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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血染月牙湖 (上)

小说:上行杯作者:易韦字数:4225更新时间 : 2018-05-27 08:29:00
  冬日苍野,一骑南来。雪后初晴天气,阳光映在雪面上很是耀眼,似铺千万碎银,穿十里青峡,景色顿变,一座高山迎面撞来,是为不咸山。

  马高九尺,股上有旋毛如日,其身毛色白若宣纸,是名昼光。马上是个高大骑士,坐在马上即有丈半之高,身子笼在一件白袍里,白袍随马蹄步跌宕出浪卷,竟是一件通体用白虎皮毛做成的袍子。

  骑士在山前驻马,只见烟林清旷,窠石藏埋积雪之下,气象萧疏,他看向右侧,山道旁竖一断碑,仍有五丈之高,堪见上书北岳不咸山五个大字,下首铭着齐帝吕冉开泰十六年题一行小字。他只漠然扫了一眼,便又驾马,沿山道而去。

  过不咸山,以北四十里,即入左帐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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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牙湖。

  此湖又称小北海,因其形貌酷似金帐王庭腹地大湖北海而名(古称贝加尔湖为北海,此处借用一下,至于小北海,则是笔者臆作,文中亦不乏不咸山,辽河这般地方,或是取自山海经,或是借用其名而已,勿细审),形貌虽似,但面积小了百倍,便没了北海那份浩荡深邃。湖面澄澈,碧波荡漾,合百顷面积,北岸断崖犬牙呲互,落差最大处达十丈,辽河最大的一股分支便在此处收了尾,独南岸地势平坦,于是白岩堡里的人们每次出来割韭菜,来时都得绕湖十余里,才能到南岸饮马。

  南岸多平坡,雪后晴日缘故,积雪涓涓融化成溪,源源入湖。

  这本该是个寻常日子,平静湖面却为一声声噗通声碎了镜面,染了红妆。只见数百人沿湖抛着什么物件,鲜血染红了里许湖面,而不多时,万籁俱寂,湖面也缓缓泯去红妆。

  一白面书生骑马沿湖查看,见得尸首具是绑上石头沉入湖底方缓缓回帐,这本不用他这黑风盗二当家来做的,只是此番所谋之事甚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老二,都处理好了么。”次座上的虬髯汉子问道,今次那白眉剑客不知哪儿去了,只在主座旁立着一年轻剑客,但他也没敢坐到主座上去,毕竟事成之后对其还多有劳待。

  “都处置好了。”白面书生答道,面上却隐有忧色,似想说什么,但瞟了一眼主座旁的年轻剑客,又咽下了话。

  虬髯汉子点点头,又闭眼调息。自前夜凌晨雪势减小,他们便连夜奔袭百里,踩着尺深积雪,到了这月牙湖南岸,又经昨日一战,自是颇为疲惫,这虬髯汉子所练功法乃是五行火属,不比白面书生所练木系功法有绵长韧劲,没突破六品桎梏的武者,战时全靠一口真气,也难怪这虬髯汉子要抓紧时机调息备战了。

  白面书生刚走出一半,又道“乌岐寨和夺龙寨人手在布置事宜上有点冲突,大战在即,大哥恐怕还是去看看。”

  虬髯汉子一脸不愉,收功起身,一边迈着大步一边道“这两个寨子就知道惹是生非,等大事成了就把他们一起收拾!”

  白面书生低头不语,瞥见那剑客只是朝他二人看了看就又闭眼调息去了。待得出了鹿皮帐,他才压低声音道“大哥,此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虬髯汉子迈步在前,猛然听见这么一句,步子一顿,沉声道“老二,我又何尝不知,可前夜一场暴雪,我们带头把其他会盟的小寨子杀的杀撵的撵,回去后幽并二州诸盗定然容不下我们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白面书生蓦然抬头,喃喃道“真没退路了啊。”

  虬髯汉子拍拍他肩膀,道“走吧,去把那两个寨子的事解决了。”

  他对自家二弟此刻想法倒是有所了解,这白面书生本是并州一进士,曾是大齐一位手眼通天人物的学生,说学生其实也算不上,只是科举时候那位大人物正好做了他批卷考官,后来那位一朝树倒,他也就被发配到塞外做个小书吏,再后来也是命运欺弄,携家眷终于回京升迁时候,遇上匪徒,家破人亡,而虬髯大汉顺手灭了那股不长眼的在自己地盘上打劫的土匪后,顺便把他截回来,不想此人确有奇才,对塞外官兵清剿的布置习惯颇为熟悉,打劫也一学便会,最终成了这黑风寨的二当家。这么出身的人,真要去打劫故国使团时候,心里自然惴惴不安。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伏击地点。

