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龙抬头
久儿回来的头几天里，一直哭闹个不停，谁都不让抱。特别是到了晚上，头转来转去地找人。看到一张脸哇哇地哭，看到另一张脸，哭声更大了。更是不敢进房子，只要一揭开门帘，孩子就惊恐地大哭，脖子伸得长长的，要让大人把她往出抱。
锦秋和世良轮流着哄，可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锦秋是个急性子，一听到娃哭，自己先上了头，有时把她难过得直掉眼泪。可是一想起这可怜的孩子，她的心立刻又软了。
她抱着久儿不停地在房间里摇啊，转啊，哄啊，唱啊，急得满头大汗……每次都是等到孩子自己哭累了，困得闭上了眼睛。
那时的被子都是窄窄的单人被，锦秋不会搂着孩子睡觉。只要孩子在她的被窝里，她就操心着孩子一会儿蹬被子了，一会儿腿又露出来了，一会儿肚子又受凉了，搞得自己整宿整宿睡不好，时间一长，都有点儿神经衰弱。所以，自打那时起，久儿就一直由世良搂着睡觉。
在去接久儿回来的前两天，世良已经从乔家大姐家里牵回来一只母羊。这只母羊刚生过小羊不久，奶水特充足。每天下午，锦秋或者世良都会到田里割很多的青草回来，世良有时也会砍下些树枝。他们把这只母羊喂得特别肥壮。
从此，久儿就过上了“羊女子”的生活，这是锦秋给久儿起的外号，她还常常指着母羊对久儿说:“看，那是你的羊妈妈。”
锦秋每天早早地就起了床，她把羊奶挤好，倒在锅里煮熟了，灌在奶瓶里。往往这时，久儿也就醒了，该吃奶了。
久儿再长大点儿的时候，就可以添加辅食了。
那时的白面总是很稀缺。锦秋总会把仅有的一点儿白面留出来。她常常会把面粉放在蒸笼里蒸熟，再放锅里不停翻炒，直到面粉又干又黄为止。每天，她会舀出几勺炒面粉，冲成糊状，喂给久儿吃。
每次蒸馒头的时候，她也会单独蒸出几个白面馒头来，单独留给久儿，基本都是做些菜汤泡着吃。
锦秋还另外养了几只母鸡，除了卖了一部分之外，其余的都给久儿吃了。尽管她想尽办法变着花样做，有时煮着，有时会炒着，有时是鸡蛋羹，但久儿还是给吃腻了，每次一见鸡蛋就不停地摇头，后来一吃下鸡蛋就肚子疼。
久儿对鸡蛋太敏感了。锦秋还为此试验过几次。她把盛过鸡蛋的碗，或者空碗，或者装点儿稀饭，放在久儿面前。久儿鼻子刚一接触到碗沿，就急得用手不停地将碗推开。
锦秋炒的鸡蛋总是金黄金黄的，让人看了不禁垂涎欲滴。久儿每次吃得不多，剩下的她都会留给世良。她说世良整天做体力活，应该吃好点儿才有劲。
世良在自留地里种了一大片蔬菜，除了自己吃之外，其余的都会卖掉换钱。
每年夏天的时候，都是蔬菜成熟的季节。那一行行用竹竿交叉支起的高高的架子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红红绿绿的西红柿，有的骄傲地站在枝头，有的则害羞地藏在绿叶的背后。大部分的小枝子上都挤着好几个，压得整个藤蔓都往下坠。支架再往上，是混种在一起的长长的豇豆蔓。在密密的枝与叶、西红柿与豇豆之间，总会零零星星、若隐若现地点缀着些黄的、紫的花。
这菜园子里肯定是少不了茄子，更少不了辣子。这些菜都是农家人的最爱，吃法也相当奇怪。比如锦秋，她每次炒茄子的时候，都会把茄子蒂也一起炒了。她喜欢吃那个，啃着一层一层的皮，筋筋的，像是吃鸡爪。
至于辣子呢，虽然地里也种了很多圆圆的大炮辣子，但她喜欢，她觉得那不够辣，她要吃长长的线辣子。怎么炒呢？不要红了的西红柿，而是要还没有熟的青柿子，切成小块，和辣子炒在一起，那吃起来才过瘾。如果不炒，她则会把辣子切成细细的碎末，倒些油盐醋腌着夹馍吃，真是爽极了！
今天一大早，世良就拉着各样蔬菜去乡里卖了，这大半天都过去了，还没见回来。锦秋给久儿用两个鸡蛋黄蒸了份蛋羹，准备吃过之后就去菜园里继续摘菜。
