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破蛋游戏（10）
("穿进凶宅后我暴富了[无限]");
“自杀？”方舞一的措辞一下引起了在场三人的兴趣,眼镜男立刻追问道，“怎么说？”
方舞一却不肯细讲，只说等等到了大厅再一起解释,只暂时给出一个含糊不清的提示——
“你们不觉得，我们现在脖子上的项圈，比之前戴着的,要紧很多吗？”
“这个确实。”李蒙摸着自己的项圈，紧张兮兮道,“一点空隙都没有。我都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勒死。”
“这和自杀又有什么关系？”眼镜男不解,“总不能是他们用自己的项圈勒死自己。”
“第二个提示——那真是他们自己的项圈吗？”
方舞一认真地竖起手指，见眼镜男面露思索,便不再多说,而是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扫地机。
杨瑾心领神会,自顾自地往另一个方向开走了,方舞一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地带着几人往外走,话题一转：“对了，关于那个店员,能详细谈谈吗？”
她看向在场唯一见过所谓“店员”的高明,高明仔细回忆了一下，茫然摇了摇头：“我对他,其实没什么印象……”
那个店员本来是一直戴着游戏面罩的，再加上存在感不高，所以高明都没怎么在意。后来他离开时摘下面罩喝了口水,高明这才看到他的全脸。
当然，他也还是没记住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对方的下巴上,绝对没有大黑痣。
方舞一闻言，思索片刻，拿出手机，调出张照片递了过去：“看看，是这人吗？”
“……抱歉，真的认不出来。”高明对着照片看半天，遗憾地摇了摇头。
就像他说的，那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
眼镜男却是好奇看了一眼，问道：“这是苏遐的手机？”
“嗯。”方舞一点头，“我后来在她手机里找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都是关于那个接单杀手的资料，有些是对方给她的，有些是苏遐自己设法查的——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接单杀手，很可能就是幕后主使。”
“可能？”眼镜男反问。
“毕竟还没见到真人，一切皆有可能。”方舞一耸肩，说完再次将目光投向手机里的照片，微微撇嘴。
照片里的男人，面容消瘦，眼神阴鸷，脸上似笑非笑的，光是从笑容，就能看出几分变态。
……都看到照片了还敢跟人继续合作，也不知是该说苏遐胆大还是该说她不要命。
就像之前了解到的一样，苏遐意外抽中了一个点单杀人的机会，而接单的，就是这个圈名“z”的男人。他似乎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有着玩弄猎物的习惯，在几年前因为精神问题，自己搞聋了自己的耳朵，从此以后就一直在研究用特殊音乐的使用法门。
苏遐的手机里甚至还有一份他自己发过来的简历，里面细细描绘了几次他杀人的案例……不过方舞一很怀疑，苏遐根本就没敢点开看这东西。
如果看了的话，她不会猜不到，对方挑这间欢乐屋作为场地的真正目的。
隔音差、房间多，还有现成的、可利用的游戏规则——
这可是他最喜欢的游乐场。
等到几人来到大厅时，其余几组人早已经等在了这里，神情各异。
一见方舞一过来，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齐齐聚了过来，方舞一却是摊了摊手，示意他们再等一会儿。
“我在苏遐身上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她对众人道，“我忘在她尸体旁边了，我现在去拿。”
说完，她即刻转身，独自快步走了出去。
才出大厅，耳坠里就传来了系统的声音：“我还是不明白你干嘛要现在把他们聚起来——你应该知道，在进入揭示阶段前，你是不能向他们透露任何死亡信息的吧？”
先前透露“自杀”以及相关提示，已经是在违规的边缘试探了，更别提等她解释完整个游戏的运作机制，他们肯定会联想到自己未来的死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绝对算是泄露死亡信息了。
“我知道啊。”方舞一背对大厅，低声道，“所以我现在不正为进入揭示阶段而努力吗？”
系统：“？”
“说得再清晰点，我现在没法进入揭示阶段，就是因为我还不能真正确定幕后黑手的身份——那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得先将他引出来，不是吗？”方舞一耐着性子解释道。
系统：“……”
系统：“理是这个理，但这和你把大家聚起来又有什么关系？我工龄五年了，你不要糊弄我。”
“……你认真的？”方舞一抬手扶额，“我还以为我先前做的那些已经很明显了。”
……先前做的？
系统愣了，开始在脑子里拼命回忆起方舞一在此之前的种种举动。
大约二十分钟前——她在独自研究苏遐的尸体，试图将那枚几乎是箍在她脖子上的项圈取下。
大约十八分钟前——她成功取下了项圈，并发现了隐藏其中的秘密。
十五分钟前——杨瑾转着他的小轮子匆匆忙忙来到了房间门口，方舞一这次很成功地认出了他。自己帮着杨瑾转述了一下他的经历，在听到杨瑾身上本该携带有一个投影功能时，方舞一眼睛亮了。
十二分钟前——方舞一掀开了杨瑾的头盖骨……不，是背面的金属板。
他的体内有一个内置的usb接口，不过是空着的。
“我知道那人当时从我身上拆掉的是什么了。”杨瑾托系统转达。
而方舞一的回应是，我也知道了。
系统很懵逼。它压根儿就没听懂两人的对话，它啥都不知道。
它又有那种被隔离在两人之外的感觉了，真糟糕。
十分钟前——方舞一再次利用系统的频率，向欢乐屋里的鬼怪发出世界广播，并召集了部分鬼怪进行重要会谈。
本次会谈依旧关注学生的安全问题，方舞一针对该方面，对在场鬼怪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正式提出“一个核心，两个希望”的行动方针——
以保护学生为行动核心，第一希望他们能继续发挥自己的优势，加大对学生们对看护力度，严厉打击所有试图靠近的可疑人物。第二希望他们能继续配合她的工作，在接下去起码一个小时内，不要让任何学生离开大厅范围，也禁止他人进入。
鬼怪们表示，他们会竭尽所能，协助方老板完成任务，实现真正互惠共赢。双方再次达成共识，本次会谈取得圆满成功。
再之后，时间快进到五分钟前——方舞一委托鬼魂们将分散的学生召集到大厅。跟着便在杨瑾的引路下，快速赶往高明等人的所在地。
