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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小说:朕莫非是个渣受?作者:橙子雨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2-03 21:56:30
京城,  工部。

        奚行检今日案子做完了,去工部冶铁场串门。

        他第一次来这地方时,是因听闻冶铁的那哥们技艺精湛,  想要给家中清客裴翳打一副好用的轮椅。万万没想到后来却与那冶铁之人聊得来成了朋友。

        冶铁之人是那胡璐的师兄,  很有一些本事在身上。

        用陨星打造的利刃削铁如泥,  就连师律那种对武器极其挑剔的人都赞不绝口爱不释手。

        奚行检:“你送去贺兰红珠的那把剑,  听闻师律还给它起了名字。”

        因为剑刃发红,取名叫做“小火龙”。

        一把剑能被武将喜爱而取上名,  可见是有多趁手。

        京城里的说书先生向来最爱师律,  听闻此事怎能放过?已经开始编排“师律小将军与神兵小火龙二三事”了。

        师兄摆摆手:“嗨,  小火龙已不兴提了。”

        奚行检不解:“怎么?那不是你的得意大作么?”

        师兄:“以前是。”

        一个月前还是。

        然而几天前他的师父来了一趟,  两个人一起研究了一番,  将将得意的小火龙转眼已是更新换代前的落后技术了。

        奚行检不相信。

        他从挂剑的地方拿起一把京城大名鼎鼎、千金难求的师律同款小火龙。

        地上有铁块,  奚行检虽是文官却也会些武,  啪啪两下就砍碎了。

        果然厉害,  普通的剑砍卷口也不可能轻易砍断铁块,  像小火龙这种货真价实的“削铁如泥”奚行俭也是初次见。

        这么厉害的兵器还算过时?

        师兄拍拍他,递给他一把新剑。

        那剑刃不似小火龙一般血红,剑柄也还没装饰好。看着十分普通。

        啪叽。

        奚行检一把砍下去。刚才啪啪两下砍碎的铁块,如今只要轻轻一抹。

        奚行检:“………”

        师兄:“用小火龙去砍我们研制的新盔甲,得三五下才能砍穿。但是用这个新的剑一下就可以。”

        “以后再上战场,要换这种新的。”

        “不过眼下小火龙对敌军也够用,  相信如今世上别国的铠甲还没有哪个能挡下一击,  落云最好的精铁铠也不行。”

        大漠战场。

        师律双目明亮。手执利刃小火龙对乌逻禄王的人头一刀狠狠挥下。

        ……师云哥哥。

        他想起那时候,  师云说小律你要活下去,替我守着、看着将来大夏,看遍它未来的盛世昌明、繁花似锦。

        我在看着。师律心道,  哥哥,我们如今已在盛世的路上。

        刀刃砍断盔甲,血溅当场。

        在周遭处月士兵都惊呆了,大军哗然,一时间群龙无首。

        师律并不恋战,冲袭斩了敌王之首后,趁敌军还没反应过来就立刻撤部退守、井然有序。一对人马游刃有余,很快就从敌阵里冲了出来。

        他俊朗年轻的脸上沾着血,一派灿烂骄傲。庄青瞿总喜欢说他只会打游击学艺不精。那如今呢?看到他这打法的厉害了么!

        庄青瞿看到了。

        他依旧不觉得这种铤而走险、不讲常规的法子有什么好。皇帝竟然还一脸的比师律更起劲!就差把身边将士的旗子扒拉过去亲自给他摇旗呐喊了。

        他真快要被这个人给气死。

        是,师律偷了对方主将的人头得意坏了!可也不想想究竟为何才误入这等险境???

        也就是走运,因祸得福,庆幸乌逻禄王带的那一队是守备军而并非正规军吧!

        否则以两百人对几万人的战斗力,皇帝跟着他出了事,信不信在后世他就是前朝大奸臣褚酣刘坠一脉一流的闯祸精?

