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活下去
床很硬，枕头出奇的高，下面应该是垫着什么东西，秦忘躺了一会儿，将枕头翻过来，看见枕头下绑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包袱。
将包袱取到手中，入手柔软，像是一块布料。
这是什么？
解开包袱，里面是一件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玄色大氅，很干净，像是还没怎么穿过。这大氅秦忘认得，因为这是当年自己亲手所做。
那时候王大叔的腿还健全，人正值壮年，在雪地教小秦忘中打猎，秦忘打来第一个猎物后，用它的皮毛制成了这张玄色大氅，送给了王大叔。
原来这么些年来，王大叔一直没舍得穿，像个宝贝似地枕在自己的枕头下，那上面是不是也有秦忘的味道？
秦忘俯身去闻，倒是王大叔的味道要多一些，他眼眶发酸，忙躺倒。
秦忘自己的床就在一侧，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王大叔躺在这张床上，看着秦忘，就像是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般。
秦忘想了很多，这夜一直没睡着。
半夜，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个黑影摸上了床，有个温软身躯骑到了秦忘的大腿上，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自上而下，一路抚摸下去。
“你在做什么？！”秦忘睁开眼，瞪着眼前黑发如瀑垂落的女子。
玉勾的呼吸声有些凌乱，俏脸通红，她舔了舔娇艳欲滴的红唇，诱惑道：“完成王大叔的遗愿啊，反正都要死了，先把孩子生下来！”
秦忘额头青筋暴露，忍了又忍，明明悲伤无比的心境被无厘头的玉勾打乱，破口大骂：“你是白痴吗？！你以为，第二天孩子就出世了吗？！”
玉勾愣了愣，恍然大悟：“草率了！”
“可是弟弟这个样子，实在叫姐姐心疼得很呐！”玉勾不仅没有离去，反而顺势躺到了床上，一把将秦忘揽入怀中。
“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大声哭。但人，总得努力活下去！王大叔的遗愿，你难道就不管了吗？”
女性独有的温柔与包容，玉勾的怀抱成了冷冷夜色中唯一的温暖，秦忘想要挣脱，但玉勾柔软的手臂此时竟像是有了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令他难以逃脱。
他放弃了挣扎，趴在她的肩头，开始抽泣。
最后由小声的啜泣，变为放声大哭。
“他死了！他不想活了……”
十余年的相处，雪地里王大叔的眼神，秦忘自然能够读懂。
逃离冰巫泽本来就无比困难，他老了，跛着脚，不想成为秦忘的累赘。
当神灵来到沼泽的时候，有的人选择了离开，有的人选择了坚守。王大叔是后者，他眷恋着这片土地。
生于此养于此，最后也当葬于此！
玉勾仰起头，感受着秦忘的悲伤，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他仍是当年那个感情真挚的少年。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夜色深沉，后半夜，两个人相对而坐。
秦忘的情绪恢复平静，脸上虽然仍旧残留着泪痕，但表情已变得坚毅起来，两世为人，承受能力多少要强一些。
逝者已矣，生者，还得活下去！
“谢谢。”
屋内没有点灯，以秦忘的目力，黑暗中眼前的女人依稀可辨，脸颊柔和的线条，眉眼盈盈似水波荡漾其间。秦忘第一次发现，她竟然也有如此温柔包容的一面。
玉勾撩了撩耳边黑发，手指转着圈，轻笑道：“怎么？还跟姐姐客气什么？早就跟你说了，契约签订以后，你我就是一体……”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没人能独活！”
秦忘皱起眉头，开始在心中计较当前处境。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灵力储备，来赢得四门比斗的胜利，但此时全部用尽不说，还提前将灵觉复苏的事实暴露了出去，光是这一点就可能带来无法想象的后果。
最为明显的后果就是秦舞阳，担心他在四门比斗中的表现，已经准备联系其余两门到北门来挑事，欲除自己而后快。
但更深远的影响却远不止于此，谁都觉得秦忘不可能恢复灵觉，但怎么突然间就恢复了呢？冰巫泽内一些嗅觉稍微敏锐点的人就会有所猜测，这猜测一旦与神源联系在一起，那么带来的后果将会十分可怕！
想到这里，秦忘回忆起玉勾来找自己那晚的情形，皱眉问道：“那晚追捕你的两人，真是烈焰天尊首徒的人？”
“你说那两人啊……”玉勾凝眉道：“是的，是赵中天手下的人。”
在秦忘还没有摘除神源之前，曾与赵中天打过交道，除开境界高之外，心狠手辣，这个人便是当时的秦忘也深深忌惮。
