眼看上去并不特别。杰森见过更多极端而色彩鲜明的人物, 但在后者的身边, 事情总是理所当然地运转着，就像太阳东升西落，四时的季节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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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最开始杰森选择相信他的最大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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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街头长大，惯于察言观色, 永远知道什么样的人最摇摆不定，什么样的人绝不会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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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问我去做了什么吗？”重新迈开轻快的脚步，他在嘴角绽开笑容。
杰森&8226托德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希洛同他不依不饶他会感到失望和委屈，如果对方若无其事轻轻放下他就偏要将之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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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从不否认自己性格的糟糕，倘若有人因此而讨厌他那也是理所当然。他的桀骜不驯令每一个老师都怒火中烧，他的反复无常令蝙蝠侠都头痛不已。
士郎没有收回手，平平淡淡地说：“…………我闻到了你身上的硝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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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种把戏？”杰森收回手，在面具底下磨着牙。
“现学现卖，帮我们节约点时间增加效率而已，”士郎将戴着防滑手套的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前方，方向去往回冰山俱乐部的路上，“你看，有些东西纯粹只要遵循本能的认知去做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思考。就算你没有接住我，我也能接住你的。”
左看右看也想不明白他凭什么接住自己的杰森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
仿佛在犹豫什么，过了良久，从面具下才飘出了轻轻的声音：“其实我没有杀他，只是破坏了小脑。”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疗养院愿意收治，但是总之，叱咤风云的哥谭前黑道领袖后半生只能在病床上作为植物人浪费社会资源地度过了。
“…………”
前方毫无停顿，也没有一丝凌乱的脚步让杰森感到仿佛有什么重担在自己身上彻底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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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不杀黑面具的？倒也不必这么自恋，我都是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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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耳朵红了。”
“没有。”
“原来这是你的弱点？”
“你胡萝卜吃多了吗？都说了没有。”
“……”
毫无营养的小学生斗嘴中杰森抬眼，用眼角的余光望向蝙蝠侠离开的方向。
莫测的笑意从他的嘴角一闪而过，随即敛去。藏在面具之下，谁也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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