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乌鸦盘旋在空中, 发出低低地悲鸣。原本蔚蓝的天空摆脱得了雾气，却摆脱不了战争的阴霾。
自从龙头战争结束，美佐子就从家里搬到了“松本家”孤儿院，现在的飞鸟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横滨政府在和黑暗世界的家伙们协商后就开始进行赔偿和重建工作——当然也包括奈良德里那几套房子。
飞鸟也因此得以和麻仓家再次成为邻居, 这让美佐子放心不少。
即便如此, 有些事情的发展还是连飞鸟也想不到。
比如秩序恢复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学校念书、也不是投入工作当中, 而是参加葬礼。
飞鸟穿上漆黑的丧服，抱着一束菊花, 跟在奈良德里身后。
海滨城市特有的咸湿晨风吹散几片黄白色花瓣, 它们在空中回旋着、偏向远方。
她不由捂了捂差点被吹飞的帽子，遮住怀里的花束。
死的人是安藤导演。
等候在葬礼现场的佐佐木从飞鸟怀里接过花束, 将百合递给她, “拿这个吧，他会很高兴的。”
飞鸟微微顿住，听他说道：“安藤生前一直念叨着, 《野草》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佐佐木是他最喜欢的编剧, 小百合是他最喜欢的演员。一定要再合作, 拍出超越《野草》的作品，所以龙头抗争爆发后担心你得不得了。”
“但是呢, 现在小百合平安回来, 他也没有合作的机会了。”
漆黑的丧服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飞鸟接过百合，沉默不语。
《野草》大获成功后，安藤导演和佐佐木编剧的关系也曾被报道过。
佐佐木是从贫民窟崛起的天才编剧, 发现他天赋的伯乐正是一直资助流浪儿的安藤导演, 两人因此被业界誉为黄金搭档。
因为对“小百合”的精彩演绎, 飞鸟也搭上顺风车，三人合起来称为“新一代金三角”。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安藤导演居然会把自己也记在心里，想着再次合作的事。
面对曾经共事的少女，佐佐木毫不犹豫地对着她揭开自己心里的伤疤。
作为普通人，安藤导演并未被卷入异能力者的雾中战场。
安藤一乐在黑手党势力混战的情况下活过了龙头战争前期。
他是为了寻找佐佐木灵感创作的新剧本，偷偷跑回已经化作废墟的家中，被倒塌的天花板砸死的。
等佐佐木发现的时候，安藤导演的遗体甚至被乌鸦啄食了。
这个向来懒散的男人试图挤出一个笑脸，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他对着飞鸟说道： “你看看吧。”
飞鸟接过佐佐木递过来的文件袋，里面是一份剧本。
扉页上是安藤用钢笔写下的——导演：安藤一乐，编剧：佐佐木苘麻，主演：飞鸟。
剧本里布满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安藤导演为了拍摄计划写下的。
“这么说或许会让你很为难，”佐佐木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地上，只有眼中流露出莫大的悲痛来，“我希望你能作为主演加入拍摄计划，飞鸟。”
希望她做主演的安藤导演已经不在了，飞鸟不明白佐佐木为什么还要执着地邀请她。
一般而言，这种合作是需要经纪公司来商谈的，飞鸟看了一眼跟着几个衣冠楚楚的业界人士站在门外谈论行业新走向的奈良德里。
佐佐木会越过经纪人直接来问飞鸟，也间接证明了想要拍完这份剧本的困难——这意味着奈良德里很有可能替她拒绝合作。
这不应当。
就算安藤导演逝世，凭着《野草》的热度和佐佐木剧本的精良程度，奈良德里也会主动帮飞鸟争取演出机会。
“佐佐木老师打算请哪些演员呢？还有导演和剧组的安排……”
“不，”话还没说完，佐佐木就一字一句地打断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取代安藤的位置。”
“这是安藤生前最想做的事，飞鸟你明白吗？”
他强忍着情绪波动，满眼血丝道：“安藤不在了，我来替他拍。这份剧本，导演会是安藤、编剧会是佐佐木、主演会是飞鸟，不会有任何变化！”
飞鸟往后仰了仰，对着疯狂的佐佐木说不出话来。
这个想法太荒唐了，让从未有过执导经验的编剧兼职导演？
她想，她应该毫不犹豫立刻拒绝佐佐木的邀请。
但是，或许是佐佐木眼中微弱的火光燃起了一片草原，也或许是安藤一乐这个和善老人的死影响了她，此刻的飞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还没回过神来，她竟不知不觉地点头答应了。
飞鸟有些心虚地背对着自家经纪人的方向，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反正她的主职是歌手，就算演戏扑街影响应该也不大。