锦秋把久儿靠在墙上，自己准备去上个厕所。久儿紧张地站着，两只手晃晃悠悠地伸在身前，感觉随时准备跌倒的样子。
“妈妈！妈妈！”久儿有点儿害怕，不停地叫着妈妈。
“久儿乖，妈妈马上就过来。”
锦秋一手抱着久儿，一手挎着竹笼，准备去菜园了。路过久儿五伯贺世恩的家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拴在那两棵大椿树上的孩子，一棵树一个。两个孩子腰里均系着个长长的围巾，身子一次一次地往前冲，可是另一头却牢牢地拴在树上。年龄较小的聪聪一直哭喊着叫妈妈，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世恩两口子一定是下地了，这孩子没人看，就只能这么做。
锦秋走过去，连忙帮孩子擦干净了脸，再从竹笼里取出给久儿准备的一点白面馒头，给两个孩子各分了一点。
“你们两个不要哭，乖乖在这儿玩，婶婶去给你们找妈妈，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锦秋把两个孩子安慰好了，不再哭了，才继续向地里走去。
锦秋取出一个蛇皮袋子，铺在菜地的一头，然后把久儿放上去。
“久儿乖，在这儿等妈妈，妈妈去给你摘柿子哦！”说着，锦秋也掰了一块馒头，放在了久儿的手里。
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久儿高兴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咿咿呀呀地自个儿学着说话。
今天的阳光好，这西红柿比昨天红得更多。看着那红粉红粉的皮，那里边的瓤一定是又沙又多汁的，吃起来一定软软绵绵，酸酸甜甜的。锦秋每摘一个，都要使劲地咽一下口水，这不能吃，这一个个的都是钱。他们还要养久儿，还得过日子，这钱必须得攒起来。
有的西红柿会长得比较怪异，可能是由于枝干的挤压，会突出长长的一块来，就像一个奶嘴，或者像一个茶壶嘴。
锦秋也会偶然发现几个小小的，就已经红透了的西红柿，圆圆的，亮晶晶的，就像一棵棵红色的玛瑙。
锦秋会把这些都单独地放好，一会儿都送给久儿，心想着孩子一定会非常喜欢，或者吃，或者玩。
摘着，摘着，锦秋已经走出很远了。她把西红柿整整齐齐地、错落有致地摆在竹笼里，因为乱放一是占地方，二是会压坏柿子，那样就卖不出去了。很快，带来的竹笼早已装得满满的，再多放一个都会滚下来。她心想着世良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妈妈！妈妈！”突然传来久儿大声的哭喊声。
“久儿怎么了？”锦秋一听，慌忙地向久儿跑去，“是碰到野狗了，还是有蛇？”
急急火火跑近一看，周围啥都没有，可是久儿还在哭，见妈妈来了，就哭得更厉害了，两条腿不停地在蛇皮袋子上蹬着。
锦秋仔细地看了又看，才发现久儿腿上爬了一只黑黑的小蚂蚁。
“久儿，这是蚂蚁，不用怕！”锦秋把蚂蚁捏下来，放在久儿眼前，“妈妈现在就把它捏死！它以后再也不敢吓唬久儿了。”
锦秋把久儿抱起来，安慰了一番，久儿终于笑了。
她抱着久儿一边唱着儿歌，一边走到竹笼前，把刚才的小西红柿递给久儿。
“青菜青绿莹莹，辣椒红像灯笼，妈妈做饭我提水，爸爸种菜我捉虫，好孩子爱劳动，人人夸我好儿童。”
母女俩的歌声与笑声就像清脆的鸟鸣，一直荡漾在这菜园子的中间。
老人常说“一个娃娃穷三年，两年半都不得行。”
可是锦秋不这么想，她觉得等久儿会走路了就好了，她就可以一直带着久儿去干活了，有久儿待在身边，她会更开心，她的力气会更大，久儿就是她的开心果，是她力量的源头。
可是久儿都一岁了，还不会走路。
