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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怒还哀

小说:沧桑志作者:白发无志字数:5143更新时间 : 2018-05-22 08:37:13
  此后又有其它族人相请,书一律辞谢不往,族人也不相强。

  致胜却喜热闹,谁家有事宰杀牲口,只要喊一声,便欣然前往,他在族中自有居所,常自不归。

  书虽反感族人不加节制的滥吃习惯,得空却时常在族中到处走走,遇到有兴致的族人便上前闲说几句,发现他们大都意识迷糊,不经所问,或者一惊一咋,毫无主见,唯有吃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只有明德长老夫妇有限几人尚知礼节,便失了热情。

  按他推知,已是年关时候,族中忙着计算分配牛羊口粮,天天有族人家里请人宰杀牲口,只要一喊,其它族人哄然前往聚食。

  长老又不停地使人扛了上等的肉品青稞粉送上门来,书和致意二人看着堆了半屋子的年货,相对苦笑,又不愿请族人上门,只好让致胜安排送掉。

  一日长老差人来请书去议事,请教他上次何以提前知道暴风雪来临,书和他说了看星辩气方法,明德哪里懂得,只是盛赞他智慧过人。

  不觉天已至晚,长老又要留他吃饭,他推辞回来,快到家门口时,远远望见人影憧憧,走近了看时,却是族里的几个年轻人正又是踮脚又是伸脖子朝屋里张望,因为个个都很虚胖,因此很笨拙,身影看上去很滑稽,其中一个竟是长老的儿子贵宝。

  几个人鬼鬼祟祟,如同野狗一样绕了二个圈子,才有些扫兴地站住,一个懊丧道:“今天看不到了,明天吧。”一个道:“我一天看不到,心里便痒痒的。”

  贵宝叹道:“这丫头,二年前还是个瘫子,又黄又瘦,一副哭丧脸,我当时还当面呸了她一口,没想到现在又丰腴又秀美,花朵一般,我族中哪一个姑娘及得上她的十分之一!”

  几个又扭头看着明辉的家门口一阵子,有一个竟痴痴的问:“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们就看不到了。”

  贵宝低声道:“放心,她走不了。”

  “啊!她要住下来?”

  “是的,他们都走不了。”

  “是真的?”

  “我前晚偷偷听灵姑和我爸说的,致胜已被她施了法。这小子一来,族里的姑娘捡了个宝一般,这次她姐姐来了,就轮到我们了。”

  他们个个喘着气,声音不是沙哑就是含糊,连着说了好些不三不四的话,这才散去。

  书又惊又怒,看着他们的背影沉思了一通,这才回家。他伺候好了致意,随意问她:“意,你看我这二天有什么异样?”

  “很好啊,你想怎么样?”

  “你再仔细看看!”

  “好好的啊。”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有些奇怪。

  “那你弟弟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也没有啊,你怎么啦?”

  “他可能中了人家的毒。”

  “啊!”致意吃了一惊。他安慰她:“暂时没有危险,你不是抱怨他没把你放在心上吗?”

  “那是说着玩的,他现在大了。”

  “以前怎样?”

  “以前他来这里,隔几天便回去一趟,出去放牲口了,也嘱托族人隔三差五地过去看看。”她说到这里,忽然道:“也真是奇怪,他怎么一下子变了,这次不是我们来,他到现在也不知会不会回去?”

  “族中有个叫灵姑的女人,可能和他施了法术,让他不想回家。”他看到她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的样子,便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是什么法术?”

  “八成养的什么脏东西,让你弟弟吃了,被迷了心态。”

  致意气愤道:“待我用分心箭将它们样射杀了。”

  “分心箭?”

  “我师父留下的,能无形射物,目标越多越管用,不过要看到那些东西的样子或者知道名字才行。”

  书点点头道:“如此更不怕她了,先不要声张,等查清了再说。”

  下午致胜回来,才说了二句,便又要走,致意用心看了,见他眼中竟是全无情意,暗暗伤心。

  书上前在他腰间一拍,致胜顿时倒地,半边身子动弹不得,书却又连忙扶住他问:“怎么了?”