临出门时，她还抱上了另一个扫地机，直到快到大厅时才将它放下来。系统有理由怀疑，她是一不小心又认错机了。
再然后……
再然后，她就去把高明等人带了回来，领到大厅和众人汇合。自己则独自来到了这里。
将这近半小时内方舞一的种种举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系统仍是有些糊里糊涂。
“好吧，我估计你让阿飘们将学生聚到大厅，应该是为了阻止他们再次参加破蛋游戏。可这和幕后主使的身份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等等就知道了。”方舞一不欲多言，脚步一转，快步走进了另一条走廊。
在那条走廊里，还放着另一个扫地机。系统记得这机子——方舞一第二次错认，就是将这个当成了杨瑾，刚才从房间出来，她还梅开二度，又认错一次，稀里糊涂将这扫地机抱上，直到走到附近才放……嗯？
细细一看，系统忽然发现了不对。
他记得很清楚，在方舞一发现这扫地机自带摄像功能后，出于谨慎，她便先将这机子给关掉了。
但此时那台扫地机，却是开着的，黑色的液晶显示屏上，一双绿色的像素点豆豆眼正在悄悄眨动。
显示屏上方的摄像头也是亮着的。也就是说，这个扫地机，现在正“看着”他们从大厅里走出来。
这是……意外吗？还是有人暗中操控？
系统不由一愣，却听方舞一低声道：“别猜了。我自己开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猜什么？
这个疑问只在系统的心里停留了一瞬，很快便化为了一句难掩诧异的质疑：“等等？你自己开的？？你认真的？”
“骗你做什么？”方舞一说着，忽然停步，身体微侧，挡在那个扫地机前，手上一晃，手上又莫名多出了一个手机，故作无意地一翻手腕，手机啪地落地。
正好掉在扫地机跟前。
准确来说，是扫地机的前置摄像头前。
系统：“……”
系统想了想，诚恳开口：“我不知道你在钓什么，但无论你想钓谁，这钩都未免太直了些。”
“管用就行。”方舞一很自信，“我才不信他对苏遐的手机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真没有的话，当初这个扫地机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苏遐死去的房间里了。
系统仍是觉得不太靠谱：“万一他真对此没有反应？”
“那就用拆下来的项圈再试一遍。”方舞一语气笃定，“苏遐的手机里有秘密，那个项圈里也有秘密。魔术师的奥秘，被戳开就不好玩了，所以，哪怕只为简单的封口，他也一定会采取某些行动……”
“……等一下。”系统终于有些跟上她的思路了，“所以你现在把人聚集到一起，其实是为了防他……”
“答对了。”方舞一一边捡起地上的手机，一边低声开口。
“大野狼要来了，当然得先把小羊们赶回栏才行。”
就像是呼应着她的话一般，几乎就在她捡起手机的刹那，空气里忽然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诡异，又柔和的旋律——那个幕后主使，在注意到方舞一抛出的直钩后，果然坐不住了。
“这么急？看来这家伙比我想得更沉不住气。”
随着旋律钻进耳蜗，困意再次涌上，方舞一却是不慌不急，只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耳坠。
“还记得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吧？接下去，就看你的了。”
说完，安心往地上一倒，躺平。
系统：“……”
行吧，它努力。
两分钟后。
诡异的旋律渐渐沉寂，一扇暗门悄然开启。
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快速地从暗门中走出，无视大厅里躺了一地的学生，直直走向独自瘫在大厅外走廊的方舞一。
方舞一一动不动，侧躺在地，一手向下盖在地上，手里握着的，正是苏遐的那个手机。
来人见状明显一顿，旋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伸手去抓方舞一的手腕，想将那手机先拿出来。
谁知，还没等他碰到对方的手腕，自己的手腕就先被拿住了。
“看来你对这手机真的很在意啊。”方舞一撩起眼皮，冷冷地看向他，眼底一片清明，“怎么，发现自己资料被扒，心里慌啊？”
“……！”
来人显是没料到方舞一还醒着，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腕骨却被方舞一牢牢捏着，用劲之大，甚至让他产生一种自己腕骨会被捏碎的错觉。
然后，下一秒——“喀啦”。
他的腕骨就真的碎了。
“……啊，抱歉。”方舞一咳了一声，“没控制好力道。”
来人：“……！”
他倒也能忍，骨头断了都能硬扛着没吭声，不仅如此，还能上前补上一脚，试图将方舞一踹开。
方舞一面色不变，神准地拽住他的脚腕往旁边一转，直接将人掀翻在地。跟着闪电般地扑了上去，一把掀开了对方的兜帽——
“哈。”她打量着对方消瘦的面容，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还真是你。”
和苏遐手机里存放的资料照片正好对上——很好，这样一来，凶手也能确定了。
方舞一心口顿时一松，扬起拳头就照着对方的脸砸。谁想这家伙还挺能扑腾，愣是往旁边一闪，躲了开去，旋即又挣扎着从嘴里半吐出个迷你遥控器一般的玩意儿，一口咬下——
方舞一：“……？”
？？？！
她心中暗道不妙，立刻伸手去夺对方嘴里的遥控器。没想对方也是个狠人，直接喀啦一下给咬断了，看向方舞一的眼神中，还隐含着几分得意——
方舞一都懵了。都这孩子是东厂还是哪里毕业的吗？怎么嘴里藏东西咬东西都这么熟练的？
紧跟着，又听欢乐屋内的音响一阵滋啦作响。一阵诡异的音符，旋即倾泄而出。
方舞一：“……”
淦！
“787！”她立刻低声叫了起来，“快调频！”
系统787更新的功能里包括改变自身发声频率，方舞一先前正式利用了它这个技能，才顺利摆脱了上次音乐的催眠——她让787模仿了催眠音乐的频率，发出同频声响，以打乱她听到的音乐旋律。
旋律被打断得七零八落，自然也就失去了原本的功效。
方舞一这会儿本想旧技重现，谁知系统也跟着叫了起来：“他这次放的是新音乐，这个我没学过啊！”
之所以能顺利模仿催眠音乐的频率，是因为它之前已经听过一次，然而这次的曲子却是新的，频率也不太一样——它一脸懵逼，根本无从下手啊。
方舞一：“……”
能不能靠点谱！
就这么交谈一会儿的工夫，方舞一已经感到有些不太对了。身体像是渐渐不停使唤。来人看准机会，一把将她推开，抢过她手里的手机，转身便跑。
眼瞅着他一路跑进大厅，方舞一缓缓坐倒在地，懒得再去搭理。事实证明，她也没必要搭理——没过多久，就听见大厅方向传来一声遥远的惨叫。
