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灯的故事
<p>“如果你有一盏灯，你想做什么？”</p>
<p>“我想......点亮它。”</p>
<p>“如果点亮它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呢？”</p>
<p>“我能得到什么呢？”</p>
<p>“很多啊，比如，你的父皇可以活下去，再比如，你可以做这王国第一个女帝......”</p>
<p>“能让我的母后活过来吗？”</p>
<p>“真是贪心的孩子，已经失去的东西是回不来的，你只能许愿未来要得到什么，或者，不必失去什么。”</p>
<p>噗哧，火光在黑暗中闪现，却没能驱散黑暗，反而凸显出四周的黑暗，显得更加迷离而神秘。</p>
<p>“我会死吗。”</p>
<p>“会，但不是现在。”</p>
<p>“那是什么时候？”</p>
<p>“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天亮之前，谁知道呢。”</p>
<p>......</p>
<p>“你骗人，那个人不是我父皇。”</p>
<p>“哦，怎么不是，他比你父皇高了还是矮了，胖了还是瘦了？”</p>
<p>“他，他......反正他不是。我的父皇是这天底下最仁慈、最和蔼的君主，才不是那个草菅人命的怪物！”</p>
<p>“仁慈？和蔼？”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我天真的公主啊，难道你不知道，仅凭这些，是做不成一个合格的君王的。”</p>
<p>“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父皇能活下来吗？”</p>
<p>“我点亮了灯，向他许愿......”</p>
<p>“不不不，孩子，一盏灯是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的，你有想过为什么你的父皇病入膏肓而那些太医却只能不痛不痒地说一句忧思过度，再开一些吃不死人也救不活人的药么？！”</p>
<p>......</p>
<p>“因为你的父皇是心病。我不过是将藏于你父皇心底的阴暗激发出来，让他自己拔除了这块心病。你看，你那宰辅叔叔死了以后，你父皇不久好起来了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p>
<p>“我能把我的愿望收回么，我想要我的父皇回来，哪怕，父皇会死掉。”</p>
<p>“可怜的孩子，我之前告诉过你，已经失去的东西是回不来的。”停顿了一下“不过......”</p>
<p>“不过什么？”</p>
<p>“不过，你可以再许一个愿。”</p>
<p>“可是，我已经许过一次愿了，我没有另一次生命。”</p>
<p>“但是，你还有灵魂啊。把你的灵魂交给我，你就能再许一次愿。”</p>
<p>那盏灯又出现在她面前，不，不是那一盏，和第一次见到的灯虽然很像，但并不是同一盏灯，而且，这盏灯并没有灯芯。</p>
<p>“......这才是你不让我死的原因是吧！”</p>
<p>“啊！我的小公主终于发现了啊，那你要做我的灯芯么。”</p>
<p>“我有拒绝的权利吗。”</p>
<p>“好像，没有呢。”</p>
<p>男孩问女子，“那最后那位公主真的变成灯芯了么？”</p>
<p>“是啊，她许愿让她的父皇患上了无药可救的病，然后变成灯芯，等待下一个将她点亮的人。”</p>
<p>“那下一个点灯的人是不是也会死？！”</p>
<p>“我不知道，因为那位公主变成的灯芯，再也没有人能点燃。”</p>
<p>男孩将身子向火堆挪了挪，“姐姐讲的故事和姐姐手里的灯不一样诶，故事里的那盏灯是吃人的怪物，不过那位公主好勇敢的样子，姐姐你说是不是。”</p>
<p>女子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那位公主，其实很傻也很自私啊！</p>
<p>“故事讲完了，我要走了。”女子起身，提着她从不离身的灯转身就走，好像她不过是心血来潮要讲个故事，现在故事讲完了，她便要离开了。</p>
<p>“姐姐......”男孩起身要追，脚下生风般，无奈明明近在咫尺，却好似和眼前人隔了千重山海，万里迷雾，越隔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p>
<p>男孩停下了脚步，他恍惚觉得，自己不能在追了，甚至，他已经忘了自己要追什么。但他有种感觉，他和姐姐，早晚有一天会相见的。</p>
<p>女子依然提着她的灯，缓步而行。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她都不曾参与。</p>
<p>但是如果你能看向她皎洁如月的脸上能清晰倒映出你的身影的眼眸，说不定你会发现，那双眼睛里的迷茫。</p>
<p>其实，她本来不想讲那个故事的，但是看着这个男孩，突然就想起了当初那个想要点灯的少年。</p>
<p>她手中的灯其实原本不该被点亮的，因为她就是那个灯芯。</p>
<p>作为一根灯芯，只要她一直沉睡着，就不会被点亮。</p>
<p>可是谁曾想，会有这么一天，没有血腥，没有欲望，她就这么醒来，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平静如雨后初晴的夜色，连空气都散发着清净的味道。</p>
<p>她被唤醒的那天，大概是月中吧，月亮很大很圆。她睡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快要忘记月亮的模样了，一醒来就就是这样明媚的月色，真是让她好欢喜，好欢喜!</p>
<p>然而，欢喜过后就是深深的惧怕，她知道她被唤醒所**的含义--那表示，又有一个无辜的人会被欺骗，失去生命的代价却不能完成心愿，甚至和她一样，连灵魂都不能得到安息。</p>
<p>她看向唤醒她的人，那大概是个很俊逸的少年吧--真是抱歉，时间太久远了，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她只还记得，唤醒她的少年有双很漂亮的眼睛！有着这么一双漂亮眼睛的人，应该长得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但是再俊美的容颜依然敌不过这岁月的无情手，他不曾白发苍苍，却在她的记忆里成为一杯黄土。</p>
<p>刚被唤醒的她，是作为一盏被点着的灯存在着的，和别的宫灯没有区别，她一样怕风吹雨淋，不能磕不能撞。这盏很“神奇”的灯，并没有因为背负着人命而变得特殊，反而因为经历了太多风雨而变得破旧不堪。她有时甚至会觉得，就让这盏灯零落成泥多好，这样说不定她也能得到解放，哪怕就此灰飞烟灭也比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要好，但是看着执灯的手，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p>
<p>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小小的却满布着茧子，有着不符年纪的粗糙皮肤的手。她曾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从小被娇生惯养，母后疼她，不会跟她说这些后宫之中的糟心事，父皇更不会跟她提这些，她虽也曾见过些小宫女小太监被欺负的事，但何曾想过，居然连堂堂皇子也会被欺压，她有些哥哥弟弟，纵使不受宠，也不会任由这些下贱的奴仆欺负至此。而这执灯的皇子，他才六岁啊！六岁！还是可以撒娇卖宠，捅了天大篓子也会被原谅的年纪，却已经操持贱役，身边连个贴身小厮都没有，在这荒草丛生的破烂宫殿里苟且偷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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