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伤痛
“我、我带你去找逍天尊……他一定可以治好你！没事的、没事的……”
秦忘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一般，愤怒、恐惧、空虚、悲伤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心乱如麻。
父亲秦猎在秦忘两岁时便已撒手人寰，陪着他长大的一直是王大叔。
秦忘住碧落城堡，王大叔就在城堡外修了个草庐，自此风霜雨雪，草屋始终不倒。
谁都知道凛冬别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谁都知道，北门每年都会有很多凡人一样的神灵自杀。
秦忘摘神源被送入别院，王大叔觍着脸在碧落城堡外跪了半年，才请动看着秦忘长大的大人物，让他进了别院，陪着秦忘。
在这个世界的十多年，王大叔几乎一直代替着父亲的角色陪同长大。
在这个遍地是神灵的冰巫泽，有王大叔这个唯一的同类，所以秦忘从不曾觉得孤独。
但眼下，王大叔眼看已经不支。秦忘伸手去抱，想要将他王大叔扶起来，却被他一手挡住。
“咳！”
“……小忘，你听我叔说。叔的身体，叔自己知道，其实早就不行了，只是放不下你。叔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该多孤独啊？现在有了玉勾陪你，你很快就会离开别院，将来也有可能离开冰巫泽……叔可以放心走了。”
“不……不可以……”秦忘无力垂下头，声音近乎悲咽。
玉勾不忍再看，背转过身，眼中风雪肆虐，沉沉黑暗，一片迷茫。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寂静，就只有执法处这里有一点点微弱亮光，有一滴泪珠滑落，滴落在王大叔的胡子上。
花白的胡须，浑浊的双眼，满是褶皱的皮肤显示出王大叔的苍老，他已经不再年轻，禁不住折腾。
王大叔努力将秦忘上下打量，想要将这个孩子的模样牢牢记住。
这么些年，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孩子，老王没有孩子，秦猎的儿子就是老王的儿子。
那些手把手教秦忘打猎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一转眼他都这么高了，聪明机警，已经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了。就是太瘦了，这些年在神灵的欺压下这孩子过得太苦了……
多希望看到你走出这片惨白的世界，只是王大叔，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小忘，你还记得你爹为什么给你取名秦忘吗？”
“记得！当然记得！”
秦忘想要做些什么，但看着王大叔眼中坚定的拒绝，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娘死后，你爹终日郁郁寡欢，他希望你能够忘记所有不开心，于是给你取名秦忘。叔与你爹一样，希望叔走后，你也要开心……开心面对每一天。”
说到这里，王大叔眼眶微润，露出一丝欣慰之色：“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坚强。”
“凡人在神灵的世界里生存，太不容易了。你一定要逃出去，离开冰巫泽。这个世界很美好。凡人的世界，姑娘屁股大又圆，好生养……”
“可惜，可惜叔看不到你孩子出世的那一天了，下去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爹说……”
一片雪花落下，一个生命的消亡，都是如此，寂静无声。
世界陷入了沉寂，黑暗笼罩大地。
秦忘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北门的宅院，玉勾处理了执法处留下的所有痕迹，他抱着王大叔冰冷的尸身，像个牵线木偶似地跟随在玉勾的身后。
从今往后，冰巫泽这个地方，就只剩下他秦忘一个凡人了。
第二日清晨，雪停风住，太阳照常升起，只是院子里添了一座新坟。
青黑色的墓碑上，刻着：养父王安之墓。
用力镌刻，铁划银钩！
玉勾摘了些水果放在破木碗里，来到前院。
将王大叔下葬后，秦忘已经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眼神呆滞，表情麻木。
若是平日里，秦忘此时已经在练拳了，而王大叔应该才洗完脸，本应该在做饭。
熬一锅清粥，用他偷偷从田地里夹带回来的青瓜小菜，做一盘素菜，然后招呼秦忘开饭。
老头不在了，秦忘不会连饭都做不来吧？
就算做得来饭，可菜又从哪儿来？
玉勾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啃了几口手中朱红色的果实，啃着啃着，忽然有一滴泪水自雪白腮间滑落。
同本同源，秦忘此刻的感受她多少有所体会。
心脏好似阵阵抽搐一般。
“呐，姐姐摘的水果，来一颗？”玉勾别过头递过一颗水果，秦忘面无表情地接过。
院墙之外，有人经过，传来他们的对话声。
“听说了吗？南门今年突破凛冬的莫胜章，昨夜在执法处值夜的时候消失了。现在堕猎正在四处征集线索……”