“没事，久儿还小，很多孩子不都是一岁多才学会走的嘛！”看着身边和久儿同龄的小孩子都一个个离开了妈妈的怀抱，锦秋却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转眼又是一个冬天，姑妈提前给久儿送来了过年的新衣服和新棉鞋。当得知久儿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姑妈也说:“这很正常，冬天娃穿得都厚，等过完年，娃脱了厚衣服就直接可以走了。”
“不着急的，姐，久儿现在也才一岁三个月嘛！”锦秋想想久儿姑妈说得很有道理，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久儿是贺军祥的大孙女，除了大儿子给生了个大孙子在，其他儿子还都没有添个一男半女，这久儿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过年的时候，大家争先抱着久儿玩耍，嬉闹。久儿还不会走路没关系，奶奶说了，女孩子走路晚了说明稳重。
过了年，就是二月二。这一天相传是龙抬头的日子，有个习俗就是剪头发，占占龙王的喜气，图个吉利。
大家小户都拿出推子，老老少少的男子都要剃个头。婆婆媳妇闺女们，也都在这一天要剪个心爱的发型，比过年前的理发还要重视，还要期待。
久儿一头绒绒的细发，锦秋也没敢有丝毫马虎。在久儿睡着时，她拿来剪刀，轻轻地在久儿的头顶处剪下一缕缕细细的头发。
剪完头发，她今天还有个好活儿呢，就是“炒豆豆”。
“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炒豆豆，你一把，我一把，剩下这把喂蚂蚱.蚂蚱撑得伸了腿，喜得小孩咧着嘴。”
她早早地揉了些硬面，趁着久儿还在睡觉的时候，就把这些又黄又酥的面豆豆炒好了。
装了满满一小盆，抱起睡醒的久儿，她要给久儿奶奶也送些面豆去。
出嫁刚半年的姑姑也来了，大家都坐在奶奶的房间里聊天。奶奶则坐在梳妆镜前，把那已经很顺溜的短发梳了一遍又一遍。见有一处翘起的头发，便拿来毛巾，倒了些开水敷在上面。
“久儿，快让姑姑抱抱！”久儿高高兴兴地迎了过去，可是一见姑姑的嘴在动，就又一口吞住了嘴。
“久儿这是在亲姑姑吗？”姑姑被久儿这突然的一个动作给吓愣了，“你把姑姑都咬疼了。”
“肯定是你在吃东西吧？”锦秋见了忙笑着解释道，“这孩子一见谁的嘴在动，就以为是给她喂吃的呢！”
“哈哈，原来是个小馋猫！”姑姑一听给乐了，把大家也都给逗乐了。
“久儿会走路了吧？”姑姑接着问道。
“还不会呢。”奶奶随意地说了一句，顺便去盆里取了些面豆给大家分着吃。
“久儿怎么这么笨，我们村一个女孩比久儿还小，人家早都会走了。”姑姑似乎有些着急地说着。
“谁说我们久儿不会走！”坐在一旁的锦秋一听这话，心里可不舒服了，你可以说我笨，但不能说我久儿笨，“久儿，来给你姑姑走一个！”
说着，锦秋抱过孩子站在另一头，与姑姑相对。
“久儿，你走过来，姑姑给你吃豆豆！”姑姑蹲下来，轻轻地唤着久儿。
锦秋慢慢地放开久儿，她知道久儿不会走路，刚才说的那句话，她就当是气话，只是为了表明她的立场。至于让久儿走过去，就全当是个娱乐，给孩子一个练习的机会罢了。
可是就在大家笑着，叫着，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到觉得真不可思议的时候，久儿真得张开双臂，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足足有两米远，一次也没跌倒。
