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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二十六章

小说:教众服其劳林渊徐长卿作者:江流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9-23 22:39:46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说回昨夜,刻意保持距离,又被教主一句话吓得忐忑不安的徐长卿。

        他再三思量,假如维持当下气氛睡着,明天又要尴尬一日,于是用正事岔开话题:“相公,你睡了吗?”

        对方语气平平:“尚未。”

        “明日法会……如果有人派发逍遥散,你千万不要吃下去。”

        教主白天已对此药好奇:“这逍遥散有何用途?”

        徐长卿答:“在服后数时辰內,能教人情绪高涨,满心轻松与喜悦,即使回忆起人生中的不幸,也不会带来悲痛,就算是天塌下来一般严重的损失,也能像看待鸡毛蒜皮的小事般淡然略过。被**收留的人,大多命途多舛,全靠逍遥散才勉强活着。”

        教主在屏风后说:“若能使人摆脱伤心,倒真是神药。”

        徐长卿说:“可惜,逍遥散会致人上瘾,心智脆弱者,一旦停药,便会崩溃大哭,或有其他异常……最后自刎的人,也是有的。”

        短暂的沉默。

        教主缓缓道:“灵泽上师乃修行之人,怎能做出此等短视之事。”

        徐长卿无意为其辩解,只陈述道:“**虽有尊名,也有许多身不由己。”

        倒与现在的魔教教主林渊有些许共同点。

        教主在黑暗中凝神静思,最终说道:“徐长卿,往日在教中,我曾见有教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赐下圣药……那所谓圣药与逍遥散,可有关联?”

        徐长卿手心冰冷,嘴里却仍能自然地说出半真半假的谎言:“圣药当然与逍遥散不一样。只有曾铸下大错,或不够忠诚的教众,才需要定期服用圣药。”

        “若得不到圣药,他们又会如何?”

        徐长卿看着昏黑的房梁:“大概能如常生活一个月,一个月后,开头只是痛,据说是被刀剑捅入腹中搅动般的疼痛,倒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伤害。”

        教主幽幽说:“我看见那人,最后选择跳崖自杀。”

        徐长卿让自己平淡地开口:“啊,大概他痛得受不了了。”

        几年前,右护法蔡曲因急事外出,教主林培月受癔症影响,不听医师劝告停止闭关。

        他站在山上,阴鸷地注视着在山脚练功的教中学徒,老大与半夏都在其中。

        林培月想起在沙场上战死的兄弟,想起客死异乡的亲弟林培星,想起无辜殒命的蔡曲发妻,想起自尽的陈氏……

        他看着在练功间隙嬉笑打骂的学徒们,彷如遭枉死之人附体,自言自语般道:“怎么反而是这些不会杀人的小崽子活下来了?”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去杀人罢。

        林培月在圣教积威甚重,即使提出再荒唐的要求,除却两位护法,教中无人敢拦。

        恰逢老左护法病重,陷入昏迷,右护法蔡曲尚未归回,一众长老惜命,无人敢冒死挑战林培月威严。

        月色皎洁。

        林培月命人将教中所有学徒抓到地窖,而他站在唯一的出口旁,悠然自得地捧起白玉杯,将倒映在茶水上的月亮,缓缓吹散。

        他朝这些好不容易把圣教当作第二个家,把同伴当作兄弟的孩子们,冷酷地宣布:

        “圣教栽培养育你们数年之久,是时候将浪费粮食的人剔掉了。”

        “天亮之前,方法不论,至少杀一个人。要是明天人数多于现在的一半,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好好干。”

        林培月逼这群半大孩子,杀死自己同寝同食的兄弟。

        蔡曲跑死三匹马,在天亮前赶回圣教,但闹剧已几近结束。

        从地窖里侥幸生还的孩子们,再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同伴,即使晚上就寝,一有动静,便会从枕下猛地抽出短刀防身。

        一部分学徒在地窖中侥幸活下,却肢体伤残,徐长卿幼时的几位义兄死了大半,包括面硬心软的半夏。活下来的只有伤了根骨的老大。蔡曲为这部分学徒找份能糊口的差事,多半仍控制在圣教掌控下,他们唯有用余生来忘却噩梦。

        另一部分学徒全须全尾地从地狱里爬出,他们仍想留在圣教,但看人的眼神完全变了。

        疯狂的林培月如愿塑造出优秀的杀人兵器,但蔡曲心知,这些孩子不会再信赖圣教,当羽翼渐丰,他们便会逃得远远的,逃离这个曾将他们囚禁于黑暗中,逼迫他们杀害兄弟的魔窟。

        或者折返复仇。

        蔡曲所能考虑到的,最好的挽回方法,便是赐下圣药,让他们不得不服从。

        只有极少数孩子能避开这羞辱性的控制,如长老嫡亲血脉,如被老左护法相中的凤真。

        那木管里的小小药丸,仿佛一条牵狗锁链,既能驱使教众为完成指令往前冲,又能把他们从叛变边缘拉回。

        直到假林培月横空出世,自称能祛除圣药的束缚。

        这并非温暖的睡前故事,徐长卿便没有向教主一一道出。

        教主问他:“你可曾服下那所谓圣药?”