“好、好，”佐佐木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我已经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了，再加上积蓄，我的所有财产都会拿来投资这部片子。”
“我会努力去学怎么做一个导演。”
“等到《野草》拍摄的季节，就是新剧组成立的时候。”
“希望你不要忘记今天的约定。”
飞鸟抿了抿唇，视线凝滞在新剧本上。佐佐木没有要她签合同，只盼望她不要忘记今天的约定——他是在给她未来反悔的机会。
佐佐木是为了逝去之人提出的请求，因为知道其中的风险，所以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如果不是因为安藤导演，佐佐木也不会找上她吧。
卖掉所有资产，放弃自己的优势去学做导演，为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的影片，这种为了重要之人赌上一切的做法让飞鸟心里很是震撼。
不过，能够拥有让自己孤注一掷的重要之人，也是一种幸运吧。
飞鸟想到自己，突然笑了。
沉默片刻，她轻声说道：“没关系，佐佐木老师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参演的。”
“还请佐佐木老师成为安藤先生那样优秀的导演，让观众们能够记住新一代的黄金三角。”
“谢谢了，这也是我一生一世的请求。”
这位编剧给了少女一个拥抱，将唯二的百合匆匆放下，不敢再多看一眼，孤零零地往外走去。
佐佐木走后，飞鸟直起身慢慢走到灵堂里，将那束百合花也放到安藤导演的棺椁前。
因为遗体保存的关系，虽说是葬礼，这里放着的也只是安藤导演的骨灰。
黑白照片上，这位老人笑得和蔼。
哀乐中，飞鸟望着棺椁前被其他花束包围着的仅有的那两束百合花愣神。
佐佐木编辑是因为安藤导演喜欢百合花，所以才会给主角起名小百合吧。
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一道瘦高的身影扰乱了飞鸟的思维，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进入灵堂的人穿着和服，红色的瞳孔如同渗血的宝石，身后的白色长发异常显眼。
他将花束放下，垂眸看着她，“抱歉。”
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不算难听。
“为什么要说抱歉？”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她不解地问。
男人微微笑道：“抱歉的原因，大概是为了我的不请自来。”
“但是为了见面的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
飞鸟疑惑地看向他，不确定地想，男人那双暗红色眼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是涩泽，涩泽龙彦。一个神秘主义者，遵循耀眼的光辉而来。”
飞鸟微微一愣，不明白神秘主义者和耀眼的光辉是指什么。
她问：“涩泽先生，你的意思是？”
这位俊美先生的话中似乎有些深意，就在飞鸟手足无措的时候，奈良德里带着异能特务科的人走来了。
他们是特地来通知飞鸟的，作为新发现的异能力者，涩泽先生将作为监护者在她的身边待上两个月，以确保她没有任何危险性。
被提到名字的涩泽龙彦侧过身，漂亮的眼睛看向异能特务科事务官，就像是空洞到没有灵魂的地狱使者。
察觉到少女投向自己的目光，他慢一拍似地勾起嘴角，对她露出一个浅笑。
飞鸟眨了眨眼，对他说道：“请多指教了，涩泽先生。”
他睁大眼睛，有些开心地说：“飞鸟啊……请多指教了。”
……
在蒙蒙大雾中转了几圈，却怎么也没找到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人站在雾里。
太宰治伸出手，想要靠近那个看不真切的人影。
穿透雾区传到耳边的声音，是她在唱歌吗？
在他伸手的瞬间，雾散了。
雾里什么都没有。
蹭了蹭软枕，睁开双眼的少年赫然发现耳边没有歌声，只有政府免费播放的广播和响个不停的手机。
诶诶～果然是梦境啊。
成为干部候选的年轻黑手党歪了歪头，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歌声存在才对。
……
战后短短一个月内，横滨的所有商业街道都竖起了鼓舞人心的广告牌。
每天早晚八点，面向全城的广播就会播放，路边还有免费发放的食物。
这些都是横滨政府为了安抚人民做出的举措。
但是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些，身心疲惫的横滨人为了生存奋力奔走着。