“这算什么新闻？！咱们北门才是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据说秦忘灵觉复苏了！”
“这不可能吧？就那个吊车尾的凡人秦忘？”
“是真的，昨夜夜闯秦舞阳府门，秦公子施法拦截，秦忘动用了木墙阻拦水箭，好多人都看见了！”
“好事啊，今年咱们北门能扬眉吐气了？”
“嗐，秦忘被打得落荒而逃，谈什么扬眉吐气？北门要不平静了，秦舞阳正在召集东西南三门的人，说要声讨辱神者，就连东门新来的那个张姓沈家子弟也被请动了……”
“也是，一个凡人，没有神源，纵使灵觉复苏，又怎么可能是真正神灵的对手？”
交谈声渐渐远去，秦忘对此毫无反应。玉勾皱眉，听两人的交谈内容，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昨夜一战，又替王大叔续命，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灵力已经全部耗尽。
如果堕猎的人与秦舞阳一同前来，就是再有十个秦忘也难以逃出生天，偏偏这个时候，秦忘深陷悲恸之中，对此不做任何反应。
以诸多神灵对秦忘的态度来看，杀了一个莫胜章就足够秦忘死好几百次了。更何况还有个欲除秦忘而高枕无忧的秦舞阳？
“秦忘？！”玉勾试着呼喊秦忘的名字，秦忘不为所动。
“姐姐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你不可以再这么下去了！就这么坐下去，等到那些人赶过来，咱两都得死在这！不如咱们这就逃吧？”玉勾说到最后眼前一亮。
“逃？逃到哪里去？”秦忘声音低沉而沙哑，问得玉勾哑口无言。
被严格看管的凛冬别院是个牢笼，被阵法困守的冰巫泽又是个牢笼，牢笼之外虎视眈眈的凡人军队又是个牢笼，一层一层的牢笼将秦忘封锁，想要逃出去，难如登天。
“那！也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死啊！”玉勾银牙紧咬，跺了跺脚，冥思苦想，在这种情况之下却也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玉勾徘徊沉思良久，最后干脆一跺脚：“妈的，老娘不想了，大不了，姐姐就陪你去死好了！”
玉勾趴在石桌上，用羊脂白玉似的藕臂垫着，将一张瓜子脸蛋托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秦忘：“姐姐今天就在这瞪着你，瞪得你心有愧疚，给你留下阴影。叫你下辈子要是遇上了我，头都不敢抬！”
秦忘一动也不动，像是摆放在院中的雕塑，眼睛一眨也不眨，有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犹自有斑斑点点的血渍，但浑身杀意早已褪去。
金辉笼罩下他不像谪仙，猩红血迹也不能将他变为恶魔。
他是一个凡人，冰巫泽内唯一的凡人。
太阳升起又落下，天际最后一抹橘黄在眼底收敛，昭示着一天的逝去。
人是不是也是如此，不论正午时多么刺目，终究会陷入黑暗。
有的人，甚至从来没有耀眼过，终其一生，都为了另一个人而活。
秦忘来到这个世界上，本以为能够领略与原来世界不同的风光，能通过修炼成为仙人，能逍遥天地之间。
但却作为一个凡人错生在了冰巫泽这个地方。
大概，我是最差劲的穿越者吧？
如果可以，真希望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
夜色降临，秦忘走进屋内，关上门，躺倒在王大叔平时睡的那张床上，眼泪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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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忘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一般，愤怒、恐惧、空虚、悲伤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心乱如麻。
父亲秦猎在秦忘两岁时便已撒手人寰，陪着他长大的一直是王大叔。
秦忘住碧落城堡，王大叔就在城堡外修了个草庐，自此风霜雨雪，草屋始终不倒。
谁都知道凛冬别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谁都知道，北门每年都会有很多凡人一样的神灵自杀。
秦忘摘神源被送入别院，王大叔觍着脸在碧落城堡外跪了半年，才请动看着秦忘长大的大人物，让他进了别院，陪着秦忘。
在这个世界的十多年，王大叔几乎一直代替着父亲的角色陪同长大。
在这个遍地是神灵的冰巫泽，有王大叔这个唯一的同类，所以秦忘从不曾觉得孤独。
但眼下，王大叔眼看已经不支。秦忘伸手去抱，想要将他王大叔扶起来，却被他一手挡住。
“咳！”
“……小忘，你听我叔说。叔的身体，叔自己知道，其实早就不行了，只是放不下你。叔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该多孤独啊？现在有了玉勾陪你，你很快就会离开别院，将来也有可能离开冰巫泽……叔可以放心走了。”
“不……不可以……”秦忘无力垂下头，声音近乎悲咽。
