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聊一聊大夏的美好生活和白月光师姐

　　
医馆是个四合院，后院不小，东面的是厨房和恭房，西面是个专门用来阴干药材的大晾房，北面有两间房，其中门口有两棵小枣树的是顾宁的房间，院子正中是棵大柳树，据说是现在的馆主的太太爷爷年轻时种下的，长到现在得有百来岁了。
院内空余地方摆满了正在晾晒的药材，大部分是周围村子里的村民卖来的，都是些常用药。姜禹看着这些药材就回想起前几日敷的药，不禁打了个激灵。
馆主是个老实敦厚的中年男子，他这时正好在给人看病，有些病人看到顾宁来了还热情地打招呼，姜禹抱着一堆东西看顾宁和别人寒暄觉得自己像个工具人--莫得感情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剧情需要...
医馆的小学工看这样好心地帮着姜禹把行李搬到房间，顾宁也借此得以摆脱众人包围。
三年前县令的父亲突染重疾，全城大夫束手无策，而此县位置偏远，外地大夫不愿跋涉前来，正当县令一筹莫展时，自称艺术了得的顾宁路过这家医馆买药，于是馆主死马当做活马医，将她引荐给县令，顾宁不负众望将县令父亲医好。
那时顾宁是做男子打扮，整个人如青松修竹，风姿皎皎，又性情温和舒朗大方，正巧馆主有个十八岁的女儿，就动了招婿的念头。
顾宁知道后哭笑不得，主动向馆主坦白了身份，馆主招婿无望颇为失落，后来一想，做不成家人可以做同事啊，就问顾宁愿不愿意在医馆工作，从哪以后，顾宁每个月都会来这里住十天，上班。馆主爱惜她医术高超，专门在后院四间房专门腾出一间给她。
两人将行李放回房间就打算去医馆帮忙，姜禹不懂这些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刚出房门就看到在院中柳树下站着的馆主，姜禹抬头看看柳树茂盛的树冠，转身看看顾宁门口两颗挂着零星青果的小枣树，心想馆主也算是个环保人士，对他便多了几分好感。
馆主见两人走出房门便迎向前来，乐呵呵地向顾宁拱手道：“多日未见，顾姑娘别来无恙啊。”
顾宁对这位给她开工资又照顾她的馆主也很客气，笑道：“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两人寒暄过后，馆主看向姜禹欲言又止面带犹豫，内心似是挣扎了一会才开口道：“顾姑娘，这位小兄弟......实不相瞒，前几日我收了个徒弟，这院内另一间屋子就给我那徒弟住了，倘若小兄弟不介意的话便同我那徒弟挤一下，若是介意，可以随我去家里住，小女出嫁后倒是空出间屋子......”
顾宁看了姜禹一眼，只见姜禹眼巴巴地瞅着她，手也不老实地拽着她的袖子，轻轻扯了两下，大有一副‘要是你回答的不能让我满意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多谢馆主好意，不必费心安排，我俩住在一处就是了。”顾宁脸上笑嘻嘻，心中mmp，再一次扪心自问熊孩子干嘛带出来！又觉得自己当真有毛病，怎么就答应了她不告诉别人她是个姑娘，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她和一漂亮小男孩有一腿了。
果然，馆主瞬间觉得他懂了：“哦哦，原来是顾姑娘的夫婿么，这也够快的，突然成亲也不说一声，怎么也得喝杯喜酒啊！”
姜禹赶忙摆手，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们还没成亲！”
“哦？那是好事将近咯！”馆主笑道。
顾宁：......算了，我累了
县城人大都知道顾宁哪天过来，这会儿前面已经有不少等着她的了，大多是一些家中有未婚儿子的老太太和亲戚家有未婚的适龄男青年。之所以顾宁易容后的面貌让姜禹觉得此言差矣，是因为顾宁的本来面目颜值太高，两两相比自然觉得有些辣眼睛，但在别人眼里，顾宁是个相貌普通但心地善良温柔体贴的好姑娘！
每当看到那些老太太，馆主就庆幸当初让顾宁来上班--别的医馆可没有脾气好医术高的未婚女大夫！
而在姜禹看来就心有戚戚然了，不管穿没穿越都能看到热衷推销自己儿子/给人做媒的阿姨们实在是太悲惨了！
一直以来顾宁在姜禹心中就是个特扭曲的人，毕竟表面对人温和有利背地里热衷于人体试验虐待伤者，怎么看心理都像是有点毛病。不过在医馆帮忙这几天，她对顾宁有了新的认识，感觉她是个好人。