  此处是一个数十丈长斜坡,其后是一片低于坡顶半人高的平地,在上可展望大半个南岸。上有一片村舍,约三百来户人家,敢在这月牙湖住的自然不是寻常人家,收成好的年份便是良民,遇上饥荒之类,自然都成了无所不为的匪徒,此处村民性情剽悍,但又贫穷困苦,所以便是马贼也一般懒得招惹他们。然而今日他们却还是遭受了灭顶之灾,原因只是这一行悍匪嫌村民们占据了这么个绝佳的埋伏地点。

  坡上有株矮松,两拨人在松旁相隔数十丈争执着。左侧一伙约四百人,均着灰白头巾,为首的是一马脸汉子,右侧一伙只小三百人,装色不一,为首的却是个妖媚女子。虬髯汉子见得双方已然摆明车马,心下冷笑,朝着后面一扬下巴,白面书生会意,向后一喽啰吩咐道“去让三弟把人手带过来。”

  两拨人见得村舍那边走来个虬髯汉子,为首的都让各自手下略略收检了下污言秽语。

  虬髯汉子缓缓踱来,见状道“夺龙寨季当家季大侠,乌岐寨彦当家彦三姐,肥羊再过一两日便到了,不好生修整,这是闹哪般啊?”

  妖媚女子声音清厉含煞,道“杜当家的,非是老娘想惹事,而是有人的手下管不住自己胯下那活,欺辱我的姐妹。”  马脸汉子啐了一口道“我那弟兄才过了手瘾你们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便阉了他,你他娘的是谁想惹事。”马脸汉子声音粗豪,一双鼠眼却滴溜转动,私下打量了虬髯汉子,确定来人只有黑风寨大当家和二当家,又瞥了瞥妖媚女子那边数十个姿态诱人的女子,舔了舔嘴唇。

  虬髯汉子闻言一皱眉,暗骂夺龙寨的混球没什么定性,道“此番事宜且给我黑风寨个面子如何,彦三姐这边已经出了气,就莫要再追究了,至于季当家的这边,等截下使队,里面一应女眷,除了那位贵人,都让你们先挑三成如何。若是你们还有什么争执,那就事后自行了断。”

  马脸汉子身旁一金鱼眼汉子却见到自家大哥神情模样,哪还不晓得他心思,趁着虬髯大汉说话功夫低声道“大哥,机会难得,你一发话我们就干!”

  马脸汉子心思躁动,微微点头。

  白面书生瞅到夺龙寨似有异动,附耳道“大当家,夺龙寨那边怕是有些不安分,不如我留在这儿周旋。”

  虬髯汉子见得矮松左侧动静,心底已起杀机,果断道“二弟,我若作势离去对面必然暴起,你且去汇合老三一起过来。”

  白面书生看着虬髯汉子全然不加防备的后背,右手微微一握又松开,低眉掩去眸底一丝血红,压抑着道“这如何使得!”

  虬髯汉子却不回答,突的大笑一声阔步走向马脸汉子,右手在背后做了个让书生快走的手势。

  金鱼眼道“大哥,那厮找死来了,干吧!”

  马脸汉子面上阴晴不定,狐疑的盯着虬髯汉子一步步走来。

  此刻矮松右侧的乌岐寨也看出异常,彦三娘吩咐道,都把刀子拿好了,若是杜当家的被围我们马上去救。她心底却是暗骂,若真有个什么,自己还真得非救那黑风寨大当家,自己在三方里最弱,又和夺龙寨结怨,若是平时看他夺龙寨对杜当家动手脚倒也乐得坐山观虎斗,但这么个要紧关头,要是不救,等夺龙寨和黑风寨分出个生死了,自己铁定被清算。

  金鱼眼急促道“大哥!下令吧!”

  虬髯汉子背手迈来,见得马脸汉子身周人等都按紧了刀柄,笑笑道“怎么,季当家的想趁我手下不在杀了我这调解人么,嗯?”

  彦三娘看见黑风寨杜大当家竟然离马脸汉子只有数丈了,急道“乌岐寨的姐妹兄弟们跟上。”话音未落,人便刷的冲出。

  乌岐寨诸人见自家大姐都身先士卒,哪有畏缩的道理,加上对夺龙寨憋着口气,便都哗啦跟上了。

  夺龙寨看见乌岐寨的人猛然冲杀过来,又正绷紧了心弦,不禁琤琤拔刀。

  虬髯汉子见得动静,鼓足内力,喝道“季当家!你当真今日要一人战我两寨么!”

