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徐长卿牵着教主的手，踩着湿滑的泥土缓慢下山，他们的手心里都是冷汗，分不清来源于谁的紧张或恐惧，每逢遥遥望见火光，徐长卿便无声地将教主拉到自己身侧，停下脚步。
如此，他们便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在黑暗中亲密无间地彼此贴近。
如能与左护法顺利汇合，这可能是徐长卿最后与教主碰触的回忆了。
徐长卿压低声对教主说：“手上滑，我们抓紧一些。”
他不等教主反应，便将手指插进教主的指缝间，令握法改变为十指紧扣。
他在黑暗中偷笑。
有惊无险地走到山脚附近，徐长卿环顾四周，拉着教主直奔附近的一个小村落。说是村落也不太恰当，毕竟只有那么四五座稀疏的房子。栅栏与竹筐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家畜不见踪影，晾晒药材的架子上空空如也，徐长卿伸手在木架上摸一把，发觉尚未积上多少灰尘。
像是这里的居民匆匆忙忙地舍弃了自己的家。
徐长卿抬脚走向其中一户，发现木门早已被他人踢开，现在只是虚掩着，他领教主走入屋里，随即拨开角落堆放的干草，露出被遮掩着的地窖门。
徐长卿松一口气，蹲**敲了敲地窖门。
内里传来出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是哪位大爷大驾光临呐？”
徐长卿说：“老大，是我，老幺。”
隔着门板，地窖内传来几句又短又脏的荤话，徐长卿置若罔闻，只管与教主坐在一条旧木凳上，看着一个男人推开地窖门，从中爬出。
“你这该挨千刀杀的，这么晚才到。”被叫作老大的男人蓬头垢脸，将视线落在蒙着双眼的教主身上，随后向徐长卿打个眼色。
徐长卿只问：“村里其余人呢？”
老大说：“大概被带到山上的总舵了，这里归你，我先撤了。”他抛出一个不起眼的麻布锦囊，徐长卿伸出手，无声无息地接下，捏了捏，按手感来说内里只有几张纸，没有装药丸用的木管。
徐长卿心下一沉，脸上不显，只将锦囊收入怀中。
教主蒙着眼，只是将脸朝向“老大”说话的方向，对徐长卿与男人的互动一无所知。
老大弯**，从地窖里摸出一个包袱，像是马上便要走，徐长卿叫住他：“山上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说，别让我抓瞎。”
老大瞥了教主一眼：“山上着火后第二天，山顶上的人就下来领人了，他们说现在的教主是假货，真教主回来了，现在要把假教主的同党都抓出来，就把附近几户的人都带上山。我看不对劲，就先躲起来，想着过三天没见你我也得逃，别的，我都不知道。”
岂止是抓捕同党，那几户人家都被掏空了，连老大的木屋内也被搜刮一空，一点粮食都没剩下，只余下些破木凳等大件家具。
教主开口：“为何要逃？”
老大嗤嗤地笑了：“如果林……先教主还活着，多少人命都不够填的。老幺，东西随你用，我撤了，你别比我先下去见阎王爷呐。”
徐长卿说：“多谢，若是被人抓住，只管出卖我。”
老大骂道：“别咒我。”
男人闪身离开，奔赴夜色之中。
徐长卿对教主说：“先躲起来。”
徐长卿扶着教主爬进地窖，掩好出口。
地窖内还点着一盏老大没来得及吹熄的油灯，火光影影绰绰地照出地窖里的物件，徐长卿拆开**，内里是几张银票及一张写满密文的纸条。
教主对他的动作一无所知：“方才那人是谁？”
徐长卿将注意力放回教主身上，看他四肢修长，只能盘腿坐在地上，因布带遮掩着眼睛，露出的下半边脸竟有几分秀气。
不如现在什么都不告诉他，就在这个地窖里把他变成我的禁脔吧。
这样想着的徐长卿，嘴上却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是我义兄，几年前在先教主……在那次选拔中伤了根骨，幸而右护法慈悲，赏了他一份采药的差事，明面上是在总舵山脚下讨生活，暗地里是我的传信人。”
教主问：“传信人？”