        来了。

        这个问题非常简单,徐长卿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他曾想过,横竖只剩下二十天左右的命,不如将多年所受委屈全盘托出,抓住教主的裤脚大哭一场,叫他好生负责。教主定会温柔地将他扶起,善心大发地赏下短暂美梦。

        教主会的,毕竟即使是萍水相逢的招宝,他都放在心上惦记着,何况数日来朝夕相对的徐长卿。

        虽然这个念头时常在脑海中浮现,徐长卿仍不想去实行。

        幼稚也好,愚蠢也好,被他人如何评价都无所谓。

        徐长卿只是奢望,教主能坦诚待他,而不是因自责生起的怜悯施舍。

        他多傻啊,暗卫与教主地位悬殊,难得上天赐下大好机会,他却故作矜持,肖想教主的真心,这不是瞎折腾吗?

        徐长卿对屏风后的教主说:“没有的,我只是教中随处可见的小暗卫,还不够资格被赐圣药,多谢教主关心。”

        瞎折腾吧。

        在我痛得满地打滚时,定会为自己的愚蠢后悔。

        不过或许再过不久,我就拿到下一次的药丸呢?或许左护法就在附近,他一伸手,便能把药丸递给我。

        人生总要满怀希望。

        如此一想,更不能卖惨骗取教主肉体,否则会被左护法吊起来打的。

        徐长卿缓缓吐息,平复心情,闭上眼。

        翌日,他们准时来到法会现场。

        城内没有足够宽敞的建筑以容纳多达数百人的信众,护法团便在城外开阔处支起帐篷。

        白色帐篷顶端绑有红色旗帜,迎风而动,帐篷下仅放有一个旧蒲团。

        那是灵泽上师的座位。

        其余人等皆席地而坐。

        最前排的听众,是已剃度受戒的赭衣僧人。

        中间位置,是土黄布衣的布施队伍,昨日那妇人也在前列。他们当中资历丰富者,方能进入护法团,常年侍奉上师。

        往后,是着装不一的普通信徒,他们不如布施队虔诚,有不少是临时取得信物方来到此处,时常左顾右盼。徐长卿及教主便被安排于此。

        灰衣短打的童男童女在人群间周旋,为来客提供茶水点心,解答疑问。教主看见招宝也在其中,他用灰色布条束起头发,换上新衣,整个人精神不少。招宝也望见教主二人,但奈何仍有活计,只双手合十,遥遥一礼。

        已有人向他教导规矩。

        会场外围有持械武士站在指定岗位,管控会场。

        教主心下感叹,好一个阶级分明、秩序井然的组织。

        随着人群一阵骚动,灵泽上师由护法童子簇拥,现身于人前。

        灵泽上师比教主想象的要年轻得多,看似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他身披艳红布衣,用金褐色藏文腰带简单束起,坦荡露出蜜色的胸膛与右臂。他赤脚走到帐篷前,盘腿在蒲团坐下,双手合于胸前。

        灵泽上师的相貌超越美丑概念,他仿佛从壁画中驾云显灵的佛陀,垂眸心忧天下苍生。传说他是来自西方极乐世界的圣者,因怜悯人间疾苦,主动步入六道轮回,在万千劫难中点化芸芸众生。凡人无论遇到何等苦痛,只要诚心呼唤其名,便能守住本心,得其救护。

        这便是闻名全国的转世活'佛,灵泽上师。

        “阿弥陀佛。”

        他声调不高,却清脆悦耳,传入几百人耳中。

        众人眼眶一热,双手合十,回道:“阿弥陀佛。”

        法会正式开始。

        没有其余开场白,没有任何客套话,灵泽上师手握多种宝石串成的念珠,向所有人诠释世间道理。

        他谈今生只是轮回中短短一瞬,来生人人皆可能投胎为虫豸、花草、鸟兽,甚至任何人的后代。因此,大家应当对世间万物抱有善心,众生皆有缘。

        他谈当下的痛苦只是暂时的,是上天赐予凡人的历练,只要不负本心熬过苦难,行小善者,来生能收获人世间的幸福,行大善者,甚至能脱出六道轮回,羽化登仙。

        他谈人的愿力能改变自身命运,只要向上天发愿,许诺以付出换取回报,并持之以恒地每日努力,最终将会心想事成。与之对应的,是不能消极度日,放弃努力,只会踏上自甘堕落的道路,来生投胎为没有灵智的畜牲,无法修行。

        他谈当下的战争与生离死别,离别是凡人无法回避的一件大事,唯有脱出轮回的大福之人才能不受困扰。但离别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只要珍惜今生缘分,善待眼前人,来生自会再次相逢。

        ……

        尽管早知逍遥散一事,教主仍不得不承认,灵泽上师的话语蕴含着智慧。虽掺有极多宗教概念,但大体上,都在劝人向善,放下憎怨与苦楚,积极面对当下。

        身边诸人反应不一,有感动流涕者,也有不屑一顾者,但僧人与护法,皆诚心聆听,视为福音。

        徐长卿则单手撑起下巴,表面上正凝神思考,但教主知道,他已昏昏欲睡。

        他昨晚又没睡好。

        长达两个时辰的讲法终于结束。

        大部分听众起身,有序离开。妇人轻松找到徐长卿,亲热地拉住他的手说:“妹妹果真是个有福报的,我昨日就那么与大护法一说,大护法大概受上师佛灵通启发,答应把你安排到觐见队伍中,你呀,福运真高!今天真能近距离拜见上师!”

        又一番姐姐妹妹的唠叨,最终徐长卿以腹中饥饿脱身。他躲到人少处,拧开水囊大口猛喝:“累死我了。”

        教主说:“没想到如此顺利。”

        徐长卿取出一个素包,塞入口中:“当然顺利了,我光是探路就拿出大额银票供养,这等肥羊,他们可不会轻易错过。”

        *魔教的左右护法与灵泽上师的护法概念不同,为免混淆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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