自此，久儿便真正地学会了走路，而这一天的事，也成了这个大家族很神奇的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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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秋和世良轮流着哄，可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锦秋是个急性子，一听到娃哭，自己先上了头，有时把她难过得直掉眼泪。可是一想起这可怜的孩子，她的心立刻又软了。
她抱着久儿不停地在房间里摇啊，转啊，哄啊，唱啊，急得满头大汗……每次都是等到孩子自己哭累了，困得闭上了眼睛。
那时的被子都是窄窄的单人被，锦秋不会搂着孩子睡觉。只要孩子在她的被窝里，她就操心着孩子一会儿蹬被子了，一会儿腿又露出来了，一会儿肚子又受凉了，搞得自己整宿整宿睡不好，时间一长，都有点儿神经衰弱。所以，自打那时起，久儿就一直由世良搂着睡觉。
在去接久儿回来的前两天，世良已经从乔家大姐家里牵回来一只母羊。这只母羊刚生过小羊不久，奶水特充足。每天下午，锦秋或者世良都会到田里割很多的青草回来，世良有时也会砍下些树枝。他们把这只母羊喂得特别肥壮。
从此，久儿就过上了“羊女子”的生活，这是锦秋给久儿起的外号，她还常常指着母羊对久儿说:“看，那是你的羊妈妈。”
锦秋每天早早地就起了床，她把羊奶挤好，倒在锅里煮熟了，灌在奶瓶里。往往这时，久儿也就醒了，该吃奶了。
久儿再长大点儿的时候，就可以添加辅食了。
那时的白面总是很稀缺。锦秋总会把仅有的一点儿白面留出来。她常常会把面粉放在蒸笼里蒸熟，再放锅里不停翻炒，直到面粉又干又黄为止。每天，她会舀出几勺炒面粉，冲成糊状，喂给久儿吃。
每次蒸馒头的时候，她也会单独蒸出几个白面馒头来，单独留给久儿，基本都是做些菜汤泡着吃。
锦秋还另外养了几只母鸡，除了卖了一部分之外，其余的都给久儿吃了。尽管她想尽办法变着花样做，有时煮着，有时会炒着，有时是鸡蛋羹，但久儿还是给吃腻了，每次一见鸡蛋就不停地摇头，后来一吃下鸡蛋就肚子疼。
久儿对鸡蛋太敏感了。锦秋还为此试验过几次。她把盛过鸡蛋的碗，或者空碗，或者装点儿稀饭，放在久儿面前。久儿鼻子刚一接触到碗沿，就急得用手不停地将碗推开。
锦秋炒的鸡蛋总是金黄金黄的，让人看了不禁垂涎欲滴。久儿每次吃得不多，剩下的她都会留给世良。她说世良整天做体力活，应该吃好点儿才有劲。
世良在自留地里种了一大片蔬菜，除了自己吃之外，其余的都会卖掉换钱。
每年夏天的时候，都是蔬菜成熟的季节。那一行行用竹竿交叉支起的高高的架子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红红绿绿的西红柿，有的骄傲地站在枝头，有的则害羞地藏在绿叶的背后。大部分的小枝子上都挤着好几个，压得整个藤蔓都往下坠。支架再往上，是混种在一起的长长的豇豆蔓。在密密的枝与叶、西红柿与豇豆之间，总会零零星星、若隐若现地点缀着些黄的、紫的花。
这菜园子里肯定是少不了茄子，更少不了辣子。这些菜都是农家人的最爱，吃法也相当奇怪。比如锦秋，她每次炒茄子的时候，都会把茄子蒂也一起炒了。她喜欢吃那个，啃着一层一层的皮，筋筋的，像是吃鸡爪。
至于辣子呢，虽然地里也种了很多圆圆的大炮辣子，但她喜欢，她觉得那不够辣，她要吃长长的线辣子。怎么炒呢？不要红了的西红柿，而是要还没有熟的青柿子，切成小块，和辣子炒在一起，那吃起来才过瘾。如果不炒，她则会把辣子切成细细的碎末，倒些油盐醋腌着夹馍吃，真是爽极了！
今天一大早，世良就拉着各样蔬菜去乡里卖了，这大半天都过去了，还没见回来。锦秋给久儿用两个鸡蛋黄蒸了份蛋羹，准备吃过之后就去菜园里继续摘菜。