“他们说你觊觎赵中天的东西，是指什么东西？”
玉勾轻笑道：“灵源啊，上品灵源。”
“上品灵源？！”
“是的，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在火域里炼化灵源，刚好被姐姐我撞见。身为神源，眼见着灵源被炼化，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被人囚禁捕食一般，姐姐心如刀割，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秦忘直接把玉勾后边的话直接忽略了，秦忘还不至于去相信这种鬼话，明明就是想要自己去吸纳灵源，还要编出一大堆理由。
“你得手了？”秦忘疑惑问道。
玉勾扬起光洁的下巴，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没有~不过打了个岔，那家伙吸收灵源失败了，估计还得重新再尝试一次。”
秦忘点点头道：“怪不得要追捕你，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把你生吞活剥了是不会罢休的。不过，说起来最近倒是没听说过赵中天大张旗鼓找人，关于你的追捕更像是在秘密进行……”
玉勾冷笑道：“那是因为，他发现了我就是神源。想要将我独吞，自然就不敢大张旗鼓，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秦忘心中一惊，事情果然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去了。赵中天手下二人眼看着玉勾闯入了自己的宅院，没过多久自己就复苏了灵觉，这两件事情间要说没有联系他自己都不信。
“他实在太强了！几乎摸到了血境门槛，当时根本没办法在他面前掩藏神源气息！”
玉勾回忆当时在火域中的情形，对于此人内心也是十分忌惮，她当时几乎耗尽了仅存的全部源力，才从赵中天的手上逃出来。
这也是她不得不立刻前来寻找秦忘的原因。
秦忘冷静分析道：“也就是说，除了即将找上门的秦舞阳，我们很有可能还会面对一个心狠手辣境界极高的赵中天？”
玉勾摇头道：“不！他自己暂时不能脱身，被打扰了灵源吸纳，又跟我对决，他受了伤，没有个一年半载好不了。”
秦忘松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赵中天亲自前来，他绝对跑不了。如今所要面对的，很有可能还是一开始就到宅院中来搜查的那两人。
根据玉勾当时的观察，那两人应该都是灵境一重天的境界，虽然同样难缠，但多少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玉勾正色道：“所以啊，这个冰巫泽对你不友好。对姐姐我何尝又不是如此？我们有着共同的愿望，就是……”
“逃离冰巫泽！”
想要逃离冰巫泽，首先就需要逃离凛冬别院，想要逃离凛冬别院，首先就得恢复玉勾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秦忘想起一个地方，一个一开始想去而不敢去的地方。
秦忘正准备说话，却忽然禀住了呼吸，目力所及，灰色窗户纸上出现了两个黑色人影！
玉勾想也不想，瞬间化作一缕青烟进入了秦忘的识海。
两个黑色人影似不想打草惊蛇，将窗户纸捅了一个小孔，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珠正向内张望。
屋内漆黑一片，视线不佳，秦忘赤足下地，猫腰贴着窗台，躲入了视线盲区。
那人影看不清屋内情况，似乎没有了耐心，将窗户轻轻推开，寒气顿时灌入。
秦忘听见两条人影用以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交流。
“神源多半就藏在这屋内，不然秦忘那个废物怎么可能恢复灵觉？！”
这声音一说话，秦忘就知道了主人是谁，正是那日闯入宅院对自己心怀敌意的持柳人，这二人定是赵中天的人无疑。
有个声音冷冰冰道：“进去，杀了秦忘，找出神源，神源踪迹决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这声音正是那日的另一人。
两个人交谈完毕，四下陷入了死寂。秦忘屏住呼吸偷偷抬头望去，正瞧见两颗黑漆漆的人头自窗户探进来，想要翻窗入室。
其中一人眼神稍好，一眼就瞧见了蹲在内侧窗台下的秦忘，顿时惊呼出声：“他在这里……”
秦忘早有准备，动作更快，身形暴起，趁着二人来不及反应，一手拎起一个，将两个头颅从两侧向中间猛地按住撞击而去！
锻体六重天的武者力量何其强大，在这种力道加持之下，两颗头颅绝不比两颗鸡蛋来得坚硬。
但是想象之中脑袋似西瓜一般碎裂的场景并未出现，随着“嗡！”的一声响，其中一人胸膛前一枚玉牌闪烁，红色的光辉荡漾而出。