徐长卿解释道：“上级有秘密任务下发时，会由管事将信物交予信使，信使交予传信人，我再从传信人手上取得信物。各人所使用密文不同，算是种能掩人耳目的传信方式。”
教主低声说：“我不曾听说。”
徐长卿答道：“毕竟这源于教主父母年少时的故事，为避免勾起教主伤心事，才无人向你提及罢。”
先教主林培月登位前既风流又痴情，他带挚友蔡曲离开总舵，翻山越岭，千里迢迢赶到雪山，想与下任武林盟主一较高下，却在乞巧节与武林盟的陈姑娘一见钟情。
武林盟自然不允女儿与魔教中人来往，蔡曲也磨破嘴皮子地想劝林培月放弃，偏生林培月竟是个情种，即使每每被武林盟的家丁驱赶，为不得罪未来大舅子，完全不敢还手，让蔡曲只觉丢脸至极。
无奈之下，蔡曲为林培月想了个法子。
蔡曲扮作普通书生，寻到武林盟的一位杂役，说看中陈姑娘院内的一位婢女，花大价钱托杂役传信。
杂役想不过是小小婢女，便应下了。
婢女收到信后羞红了脸，为自证清白，将信交给陈姑娘的一等丫鬟。
丫鬟拆开信后看到信中标识，不动声色地收起，暗地里交给她受困相思的小姐。
得知纵有万般阻拦，情郎仍不放弃，姑娘感念于心，在院内抱琴奏曲，以传情思。
林培月站在墙外，抬头见一枝桃花娇俏地探出，边听边傻笑，令在一旁望风的蔡曲不住叹气。
这段风月之事，如今却是无人敢提。
教主果然皱起眉头，只问道：“传信内容是什么？”
徐长卿说：“内容是教主与蔡姑娘的婚约取消了，今夜起，我才是教主夫人。”
教主先是一愣，随后微恼。
“开玩笑的，”徐长卿低头摆弄那张纸条，“是右护法直接下达的命令。大人说，有人假冒先教主，蒙蔽笼络一众长老。假教主武功高强，且叛徒众多，即使左护法大人豁出性命，恐怕也难以一敌。如今右护法等人被围困，为不伤及圣教在武林中的势力地位，只得与假教主约定，一个月后，真假教主在众长老见证下一决胜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教主嘴唇微张，并无言语。
徐长卿安抚道：“右护法大人必定是相信教主武功高强，无人能及，才提出这样的条件，绝无押筹的意思。”
教主低声说：“他当然相信我的武功。”
圣教的一教之主，必须是武功登峰造极之人，且仅有一人。
失教主之位者，向来只有死路一条。林培月如此，林培月的长辈如此，轮到林渊，亦会是如此。
徐长卿说：“教主不必担心，一旦拿到缺的那味药，便马上能替你解毒。右护法大人还提到，让我们于五天后的午时赶到邻镇的码头，左护法会带上千年人参与我们汇合。”
****
圣教大火的第二日，左护法凤真被右护法蔡曲敲打一番后，才刚沾枕，便被唤起。
仅一夜，令圣教江山易主的假教主便不请自来了。
凤真提剑匆匆奔至玄关，遥遥望见一个男人站在树下，伸手想摘下枝头上的桃花。
太像了。
他登时寒毛直竖，果断抽剑，剑鞘尚未落地，凤真已扑至男人身前，誓要将其一剑洞穿！
林培月是左护法的童年阴影。
凤真少时因天资聪颖，被前一任左护法相中，亲自教导，有幸摆脱“荷叶”这个药材俗名。
但他也与徐长卿他们一般，畏惧着林培月。
在他记忆里，林培月总是阴沉着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所有人，他只需站在那里，便教人知道圣教的一切，都是他的。
尽管常有人逢迎凤真，说他会是未来的左护法，他亦不敢靠近——林培月身上总有一种，比磨得雪亮的剑刃更锋利的东西，教人惧怕。
直到那天晚上，凤真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当时凤真刚练完剑，脑子里还惦记着师父新教的口诀，正想拿夜宵填填肚子，却被几个暗卫喊出屋外，带到一个地窖前。
狭窄的朝外开的地窖口，内里黑沉沉的，搭着一把竹梯子。
暗卫示意他顺着梯子往下爬，凤真皱着眉问道：“要做什么？”
然而只被推了下去。