锦秋把久儿靠在墙上，自己准备去上个厕所。久儿紧张地站着，两只手晃晃悠悠地伸在身前，感觉随时准备跌倒的样子。
“妈妈！妈妈！”久儿有点儿害怕，不停地叫着妈妈。
“久儿乖，妈妈马上就过来。”
锦秋一手抱着久儿，一手挎着竹笼，准备去菜园了。路过久儿五伯贺世恩的家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拴在那两棵大椿树上的孩子，一棵树一个。两个孩子腰里均系着个长长的围巾，身子一次一次地往前冲，可是另一头却牢牢地拴在树上。年龄较小的聪聪一直哭喊着叫妈妈，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世恩两口子一定是下地了，这孩子没人看，就只能这么做。
锦秋走过去，连忙帮孩子擦干净了脸，再从竹笼里取出给久儿准备的一点白面馒头，给两个孩子各分了一点。
“你们两个不要哭，乖乖在这儿玩，婶婶去给你们找妈妈，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锦秋把两个孩子安慰好了，不再哭了，才继续向地里走去。
锦秋取出一个蛇皮袋子，铺在菜地的一头，然后把久儿放上去。
“久儿乖，在这儿等妈妈，妈妈去给你摘柿子哦！”说着，锦秋也掰了一块馒头，放在了久儿的手里。
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久儿高兴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咿咿呀呀地自个儿学着说话。
今天的阳光好，这西红柿比昨天红得更多。看着那红粉红粉的皮，那里边的瓤一定是又沙又多汁的，吃起来一定软软绵绵，酸酸甜甜的。锦秋每摘一个，都要使劲地咽一下口水，这不能吃，这一个个的都是钱。他们还要养久儿，还得过日子，这钱必须得攒起来。
有的西红柿会长得比较怪异，可能是由于枝干的挤压，会突出长长的一块来，就像一个奶嘴，或者像一个茶壶嘴。
锦秋也会偶然发现几个小小的，就已经红透了的西红柿，圆圆的，亮晶晶的，就像一棵棵红色的玛瑙。
锦秋会把这些都单独地放好，一会儿都送给久儿，心想着孩子一定会非常喜欢，或者吃，或者玩。
摘着，摘着，锦秋已经走出很远了。她把西红柿整整齐齐地、错落有致地摆在竹笼里，因为乱放一是占地方，二是会压坏柿子，那样就卖不出去了。很快，带来的竹笼早已装得满满的，再多放一个都会滚下来。她心想着世良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妈妈！妈妈！”突然传来久儿大声的哭喊声。
“久儿怎么了？”锦秋一听，慌忙地向久儿跑去，“是碰到野狗了，还是有蛇？”
急急火火跑近一看，周围啥都没有，可是久儿还在哭，见妈妈来了，就哭得更厉害了，两条腿不停地在蛇皮袋子上蹬着。
锦秋仔细地看了又看，才发现久儿腿上爬了一只黑黑的小蚂蚁。
“久儿，这是蚂蚁，不用怕！”锦秋把蚂蚁捏下来，放在久儿眼前，“妈妈现在就把它捏死！它以后再也不敢吓唬久儿了。”
锦秋把久儿抱起来，安慰了一番，久儿终于笑了。
她抱着久儿一边唱着儿歌，一边走到竹笼前，把刚才的小西红柿递给久儿。
“青菜青绿莹莹，辣椒红像灯笼，妈妈做饭我提水，爸爸种菜我捉虫，好孩子爱劳动，人人夸我好儿童。”
母女俩的歌声与笑声就像清脆的鸟鸣，一直荡漾在这菜园子的中间。
老人常说“一个娃娃穷三年，两年半都不得行。”
可是锦秋不这么想，她觉得等久儿会走路了就好了，她就可以一直带着久儿去干活了，有久儿待在身边，她会更开心，她的力气会更大，久儿就是她的开心果，是她力量的源头。
可是久儿都一岁了，还不会走路。
