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灵泽上师在护法团簇拥下离场歇息。
有资格单独与上师会面的信众，则被带到护法团布置的另一个帐篷中。里面摆放着雕花木座椅供人等候，风格统一却图案各异，一侧的长桌上摆有白净瓷盘与赭色木箸，还用蜡烛一直热着餐盘上丰盛的素菜与包点，保证客人取用时仍是温热可口的。
教主惊异地发现，桌椅用的竟然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徐长卿毫不避忌地取餐具夹菜，摆出准备大吃一顿的架势，并且小声催促教主多吃点：“接下来，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这里时兴吊人胃口，耐心好才能证明心诚，越是新面孔越要考验诚意，吃饱点。”
徐长卿一语成谶。
二刻后，童子进帐领信众前去与上师会面，帐篷里共有几十人，众人只能凭童子折返的时间，粗略判断还要等待多久。
但有时只需一刻钟，有时甚至长达半个时辰，帐中诸人逐渐烦躁，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得默念佛经，嗡嗡一片。
徐长卿拉教主坐在角落。目光呆滞地慢慢咀嚼素包，仿佛正神游太虚。
他们从上午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傍晚。
期间童子进来换了两轮新鲜菜色。教主发觉护法团的作风，并没有他们衣着打扮那般朴素节俭。
天色渐黑，暮鼓声从远处响起，城门关闭。
童子现身通知大家，护法团会安排今晚的食宿给仍在等待的信众，徐长卿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换个姿势继续发呆。
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方轮到徐长卿二人。
徐长卿松一口气，整整衣衫，与教主跟随童子指引，走出帐篷。
引路童子的年岁比招宝还要小，却已经颇为圆滑。他手持黄铜莲花灯，在黑暗中引路，嘴里仍不住说着话：“两位师兄真是福源深厚，上师不是每次法会都接受晋见的，毕竟弟子需要他的教导点化，还要庇护遍布天下的信众……两位第一次参加法会就能与上师说话，真是太有福报了。”
连教主都看出这童子很有卖货抬价的资质。
徐长卿顺着他的话笑道：“你这近身当童子的，天天伴在上师身边，不是比我们更有福气？”
“师兄真会说笑，”佛教文化中男尊女卑文化较凡俗更为深厚，不论男女都以师兄师弟互称，童子见自己岁数小，便称新加入的徐长卿为师兄，“上师平日起居饮食有护法团照看，我们道行尚浅，只比师兄多听几次法会而已。”
徐长卿没想与他多谈：“那也算是有福了。”
此地乃护法团扎营地点，童子聪明地带他们绕开更为精致华美的帐篷，以免惊扰贵人。
教主从帐篷中能听到阵阵诵经声，却在下风处，闻到一丝酒味。
三人都有所察觉，但无人说穿，童子只护着莲花灯，加快脚步。
他们终于来到上师帐篷前。
童子躬身，摆出恭请的姿态，替二人掀起垂帐。
灵泽上师正坐在帐篷中央，神态穿着皆与白天无异，仿佛时光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唯一区别是身旁添了一个金色香炉，且有一位持刀僧人护在身侧。
他仍是慈眉善目的模样，教主二人在舒适的帐篷里等待多时，都觉得有些许疲累，然而接连晋见信众的上师却不露丝毫疲态。
灵泽上师只扫二人一眼，便启唇道：“两位似乎并无信仰之心，为何花费钱财虚度光阴，请回吧。”
“悲愿，送客。”
在僧人动手前，徐长卿急道：“上师且慢！请给我半柱香时间，不，一眨眼时间就够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药液涂抹在耳后、下巴等边缘位置，随后撕下脸上伪装，露出极少暴露在日晒下的苍白真容。
徐长卿的外表不过是大众相貌，勉强能赞一句眉清目秀，教主却发现，灵泽上师看清徐长卿面貌后，原本与雕像一般完美的表情，初次出现裂痕。