不管对方絮絮叨叨还是脾气火爆，顾宁都能温温柔柔笑着讲话，面对哭闹的孩子她能毫无包袱地去哄开心，家境贫寒的她愿意自己出钱给对方买药，闲暇时候她会去贫民区义诊，那里的人也都习惯她每月一趟地跑，每个找她看病的人都很感激。只是姜禹没有看到顾宁为此感到愉悦，她做的这些事在姜禹看来并不是出自‘想这样做’，硬要说的话，更像是‘要这样做’，像极了她之前上班的公司团建硬要周末组织大家去爬山。
“姐姐为什么要留在医馆给人看病呢？”晚上洗漱后姜禹盘腿坐在床上问道。其实她更想问为什么要勉强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考虑到顾宁说不定会怼她两句，决定委婉一些。
正在卸妆的顾宁闻言愣了一下，道：“因为我要挣钱啊，光在村里的话一个月都挣不到五斤米的钱吧。”
“那为什么不正式待在医馆呢，馆长也很希望你能成为医馆的一份子吧。”姜禹不解道。
顾宁将头发束起，边把毛巾浸湿了擦易容粉边说道：“因为我没有大夏国的户籍啊傻孩子，要想正式进入医馆一定要去县衙登记户籍，每个月在医馆工作十天及十天以下属于打零工不需要登记，还有要是在医馆我就需要在城里找房子，不管是租还是买都需要户籍，麻烦死了。”
“还有这么一说！？在村里呢？在村里住，在村里买房不需要户籍么？”
“大夏律法规定，凡是没有户籍的，不管山民猎户还是别国流民，在镇级以下行政单位居住不需要户籍，住满五年找三户居住地居民向村长里正申请大夏户籍，村长里正走访核实申请人确实与人为善不会危害社会后，方可同申请人、担保人一起到当地县衙办理落户手续，拥有户籍后满三年才可到县级以上行政单位置办房产。”
“这么麻烦呢！”姜禹大惊失色，以前看小说光看主角穿越到异世轻轻松松发财致富奔小康了，哪成想异世界户口还这么难拿！这样一想魂穿比身穿强，起码身份户口啥的现成，贫民致富总比黑户发家容易。
“你以为呢，要是不这么麻烦得有多少别国探子住进来啊？别的不说，光这花八年才能在县城有个安稳落脚点，啥人养不成自己国家的？每半个月都有人去村里读报宣扬忠君爱国生活美好，多铁的心能扛得住不有点想法啊。”
“这还有报纸了？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报纸这种玩舆论的利器是认真的么？太会玩了吧！”刚才落户的惊还没震完，这会儿又来了波震，姜禹觉得她今晚就这个表情了0o0
“我刚来那会也很惊讶，旁边大岚山民猎户流民根本不可能有户籍，除非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上奴籍，一旦为奴代代为奴，大岚人想从一个县到另一个县必须要有路引，很多人终其一生都走不出一县，我走出大岚废了好大劲的。大夏这边倒好，十年前就随便给户口，取消路引，世代奴籍的给主家十两银子就能改户籍，读书好的由当地衙门出资送去游学国库给报销，去年还说是实施人才强国战略，让统计国内木匠瓦匠铁匠之类的，技术好的去京城参加技术交流会，医者乐师舞伎也欢迎去京城，你说同样是当治理国家，大夏这边就能这样干呢？这样干哪个国家的人不想跑大夏来呢！”
姜禹听这话直呼好家伙，大夏的画风太离谱了吧，这里面要是没个把穿越者搅和成不了这样，政策太和谐了。
顾宁越说越激动，浸水的毛巾被她甩得被迫cos了下花洒，“我月底就去京城，一定要见见提出这些想法的人才，简直和师姐当年的想法简直不谋而合！”
“冷静，冷静，毛巾是无辜的你快把它放下，”姜禹赶忙安抚道，“正好我也要去京城咱俩可以一起，妈耶没想到你能激动成这样。这几天我看你貌似不会因救助别人感到愉悦，想问问你怎么能坚持下来的，现在看来是生活所迫么。”
“这个不是生活所迫，”顾宁冷静下来，“我自小学医，师姐说如果有一天我在世间行走，希望我能做一个温柔善良的大夫。”
她将手里的毛巾放下，走到桌前给自己到了杯水，小小抿了口，仿佛陷入悠远的回忆，尔后缓缓开口：
“师姐曾对我说过‘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师姐她说这些话时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她想让我这样做，我便听她的话这样做。”