  致胜惊慌莫答,书又问他族人可有这般情形,致胜一下子想起常有族人猝然倒地不起,事后或瘫或死的惨事来,惊得几乎晕过去,口中只说:“我-,我-”。

  致意花容失色,一个劲的问书,书冲她使个眼色,找出一张皮子,将致胜摆平躺在上面,口中说道:“恐怕大吃大喝惯了引起。”

  致胜祸从天降,欲哭不能,可怜巴巴的看着致意,致意心中不忍,掉过脸去。

  书和他道:“先躺着吧,我们想想办法。”

  致胜心中说:“没办法了,完了!”却因恐极不能出口,书和致意二个也都强忍着不来理他。

  不多时有姑娘来找,听了看了,无不惊慌而逃。跟着族人和长老都来,看了以后,知道这种事屡见不鲜,致胜摊上,今生无望,有的伤心,有的惋惜,安慰一番,扬长而去。

  致胜心中冰凉,但他是英雄脾性,悲痛恐惧之后,也就死心,不作他想,反正姐姐也有了依托,何苦再让他二个伤悲,竟然神色如常。

  书见他年纪轻轻,能看开生死,也是佩服。

  致胜连躺三日,再也无人来看他,他肚中饿得咕咕直叫,又伴着剧痛,仍忍住不哼不喊。

  到得第四日,书上前和他说:“我想好了,你只要喝下一碗汤,便能恢复如常,但以后不可和任何人讲起。”

  致胜听了,恍若寒冬里得闻惊雷,一时不敢相信,看到书自信温情的目光,知道自己有救,含泪连连点头。

  书端上一碗半温牛油,又拍了他一下腰间,托起他的头,致胜本来全身无力,此时听说有救,一口喝光。

  他喝得急了,才一下肚,立时便要呕吐,书大声喝道:“快出去吐下。”

  致胜竟又冲出门外,弯腰狂吐,书紧跟在旁细细看了,一滩油水之中,赫然有一只粘乎乎的恶虫,蠕蠕而动,不一刻便冻成了冰。

  他回到屋中,冲致意点了点头,致意大惊道:“真的?我出去看看。”

  书拦住她道:“这种恶心东西,看了会坏你心境。”

  这时致胜也摇摇晃晃进来,喘息不已。书先取衣让他换洗过,拿了二张贴饼,盛了一碗水,让他自吃,又问他:“要不要煮上二块肉与你吃?”

  致胜口中唔唔,连连摇头。

  致胜身强体壮,不过被书拍了身穴,饿了几日,此刻没了心思,吃饱肚子,精力便即恢复,看着致意道:“姐,我出去一下。”

  致意恼道:“你又去哪儿?”

  致胜惭愧道:“我姐来了这多时间,我能不去弄点野味给你补补身子!”

  致意转怒为喜道:“哼,你早把我忘了!”

  致胜道:“没有啊,怎么可能!”

  致意道:“那你出来这么久了也不回去看我一下?”

  “是啊!”致胜一脸惘然道。

  书握一下致意的手:“你姐和你说着玩呢,你去吧,小心点!”

  致胜道:“放心,这个地方我熟得很!”一转身,奔了出去。

  致意望着他的背影道:“他心中还是有我的,现在我们怎么办?”