徐长卿因紧张而脸色额外惨白：“灵泽上师，是我，徐长卿。”
只一呼吸间，灵泽上师便重新恢复冷静：“魔教暗卫来此偏远之地，又有何事？”
僧人把手搭在刀柄上。
徐长卿回答：“我如今不是圣教暗卫，我是以徐长卿的身份来的。上师应当已经得知，圣教被逆贼占领，我只能到此投靠上师。”
灵泽上师垂眸，不作言语。
见他不为所动，徐长卿只得又说：“当然这只是敷衍外人的说辞。实际上，我需要前往雪山，听闻路程与上师朝圣之行有重合之处，因此掏出所有路费用作供养，只求上师能照看一二。”
上师面容慈悲，话语却冷酷非常：“我没必要照看魔教妖人。”
徐长卿听上师难得摆出冷脸，反而露齿一笑：“你就当给刺红哥一个面子呗。”
“你又不是刺红，”上师顿了顿，“他如今过得还好？”
徐长卿死乞白赖：“我也说不准，毕竟我大半年才顺路过去探望他一次，若这回得不到上师加持，死在路上，刺红哥知道了，说不定，讲不准，多多少少会对上师产生怨怼，毕竟以前刺红哥对上师那么尽心尽力，掏心掏肺……”
上师久违地露出一个符合他岁数的笑容：“莫要再胡言乱语，徐长卿，才几年不见，你倒是伶牙俐齿不少。”
徐长卿一拱手：“自然不比灵泽上师，能保持慈悲怜悯之心万万年之久。”
教主一直冷眼旁观徐长卿与灵泽上师攀谈，他发现灵泽上师的动作稍稍放松。灵泽上师捧起一只雕花铜杯，啜饮茶水：“这面子也并非不能给，只是有三点前提，若做不到，劝你自行离开。”
徐长卿行一大礼：“请上师提点。”
“我不会允许魔教恶徒接近我的队列，但你们在旅途中的安危，自行负责，我不会为你们额外拨出人手。”
徐长卿应承。
“你得换下这身可笑装扮，另作打扮。”
徐长卿问：“为何？我觉得还挺完美的。”
“为你牵线的妇人乃太后派来的女官，若你不想惹事，别再与她有来往。”
徐长卿说：“多谢上师关心。”
“第三，”灵泽上师看向教主，“我将会屡次召来魔教教主林渊，与他交流对修行的见解。”
徐长卿身体一僵。
他苦笑道：“上师啊上师，你既然无所不知，又何必刻意戏弄我。”
灵泽上师淡然道：“既无所不知，亦一无所知。”
徐长卿哀求般看向教主。
教主是第一次看见徐长卿露出此等神情。
即使在最初徐长卿自荐枕席时，他也是理直气壮的。
此番逃亡，徐长卿有过愤怒，有过怀疑，有过疲累，却不曾认真求过他什么。徐长卿一直靠自己的人脉与话术代他周旋，他扮作女子拉下脸皮，与人嬉笑打骂。
当徐长卿觉得光凭自己无法将教主护在身后时，才第一次向他表露无助。
教主初次为自己过去虚度的光阴感到懊恼，若他能做得更好，或许就不会……
人生没有回头路。
教主绷紧全身肌肉，抬头平静地说：“多谢上师伸出援手，林渊也很期待与上师共研佛法。”
姑且达成协议。
上师为二人安排医师信众兄弟的身份，掩人耳目，并命心腹越过护法团另行分配住处。至于会不会被护法团的老狐狸看穿，就各凭本事吧。
因徐长卿已撕下易容面具，上师命僧人唤童子送来斗笠。在靠近垂帐的短短一瞬间，僧人仍一直警惕地注视着帐篷內的状况。
徐长卿问：“敢问上师，这位壮士的嘴，严实否？”
“他只忠诚于我。”
徐长卿似笑非笑：“他的忠诚能与上师荣光一般，永恒不变吗？”
上师拿起念珠：“即使是世尊释迦牟尼佛，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也会由弥勒尊佛接替，世上自不存在永恒之物。”
徐长卿接过黑脸僧人递来的斗笠，遮住本容：“谢上师点化。”
二人走出上师帐篷。
这回引路的是另一名童子，他似乎还不足十岁，小手将那黄铜莲花灯衬得颇为巨大。他不说只言片语，只低头引路，将客人领去僻静处的帐篷前，便简单一礼，无数离开。
徐长卿第一时间在周遭检查一圈，回到原地，发现教主脸色不渝，急忙分说道：“我对灵泽上师还算了解，他常年修行，应当只是想知道第一手的信息，不会为难教主。”
“不为难，”教主说，“是我一直帮不上忙，还屡屡拖你后腿，你不需要感到愧疚。”
一贯油嘴滑舌的徐长卿难得结巴：“毕竟你是教主……都是我本份职责……”
“我现在不是圣教教主，我什么都没有，”林渊看向徐长卿，压低声说，“我只有你。”
徐长卿在面纱后微微张开嘴，只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的灵泽上师啊。
