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意起（3）
今日是祁承恭回京述职的日子，早早他便差贺阿翁收拾好随身物品，打马回府。祁镇安作为长子，虽是庶出，却也担负为人子的重任，出门十里相迎。如今他已是太学门生，不日便要科举出仕，在官场子弟中也略有薄名，只不过赶不上冯从鄣谢朴光等人就是了。
远远儿的祁承恭便见祁镇安纵马而来，身后跟着辆马车供祁承恭归途休憩。见儿子愈发出挑，祁承恭自然心生喜悦，大赞:“吾儿类我当年！”再看祁镇安不骄不躁，愈发谦恭:“请阿耶上车，孩儿自当为阿耶护卫左右！”
“马车无趣。”祁承恭大笑:“吾儿不若同为父一起纵马回去，岂不快哉！”说完一扬鞭，绝尘而去。
祁镇安向来冷漠的脸上难得一笑，轻叩马镫也追了上去。
“阿耶回来了！”还未进门，祁承恭的怀里便扑进了一个粉色的娇俏身影，将他撞得一个趔趄。
“恬安，不得胡闹！”祁镇安板着脸伸手欲将她拉下来。
恬安翻了个白眼不耐的挥开祁镇安的手，只笑嘻嘻的同祁承恭撒娇:“阿耶咱们快进去，阿娘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祁承恭未注意到兄妹二人方才的小动作，见到家人自然十分高兴，任由恬安扯着自己袖子往里屋走。祁镇安望着方才被挥开的手发怔，只一瞬又回复了一贯的冷漠，他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也随他们进了门。
“阿郎辛苦。”杨瑾君盈盈一福，祁承恭许久未见发妻，竟发现她鬓角藏了几根银发，又想到自己出仕在外，家里一应大小事务皆由她一人操劳，不禁泛起疼惜怜爱之情，忙还礼道:“大娘子辛苦！”
恬安吐舌扮鬼脸道:“阿耶娘亲你们晚上再对拜罢，恬儿都要饿死了，咱们先用饭可好？一会儿冯从郁还要带我去玩儿——”忽的恬安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捂着嘴讪笑。
“越来越没规矩！”杨瑾君皱眉:“说了多少次不可跟男子单独出去，你怎得如此不听话！”
“娘亲，屋里太闷了，我就是出去散散心！”恬安抱着杨瑾君的手装可怜:“您看女儿天天要背书，学女工，还要跟着嬷嬷们学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都没有时间去玩儿啦！”
听到如此，祁承恭唔道:“你方才说的冯从郁……是国公爷家的小郎君冯献么？”
杨瑾君为难的点点头:“那小子成日找各种由头来见恬儿，好几次都是被国公家大郎君冯默揪着颈子拎走的……”
“咳。”祁承恭咳嗽一声隐藏尴尬:“其实我看从郁那孩子还不错，有他大哥从鄣做榜样，想来人品也差不到哪里去，只要不过分，若恬儿想出去玩也就随了他们罢。”
“阿耶，此事甚是不妥！”祁镇安果然按捺不住，怒斥恬安道:“身为女子，就该在家中好好学习女德，若被旁人引逗坏了品行，岂不是丢祁家的脸面！”
祁恬安一听这话就像是炸了毛的小猫，她因小时苏氏做的那些勾当一直迁怒祁镇安，又觉得阿姊清安离家也是因为这些缘故，因此恨极了这个兄长:“我坏不坏品行关你何事，横竖祁家的脸面不在你一个人身上就是了！”
“恬儿，怎么跟你兄长说话呢，快点道歉！”杨氏虽然厌恶苏氏，但也不想让两兄妹反目，因此时常劝诫责骂，恬安却像个梗直了脖子的小牛犊，唯独在这件事上对杨瑾君一字不听。
见气氛剑拔弩张，祁承恭不得不开口制止:“恬儿，那是你阿哥，快别胡闹了，给你阿哥道歉。”
“我偏不！”祁恬安偏头倔强道:“当年他怎么对阿娘和阿姊的，又是怎么对我的？这会子充起大哥了，我今儿偏不——”
“恬安！”门外，方进家便听到屋内吵闹的祁清安及时制止了她的话头，她未来得及拜见众人，而是先走到了恬安面前皱眉道:“怎么，不认兄长？我听闻阿娘早早替你请了先生，原来恬儿这些年圣贤书竟白读了！”
“阿……阿姊？”恬安先是一怔，继而狂喜道:“阿姊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恬儿都要想死你了！”
祁清安未理会恬安，她先向同样震惊的阿耶阿娘行了一礼，然后又对面色沉重的镇安一拱手，尔后才又重新面对恬安严肃道:“恬儿可认错？”
“阿姊！”恬儿本想效法之前，撒个娇了事，没想到清安不吃这一套，她瘪了瘪嘴，用手指悄悄扯了扯清安衣袖恳求道:“恬儿认错还不行嘛！阿姊……好阿姊你别生气了！”为表诚意，她还强压怒火敷衍的同镇安道了声歉，又可怜兮兮的望着清安。