系统：“噫！他叫得好惨！”
都撞鬼了，能不惨吗……方舞一在心里默默回道，只觉身体越发沉重。
大厅里她本来就安排了恶鬼驻守，更何况刚才把人按到在地时，她还偷偷耍了个小心机，撕了张招鬼符塞进了他兜里……
够他喝一壶的了。
从结论上来说，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幕后黑手的身份确定，一切碎片都已集齐；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懊恼。
真是大意了。谁能想到他竟然把控制音响的遥控器藏在了嘴里……
来自总音响的旋律依旧盘旋不去，她就是想叫人帮忙，也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身体似是完全成了一团累赘的、无法控制的东西，方舞一不由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自己。
和之前不同的是，此时涌上的却不是困意。
恰恰相反，她很清醒，非常清醒——清醒到即使眼前出现了一大只银色的、半透明的长蛇，她也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眼前所见，仅仅只是幻觉。
厉害了。方舞一默默想到。
这次的音乐，居然是致幻的，真长见识了。
然而这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随着耳边旋律的起伏，她眼前的场景不断模糊后又清晰，天花板和走廊悄无声息地被一片茫茫莹白所代替。
而那条半透明的长蛇，就盘在这片茫茫莹白的中央。盘在方舞一的周围。
它的身躯环绕着她，小心翼翼地，像是抱着一枚蛋。足有两颗篮球那么大的蛇头搭在自身的柔软的肢体上，双眼紧闭，似是正在沉睡。
……不，严格来说，不该称其为“蛇头”。
毕竟蛇的脑袋前面，可不会有两根软乎乎、轻飘飘的触角。
方舞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但要说是虫子的话，又感觉有些冒犯。毕竟眼前的生物虽然有着蜗牛一样的触角，但整体看上去还是很优雅的，修长的身躯上更有丝丝缕缕的细丝在飘荡，莫名透出几分空灵之气，和虫子差得还是挺远。
……等一下。
触角？细丝？
方舞一心中一动，瞬间联想到了什么。她张口想要呼出一个名字，嘴巴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连张也张不开。方舞一正不甘心地想要再试，眼前的场景却倏然一变——
她看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
厅内似是正在举办什么宴会，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她低头看自己的身上，还是在欢乐屋里那一身便服，和周围身穿正装礼服的宾客们可谓格格不入。
四周的人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时不时朝自己举杯，一副十分热情的模样，背过身去，却又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所有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声音却都分外清晰，一句一句地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她就是杨总在追求的那个小明星？”
“什么追求，玩玩罢了。杨总图一时新鲜而已，怎么可能认真。”
“据说杨总有个出国的初恋，长得和她有那么几分相似……”
明星？杨总？
陌生的关键词却勾起了古怪的熟悉感，方舞一站在原地，不受控制地转过头去，视线越过茫茫人海，精准地落在了一人脸上。
与其他人的模糊的面目不同，只有他的脸是清晰的。他正侧头与旁人说着什么，似是察觉到方舞一，猛地转过头来，正好与方舞一对上了眼。
他好像吓了一跳，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却见他眉眼一弯，露出了一个与他身份全不相符的灿烂笑容——
怎么又是你？
方舞一心里觉得奇怪。
跟着，就在她再次试图喊出对方名字的刹那，眼前场景又一次开始飞快地后退、虚化——
等到场景又一次固定时，她竟感受到了阵阵细雨。
她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面前拦着一人，一手抵在她背后的墙上，标准的壁咚姿势。
正是上个场景里的“杨总”。
只是此刻的“杨总”看上去要狼狈不少，西装没了，领带没了，就剩一件贴肉的白衬衫，被雨水淋得透透的，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杨总，您这衬衫质量不行啊。
方舞一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很快又被对方刻意压低的声线吸引了注意力。
“一一。”但见他直直盯着自己，脸色苍白，红着眼眶，“我错了。”
……这个场景是如此有既视感，以至于方舞一一下涌起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杨总朱唇轻启：“把命给你，跟我回家。”
方舞一：“……”
她就知道。
还好她现在没啥活动能力……方舞一有些庆幸地想到。
不然万一控制不住笑出声的话，那也太不给“杨总”面子了。
话说回来……这个杨总？这个台词？认真的吗？
方舞一忍不住打量起面前的男人。说起来，她记得对方确实提过，自己以前当过霸总……难道就是这么个当法？
还有这些戏码……他之前怎么从来没提过？
最初的荒谬感退去，方舞一内心忽然涌上了强烈的困惑。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现在所见的，并非只是单纯的幻觉，更像是一些被她遗忘的记忆碎片；可若是这样的话，明明当过“杨总”的他，又为什么不和自己说……
方舞一的视线无意识掠过对方的腹部，目光倏然凝住。
被雨水浸到透明的衬衫正紧紧贴着那一片的肌肤，隐隐露出其肋下一个显眼的图案——即使隔着一层布料，方舞一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轮廓。
一双天使般的翅膀，加上半截人鱼般的鱼尾。
方舞一的心口沉了下去。
而另一边，“杨总”还正兢兢业业地说着台词。翻来覆去，无非是些“回到我身边”之类的废话。说完之后，不等方舞一反应，自己反倒先退开了，胸口剧烈起伏着，脸颊和耳朵都挂上了明显的红晕。