“没事，久儿还小，很多孩子不都是一岁多才学会走的嘛！”看着身边和久儿同龄的小孩子都一个个离开了妈妈的怀抱，锦秋却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转眼又是一个冬天，姑妈提前给久儿送来了过年的新衣服和新棉鞋。当得知久儿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姑妈也说:“这很正常，冬天娃穿得都厚，等过完年，娃脱了厚衣服就直接可以走了。”
“不着急的，姐，久儿现在也才一岁三个月嘛！”锦秋想想久儿姑妈说得很有道理，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久儿是贺军祥的大孙女，除了大儿子给生了个大孙子在，其他儿子还都没有添个一男半女，这久儿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过年的时候，大家争先抱着久儿玩耍，嬉闹。久儿还不会走路没关系，奶奶说了，女孩子走路晚了说明稳重。
过了年，就是二月二。这一天相传是龙抬头的日子，有个习俗就是剪头发，占占龙王的喜气，图个吉利。
大家小户都拿出推子，老老少少的男子都要剃个头。婆婆媳妇闺女们，也都在这一天要剪个心爱的发型，比过年前的理发还要重视，还要期待。
久儿一头绒绒的细发，锦秋也没敢有丝毫马虎。在久儿睡着时，她拿来剪刀，轻轻地在久儿的头顶处剪下一缕缕细细的头发。
剪完头发，她今天还有个好活儿呢，就是“炒豆豆”。
“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炒豆豆，你一把，我一把，剩下这把喂蚂蚱.蚂蚱撑得伸了腿，喜得小孩咧着嘴。”
她早早地揉了些硬面，趁着久儿还在睡觉的时候，就把这些又黄又酥的面豆豆炒好了。
装了满满一小盆，抱起睡醒的久儿，她要给久儿奶奶也送些面豆去。
出嫁刚半年的姑姑也来了，大家都坐在奶奶的房间里聊天。奶奶则坐在梳妆镜前，把那已经很顺溜的短发梳了一遍又一遍。见有一处翘起的头发，便拿来毛巾，倒了些开水敷在上面。
“久儿，快让姑姑抱抱！”久儿高高兴兴地迎了过去，可是一见姑姑的嘴在动，就又一口吞住了嘴。
“久儿这是在亲姑姑吗？”姑姑被久儿这突然的一个动作给吓愣了，“你把姑姑都咬疼了。”
“肯定是你在吃东西吧？”锦秋见了忙笑着解释道，“这孩子一见谁的嘴在动，就以为是给她喂吃的呢！”
“哈哈，原来是个小馋猫！”姑姑一听给乐了，把大家也都给逗乐了。
“久儿会走路了吧？”姑姑接着问道。
“还不会呢。”奶奶随意地说了一句，顺便去盆里取了些面豆给大家分着吃。
“久儿怎么这么笨，我们村一个女孩比久儿还小，人家早都会走了。”姑姑似乎有些着急地说着。
“谁说我们久儿不会走！”坐在一旁的锦秋一听这话，心里可不舒服了，你可以说我笨，但不能说我久儿笨，“久儿，来给你姑姑走一个！”
说着，锦秋抱过孩子站在另一头，与姑姑相对。
“久儿，你走过来，姑姑给你吃豆豆！”姑姑蹲下来，轻轻地唤着久儿。
锦秋慢慢地放开久儿，她知道久儿不会走路，刚才说的那句话，她就当是气话，只是为了表明她的立场。至于让久儿走过去，就全当是个娱乐，给孩子一个练习的机会罢了。
可是就在大家笑着，叫着，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到觉得真不可思议的时候，久儿真得张开双臂，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足足有两米远，一次也没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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