澎湃的火灵力汹涌起来，形成无数烈焰腾腾的细小符号，将两人分别包裹，隔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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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包袱取到手中，入手柔软，像是一块布料。
这是什么？
解开包袱，里面是一件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玄色大氅，很干净，像是还没怎么穿过。这大氅秦忘认得，因为这是当年自己亲手所做。
那时候王大叔的腿还健全，人正值壮年，在雪地教小秦忘中打猎，秦忘打来第一个猎物后，用它的皮毛制成了这张玄色大氅，送给了王大叔。
原来这么些年来，王大叔一直没舍得穿，像个宝贝似地枕在自己的枕头下，那上面是不是也有秦忘的味道？
秦忘俯身去闻，倒是王大叔的味道要多一些，他眼眶发酸，忙躺倒。
秦忘自己的床就在一侧，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王大叔躺在这张床上，看着秦忘，就像是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般。
秦忘想了很多，这夜一直没睡着。
半夜，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个黑影摸上了床，有个温软身躯骑到了秦忘的大腿上，伸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自上而下，一路抚摸下去。
“你在做什么？！”秦忘睁开眼，瞪着眼前黑发如瀑垂落的女子。
玉勾的呼吸声有些凌乱，俏脸通红，她舔了舔娇艳欲滴的红唇，诱惑道：“完成王大叔的遗愿啊，反正都要死了，先把孩子生下来！”
秦忘额头青筋暴露，忍了又忍，明明悲伤无比的心境被无厘头的玉勾打乱，破口大骂：“你是白痴吗？！你以为，第二天孩子就出世了吗？！”
玉勾愣了愣，恍然大悟：“草率了！”
“可是弟弟这个样子，实在叫姐姐心疼得很呐！”玉勾不仅没有离去，反而顺势躺到了床上，一把将秦忘揽入怀中。
“你要是实在难受，就大声哭。但人，总得努力活下去！王大叔的遗愿，你难道就不管了吗？”
女性独有的温柔与包容，玉勾的怀抱成了冷冷夜色中唯一的温暖，秦忘想要挣脱，但玉勾柔软的手臂此时竟像是有了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令他难以逃脱。
他放弃了挣扎，趴在她的肩头，开始抽泣。
最后由小声的啜泣，变为放声大哭。
“他死了！他不想活了……”
十余年的相处，雪地里王大叔的眼神，秦忘自然能够读懂。
逃离冰巫泽本来就无比困难，他老了，跛着脚，不想成为秦忘的累赘。
当神灵来到沼泽的时候，有的人选择了离开，有的人选择了坚守。王大叔是后者，他眷恋着这片土地。
生于此养于此，最后也当葬于此！
玉勾仰起头，感受着秦忘的悲伤，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他仍是当年那个感情真挚的少年。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夜色深沉，后半夜，两个人相对而坐。
秦忘的情绪恢复平静，脸上虽然仍旧残留着泪痕，但表情已变得坚毅起来，两世为人，承受能力多少要强一些。
逝者已矣，生者，还得活下去！
“谢谢。”
屋内没有点灯，以秦忘的目力，黑暗中眼前的女人依稀可辨，脸颊柔和的线条，眉眼盈盈似水波荡漾其间。秦忘第一次发现，她竟然也有如此温柔包容的一面。
玉勾撩了撩耳边黑发，手指转着圈，轻笑道：“怎么？还跟姐姐客气什么？早就跟你说了，契约签订以后，你我就是一体……”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没人能独活！”
秦忘皱起眉头，开始在心中计较当前处境。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灵力储备，来赢得四门比斗的胜利，但此时全部用尽不说，还提前将灵觉复苏的事实暴露了出去，光是这一点就可能带来无法想象的后果。
最为明显的后果就是秦舞阳，担心他在四门比斗中的表现，已经准备联系其余两门到北门来挑事，欲除自己而后快。
但更深远的影响却远不止于此，谁都觉得秦忘不可能恢复灵觉，但怎么突然间就恢复了呢？冰巫泽内一些嗅觉稍微敏锐点的人就会有所猜测，这猜测一旦与神源联系在一起，那么带来的后果将会十分可怕！
想到这里，秦忘回忆起玉勾来找自己那晚的情形，皱眉问道：“那晚追捕你的两人，真是烈焰天尊首徒的人？”
“你说那两人啊……”玉勾凝眉道：“是的，是赵中天手下的人。”
在秦忘还没有摘除神源之前，曾与赵中天打过交道，除开境界高之外，心狠手辣，这个人便是当时的秦忘也深深忌惮。
“他们说你觊觎赵中天的东西，是指什么东西？”
玉勾轻笑道：“灵源啊，上品灵源。”
“上品灵源？！”