        岚王气得昏头,直接一把将皇帝拽到了自己的战马上。

        宴语凉“嗷”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他这么重一个长手长脚的男人,岚王天天是如何随意就拎得动他的。

        被那人一把把他抱了过去、裹进怀中,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一手掠着他的胸口,狠狠的摁在胸口。

        深深喘息。仿佛要将这人完整地揉碎在怀里,才能抚平庄青瞿这些天的焦躁与不安。

        大漠里的岚王,身上没有了宫中时清冷的幽香,反而周身经常都是风沙与金属冷冽的味道。

        宴语凉喜欢他在宫里的精致和香气,却也沉迷他此刻周身这般粗粝的气息。

        “青瞿……”他想问,你的病好了没有啊?还难不难受?

        怎么就追来了?身体如何,有没有好好睡觉,看着好憔悴的样子。

        好像都瘦了。

        可还没来及开口脖子便一痛,他被庄青瞿牙尖尖不轻不重狠狠咬住。

        宴语凉一个激灵,嚎道:“嗷嗷嗷,脏脏脏!”

        他可是在大漠里摸爬滚打了整整四天,晚上以天为盖地为庐,抹了一身的灰!

        结果他不嚎还好,一嚎岚王更咬着他不放了。

        完全是那种雄性生物独占欲极强、让人毛骨悚然的宣誓主权。如果可以,岚王可能都恨不得当场把他拆吃入腹、骨头都不剩。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身边还有那么多人……

        宴语凉此刻都没脸抬眼看身边的澹台泓和廖曦。

        非礼勿视。

        廖曦别过脸干脆装没有看到。

        澹台泓却一拽马儿就直接过来了。

        庄青瞿的马则随主灵得很,当场后退了几步撇开与澹台泓战马之间的距离,澹台泓却依旧向前逼近。

        庄青瞿抱紧怀里的人,完全是小朋友手里有糖不给人抢的防备模样。

        “不要脸,”澹台泓伸出手来,“占了我的东西那么久,快还给我。”

        “你的东西?!”庄青瞿那一瞬间抱着宴语凉腰的力度简直当场可以把他腰斩。

        清澄的眸子里冰冻千里一般,却又燃着森森蓝火。

        澹台泓:“是啊,我的东西,从年少时便一直是我的东西。”

        “你自己该比谁都心知肚明。快还我!”

        庄青瞿直接一手住了皇帝的耳朵:“他说不是!”

        澹台泓:“他说?”

        “是!他说的!他亲口说过,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无需挑拨离间,我信他不信你!”

        “阿昭他从以前……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是一个人的!以前伴读时他就只成日追着我跑,你什么时候见他去追过你、逗弄你?你在他身边好些年,又有什么用?那么多年你不也未曾打动他?”

        “他从锦裕四年……便是我的人了!每一天、每一夜,都跟我在一起!我日日都可以对他随意放肆、为所欲为!就要这么缠着他一辈子,你除了看着又能怎样?”

        这话简直是没法听。

        急躁程度与口不择言,难以想象会是端正优雅庄青瞿能说出来的话。

        不仅没法听还没法看。

        庄青瞿嘴笨,觉得说得不过瘾,直接当场捏着皇帝的脖子就吻了下去。

        澹台泓好整以暇,欣赏了眼前这场无能狂怒。

        小时候那个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冷眼斜睨二皇子的白衣小少年多傲气啊。

        你也有今天。

        深深一吻过后,庄青瞿俊美的脸上依旧是深深防备。而澹台泓也玩够了,扬起一抹浅浅的、戏谑的笑。

        “庄青瞿,我让你赶快把我的碧玉扳指快还给我,你在这胡扯些什么呢?”

        “……”

        庄青瞿的左手上一直戴着几枚戒指。

        那中指的黄珀是庄氏的传家宝,里面雕刻着家徽。宴语凉以前摸岚王手指时,那黄珀总是随便他玩,但拇指的翠玉扳指却总都有些许的抗拒,经常不给摸。

        他还以为那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如今才终于想起来,哪是什么宝贝啊?!