“等……我等你。”最后一句话似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下一刻，就见他倏然转身，捂着脸跑了。
逃跑时露出光洁的后颈，亦是红通通的一片。
——如果是平时，方舞一见到这情景，肯定按捺不住自己吐槽的心情，然而此刻，她却完全无心顾及，脑子里面只反复重播着方才所见——
半身神明印。
他的身上有所谓的“半身神明印”。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对方的名字已经从她口里窜了出去。原本不受控制的四肢突然间恢复了行动力，循着方舞一的意志，带着她直直朝前冲去——
“方舞一！”耳边忽然传来系统惊恐的声音，“你要去哪儿……那边是墙……方舞一！”
“！”
脚步一顿，方舞一一下子惊醒过来。
对，不能跟过去——眼前的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然而这种清醒的念头却并没能起到多大作用——方舞一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分裂成了两半，一半能清楚地意识到眼前一切皆是虚假，另一半却全身心沉浸在眼前的幻象，放任自己逐渐沉溺。
他的身上，那枚标记……要追上去，得问清楚……
这样的思绪越发强烈，几成风暴，即将席卷所有残存的理智。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系统！”方舞一用力咬了下舌尖，用尽力气开口，“拉我出去！”
“我……不到！”系统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听着还有些飘，“我没……办法……”
“……揭示阶段！”方舞一心念电转，立刻大声道，“那就让我进揭示阶段！现在就拉我进去！快点！”
“你确定……缺证据……”系统的声音依旧模糊不清。
听出它还在和自己纠结有的没的，方舞一越发暴躁，一口郁气几乎要化为火焰喷出来。
“让你拉你就拉！现在，赶紧，立刻！”
“……￥……”
远远地，系统似乎又喊了些什么，方舞一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但她知道，那倒霉系统总算是按照自己的话做了。
因为再下一秒，她的眼前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之前那种仿佛深陷清醒梦一般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她的身体和思维都是完全自由的。
她又回到了欢乐屋内。不过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先前那条走廊，而是大厅的正中央。
大厅内空无一人，空气中充斥着腐臭的气息。那些分布在各个位置的游戏设备却自顾自地在响，各种吵闹的音效混在一处，营造出一种热闹的假象。
“你刚刚怎么啦？”
在这一片吵闹的背景音之中，方舞一听到耳坠里传来了系统的声音：“整个人突然僵在原地不动了，叫你也没反应。好端端地，又开始往墙上撞……”
还大吼大叫地说要进揭示——明明自己就挂在她的耳朵上，方舞一下命令的声势却仿佛自己正和她天各一方，再加上她身上爆发出的强烈气势……
老实说，系统都有点被吓到了。
“……没事，不小心进幻觉了。”方舞一默了一下，说道，“应该是那种音乐导致的特殊效果……还好，到了这里就消解了。”
她说着，用力掐了下指尖，强迫自己从关于“杨总”的思索中挣脱出来。
冷静。专注。现在的重点，不是那个。
“这里就是这任务的揭示场景？”两秒后，她抬眼看向四周，语气已听不出有任何不对劲，“没有人……难道还要我自己去找？”
像是在呼应着她的疑问一般，她话音刚落，忽听“叮铃铃”一声刺耳铃声响起，所有的游戏音效，全在同一瞬间，突兀暂停。
原本吵闹的大厅一下归于寂静，系统的声音也因此变得分外清晰——
“人？人一直都在啊，只是不在你面前而已……”
方舞一：“？”
缓缓眨了下眼，她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大厅，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刻转头向后看去。
果不其然。
她的身后——准确来说，是她身后的窗台上，正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同样苍白的皮肤，身上还显着明显的尸斑，眼瞳是完全的灰白。他们或站或坐，或干脆攀在窗帘上。有些甚至挤到了窗外，从外侧趴在玻璃上，冷冷地向里张望。
站在窗台上的，是最显眼的一批，形象也最清晰，与死在事件中的十二个学生，恰好一一对应。
他们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没有眼青的双眼冷冰冰地望过来，像是一排没有感情的尸体——
“是谁杀了我？”
他们齐刷刷地开口，整齐划一地歪过了头，“而我，又杀了谁？”
这是什么诡异的台词……方舞一在心里槽了句，面色依旧镇定。
不过还好，像这样直接解答问题，好歹不用自己想开场白了。还没那么尬。
她默默想着，斟酌着开口：“这事其实有两种解答——从广义上来说，你们都是被人算计了，死于幕后黑手的设计。但从狭义上来说，你们都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也即是所谓的，自杀。”
……
她的语气很笃定。但在场的“尸体”们显然并不买她的账。
他们的脑袋又整齐划一地往下一耷拉，语气沉沉：“撒谎。不可能。”
“我有证据。”方舞一说着，肯定地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提示。第一，根据‘破蛋游戏’的基础规则，蛋被砸破的人，即被视为‘死亡’。第二，我想办法，从一具尸体上面，拆下了一副项圈——
“而在那副项圈里，我找到了一枚针。”
作者有话要说： 杨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经社会性死亡【躺平jpg】
——————————————————————
下章搞完揭示阶段~关于“自杀”，这章基本把所有提示都给全了，串一串就是啦！