“恬儿乖。”清安这才笑了，把恬安搂在怀里。
看到这里，祁承恭和杨瑾君不免感叹福祸相依果然是句箴言，从前觉得放任祁清安被困在陆府会害了她，没想到几年下来祁清安愈发沉稳，倒不似小儿女之态，着实可喜。
只有祁镇安在一旁沉默良久，他都不确定，眼前之人和当年那个雨夜的她是否是同一人，只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看向祁清安的眼神中那一份坚韧啪的裂开了一道小缝。
“清儿，此番回来，必是要常住了吧？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陆家那两个小子可曾欺负你？”祁承恭终于瞅到了机会同祁清安说话，爱女一别几年，做父亲的不痛心是假的，只可惜当年他无力阻止那些顶端的权贵，不然何至于让爱女赴险？
“清儿是大姑娘了。”杨瑾君只是一脸慈爱的望着女儿，同时也是为了抚平祁承恭内心的愧疚。
“阿娘说的对，清儿是大姑娘了，该有自己的担当。”祁清安笑眯眯的替祁承恭斟酒，后者欣慰至极就差当桌老泪纵横，祁恬安在一旁支着脑袋为晚上是和娘亲睡还是个阿姊睡这个问题苦恼，而祁镇安依旧不动声色在观察清安。
“还未贺过，兄长入了太学，拜在谢侍郎门下。”清安再次拱手，献上随身礼盒。
本来听聊天好好的，祁镇安没想到祁清安如此客气，当下无意识接过礼物道了声:“多谢。”
“阿姊，我呢我呢？我的礼物呢？”祁恬安小狗腿似的扒在祁清安身上，惹得众人轻笑，唯独祁镇安冷着脸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
“你呀！我何时会少了你的？”祁清安轻刮她鼻头。如果说祁承恭和杨瑾君对祁清安来说不过是重生后偶然相认的亲生父母，只因他们对自己慈爱体贴，所以她才投桃报李，那么祁恬安对她来说就真的是妹妹一样的人，凭借本能眷顾疼惜罢了。她当即又命云汀搬出另外几个沉甸甸的锦盒:“这些年生辰我没有在你身边，可礼物我却一个不落都备下了，只愿我们恬安能福履相随，过得恣意随心才好。”
“还是阿姊疼我……”小丫头抽动鼻翼，眼眶发酸掉下几滴眼泪。眼下父母慈爱，姊妹和睦，只剩下祁镇安茕茕孑立像是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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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儿的祁承恭便见祁镇安纵马而来，身后跟着辆马车供祁承恭归途休憩。见儿子愈发出挑，祁承恭自然心生喜悦，大赞:“吾儿类我当年！”再看祁镇安不骄不躁，愈发谦恭:“请阿耶上车，孩儿自当为阿耶护卫左右！”
“马车无趣。”祁承恭大笑:“吾儿不若同为父一起纵马回去，岂不快哉！”说完一扬鞭，绝尘而去。
祁镇安向来冷漠的脸上难得一笑，轻叩马镫也追了上去。
“阿耶回来了！”还未进门，祁承恭的怀里便扑进了一个粉色的娇俏身影，将他撞得一个趔趄。
“恬安，不得胡闹！”祁镇安板着脸伸手欲将她拉下来。
恬安翻了个白眼不耐的挥开祁镇安的手，只笑嘻嘻的同祁承恭撒娇:“阿耶咱们快进去，阿娘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祁承恭未注意到兄妹二人方才的小动作，见到家人自然十分高兴，任由恬安扯着自己袖子往里屋走。祁镇安望着方才被挥开的手发怔，只一瞬又回复了一贯的冷漠，他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也随他们进了门。
“阿郎辛苦。”杨瑾君盈盈一福，祁承恭许久未见发妻，竟发现她鬓角藏了几根银发，又想到自己出仕在外，家里一应大小事务皆由她一人操劳，不禁泛起疼惜怜爱之情，忙还礼道:“大娘子辛苦！”
恬安吐舌扮鬼脸道:“阿耶娘亲你们晚上再对拜罢，恬儿都要饿死了，咱们先用饭可好？一会儿冯从郁还要带我去玩儿——”忽的恬安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捂着嘴讪笑。
“越来越没规矩！”杨瑾君皱眉:“说了多少次不可跟男子单独出去，你怎得如此不听话！”
“娘亲，屋里太闷了，我就是出去散散心！”恬安抱着杨瑾君的手装可怜:“您看女儿天天要背书，学女工，还要跟着嬷嬷们学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都没有时间去玩儿啦！”