        那枚翠玉扳指,其实是二皇子早年在西市的古玩摊子用五两银子捡到的大漏,买回后擦去表面一层,里面是货真价实的帝王绿。

        但他要这玩意也没用。后来一次大家玩笑起哄之后,就随口说把它作为以后骑射比赛的奖品,第一者得。

        澹台泓是那年的第一,得了那碧玉扳指。

        庄青瞿不服,苦练一整年终于第二年赢过澹台泓将那扳指赢回手中。

        那次赛后他直接去问二皇子,说我拿个比这价值更高的冰魄坠子做以后的奖品,这个戒指……可以不可以就让我留着?

        宴语凉也没放在心上,只道千金难买他喜欢,就答应了。

        却不知道后来澹台泓又赢过庄青瞿,想把扳指拿回去,庄青瞿却只肯给他冰魄坠子。说这扳指二皇子送我就是我的了,你要什么别的金银财宝我家都有,只有这个绝对不给。

        时隔多年,澹台泓眯起眼睛:“赖皮狗,快还我。”

        庄青瞿竟也爆了粗:“你才是赖皮……你是猪!赖皮猪,猪狗不如!”

        师律的轻骑回撤过来,终止了他们的争吵。敌军那边终于也有人回过神来,高喊着:“杀了他们,替大王报仇——”

        河畔地势不平,他们这边刚好是一个小高地,敌方大军围来,澹台泓便一马当先先冲了下去。

        廖曦亦跟着冲去阵前。

        师律与轻骑站定回防,一把小火龙砍杀起劲。而澹台泓则黑金重弓一发十连更是逼得敌方连退,廖曦配合默契不断替他递箭。

        庄青瞿:“阿昭,你给我在后面待着,待好!不准动!”

        说罢亦策马上前,挥剑替澹台泓清理靠近他的敌军。

        澹台泓咬牙:“滚,不需你来!”

        庄青瞿:“我也不想!谁叫你没本事防守?你这些年武艺退步了!”

        “谁退步了,你凭什么穿师父的铠甲?”

        “你又凭什么用师父的弓?次次骑射都是我赢,他何时把弓给的你?”

        “都是你赢?把霸占我的戒指还给我!”

        可敌人再次涌上,澹台泓还是不得不精准一方,将后背彻底交给庄青瞿。

        一如他们小时候猎狐王那次,他险些掉下山崖,是庄青瞿将他拽上来。而后来庄青瞿的马被陷阱弄伤,也是他让出自己的马。

        一如与二皇子一同送灾民赈济粮那次。那次牵涉的军粮失窃大案经查庄氏与澹台氏都脱不了干系,两个人月下互相揭对方家里不像话的老底,疯狂互相伤害,第二天双双挂着黑眼圈继续查案。

        那么多年,两个人好像一直是对手,一直是宿敌。

        明明家境、才华、一切都那么相似,却永远不能惺惺相惜。

        庄青瞿羡慕过澹台泓。

        小的时候,甚至恨不得自己成为他。恨自己不像澹台轻轻松松什么都会,恨自己没有他的本事笑一笑就什么都有。

        而如今时光荏苒。

        再相见他却万分庆幸自己不是他。

        庆幸自己爹当年虽然飞扬跋扈,但到底个忠臣。否则,他是否也会同澹台一般身负千古罪臣之子的枷锁,想要回去的地方再也回不去,想要陪伴的人再也无法陪伴。

        只是想想那个可能性,心脏就在痛苦地碾压嘶叫。

        不敢再想,专心杀敌。

        没关系的,他们能赢。不用抵挡太久,援军要到了。

        果然很快,敌军的混乱伴随着大夏援军大旗招展。

        夏侯烈老将军已经击败了处月小王子的军队,一路追了过来。

        这个人一直是大夏沉默坚实的顶梁柱。从宣明帝时代的庄薪火、师云与夏侯烈将军,如今是岚王、师律与夏侯将军。老将军一直不变,经历过最好的时代与最坏的时代,一直默默守着这片疆土。

        敌军本就士气低落,此刻再见援军,早已无心恋战、纷纷逃散。

        澹台泓:“阿凉,你怎么了,还好么?”