依旧迟到，依旧小红包补偿，我手慢，我有罪【我也躺平jpg】感谢在2021-03-2923:48:47~2021-03-3021: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69岁有低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07405810瓶；喜栀子5瓶；幸渊、顾故谷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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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确实。”李蒙摸着自己的项圈，紧张兮兮道,“一点空隙都没有。我都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勒死。”
“这和自杀又有什么关系？”眼镜男不解,“总不能是他们用自己的项圈勒死自己。”
“第二个提示——那真是他们自己的项圈吗？”
方舞一认真地竖起手指，见眼镜男面露思索,便不再多说,而是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扫地机。
杨瑾心领神会,自顾自地往另一个方向开走了,方舞一收回目光,神色如常地带着几人往外走,话题一转：“对了，关于那个店员,能详细谈谈吗？”
她看向在场唯一见过所谓“店员”的高明,高明仔细回忆了一下，茫然摇了摇头：“我对他,其实没什么印象……”
那个店员本来是一直戴着游戏面罩的，再加上存在感不高，所以高明都没怎么在意。后来他离开时摘下面罩喝了口水,高明这才看到他的全脸。
当然，他也还是没记住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对方的下巴上,绝对没有大黑痣。
方舞一闻言，思索片刻，拿出手机，调出张照片递了过去：“看看，是这人吗？”
“……抱歉，真的认不出来。”高明对着照片看半天，遗憾地摇了摇头。
就像他说的，那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
眼镜男却是好奇看了一眼，问道：“这是苏遐的手机？”
“嗯。”方舞一点头，“我后来在她手机里找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都是关于那个接单杀手的资料，有些是对方给她的，有些是苏遐自己设法查的——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接单杀手，很可能就是幕后主使。”
“可能？”眼镜男反问。
“毕竟还没见到真人，一切皆有可能。”方舞一耸肩，说完再次将目光投向手机里的照片，微微撇嘴。
照片里的男人，面容消瘦，眼神阴鸷，脸上似笑非笑的，光是从笑容，就能看出几分变态。
……都看到照片了还敢跟人继续合作，也不知是该说苏遐胆大还是该说她不要命。
就像之前了解到的一样，苏遐意外抽中了一个点单杀人的机会，而接单的，就是这个圈名“z”的男人。他似乎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有着玩弄猎物的习惯，在几年前因为精神问题，自己搞聋了自己的耳朵，从此以后就一直在研究用特殊音乐的使用法门。
苏遐的手机里甚至还有一份他自己发过来的简历，里面细细描绘了几次他杀人的案例……不过方舞一很怀疑，苏遐根本就没敢点开看这东西。
如果看了的话，她不会猜不到，对方挑这间欢乐屋作为场地的真正目的。
隔音差、房间多，还有现成的、可利用的游戏规则——
这可是他最喜欢的游乐场。
等到几人来到大厅时，其余几组人早已经等在了这里，神情各异。
一见方舞一过来，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齐齐聚了过来，方舞一却是摊了摊手，示意他们再等一会儿。
“我在苏遐身上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她对众人道，“我忘在她尸体旁边了，我现在去拿。”
说完，她即刻转身，独自快步走了出去。
才出大厅，耳坠里就传来了系统的声音：“我还是不明白你干嘛要现在把他们聚起来——你应该知道，在进入揭示阶段前，你是不能向他们透露任何死亡信息的吧？”
先前透露“自杀”以及相关提示，已经是在违规的边缘试探了，更别提等她解释完整个游戏的运作机制，他们肯定会联想到自己未来的死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绝对算是泄露死亡信息了。
“我知道啊。”方舞一背对大厅，低声道，“所以我现在不正为进入揭示阶段而努力吗？”
系统：“？”
“说得再清晰点，我现在没法进入揭示阶段，就是因为我还不能真正确定幕后黑手的身份——那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得先将他引出来，不是吗？”方舞一耐着性子解释道。
系统：“……”
系统：“理是这个理，但这和你把大家聚起来又有什么关系？我工龄五年了，你不要糊弄我。”
“……你认真的？”方舞一抬手扶额，“我还以为我先前做的那些已经很明显了。”
……先前做的？
系统愣了，开始在脑子里拼命回忆起方舞一在此之前的种种举动。
大约二十分钟前——她在独自研究苏遐的尸体，试图将那枚几乎是箍在她脖子上的项圈取下。
大约十八分钟前——她成功取下了项圈，并发现了隐藏其中的秘密。
十五分钟前——杨瑾转着他的小轮子匆匆忙忙来到了房间门口，方舞一这次很成功地认出了他。自己帮着杨瑾转述了一下他的经历，在听到杨瑾身上本该携带有一个投影功能时，方舞一眼睛亮了。
十二分钟前——方舞一掀开了杨瑾的头盖骨……不，是背面的金属板。
他的体内有一个内置的usb接口，不过是空着的。
“我知道那人当时从我身上拆掉的是什么了。”杨瑾托系统转达。
而方舞一的回应是，我也知道了。
系统很懵逼。它压根儿就没听懂两人的对话，它啥都不知道。
它又有那种被隔离在两人之外的感觉了，真糟糕。
十分钟前——方舞一再次利用系统的频率，向欢乐屋里的鬼怪发出世界广播，并召集了部分鬼怪进行重要会谈。
本次会谈依旧关注学生的安全问题，方舞一针对该方面，对在场鬼怪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正式提出“一个核心，两个希望”的行动方针——
以保护学生为行动核心，第一希望他们能继续发挥自己的优势，加大对学生们对看护力度，严厉打击所有试图靠近的可疑人物。第二希望他们能继续配合她的工作，在接下去起码一个小时内，不要让任何学生离开大厅范围，也禁止他人进入。
鬼怪们表示，他们会竭尽所能，协助方老板完成任务，实现真正互惠共赢。双方再次达成共识，本次会谈取得圆满成功。
再之后，时间快进到五分钟前——方舞一委托鬼魂们将分散的学生召集到大厅。跟着便在杨瑾的引路下，快速赶往高明等人的所在地。
临出门时，她还抱上了另一个扫地机，直到快到大厅时才将它放下来。系统有理由怀疑，她是一不小心又认错机了。
再然后……
再然后，她就去把高明等人带了回来，领到大厅和众人汇合。自己则独自来到了这里。