不会真的是福报上门了吧，这么灵验的？
他这话是哪个意思？在赞赏下属，还是我觉得的那个意思？
徐长卿在心中不断盘算，接下来应当一鼓作气地说些什么。
让他以身相许？这个用来调笑太多次，已经失去效果。
表白示爱？上次剖白前我还祝他和蔡巧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来着。
那……什么都不说，一会钻一个帐篷，盖一床被子，然后假装睡迷糊，把手伸进他衣服里？
徐长卿瞬间想起，左护法说要拿程长老剁剁碎喂狗时的俊脸。
他冷静下来了。
底层暗卫与教主一有龌蹉，倒霉的当然是地位低下的那个。金钏跳井的时候，贾宝玉可有救她一二？做少主时，林渊留不下他，做教主时，背后仍有蔡巧虎视眈眈，别忘记勾引教主的几位大小妖精，现在还在雪山分舵熬日子呢。
还是，任务要紧。
毕竟此时无声胜有声，吧。
教主见徐长卿无言以对，斗笠又遮挡了他的神情，便又问：“你和灵泽上师，是何时结识的？”
即使极少涉足教中事务如林渊，也知道圣教与灵泽教团关系冷淡。徐长卿对灵泽那熟稔劲儿，以及灵泽释放善意的态度，仿佛徐长卿不是圣教暗卫，而只是与灵泽相识多年的朋友。
徐长卿觉得这个问题要简单得多，便自然说道：“以前双方合作紧密时，因为任务有过接触，所以情面还在，真是万幸。”
教主暗中握紧拳头。
他已经能分辨出，徐长卿何时会隐瞒或真假掺半地敷衍他。眼前的人，总是话中有话，话中藏话。
明明徐长卿曾说倾慕自己，却极少坦诚道出一切。
明明徐长卿是圣教的人，是我的人。
在徐长卿眼中，我到底有多不可靠。
教主反而开始期待与灵泽的谈话了。
一日下来，二人身心俱疲，欲言又止。
灵泽上师的心腹在帐篷内体贴地准备好两床被褥，他们简单洗漱后，便沉默熄灯，分别就寝。
与灵泽上师的回忆，牵扯太多隐秘之事，突然被教主询问，徐长卿不知如何捋顺这团乱麻。
大概得从当年，年少的徐长卿铸下大错，被师父剥夺“赤芍”名号，派往北方草原开始说起。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iquge99.cc
有资格单独与上师会面的信众，则被带到护法团布置的另一个帐篷中。里面摆放着雕花木座椅供人等候，风格统一却图案各异，一侧的长桌上摆有白净瓷盘与赭色木箸，还用蜡烛一直热着餐盘上丰盛的素菜与包点，保证客人取用时仍是温热可口的。
教主惊异地发现，桌椅用的竟然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徐长卿毫不避忌地取餐具夹菜，摆出准备大吃一顿的架势，并且小声催促教主多吃点：“接下来，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这里时兴吊人胃口，耐心好才能证明心诚，越是新面孔越要考验诚意，吃饱点。”
徐长卿一语成谶。
二刻后，童子进帐领信众前去与上师会面，帐篷里共有几十人，众人只能凭童子折返的时间，粗略判断还要等待多久。
但有时只需一刻钟，有时甚至长达半个时辰，帐中诸人逐渐烦躁，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得默念佛经，嗡嗡一片。
徐长卿拉教主坐在角落。目光呆滞地慢慢咀嚼素包，仿佛正神游太虚。
他们从上午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傍晚。
期间童子进来换了两轮新鲜菜色。教主发觉护法团的作风，并没有他们衣着打扮那般朴素节俭。
天色渐黑，暮鼓声从远处响起，城门关闭。
童子现身通知大家，护法团会安排今晚的食宿给仍在等待的信众，徐长卿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换个姿势继续发呆。
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方轮到徐长卿二人。
徐长卿松一口气，整整衣衫，与教主跟随童子指引，走出帐篷。