“是的，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在火域里炼化灵源，刚好被姐姐我撞见。身为神源，眼见着灵源被炼化，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被人囚禁捕食一般，姐姐心如刀割，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秦忘直接把玉勾后边的话直接忽略了，秦忘还不至于去相信这种鬼话，明明就是想要自己去吸纳灵源，还要编出一大堆理由。
“你得手了？”秦忘疑惑问道。
玉勾扬起光洁的下巴，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没有~不过打了个岔，那家伙吸收灵源失败了，估计还得重新再尝试一次。”
秦忘点点头道：“怪不得要追捕你，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把你生吞活剥了是不会罢休的。不过，说起来最近倒是没听说过赵中天大张旗鼓找人，关于你的追捕更像是在秘密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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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忘心中一惊，事情果然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去了。赵中天手下二人眼看着玉勾闯入了自己的宅院，没过多久自己就复苏了灵觉，这两件事情间要说没有联系他自己都不信。
“他实在太强了！几乎摸到了血境门槛，当时根本没办法在他面前掩藏神源气息！”
玉勾回忆当时在火域中的情形，对于此人内心也是十分忌惮，她当时几乎耗尽了仅存的全部源力，才从赵中天的手上逃出来。
这也是她不得不立刻前来寻找秦忘的原因。
秦忘冷静分析道：“也就是说，除了即将找上门的秦舞阳，我们很有可能还会面对一个心狠手辣境界极高的赵中天？”
玉勾摇头道：“不！他自己暂时不能脱身，被打扰了灵源吸纳，又跟我对决，他受了伤，没有个一年半载好不了。”
秦忘松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赵中天亲自前来，他绝对跑不了。如今所要面对的，很有可能还是一开始就到宅院中来搜查的那两人。
根据玉勾当时的观察，那两人应该都是灵境一重天的境界，虽然同样难缠，但多少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玉勾正色道：“所以啊，这个冰巫泽对你不友好。对姐姐我何尝又不是如此？我们有着共同的愿望，就是……”
“逃离冰巫泽！”
想要逃离冰巫泽，首先就需要逃离凛冬别院，想要逃离凛冬别院，首先就得恢复玉勾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秦忘想起一个地方，一个一开始想去而不敢去的地方。
秦忘正准备说话，却忽然禀住了呼吸，目力所及，灰色窗户纸上出现了两个黑色人影！
玉勾想也不想，瞬间化作一缕青烟进入了秦忘的识海。
两个黑色人影似不想打草惊蛇，将窗户纸捅了一个小孔，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珠正向内张望。
屋内漆黑一片，视线不佳，秦忘赤足下地，猫腰贴着窗台，躲入了视线盲区。
那人影看不清屋内情况，似乎没有了耐心，将窗户轻轻推开，寒气顿时灌入。
秦忘听见两条人影用以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交流。
“神源多半就藏在这屋内，不然秦忘那个废物怎么可能恢复灵觉？！”
这声音一说话，秦忘就知道了主人是谁，正是那日闯入宅院对自己心怀敌意的持柳人，这二人定是赵中天的人无疑。
有个声音冷冰冰道：“进去，杀了秦忘，找出神源，神源踪迹决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这声音正是那日的另一人。
两个人交谈完毕，四下陷入了死寂。秦忘屏住呼吸偷偷抬头望去，正瞧见两颗黑漆漆的人头自窗户探进来，想要翻窗入室。
其中一人眼神稍好，一眼就瞧见了蹲在内侧窗台下的秦忘，顿时惊呼出声：“他在这里……”
秦忘早有准备，动作更快，身形暴起，趁着二人来不及反应，一手拎起一个，将两个头颅从两侧向中间猛地按住撞击而去！
锻体六重天的武者力量何其强大，在这种力道加持之下，两颗头颅绝不比两颗鸡蛋来得坚硬。
但是想象之中脑袋似西瓜一般碎裂的场景并未出现，随着“嗡！”的一声响，其中一人胸膛前一枚玉牌闪烁，红色的光辉荡漾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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