        宴语凉身边多人护着,自然没事,只是头很疼。

        他刚才突然囫囵地又想起来了一些事。

        很多晦暗复杂的,连岚王都未必知晓的事……那些回忆在脑海里盘旋,连带就连周遭景物一时间又有些天旋地转。

        他身子摇摇欲坠的想吐,澹台泓扶了他一下。他努力稳住缰绳,艰难抬眼,只见眼前明亮的双眸之中千言万语。

        可澹台泓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道:“阿凉,叶里塞。”

        西域语里的袖琴,也是“终有一日还能相见”的意思,他在跟他道别,他要走了。

        “你要去哪?”

        澹台泓:“不知道,许是瀛洲,或者胶南,也许会去落云。”

        那一刻宴语凉想了很多。

        他是天子,他可以将澹台泓多年潜伏北漠的功绩昭告天下。

        又或者,若澹台泓不想背负着澹台氏的罪孽,那只要换个身份回大夏就可以。

        这万里江山那么好,除了恢弘万象的华都,还有万紫千红销金窟的江夏、大漠繁华的贺兰红珠、皇太弟治理得景美富饶的洛京……很多很多地方可以去。

        可他也知道,澹台泓不会愿意。

        他要去更远的地方,继续默默为大夏做事。从来无人让他潜伏,是他自己选的路,澹台氏那么多年在大夏造下的冤孽和伤痛,他想要一己承担。

        但他有朝一日会回大夏的。

        终有一天,等到他问心无愧、内心清白光明的那一天。

        天真又执着。宴语凉知道,这个人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

        “那澹台,叶里塞。”

        他还想说什么。

        他想说澹台,其实这世间万人万物,好的那么多。你也可以找个谁陪在身边,护着你懂你怜惜你,心疼你这么多年受的苦和委屈。

        但他没有这么说。

        因为澹台泓有更想要的东西。

        那天晚上在山坡上。澹台说过,他在异乡这么多年,唯一的安慰便是千里共婵娟,看着大夏一天好过一天。

        “那你多保重。”

        “愿大夏盛世和平、万国来朝,到那一日再相见。”

        澹台泓:“嗯,一定。”

        ……

        宴语凉回去以后躺了三天。

        他头疼,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就是一大堆糟糕的记忆伴随着剧烈的眩晕。

        “岚岚,头疼……”

        他难受又虚弱,一个劲抓岚王的衣服边边。岚王抱着他不断替他揉额角。

        “药草……”

        “阿昭放心,药草都在。”岚王亲了亲他的发顶,又咬牙,“下次再敢乱跑饶不了你!”

        宴语凉哭笑不得。

        无数糟糕的回忆里,好歹还有零星让他欣慰的地方。

        至少他此刻已经能清清楚楚地记起,他跟澹台之间,确实没有什么。

        是最信任的挚友,绝无其他。

        “日月不可及,山风入怀中”,澹台泓的字是“朱明”,而他后来给了庄青瞿一个“岚”字,此等巧合一首诗。听着就仿佛澹台泓是他抓不到朱砂痣白月光,而庄青瞿退而求其次怜取眼前人一样。

        但还真不是。

        首先,澹台泓的表字是他家里人给他起的,不是宴语凉给他起的。

        再者说,这首诗也是古人写的挂在文华殿上,也不是他写的,他不过是拾人牙慧。

        他和澹台泓确实没有什么。

        但是,他以前……确实对小庄很不好。他想起了很多片段。

        澹台还说他回来要跪搓衣板。

        真是乌鸦嘴,就他想起来的那些事跪搓衣板只怕是根本不够。

        宴语凉虽说一贯的遇着啥事儿都得扑棱蛾子一样挣扎求生一下,此刻都想干脆躺平算了。

        也真不怪岚王时时刻刻都想掐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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