引路童子的年岁比招宝还要小，却已经颇为圆滑。他手持黄铜莲花灯，在黑暗中引路，嘴里仍不住说着话：“两位师兄真是福源深厚，上师不是每次法会都接受晋见的，毕竟弟子需要他的教导点化，还要庇护遍布天下的信众……两位第一次参加法会就能与上师说话，真是太有福报了。”
连教主都看出这童子很有卖货抬价的资质。
徐长卿顺着他的话笑道：“你这近身当童子的，天天伴在上师身边，不是比我们更有福气？”
“师兄真会说笑，”佛教文化中男尊女卑文化较凡俗更为深厚，不论男女都以师兄师弟互称，童子见自己岁数小，便称新加入的徐长卿为师兄，“上师平日起居饮食有护法团照看，我们道行尚浅，只比师兄多听几次法会而已。”
徐长卿没想与他多谈：“那也算是有福了。”
此地乃护法团扎营地点，童子聪明地带他们绕开更为精致华美的帐篷，以免惊扰贵人。
教主从帐篷中能听到阵阵诵经声，却在下风处，闻到一丝酒味。
三人都有所察觉，但无人说穿，童子只护着莲花灯，加快脚步。
他们终于来到上师帐篷前。
童子躬身，摆出恭请的姿态，替二人掀起垂帐。
灵泽上师正坐在帐篷中央，神态穿着皆与白天无异，仿佛时光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唯一区别是身旁添了一个金色香炉，且有一位持刀僧人护在身侧。
他仍是慈眉善目的模样，教主二人在舒适的帐篷里等待多时，都觉得有些许疲累，然而接连晋见信众的上师却不露丝毫疲态。
灵泽上师只扫二人一眼，便启唇道：“两位似乎并无信仰之心，为何花费钱财虚度光阴，请回吧。”
“悲愿，送客。”
在僧人动手前，徐长卿急道：“上师且慢！请给我半柱香时间，不，一眨眼时间就够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药液涂抹在耳后、下巴等边缘位置，随后撕下脸上伪装，露出极少暴露在日晒下的苍白真容。
徐长卿的外表不过是大众相貌，勉强能赞一句眉清目秀，教主却发现，灵泽上师看清徐长卿面貌后，原本与雕像一般完美的表情，初次出现裂痕。
徐长卿因紧张而脸色额外惨白：“灵泽上师，是我，徐长卿。”
只一呼吸间，灵泽上师便重新恢复冷静：“魔教暗卫来此偏远之地，又有何事？”
僧人把手搭在刀柄上。
徐长卿回答：“我如今不是圣教暗卫，我是以徐长卿的身份来的。上师应当已经得知，圣教被逆贼占领，我只能到此投靠上师。”
灵泽上师垂眸，不作言语。
见他不为所动，徐长卿只得又说：“当然这只是敷衍外人的说辞。实际上，我需要前往雪山，听闻路程与上师朝圣之行有重合之处，因此掏出所有路费用作供养，只求上师能照看一二。”
上师面容慈悲，话语却冷酷非常：“我没必要照看魔教妖人。”
徐长卿听上师难得摆出冷脸，反而露齿一笑：“你就当给刺红哥一个面子呗。”
“你又不是刺红，”上师顿了顿，“他如今过得还好？”
徐长卿死乞白赖：“我也说不准，毕竟我大半年才顺路过去探望他一次，若这回得不到上师加持，死在路上，刺红哥知道了，说不定，讲不准，多多少少会对上师产生怨怼，毕竟以前刺红哥对上师那么尽心尽力，掏心掏肺……”
上师久违地露出一个符合他岁数的笑容：“莫要再胡言乱语，徐长卿，才几年不见，你倒是伶牙俐齿不少。”
徐长卿一拱手：“自然不比灵泽上师，能保持慈悲怜悯之心万万年之久。”
教主一直冷眼旁观徐长卿与灵泽上师攀谈，他发现灵泽上师的动作稍稍放松。灵泽上师捧起一只雕花铜杯，啜饮茶水：“这面子也并非不能给，只是有三点前提，若做不到，劝你自行离开。”
徐长卿行一大礼：“请上师提点。”
“我不会允许魔教恶徒接近我的队列，但你们在旅途中的安危，自行负责，我不会为你们额外拨出人手。”
徐长卿应承。
“你得换下这身可笑装扮，另作打扮。”
徐长卿问：“为何？我觉得还挺完美的。”
“为你牵线的妇人乃太后派来的女官，若你不想惹事，别再与她有来往。”
徐长卿说：“多谢上师关心。”
“第三，”灵泽上师看向教主，“我将会屡次召来魔教教主林渊，与他交流对修行的见解。”
徐长卿身体一僵。
他苦笑道：“上师啊上师，你既然无所不知，又何必刻意戏弄我。”
灵泽上师淡然道：“既无所不知，亦一无所知。”
徐长卿哀求般看向教主。
教主是第一次看见徐长卿露出此等神情。
即使在最初徐长卿自荐枕席时，他也是理直气壮的。