  马脸汉子此刻也回转过神来,知道自己若刚刚不犹豫,而是果断杀了那姓杜的,还事有可为,可当下乌岐寨的人也靠过来了,以姓杜的那六品下武功,自己这儿的高手们还真难做到乌岐寨的人救援之前就瞬杀之,遂佯怒道“都把刀放下,刀口是能对着我们东北大响马杜大当家的么!”

  金鱼眼长叹着把刀一掷,直入地面尺余,道“大哥啊!”

  乌岐寨诸人虽多有不甘,也都缓缓收刀。

  虬髯汉子此刻却暴然跃起,一步飞过数丈,右手一抽,只见一道白虹挂日,厉劈而下!

  金鱼眼看着面前刀光突作,只来得及把刀鞘往顶上一挡。

  只听得锵然一声,磐音过后,金鱼眼向后仰倒,满脸不可置信,从天灵盖至前胸一道血痕缓缓散开,而此时,那断成两截的刀鞘也才颓然落地。

  虬髯汉子手腕一震,抖落刀身一溜血珠,这才漠然向着马脸汉子看去。而此刻夺龙寨的人也从一刀之威中反应过来,数十人抢先红着眼抽刀迎上,看起来那变成死鱼眼了的金鱼眼汉子在夺龙寨里颇有威望。

  那马脸汉子面上铁青,刚刚死去的金鱼眼,也是他最为倚重的一个手下,竟在他身旁被斩杀当场,鲜血更溅了他一身,但他脸色却是见得那数十人迎上而变得愈发坏了,竟阴沉着脸,反从人流里退了下来。

  虬髯汉子长啸一声,身形一纵,抢在众人合围之前向后越出数丈,又疾步后撤,似不敢一人战群狼。

  众匪见状,皆奋功而去。

  虬髯汉子算准时间,此刻他奔出百丈,后面最近的在十丈以内,大部分的听脚步声应该在三十丈开外。

  他右脚运气往前一踏,身子便突的向后怪飞而去,像被人扔出的沙袋般砸去。

  后面最近的是一个五品中和一个四品上的轻功好手,这般变故突起,哪容得自己换气变招,也只得借前冲之势运足十层力道前挥而斩。

  四品武夫全力使出的一招到底有多大威力?曾有好事者想以挽弓来测武夫实力,一品者炼皮,初入武道,能挽一石黄杨弓,二品者锻骨,能挽两石,三品者洗髓,能挽三石;到了四品境界,通身骨血充盈,自生一口真气,可手拉重弩若等闲,而在越女关城头放置的百张床弩则据说曾是由八百四品武卒拉动的,其巨力可见一般;再以上的境界,当年那好事者财力圈子有限,也难以接触到再之上的江湖了。江湖上真正的高手却对那说法嗤之以鼻,下品练体,中品练气,上品养神意,这是上品武夫们的共识,而中上品武夫的战力也不是靠气力多少来看的,各人入了中品所修功法不同,水木属的上品武夫蛮力或许还没有火金土属的中品武夫大,但修为一事,哪里是这般衡量的。但是相应的,对于下品武夫,人们还是都接受了以能挽几石弓来划分的标准,而这,也是寻常人也能接触到的江湖。

  闲话说罢,且讲这头。

  旁人只见两道匹练悍然分朝黑风寨杜当家头部和腰部劈去,而那杜当家竟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腰身一拧,错开左侧刀锋,左手倒提的刀鞘则顺着插入那四品上好手的眼眶,至于劈向他头部的那记,来势犹比左边那人更快三分,刀身通红炽热,俨然是一个已经能将真气灌注到武器中的高手,可虬髯汉子只反手一掷,手中长刀隐有金芒爆闪,便穿胸透过,头顶砍来的那一击则软绵绵落下,他手往上一接,手里便又有了把长刀,反像是那名五品下的高手送刀与他。

  这一错一分,左侧倒了个捂着自己眼睛哀嚎的,右后方仰倒一被擦着心脉透了胸前偌大一个空洞嗬嗬吐着血沫的。虬髯汉子只腰侧多了一道尺来长寸深的轻伤,头发被刀上气劲燎了几缕。

  他强行咽下一口逆行的鲜血,索性扯了发髻,长刀一挥,割下半截,留半截为风吹散,眸子生冷的棱向身前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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