  书道:“先不管它,只当不知道。”

  致胜病愈的消息传开后,又有姑娘纷至沓来缠他,他一概回绝,有族人邀请他上门喝酒吃肉,他也只推身体还没全好,每天出去捞鱼捕兽,回来交给书治理。

  书告诉他以后再不能像族人那样滥吃,致胜深以为然。

  分派事情一过,族人越闲,明德长老又上门邀请三个作客,致胜一口回绝,书道:“过年时候,长老和族人一片好心,我们都去。”

  长老大喜,先回去安排。

  致意嘱咐弟弟:“你只在你姐夫身边,只吃他给你的肉。”又悄悄和书道:“容我祈祷,今日那灵姑若再异动,必以分心箭射她。”

  那分心箭又名分心无形箭,黑金弓胎,以玄丝缠之,具有灵性,能从主人之意,辨一知其余,射敌之时,往往发大乐声,书和致意哪里知道它的神奇威力,竟想来用它对付灵姑了。

  这次场面更盛,外面早已杀翻了二头壮牛和十数口羊,大火熊熊,从大锅中沸腾出来的水汽和烧烤的油烟,扩散得又远又高,族人们早蜂拥聚至,但想吃肉,探手可取,或站或走,或聚或分,人人捧肉啖食,上等部位的肉都被留下,只等长老一声令下,便可源源送至屋内。

  屋内更加拥挤热闹,围坐的族人看到他们三人到来,忙给他们让座,又见致胜精神抖擞,容光焕发,都齐声欢呼,鼓励他今晚但可狠吃无虑,致胜以手托臂,只说尚未全愈,只能由姐夫照顾着吃点。

  一个族人嚷嚷:“今天大热闹,应该喝酒助兴。”余皆起而应之,明德长老有些犹豫,以目询问书,书沉竹在胸:“你们喝,我们仍以水代替。”

  族人大喜,转眼间,盛酒的大皮袋一只只拎上来,先给长老斟上了,其余的无不倒满,未喝已现出迷醉来。

  长老捧碗先敬了三人,族人早已等不及了,山吃海喝开来,这景象看得致胜心惊肉跳,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般狂迷,内心嗟叹不已。

  书不紧不慢地以手撕肉,一边照顾族人的热情,一边冷眼旁观,留意遥遥坐在另一头的灵姑。

  致意也是面如止水,不苟言笑,族人一一敬过来,她始终不动。

  族人又围攻致胜,怂恿他加入吃喝队伍,致胜内心厌恶,一一回挡。

  正热闹得不可开交,致意忽然呕吐起来,书连忙和长老告辞,与致胜二个扶了她回来休息,致胜不住惊叹族人的疯狂吃相,书乘机劝他:“无论做什么,倘不知若节制,不仅难看,也无好下场。”

  又来关心致意,见她只是一通干呕,虽然难受,并无大碍,料想为那场面刺激所致。

  致意又悄悄问他:“怎么那灵姑自始至终不动?”

  书道:“我们只要留意,等天暖雪化开了,道路好走,早点回去,其余不去管它。”致意点头赞同。

  众族人见他三个走了,越无顾忌,更加放开肚皮,直吃得天昏地黑,方才散去。

  明德初时还有些节制,后来也禁不住族人嚷嚷,放开肚腹大嚼大咽,席后又有痛悔之意,闪烁问灵姑有没有施法,灵姑冷冷的道:“致胜身上的法力已解,今天本来机会大好,但我看三人外宽内守,似有准备,不敢冒失。”

  明德不语,良久叹道:“你做得对,我们便是天好,人家只不要留,终不能突破邪道!此事到此为止。”

  说完憋不住打了个嗝,意兴萧索,蹒跚而去。

  数日后,明德长老夫妻二个双双上门,书见他忽然老了许多,心中可怜,又不知他来意,暗自忖度。

  老夫人到里面拉着致意的手道歉:“你来了很久,我也没有上门来看你,怎么比以前俊俏许多!”

  致意也内心防范,但听她如此说,笑道:“哪里有?还和以前一样。”

  老夫人聊了二句,看明德和书自在一边交谈,轻声问她:“有多久啦?”

  致意不明白,问道:“你说的是?”

  老夫人一拍她的手:“傻丫头,你有孩子啦!”