顾宁微低着头顿了下，抿了口水，长长的睫毛投下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眼中神色，她将散落的头发拢至耳后，接着说道：“我喜欢研究医学药理但并不喜欢治病救人，尤其是什么都不懂浑浑噩噩生活着的人，师姐不一样，她喜欢所有的生命，会为了别的人或动物的痛苦而感到痛苦，我想，如果我能凭自己的本事让世间的人少一些痛苦，师姐会不会多一些快乐，所以......我努力在病人面前保持温和笑意，哪怕心里再烦躁，也不想让师姐失望。”
姜禹确定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顾宁的师姐说的，分明就是《大医精诚》里的一段话！她高中时有个好友出身中医世家，在好友家做客时无意中看到这段话，其思想觉悟之高着实令人震撼，当时就把这段话背了下来，现在还记忆犹新。如果没错的话，顾宁的师姐和自己应该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运气再好点说不定是同一个时代！一想到可以见到俩老乡，她心里就忍不住荡漾，这下可以结成穿越者联盟了！
“你师姐在哪，我能去见下她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认识下这位姐姐哈哈哈哈......”姜禹觉得自己舌头有点干，强压下激动地心情说道。说完就觉得自己应该先夸一句‘真乃奇女子’才能显得真挚。
“师姐她已经不在了。”顾宁的声音落寞，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头比刚才更低了些，姜禹甚至听见她小小的吸了下鼻子。
“啊......抱歉......”真是个糟糕的问题啊。姜禹心想，她一定很难过吧，能让一贯在自己面前表现地腹黑肆意的顾宁露出那样的表情。
“没关系，”顾宁抬头露出个比哭强不了多少的笑，“师姐已经离开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年总是会时不时想起她，这没什么的。”说着便吹了蜡烛往床边走。
姜禹见她走过来，往里挪了挪，待顾宁躺下也躺了下来，想了一阵轻声问道：“那......你方便跟我说一下她的事么？”
顾宁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床帏，似在回想久远的记忆。黑夜中姜禹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觉得她离自己很遥远，却又莫名熟悉。
“师姐她很聪明，只比我大俩月。八岁那年师姐才被重羽师伯收为弟子，当时我们那代弟子有六百多人，大的十来岁，最小的比我只小三天。师姐比我们入门晚两年，课业自然不是一块上，她的课业由我们最最严厉的木越师伯亲自教导，木越师伯可严格了，当时我们那代的首席师兄经常挨他训。但是师姐很优秀，仅仅两个月就赶上了我们的进度，木越师伯对师姐赞不绝口，说师姐是他生平仅见的天才，心性、悟性、资质都是绝佳。”
“这么厉害啊！”姜禹不禁叹道。
“是啊，师姐可厉害了，”顾宁的声音带着丝愉悦，她向姜禹偏了下头道，“说起来，你和师姐有些像呢，都经常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说出来的话偶尔也会让人招架不住。”
“是么......”毕竟是一个地方来的，和这边有些违和不足为奇。
“嗯，只是师姐更让人喜爱些。”
顾宁不想继续‘师姐和熊孩子有些像’这个话题，于是开口说道：
“门口那两棵枣树是三年前我种下的。师姐说过，如果我在世间行走一定记住三点，第一，女装如果易容的话不能让三个以上的人知道易容前后长什么样，否则容易掉马；第二，尽量离长得好看的男人远一点，绝对不能和他们在柳树下桃花下梅花下荷塘边小河边说话，要不然会被人挂调色盘说抄袭；第三，如果有一天做了大夫一定要在门口种两棵枣树，会得到一味被擅长背锅的伟大哲人的庇佑。”
“令师姐当真是位奇女子......”真是位奇葩且沙雕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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