听到如此，祁承恭唔道:“你方才说的冯从郁……是国公爷家的小郎君冯献么？”
杨瑾君为难的点点头:“那小子成日找各种由头来见恬儿，好几次都是被国公家大郎君冯默揪着颈子拎走的……”
“咳。”祁承恭咳嗽一声隐藏尴尬:“其实我看从郁那孩子还不错，有他大哥从鄣做榜样，想来人品也差不到哪里去，只要不过分，若恬儿想出去玩也就随了他们罢。”
“阿耶，此事甚是不妥！”祁镇安果然按捺不住，怒斥恬安道:“身为女子，就该在家中好好学习女德，若被旁人引逗坏了品行，岂不是丢祁家的脸面！”
祁恬安一听这话就像是炸了毛的小猫，她因小时苏氏做的那些勾当一直迁怒祁镇安，又觉得阿姊清安离家也是因为这些缘故，因此恨极了这个兄长:“我坏不坏品行关你何事，横竖祁家的脸面不在你一个人身上就是了！”
“恬儿，怎么跟你兄长说话呢，快点道歉！”杨氏虽然厌恶苏氏，但也不想让两兄妹反目，因此时常劝诫责骂，恬安却像个梗直了脖子的小牛犊，唯独在这件事上对杨瑾君一字不听。
见气氛剑拔弩张，祁承恭不得不开口制止:“恬儿，那是你阿哥，快别胡闹了，给你阿哥道歉。”
“我偏不！”祁恬安偏头倔强道:“当年他怎么对阿娘和阿姊的，又是怎么对我的？这会子充起大哥了，我今儿偏不——”
“恬安！”门外，方进家便听到屋内吵闹的祁清安及时制止了她的话头，她未来得及拜见众人，而是先走到了恬安面前皱眉道:“怎么，不认兄长？我听闻阿娘早早替你请了先生，原来恬儿这些年圣贤书竟白读了！”
“阿……阿姊？”恬安先是一怔，继而狂喜道:“阿姊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恬儿都要想死你了！”
祁清安未理会恬安，她先向同样震惊的阿耶阿娘行了一礼，然后又对面色沉重的镇安一拱手，尔后才又重新面对恬安严肃道:“恬儿可认错？”
“阿姊！”恬儿本想效法之前，撒个娇了事，没想到清安不吃这一套，她瘪了瘪嘴，用手指悄悄扯了扯清安衣袖恳求道:“恬儿认错还不行嘛！阿姊……好阿姊你别生气了！”为表诚意，她还强压怒火敷衍的同镇安道了声歉，又可怜兮兮的望着清安。
“恬儿乖。”清安这才笑了，把恬安搂在怀里。
看到这里，祁承恭和杨瑾君不免感叹福祸相依果然是句箴言，从前觉得放任祁清安被困在陆府会害了她，没想到几年下来祁清安愈发沉稳，倒不似小儿女之态，着实可喜。
只有祁镇安在一旁沉默良久，他都不确定，眼前之人和当年那个雨夜的她是否是同一人，只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看向祁清安的眼神中那一份坚韧啪的裂开了一道小缝。
“清儿，此番回来，必是要常住了吧？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陆家那两个小子可曾欺负你？”祁承恭终于瞅到了机会同祁清安说话，爱女一别几年，做父亲的不痛心是假的，只可惜当年他无力阻止那些顶端的权贵，不然何至于让爱女赴险？
“清儿是大姑娘了。”杨瑾君只是一脸慈爱的望着女儿，同时也是为了抚平祁承恭内心的愧疚。
“阿娘说的对，清儿是大姑娘了，该有自己的担当。”祁清安笑眯眯的替祁承恭斟酒，后者欣慰至极就差当桌老泪纵横，祁恬安在一旁支着脑袋为晚上是和娘亲睡还是个阿姊睡这个问题苦恼，而祁镇安依旧不动声色在观察清安。
“还未贺过，兄长入了太学，拜在谢侍郎门下。”清安再次拱手，献上随身礼盒。
本来听聊天好好的，祁镇安没想到祁清安如此客气，当下无意识接过礼物道了声:“多谢。”
“阿姊，我呢我呢？我的礼物呢？”祁恬安小狗腿似的扒在祁清安身上，惹得众人轻笑，唯独祁镇安冷着脸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
“你呀！我何时会少了你的？”祁清安轻刮她鼻头。如果说祁承恭和杨瑾君对祁清安来说不过是重生后偶然相认的亲生父母，只因他们对自己慈爱体贴，所以她才投桃报李，那么祁恬安对她来说就真的是妹妹一样的人，凭借本能眷顾疼惜罢了。她当即又命云汀搬出另外几个沉甸甸的锦盒:“这些年生辰我没有在你身边，可礼物我却一个不落都备下了，只愿我们恬安能福履相随，过得恣意随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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