地窖内空荡荡的，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上的月光，凤真环顾四周，发现站着或坐着不少眼熟的人，全是与凤真一样被圣教领养的小孩。大家都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却不敢交头接耳，只是伸长脖子，看着一个又一个同伴被赶到地窖里。有些年幼胆小的孩子，还忍不住抱紧了旁人的手臂。
最后，搭在地窖入口的梯子被抽走。
凤真昂起头，与其他小孩一起疑虑地张望。
在高高的地窖口外，林培月捧着白玉杯，正不紧不慢地啜饮茶水。他说：“圣教栽培养育你们数年之久，是时候将浪费粮食的人剔掉了。”
凤真身边的一个小孩倒抽了一口气。
“天亮之前，方法不论，至少杀一个人。要是明天人数多于现在的一半，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林培月笑了笑：“好好干。”
他放下茶盏，起身离开，轻描淡写得似看腻斗蟋蟀的闲人，边走边念叨着，都玩腻了，不如掐死扔了吧。
但地窖里的人不是蟋蟀，也不曾有过如此数目的蟋蟀互相厮杀。
暗卫弯**，把唯一的出口——地窖门锁上。
那是永生难忘的一个夜晚。
凤真明白了，林培月身上的，是对杀戮与破坏的渴望。
眼前的背影，与他记忆中那个散发着血腥味的男人，别无二致。
瞬息之间，左护法便被踢飞了。准确来说，是男人用靴底挡下左护法的剑，并顺势将其踢往照壁。
男人收回脚，指间还扣着一朵桃花，他看着单膝着地的左护法，说道：“荷叶，把蔡曲叫来。”
寒毛直竖。
左护法一抹嘴角血迹，便要起身与其拼命，不承想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右护法蔡曲对男人说：“我自来了，去庭院说话罢，请。”
男人也没有客套，跟着蔡曲的脚步离开玄关。
赤芍这才带人赶到，他不由自主地叹息道：“竟与教主长得一摸一样。”
没有人想去挑赤芍话里的错处，实际上，大部分教众仍觉得，真正的教主，只有死去的林培月一人。
如今，林培月“活了”。
左护法撑着膝盖起身：“不可能是他，我看着他咽气的。”
他喃喃道：“教主，右护法，还有多位长老，一同看着他咽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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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能与左护法顺利汇合，这可能是徐长卿最后与教主碰触的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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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这里的居民匆匆忙忙地舍弃了自己的家。
徐长卿抬脚走向其中一户，发现木门早已被他人踢开，现在只是虚掩着，他领教主走入屋里，随即拨开角落堆放的干草，露出被遮掩着的地窖门。
徐长卿松一口气，蹲**敲了敲地窖门。
内里传来出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是哪位大爷大驾光临呐？”
徐长卿说：“老大，是我，老幺。”
隔着门板，地窖内传来几句又短又脏的荤话，徐长卿置若罔闻，只管与教主坐在一条旧木凳上，看着一个男人推开地窖门，从中爬出。
“你这该挨千刀杀的，这么晚才到。”被叫作老大的男人蓬头垢脸，将视线落在蒙着双眼的教主身上，随后向徐长卿打个眼色。
徐长卿只问：“村里其余人呢？”
老大说：“大概被带到山上的总舵了，这里归你，我先撤了。”他抛出一个不起眼的麻布锦囊，徐长卿伸出手，无声无息地接下，捏了捏，按手感来说内里只有几张纸，没有装药丸用的木管。
徐长卿心下一沉，脸上不显，只将锦囊收入怀中。
教主蒙着眼，只是将脸朝向“老大”说话的方向，对徐长卿与男人的互动一无所知。