  致意愕然,自己看了看腰身道:“真的?”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致意羞赧道:“我还以为我胖了呢。”

  老夫人呵呵笑了一通:“幸亏你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万一损失了,岂不可惜!”又细细地教她保养注意事项。

  这边明德颜色苍黄,叹息道:“先生来此,不觉二月有余,我本来憋着劲要向你请教,总是不由其径。”

  书点头道:“长老但问无妨,不必客气。”

  “那日说到你族中一市四属,尽责互助,我心中羡慕。只有一件事,未及相问。”

  “长老请说。”

  “你族中一直人丁怎样?”

  书听了并不即语,他这几日心中琢磨,已看出明德于一众昏馈的族人中,唯一有忧虑有担当之人,只是优柔寡断,显得心有余而力不逮,此刻问的问题当是他心中的梗塞,但这个问题也是自己族中的梗塞,便也轻叹一声道:“我家世代单传,族中人丁也弱。”看看明德不解又不信的眼光,继续道:“这次我族人舍本远迁,诚然因为生计艰难,也是族中遗老早已看出,族人通婚择配范围日渐狭迫,如若置之不理,必如孤潭自枯,因此痛下决心,要为族中血脉搏一个清新。我们落脚不久,果然有一支大族不期而来。”

  明德啊了一声,赞叹道:“这么幸运!”

  书不似他的喜悦神情,平淡道:“当时二支族人别提多高兴了,很快融成一块,如同家亲。”

  明德说:“该是如此,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呀!”

  “可是好景不长,二族很快反目成仇。”

  “这是为什么?”明德大惑不解的问。

  “不知道,我也因此远遁于此,不明所以。”书冷冷的回道。

  明德也感觉到了他的话中有怨彻寒透之意,一时不敢追问,良久才道:“可是双方争势的原因?”

  书道:“这个世界上,要多少地有多少地,最缺少的便是人,还争什么,双方亲热还来不及呢!”

  明德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也是,我若有此遭遇,死而无憾!”

  书奇道:“为什么有此说?”

  明德叹道:“我问你族中人丁之事,难道不是我族中疑难?先生到此已有时日,想必知道我等衣食不愁,但未必知道我身为长老,所忧二件事情。”

  书问道:“哪二件事?”

  “病和害。先说害字,比如天灾突至,猛兽袭击,都可以齐心协力抗御;但是这个病字,却让我绞尽脑汁,无计可施。我族人因为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身体早已虚胖无力,精力不纯,甚多痴呆猝死,所育后代渐稀,说得难听一点,有道是牛羊不如,我是忧心忡忡,念及族人后代前途,常常自梦中惊醒。幸而天赐先生到此,我才看到一线生机。”

  书听了喟然叹道:“人若自迷自耽,必自病自痛,我也无可奈何。”

  明德目中泪水盈盈,忽然跪下,书大惊拦住:“长老为何如此?”

  明德道:“先生必知其法。”

  二人相望既久,书缓缓摇头,明德又哀求道:“先生-”

  书打住他的话道:“我知你想法,但是第一迁与不迁取决于你族人的勇气智慧和运气;第二我们三人即便留下,也是孤潭添水,无济于事,何况你族中有人已经远离正直,心生邪念,便是长老你,”他忍了一下,仍然责备道:“不自清自强,反生蛊惑之心!”

  明德面如死灰,复自叹道:“我们的智慧在你面前不值一提,我们的小术在你眼中毫无秘密。”说罢动身,那边老夫人见了也连忙和致意告辞,二个告别而回。

  这里书于心不忍,见致意喜上眉梢,忙问其故,致意先卖个关子,让他猜了好几下,才忍不住告诉他:“我们有孩子啦!”

  书听了也是惊喜万分:“真的,这么快?”

  “你怎么这么说,还嫌早了!”她责怪他。

  他赔笑道:“自然不是,我是不敢相信啊。”

  致胜回来听了,也是一蹦老高:“我姐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往外跑得更加卖力,而书和致意也一直没有告诉他受蛊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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