将这近半小时内方舞一的种种举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系统仍是有些糊里糊涂。
“好吧，我估计你让阿飘们将学生聚到大厅，应该是为了阻止他们再次参加破蛋游戏。可这和幕后主使的身份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等等就知道了。”方舞一不欲多言，脚步一转，快步走进了另一条走廊。
在那条走廊里，还放着另一个扫地机。系统记得这机子——方舞一第二次错认，就是将这个当成了杨瑾，刚才从房间出来，她还梅开二度，又认错一次，稀里糊涂将这扫地机抱上，直到走到附近才放……嗯？
细细一看，系统忽然发现了不对。
他记得很清楚，在方舞一发现这扫地机自带摄像功能后，出于谨慎，她便先将这机子给关掉了。
但此时那台扫地机，却是开着的，黑色的液晶显示屏上，一双绿色的像素点豆豆眼正在悄悄眨动。
显示屏上方的摄像头也是亮着的。也就是说，这个扫地机，现在正“看着”他们从大厅里走出来。
这是……意外吗？还是有人暗中操控？
系统不由一愣，却听方舞一低声道：“别猜了。我自己开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猜什么？
这个疑问只在系统的心里停留了一瞬，很快便化为了一句难掩诧异的质疑：“等等？你自己开的？？你认真的？”
“骗你做什么？”方舞一说着，忽然停步，身体微侧，挡在那个扫地机前，手上一晃，手上又莫名多出了一个手机，故作无意地一翻手腕，手机啪地落地。
正好掉在扫地机跟前。
准确来说，是扫地机的前置摄像头前。
系统：“……”
系统想了想，诚恳开口：“我不知道你在钓什么，但无论你想钓谁，这钩都未免太直了些。”
“管用就行。”方舞一很自信，“我才不信他对苏遐的手机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真没有的话，当初这个扫地机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苏遐死去的房间里了。
系统仍是觉得不太靠谱：“万一他真对此没有反应？”
“那就用拆下来的项圈再试一遍。”方舞一语气笃定，“苏遐的手机里有秘密，那个项圈里也有秘密。魔术师的奥秘，被戳开就不好玩了，所以，哪怕只为简单的封口，他也一定会采取某些行动……”
“……等一下。”系统终于有些跟上她的思路了，“所以你现在把人聚集到一起，其实是为了防他……”
“答对了。”方舞一一边捡起地上的手机，一边低声开口。
“大野狼要来了，当然得先把小羊们赶回栏才行。”
就像是呼应着她的话一般，几乎就在她捡起手机的刹那，空气里忽然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诡异，又柔和的旋律——那个幕后主使，在注意到方舞一抛出的直钩后，果然坐不住了。
“这么急？看来这家伙比我想得更沉不住气。”
随着旋律钻进耳蜗，困意再次涌上，方舞一却是不慌不急，只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耳坠。
“还记得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吧？接下去，就看你的了。”
说完，安心往地上一倒，躺平。
系统：“……”
行吧，它努力。
两分钟后。
诡异的旋律渐渐沉寂，一扇暗门悄然开启。
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快速地从暗门中走出，无视大厅里躺了一地的学生，直直走向独自瘫在大厅外走廊的方舞一。
方舞一一动不动，侧躺在地，一手向下盖在地上，手里握着的，正是苏遐的那个手机。
来人见状明显一顿，旋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伸手去抓方舞一的手腕，想将那手机先拿出来。
谁知，还没等他碰到对方的手腕，自己的手腕就先被拿住了。
“看来你对这手机真的很在意啊。”方舞一撩起眼皮，冷冷地看向他，眼底一片清明，“怎么，发现自己资料被扒，心里慌啊？”
“……！”
来人显是没料到方舞一还醒着，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腕骨却被方舞一牢牢捏着，用劲之大，甚至让他产生一种自己腕骨会被捏碎的错觉。
然后，下一秒——“喀啦”。
他的腕骨就真的碎了。
“……啊，抱歉。”方舞一咳了一声，“没控制好力道。”
来人：“……！”
他倒也能忍，骨头断了都能硬扛着没吭声，不仅如此，还能上前补上一脚，试图将方舞一踹开。
方舞一面色不变，神准地拽住他的脚腕往旁边一转，直接将人掀翻在地。跟着闪电般地扑了上去，一把掀开了对方的兜帽——
“哈。”她打量着对方消瘦的面容，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还真是你。”
和苏遐手机里存放的资料照片正好对上——很好，这样一来，凶手也能确定了。
方舞一心口顿时一松，扬起拳头就照着对方的脸砸。谁想这家伙还挺能扑腾，愣是往旁边一闪，躲了开去，旋即又挣扎着从嘴里半吐出个迷你遥控器一般的玩意儿，一口咬下——
方舞一：“……？”
？？？！
她心中暗道不妙，立刻伸手去夺对方嘴里的遥控器。没想对方也是个狠人，直接喀啦一下给咬断了，看向方舞一的眼神中，还隐含着几分得意——
方舞一都懵了。都这孩子是东厂还是哪里毕业的吗？怎么嘴里藏东西咬东西都这么熟练的？
紧跟着，又听欢乐屋内的音响一阵滋啦作响。一阵诡异的音符，旋即倾泄而出。
方舞一：“……”
淦！
“787！”她立刻低声叫了起来，“快调频！”
系统787更新的功能里包括改变自身发声频率，方舞一先前正式利用了它这个技能，才顺利摆脱了上次音乐的催眠——她让787模仿了催眠音乐的频率，发出同频声响，以打乱她听到的音乐旋律。
旋律被打断得七零八落，自然也就失去了原本的功效。
方舞一这会儿本想旧技重现，谁知系统也跟着叫了起来：“他这次放的是新音乐，这个我没学过啊！”
之所以能顺利模仿催眠音乐的频率，是因为它之前已经听过一次，然而这次的曲子却是新的，频率也不太一样——它一脸懵逼，根本无从下手啊。
方舞一：“……”
能不能靠点谱！
就这么交谈一会儿的工夫，方舞一已经感到有些不太对了。身体像是渐渐不停使唤。来人看准机会，一把将她推开，抢过她手里的手机，转身便跑。
眼瞅着他一路跑进大厅，方舞一缓缓坐倒在地，懒得再去搭理。事实证明，她也没必要搭理——没过多久，就听见大厅方向传来一声遥远的惨叫。
系统：“噫！他叫得好惨！”
都撞鬼了，能不惨吗……方舞一在心里默默回道，只觉身体越发沉重。
大厅里她本来就安排了恶鬼驻守，更何况刚才把人按到在地时，她还偷偷耍了个小心机，撕了张招鬼符塞进了他兜里……