老大弯**，从地窖里摸出一个包袱，像是马上便要走，徐长卿叫住他：“山上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说，别让我抓瞎。”
老大瞥了教主一眼：“山上着火后第二天，山顶上的人就下来领人了，他们说现在的教主是假货，真教主回来了，现在要把假教主的同党都抓出来，就把附近几户的人都带上山。我看不对劲，就先躲起来，想着过三天没见你我也得逃，别的，我都不知道。”
岂止是抓捕同党，那几户人家都被掏空了，连老大的木屋内也被搜刮一空，一点粮食都没剩下，只余下些破木凳等大件家具。
教主开口：“为何要逃？”
老大嗤嗤地笑了：“如果林……先教主还活着，多少人命都不够填的。老幺，东西随你用，我撤了，你别比我先下去见阎王爷呐。”
徐长卿说：“多谢，若是被人抓住，只管出卖我。”
老大骂道：“别咒我。”
男人闪身离开，奔赴夜色之中。
徐长卿对教主说：“先躲起来。”
徐长卿扶着教主爬进地窖，掩好出口。
地窖内还点着一盏老大没来得及吹熄的油灯，火光影影绰绰地照出地窖里的物件，徐长卿拆开**，内里是几张银票及一张写满密文的纸条。
教主对他的动作一无所知：“方才那人是谁？”
徐长卿将注意力放回教主身上，看他四肢修长，只能盘腿坐在地上，因布带遮掩着眼睛，露出的下半边脸竟有几分秀气。
不如现在什么都不告诉他，就在这个地窖里把他变成我的禁脔吧。
这样想着的徐长卿，嘴上却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他是我义兄，几年前在先教主……在那次选拔中伤了根骨，幸而右护法慈悲，赏了他一份采药的差事，明面上是在总舵山脚下讨生活，暗地里是我的传信人。”
教主问：“传信人？”
徐长卿解释道：“上级有秘密任务下发时，会由管事将信物交予信使，信使交予传信人，我再从传信人手上取得信物。各人所使用密文不同，算是种能掩人耳目的传信方式。”
教主低声说：“我不曾听说。”
徐长卿答道：“毕竟这源于教主父母年少时的故事，为避免勾起教主伤心事，才无人向你提及罢。”
先教主林培月登位前既风流又痴情，他带挚友蔡曲离开总舵，翻山越岭，千里迢迢赶到雪山，想与下任武林盟主一较高下，却在乞巧节与武林盟的陈姑娘一见钟情。
武林盟自然不允女儿与魔教中人来往，蔡曲也磨破嘴皮子地想劝林培月放弃，偏生林培月竟是个情种，即使每每被武林盟的家丁驱赶，为不得罪未来大舅子，完全不敢还手，让蔡曲只觉丢脸至极。
无奈之下，蔡曲为林培月想了个法子。
蔡曲扮作普通书生，寻到武林盟的一位杂役，说看中陈姑娘院内的一位婢女，花大价钱托杂役传信。
杂役想不过是小小婢女，便应下了。
婢女收到信后羞红了脸，为自证清白，将信交给陈姑娘的一等丫鬟。
丫鬟拆开信后看到信中标识，不动声色地收起，暗地里交给她受困相思的小姐。
得知纵有万般阻拦，情郎仍不放弃，姑娘感念于心，在院内抱琴奏曲，以传情思。
林培月站在墙外，抬头见一枝桃花娇俏地探出，边听边傻笑，令在一旁望风的蔡曲不住叹气。
这段风月之事，如今却是无人敢提。
教主果然皱起眉头，只问道：“传信内容是什么？”
徐长卿说：“内容是教主与蔡姑娘的婚约取消了，今夜起，我才是教主夫人。”
教主先是一愣，随后微恼。
“开玩笑的，”徐长卿低头摆弄那张纸条，“是右护法直接下达的命令。大人说，有人假冒先教主，蒙蔽笼络一众长老。假教主武功高强，且叛徒众多，即使左护法大人豁出性命，恐怕也难以一敌。如今右护法等人被围困，为不伤及圣教在武林中的势力地位，只得与假教主约定，一个月后，真假教主在众长老见证下一决胜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教主嘴唇微张，并无言语。
徐长卿安抚道：“右护法大人必定是相信教主武功高强，无人能及，才提出这样的条件，绝无押筹的意思。”
教主低声说：“他当然相信我的武功。”
圣教的一教之主，必须是武功登峰造极之人，且仅有一人。
失教主之位者，向来只有死路一条。林培月如此，林培月的长辈如此，轮到林渊，亦会是如此。