此番逃亡，徐长卿有过愤怒，有过怀疑，有过疲累，却不曾认真求过他什么。徐长卿一直靠自己的人脉与话术代他周旋，他扮作女子拉下脸皮，与人嬉笑打骂。
当徐长卿觉得光凭自己无法将教主护在身后时，才第一次向他表露无助。
教主初次为自己过去虚度的光阴感到懊恼，若他能做得更好，或许就不会……
人生没有回头路。
教主绷紧全身肌肉，抬头平静地说：“多谢上师伸出援手，林渊也很期待与上师共研佛法。”
姑且达成协议。
上师为二人安排医师信众兄弟的身份，掩人耳目，并命心腹越过护法团另行分配住处。至于会不会被护法团的老狐狸看穿，就各凭本事吧。
因徐长卿已撕下易容面具，上师命僧人唤童子送来斗笠。在靠近垂帐的短短一瞬间，僧人仍一直警惕地注视着帐篷內的状况。
徐长卿问：“敢问上师，这位壮士的嘴，严实否？”
“他只忠诚于我。”
徐长卿似笑非笑：“他的忠诚能与上师荣光一般，永恒不变吗？”
上师拿起念珠：“即使是世尊释迦牟尼佛，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也会由弥勒尊佛接替，世上自不存在永恒之物。”
徐长卿接过黑脸僧人递来的斗笠，遮住本容：“谢上师点化。”
二人走出上师帐篷。
这回引路的是另一名童子，他似乎还不足十岁，小手将那黄铜莲花灯衬得颇为巨大。他不说只言片语，只低头引路，将客人领去僻静处的帐篷前，便简单一礼，无数离开。
徐长卿第一时间在周遭检查一圈，回到原地，发现教主脸色不渝，急忙分说道：“我对灵泽上师还算了解，他常年修行，应当只是想知道第一手的信息，不会为难教主。”
“不为难，”教主说，“是我一直帮不上忙，还屡屡拖你后腿，你不需要感到愧疚。”
一贯油嘴滑舌的徐长卿难得结巴：“毕竟你是教主……都是我本份职责……”
“我现在不是圣教教主，我什么都没有，”林渊看向徐长卿，压低声说，“我只有你。”
徐长卿在面纱后微微张开嘴，只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我的灵泽上师啊。
不会真的是福报上门了吧，这么灵验的？
他这话是哪个意思？在赞赏下属，还是我觉得的那个意思？
徐长卿在心中不断盘算，接下来应当一鼓作气地说些什么。
让他以身相许？这个用来调笑太多次，已经失去效果。
表白示爱？上次剖白前我还祝他和蔡巧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来着。
那……什么都不说，一会钻一个帐篷，盖一床被子，然后假装睡迷糊，把手伸进他衣服里？
徐长卿瞬间想起，左护法说要拿程长老剁剁碎喂狗时的俊脸。
他冷静下来了。
底层暗卫与教主一有龌蹉，倒霉的当然是地位低下的那个。金钏跳井的时候，贾宝玉可有救她一二？做少主时，林渊留不下他，做教主时，背后仍有蔡巧虎视眈眈，别忘记勾引教主的几位大小妖精，现在还在雪山分舵熬日子呢。
还是，任务要紧。
毕竟此时无声胜有声，吧。
教主见徐长卿无言以对，斗笠又遮挡了他的神情，便又问：“你和灵泽上师，是何时结识的？”
即使极少涉足教中事务如林渊，也知道圣教与灵泽教团关系冷淡。徐长卿对灵泽那熟稔劲儿，以及灵泽释放善意的态度，仿佛徐长卿不是圣教暗卫，而只是与灵泽相识多年的朋友。
徐长卿觉得这个问题要简单得多，便自然说道：“以前双方合作紧密时，因为任务有过接触，所以情面还在，真是万幸。”
教主暗中握紧拳头。
他已经能分辨出，徐长卿何时会隐瞒或真假掺半地敷衍他。眼前的人，总是话中有话，话中藏话。
明明徐长卿曾说倾慕自己，却极少坦诚道出一切。
明明徐长卿是圣教的人，是我的人。
在徐长卿眼中，我到底有多不可靠。
教主反而开始期待与灵泽的谈话了。
一日下来，二人身心俱疲，欲言又止。
灵泽上师的心腹在帐篷内体贴地准备好两床被褥，他们简单洗漱后，便沉默熄灯，分别就寝。
与灵泽上师的回忆，牵扯太多隐秘之事，突然被教主询问，徐长卿不知如何捋顺这团乱麻。
大概得从当年，年少的徐长卿铸下大错，被师父剥夺“赤芍”名号，派往北方草原开始说起。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iquge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