够他喝一壶的了。
从结论上来说，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幕后黑手的身份确定，一切碎片都已集齐；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懊恼。
真是大意了。谁能想到他竟然把控制音响的遥控器藏在了嘴里……
来自总音响的旋律依旧盘旋不去，她就是想叫人帮忙，也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身体似是完全成了一团累赘的、无法控制的东西，方舞一不由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自己。
和之前不同的是，此时涌上的却不是困意。
恰恰相反，她很清醒，非常清醒——清醒到即使眼前出现了一大只银色的、半透明的长蛇，她也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眼前所见，仅仅只是幻觉。
厉害了。方舞一默默想到。
这次的音乐，居然是致幻的，真长见识了。
然而这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随着耳边旋律的起伏，她眼前的场景不断模糊后又清晰，天花板和走廊悄无声息地被一片茫茫莹白所代替。
而那条半透明的长蛇，就盘在这片茫茫莹白的中央。盘在方舞一的周围。
它的身躯环绕着她，小心翼翼地，像是抱着一枚蛋。足有两颗篮球那么大的蛇头搭在自身的柔软的肢体上，双眼紧闭，似是正在沉睡。
……不，严格来说，不该称其为“蛇头”。
毕竟蛇的脑袋前面，可不会有两根软乎乎、轻飘飘的触角。
方舞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但要说是虫子的话，又感觉有些冒犯。毕竟眼前的生物虽然有着蜗牛一样的触角，但整体看上去还是很优雅的，修长的身躯上更有丝丝缕缕的细丝在飘荡，莫名透出几分空灵之气，和虫子差得还是挺远。
……等一下。
触角？细丝？
方舞一心中一动，瞬间联想到了什么。她张口想要呼出一个名字，嘴巴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连张也张不开。方舞一正不甘心地想要再试，眼前的场景却倏然一变——
她看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
厅内似是正在举办什么宴会，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她低头看自己的身上，还是在欢乐屋里那一身便服，和周围身穿正装礼服的宾客们可谓格格不入。
四周的人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时不时朝自己举杯，一副十分热情的模样，背过身去，却又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所有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声音却都分外清晰，一句一句地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她就是杨总在追求的那个小明星？”
“什么追求，玩玩罢了。杨总图一时新鲜而已，怎么可能认真。”
“据说杨总有个出国的初恋，长得和她有那么几分相似……”
明星？杨总？
陌生的关键词却勾起了古怪的熟悉感，方舞一站在原地，不受控制地转过头去，视线越过茫茫人海，精准地落在了一人脸上。
与其他人的模糊的面目不同，只有他的脸是清晰的。他正侧头与旁人说着什么，似是察觉到方舞一，猛地转过头来，正好与方舞一对上了眼。
他好像吓了一跳，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却见他眉眼一弯，露出了一个与他身份全不相符的灿烂笑容——
怎么又是你？
方舞一心里觉得奇怪。
跟着，就在她再次试图喊出对方名字的刹那，眼前场景又一次开始飞快地后退、虚化——
等到场景又一次固定时，她竟感受到了阵阵细雨。
她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面前拦着一人，一手抵在她背后的墙上，标准的壁咚姿势。
正是上个场景里的“杨总”。
只是此刻的“杨总”看上去要狼狈不少，西装没了，领带没了，就剩一件贴肉的白衬衫，被雨水淋得透透的，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杨总，您这衬衫质量不行啊。
方舞一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很快又被对方刻意压低的声线吸引了注意力。
“一一。”但见他直直盯着自己，脸色苍白，红着眼眶，“我错了。”
……这个场景是如此有既视感，以至于方舞一一下涌起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杨总朱唇轻启：“把命给你，跟我回家。”
方舞一：“……”
她就知道。
还好她现在没啥活动能力……方舞一有些庆幸地想到。
不然万一控制不住笑出声的话，那也太不给“杨总”面子了。
话说回来……这个杨总？这个台词？认真的吗？
方舞一忍不住打量起面前的男人。说起来，她记得对方确实提过，自己以前当过霸总……难道就是这么个当法？
还有这些戏码……他之前怎么从来没提过？
最初的荒谬感退去，方舞一内心忽然涌上了强烈的困惑。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现在所见的，并非只是单纯的幻觉，更像是一些被她遗忘的记忆碎片；可若是这样的话，明明当过“杨总”的他，又为什么不和自己说……
方舞一的视线无意识掠过对方的腹部，目光倏然凝住。
被雨水浸到透明的衬衫正紧紧贴着那一片的肌肤，隐隐露出其肋下一个显眼的图案——即使隔着一层布料，方舞一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轮廓。
一双天使般的翅膀，加上半截人鱼般的鱼尾。
方舞一的心口沉了下去。
而另一边，“杨总”还正兢兢业业地说着台词。翻来覆去，无非是些“回到我身边”之类的废话。说完之后，不等方舞一反应，自己反倒先退开了，胸口剧烈起伏着，脸颊和耳朵都挂上了明显的红晕。
“等……我等你。”最后一句话似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下一刻，就见他倏然转身，捂着脸跑了。
逃跑时露出光洁的后颈，亦是红通通的一片。