直到一个普通的傍晚，向来假大空的慰民广播却不知道为什么放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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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龙头战争结束，美佐子就从家里搬到了“松本家”孤儿院，现在的飞鸟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横滨政府在和黑暗世界的家伙们协商后就开始进行赔偿和重建工作——当然也包括奈良德里那几套房子。
飞鸟也因此得以和麻仓家再次成为邻居, 这让美佐子放心不少。
即便如此, 有些事情的发展还是连飞鸟也想不到。
比如秩序恢复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学校念书、也不是投入工作当中, 而是参加葬礼。
飞鸟穿上漆黑的丧服，抱着一束菊花, 跟在奈良德里身后。
海滨城市特有的咸湿晨风吹散几片黄白色花瓣, 它们在空中回旋着、偏向远方。
她不由捂了捂差点被吹飞的帽子，遮住怀里的花束。
死的人是安藤导演。
等候在葬礼现场的佐佐木从飞鸟怀里接过花束, 将百合递给她, “拿这个吧，他会很高兴的。”
飞鸟微微顿住，听他说道：“安藤生前一直念叨着, 《野草》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佐佐木是他最喜欢的编剧, 小百合是他最喜欢的演员。一定要再合作, 拍出超越《野草》的作品，所以龙头抗争爆发后担心你得不得了。”
“但是呢, 现在小百合平安回来, 他也没有合作的机会了。”
漆黑的丧服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飞鸟接过百合，沉默不语。
《野草》大获成功后，安藤导演和佐佐木编剧的关系也曾被报道过。
佐佐木是从贫民窟崛起的天才编剧, 发现他天赋的伯乐正是一直资助流浪儿的安藤导演, 两人因此被业界誉为黄金搭档。
因为对“小百合”的精彩演绎, 飞鸟也搭上顺风车，三人合起来称为“新一代金三角”。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安藤导演居然会把自己也记在心里，想着再次合作的事。
面对曾经共事的少女，佐佐木毫不犹豫地对着她揭开自己心里的伤疤。
作为普通人，安藤导演并未被卷入异能力者的雾中战场。
安藤一乐在黑手党势力混战的情况下活过了龙头战争前期。
他是为了寻找佐佐木灵感创作的新剧本，偷偷跑回已经化作废墟的家中，被倒塌的天花板砸死的。
等佐佐木发现的时候，安藤导演的遗体甚至被乌鸦啄食了。
这个向来懒散的男人试图挤出一个笑脸，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他对着飞鸟说道： “你看看吧。”
飞鸟接过佐佐木递过来的文件袋，里面是一份剧本。
扉页上是安藤用钢笔写下的——导演：安藤一乐，编剧：佐佐木苘麻，主演：飞鸟。
剧本里布满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安藤导演为了拍摄计划写下的。
“这么说或许会让你很为难，”佐佐木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地上，只有眼中流露出莫大的悲痛来，“我希望你能作为主演加入拍摄计划，飞鸟。”
希望她做主演的安藤导演已经不在了，飞鸟不明白佐佐木为什么还要执着地邀请她。
一般而言，这种合作是需要经纪公司来商谈的，飞鸟看了一眼跟着几个衣冠楚楚的业界人士站在门外谈论行业新走向的奈良德里。
佐佐木会越过经纪人直接来问飞鸟，也间接证明了想要拍完这份剧本的困难——这意味着奈良德里很有可能替她拒绝合作。
这不应当。
就算安藤导演逝世，凭着《野草》的热度和佐佐木剧本的精良程度，奈良德里也会主动帮飞鸟争取演出机会。
“佐佐木老师打算请哪些演员呢？还有导演和剧组的安排……”
“不，”话还没说完，佐佐木就一字一句地打断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取代安藤的位置。”
“这是安藤生前最想做的事，飞鸟你明白吗？”
他强忍着情绪波动，满眼血丝道：“安藤不在了，我来替他拍。这份剧本，导演会是安藤、编剧会是佐佐木、主演会是飞鸟，不会有任何变化！”
飞鸟往后仰了仰，对着疯狂的佐佐木说不出话来。
这个想法太荒唐了，让从未有过执导经验的编剧兼职导演？
她想，她应该毫不犹豫立刻拒绝佐佐木的邀请。
但是，或许是佐佐木眼中微弱的火光燃起了一片草原，也或许是安藤一乐这个和善老人的死影响了她，此刻的飞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还没回过神来，她竟不知不觉地点头答应了。
飞鸟有些心虚地背对着自家经纪人的方向，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反正她的主职是歌手，就算演戏扑街影响应该也不大。