徐长卿说：“教主不必担心，一旦拿到缺的那味药，便马上能替你解毒。右护法大人还提到，让我们于五天后的午时赶到邻镇的码头，左护法会带上千年人参与我们汇合。”
****
圣教大火的第二日，左护法凤真被右护法蔡曲敲打一番后，才刚沾枕，便被唤起。
仅一夜，令圣教江山易主的假教主便不请自来了。
凤真提剑匆匆奔至玄关，遥遥望见一个男人站在树下，伸手想摘下枝头上的桃花。
太像了。
他登时寒毛直竖，果断抽剑，剑鞘尚未落地，凤真已扑至男人身前，誓要将其一剑洞穿！
林培月是左护法的童年阴影。
凤真少时因天资聪颖，被前一任左护法相中，亲自教导，有幸摆脱“荷叶”这个药材俗名。
但他也与徐长卿他们一般，畏惧着林培月。
在他记忆里，林培月总是阴沉着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所有人，他只需站在那里，便教人知道圣教的一切，都是他的。
尽管常有人逢迎凤真，说他会是未来的左护法，他亦不敢靠近——林培月身上总有一种，比磨得雪亮的剑刃更锋利的东西，教人惧怕。
直到那天晚上，凤真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当时凤真刚练完剑，脑子里还惦记着师父新教的口诀，正想拿夜宵填填肚子，却被几个暗卫喊出屋外，带到一个地窖前。
狭窄的朝外开的地窖口，内里黑沉沉的，搭着一把竹梯子。
暗卫示意他顺着梯子往下爬，凤真皱着眉问道：“要做什么？”
然而只被推了下去。
地窖内空荡荡的，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上的月光，凤真环顾四周，发现站着或坐着不少眼熟的人，全是与凤真一样被圣教领养的小孩。大家都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却不敢交头接耳，只是伸长脖子，看着一个又一个同伴被赶到地窖里。有些年幼胆小的孩子，还忍不住抱紧了旁人的手臂。
最后，搭在地窖入口的梯子被抽走。
凤真昂起头，与其他小孩一起疑虑地张望。
在高高的地窖口外，林培月捧着白玉杯，正不紧不慢地啜饮茶水。他说：“圣教栽培养育你们数年之久，是时候将浪费粮食的人剔掉了。”
凤真身边的一个小孩倒抽了一口气。
“天亮之前，方法不论，至少杀一个人。要是明天人数多于现在的一半，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林培月笑了笑：“好好干。”
他放下茶盏，起身离开，轻描淡写得似看腻斗蟋蟀的闲人，边走边念叨着，都玩腻了，不如掐死扔了吧。
但地窖里的人不是蟋蟀，也不曾有过如此数目的蟋蟀互相厮杀。
暗卫弯**，把唯一的出口——地窖门锁上。
那是永生难忘的一个夜晚。
凤真明白了，林培月身上的，是对杀戮与破坏的渴望。
眼前的背影，与他记忆中那个散发着血腥味的男人，别无二致。
瞬息之间，左护法便被踢飞了。准确来说，是男人用靴底挡下左护法的剑，并顺势将其踢往照壁。
男人收回脚，指间还扣着一朵桃花，他看着单膝着地的左护法，说道：“荷叶，把蔡曲叫来。”
寒毛直竖。
左护法一抹嘴角血迹，便要起身与其拼命，不承想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右护法蔡曲对男人说：“我自来了，去庭院说话罢，请。”
男人也没有客套，跟着蔡曲的脚步离开玄关。
赤芍这才带人赶到，他不由自主地叹息道：“竟与教主长得一摸一样。”
没有人想去挑赤芍话里的错处，实际上，大部分教众仍觉得，真正的教主，只有死去的林培月一人。
如今，林培月“活了”。
左护法撑着膝盖起身：“不可能是他，我看着他咽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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