——如果是平时，方舞一见到这情景，肯定按捺不住自己吐槽的心情，然而此刻，她却完全无心顾及，脑子里面只反复重播着方才所见——
半身神明印。
他的身上有所谓的“半身神明印”。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对方的名字已经从她口里窜了出去。原本不受控制的四肢突然间恢复了行动力，循着方舞一的意志，带着她直直朝前冲去——
“方舞一！”耳边忽然传来系统惊恐的声音，“你要去哪儿……那边是墙……方舞一！”
“！”
脚步一顿，方舞一一下子惊醒过来。
对，不能跟过去——眼前的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然而这种清醒的念头却并没能起到多大作用——方舞一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分裂成了两半，一半能清楚地意识到眼前一切皆是虚假，另一半却全身心沉浸在眼前的幻象，放任自己逐渐沉溺。
他的身上，那枚标记……要追上去，得问清楚……
这样的思绪越发强烈，几成风暴，即将席卷所有残存的理智。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系统！”方舞一用力咬了下舌尖，用尽力气开口，“拉我出去！”
“我……不到！”系统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听着还有些飘，“我没……办法……”
“……揭示阶段！”方舞一心念电转，立刻大声道，“那就让我进揭示阶段！现在就拉我进去！快点！”
“你确定……缺证据……”系统的声音依旧模糊不清。
听出它还在和自己纠结有的没的，方舞一越发暴躁，一口郁气几乎要化为火焰喷出来。
“让你拉你就拉！现在，赶紧，立刻！”
“……￥……”
远远地，系统似乎又喊了些什么，方舞一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但她知道，那倒霉系统总算是按照自己的话做了。
因为再下一秒，她的眼前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之前那种仿佛深陷清醒梦一般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她的身体和思维都是完全自由的。
她又回到了欢乐屋内。不过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先前那条走廊，而是大厅的正中央。
大厅内空无一人，空气中充斥着腐臭的气息。那些分布在各个位置的游戏设备却自顾自地在响，各种吵闹的音效混在一处，营造出一种热闹的假象。
“你刚刚怎么啦？”
在这一片吵闹的背景音之中，方舞一听到耳坠里传来了系统的声音：“整个人突然僵在原地不动了，叫你也没反应。好端端地，又开始往墙上撞……”
还大吼大叫地说要进揭示——明明自己就挂在她的耳朵上，方舞一下命令的声势却仿佛自己正和她天各一方，再加上她身上爆发出的强烈气势……
老实说，系统都有点被吓到了。
“……没事，不小心进幻觉了。”方舞一默了一下，说道，“应该是那种音乐导致的特殊效果……还好，到了这里就消解了。”
她说着，用力掐了下指尖，强迫自己从关于“杨总”的思索中挣脱出来。
冷静。专注。现在的重点，不是那个。
“这里就是这任务的揭示场景？”两秒后，她抬眼看向四周，语气已听不出有任何不对劲，“没有人……难道还要我自己去找？”
像是在呼应着她的疑问一般，她话音刚落，忽听“叮铃铃”一声刺耳铃声响起，所有的游戏音效，全在同一瞬间，突兀暂停。
原本吵闹的大厅一下归于寂静，系统的声音也因此变得分外清晰——
“人？人一直都在啊，只是不在你面前而已……”
方舞一：“？”
缓缓眨了下眼，她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大厅，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刻转头向后看去。
果不其然。
她的身后——准确来说，是她身后的窗台上，正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同样苍白的皮肤，身上还显着明显的尸斑，眼瞳是完全的灰白。他们或站或坐，或干脆攀在窗帘上。有些甚至挤到了窗外，从外侧趴在玻璃上，冷冷地向里张望。
站在窗台上的，是最显眼的一批，形象也最清晰，与死在事件中的十二个学生，恰好一一对应。
他们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没有眼青的双眼冷冰冰地望过来，像是一排没有感情的尸体——
“是谁杀了我？”
他们齐刷刷地开口，整齐划一地歪过了头，“而我，又杀了谁？”
这是什么诡异的台词……方舞一在心里槽了句，面色依旧镇定。
不过还好，像这样直接解答问题，好歹不用自己想开场白了。还没那么尬。
她默默想着，斟酌着开口：“这事其实有两种解答——从广义上来说，你们都是被人算计了，死于幕后黑手的设计。但从狭义上来说，你们都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也即是所谓的，自杀。”
……
她的语气很笃定。但在场的“尸体”们显然并不买她的账。
他们的脑袋又整齐划一地往下一耷拉，语气沉沉：“撒谎。不可能。”
“我有证据。”方舞一说着，肯定地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提示。第一，根据‘破蛋游戏’的基础规则，蛋被砸破的人，即被视为‘死亡’。第二，我想办法，从一具尸体上面，拆下了一副项圈——
“而在那副项圈里，我找到了一枚针。”
作者有话要说： 杨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经社会性死亡【躺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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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搞完揭示阶段~关于“自杀”，这章基本把所有提示都给全了，串一串就是啦！
依旧迟到，依旧小红包补偿，我手慢，我有罪【我也躺平jpg】感谢在2021-03-2923:48:47~2021-03-3021: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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