“好、好，”佐佐木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
“我已经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了，再加上积蓄，我的所有财产都会拿来投资这部片子。”
“我会努力去学怎么做一个导演。”
“等到《野草》拍摄的季节，就是新剧组成立的时候。”
“希望你不要忘记今天的约定。”
飞鸟抿了抿唇，视线凝滞在新剧本上。佐佐木没有要她签合同，只盼望她不要忘记今天的约定——他是在给她未来反悔的机会。
佐佐木是为了逝去之人提出的请求，因为知道其中的风险，所以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如果不是因为安藤导演，佐佐木也不会找上她吧。
卖掉所有资产，放弃自己的优势去学做导演，为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的影片，这种为了重要之人赌上一切的做法让飞鸟心里很是震撼。
不过，能够拥有让自己孤注一掷的重要之人，也是一种幸运吧。
飞鸟想到自己，突然笑了。
沉默片刻，她轻声说道：“没关系，佐佐木老师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参演的。”
“还请佐佐木老师成为安藤先生那样优秀的导演，让观众们能够记住新一代的黄金三角。”
“谢谢了，这也是我一生一世的请求。”
这位编剧给了少女一个拥抱，将唯二的百合匆匆放下，不敢再多看一眼，孤零零地往外走去。
佐佐木走后，飞鸟直起身慢慢走到灵堂里，将那束百合花也放到安藤导演的棺椁前。
因为遗体保存的关系，虽说是葬礼，这里放着的也只是安藤导演的骨灰。
黑白照片上，这位老人笑得和蔼。
哀乐中，飞鸟望着棺椁前被其他花束包围着的仅有的那两束百合花愣神。
佐佐木编辑是因为安藤导演喜欢百合花，所以才会给主角起名小百合吧。
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一道瘦高的身影扰乱了飞鸟的思维，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进入灵堂的人穿着和服，红色的瞳孔如同渗血的宝石，身后的白色长发异常显眼。
他将花束放下，垂眸看着她，“抱歉。”
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不算难听。
“为什么要说抱歉？”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她不解地问。
男人微微笑道：“抱歉的原因，大概是为了我的不请自来。”
“但是为了见面的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
飞鸟疑惑地看向他，不确定地想，男人那双暗红色眼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是涩泽，涩泽龙彦。一个神秘主义者，遵循耀眼的光辉而来。”
飞鸟微微一愣，不明白神秘主义者和耀眼的光辉是指什么。
她问：“涩泽先生，你的意思是？”
这位俊美先生的话中似乎有些深意，就在飞鸟手足无措的时候，奈良德里带着异能特务科的人走来了。
他们是特地来通知飞鸟的，作为新发现的异能力者，涩泽先生将作为监护者在她的身边待上两个月，以确保她没有任何危险性。
被提到名字的涩泽龙彦侧过身，漂亮的眼睛看向异能特务科事务官，就像是空洞到没有灵魂的地狱使者。
察觉到少女投向自己的目光，他慢一拍似地勾起嘴角，对她露出一个浅笑。
飞鸟眨了眨眼，对他说道：“请多指教了，涩泽先生。”
他睁大眼睛，有些开心地说：“飞鸟啊……请多指教了。”
……
在蒙蒙大雾中转了几圈，却怎么也没找到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人站在雾里。
太宰治伸出手，想要靠近那个看不真切的人影。
穿透雾区传到耳边的声音，是她在唱歌吗？
在他伸手的瞬间，雾散了。
雾里什么都没有。
蹭了蹭软枕，睁开双眼的少年赫然发现耳边没有歌声，只有政府免费播放的广播和响个不停的手机。
诶诶～果然是梦境啊。
成为干部候选的年轻黑手党歪了歪头，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歌声存在才对。
……
战后短短一个月内，横滨的所有商业街道都竖起了鼓舞人心的广告牌。
每天早晚八点，面向全城的广播就会播放，路边还有免费发放的食物。
这些都是横滨政府为了安抚人民做出的举措。
但是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些，身心疲惫的横滨人为了生存奋力奔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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