玉勾不忍再看，背转过身，眼中风雪肆虐，沉沉黑暗，一片迷茫。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寂静，就只有执法处这里有一点点微弱亮光，有一滴泪珠滑落，滴落在王大叔的胡子上。
花白的胡须，浑浊的双眼，满是褶皱的皮肤显示出王大叔的苍老，他已经不再年轻，禁不住折腾。
王大叔努力将秦忘上下打量，想要将这个孩子的模样牢牢记住。
这么些年，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孩子，老王没有孩子，秦猎的儿子就是老王的儿子。
那些手把手教秦忘打猎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一转眼他都这么高了，聪明机警，已经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了。就是太瘦了，这些年在神灵的欺压下这孩子过得太苦了……
多希望看到你走出这片惨白的世界，只是王大叔，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小忘，你还记得你爹为什么给你取名秦忘吗？”
“记得！当然记得！”
秦忘想要做些什么，但看着王大叔眼中坚定的拒绝，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娘死后，你爹终日郁郁寡欢，他希望你能够忘记所有不开心，于是给你取名秦忘。叔与你爹一样，希望叔走后，你也要开心……开心面对每一天。”
说到这里，王大叔眼眶微润，露出一丝欣慰之色：“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坚强。”
“凡人在神灵的世界里生存，太不容易了。你一定要逃出去，离开冰巫泽。这个世界很美好。凡人的世界，姑娘屁股大又圆，好生养……”
“可惜，可惜叔看不到你孩子出世的那一天了，下去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爹说……”
一片雪花落下，一个生命的消亡，都是如此，寂静无声。
世界陷入了沉寂，黑暗笼罩大地。
秦忘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北门的宅院，玉勾处理了执法处留下的所有痕迹，他抱着王大叔冰冷的尸身，像个牵线木偶似地跟随在玉勾的身后。
从今往后，冰巫泽这个地方，就只剩下他秦忘一个凡人了。
第二日清晨，雪停风住，太阳照常升起，只是院子里添了一座新坟。
青黑色的墓碑上，刻着：养父王安之墓。
用力镌刻，铁划银钩！
玉勾摘了些水果放在破木碗里，来到前院。
将王大叔下葬后，秦忘已经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眼神呆滞，表情麻木。
若是平日里，秦忘此时已经在练拳了，而王大叔应该才洗完脸，本应该在做饭。
熬一锅清粥，用他偷偷从田地里夹带回来的青瓜小菜，做一盘素菜，然后招呼秦忘开饭。
老头不在了，秦忘不会连饭都做不来吧？
就算做得来饭，可菜又从哪儿来？
玉勾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啃了几口手中朱红色的果实，啃着啃着，忽然有一滴泪水自雪白腮间滑落。
同本同源，秦忘此刻的感受她多少有所体会。
心脏好似阵阵抽搐一般。
“呐，姐姐摘的水果，来一颗？”玉勾别过头递过一颗水果，秦忘面无表情地接过。
院墙之外，有人经过，传来他们的对话声。
“听说了吗？南门今年突破凛冬的莫胜章，昨夜在执法处值夜的时候消失了。现在堕猎正在四处征集线索……”
“这算什么新闻？！咱们北门才是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据说秦忘灵觉复苏了！”
“这不可能吧？就那个吊车尾的凡人秦忘？”
“是真的，昨夜夜闯秦舞阳府门，秦公子施法拦截，秦忘动用了木墙阻拦水箭，好多人都看见了！”
“好事啊，今年咱们北门能扬眉吐气了？”
“嗐，秦忘被打得落荒而逃，谈什么扬眉吐气？北门要不平静了，秦舞阳正在召集东西南三门的人，说要声讨辱神者，就连东门新来的那个张姓沈家子弟也被请动了……”
“也是，一个凡人，没有神源，纵使灵觉复苏，又怎么可能是真正神灵的对手？”
交谈声渐渐远去，秦忘对此毫无反应。玉勾皱眉，听两人的交谈内容，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昨夜一战，又替王大叔续命，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灵力已经全部耗尽。
如果堕猎的人与秦舞阳一同前来，就是再有十个秦忘也难以逃出生天，偏偏这个时候，秦忘深陷悲恸之中，对此不做任何反应。
以诸多神灵对秦忘的态度来看，杀了一个莫胜章就足够秦忘死好几百次了。更何况还有个欲除秦忘而高枕无忧的秦舞阳？
“秦忘？！”玉勾试着呼喊秦忘的名字，秦忘不为所动。
“姐姐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你不可以再这么下去了！就这么坐下去，等到那些人赶过来，咱两都得死在这！不如咱们这就逃吧？”玉勾说到最后眼前一亮。
“逃？逃到哪里去？”秦忘声音低沉而沙哑，问得玉勾哑口无言。
被严格看管的凛冬别院是个牢笼，被阵法困守的冰巫泽又是个牢笼，牢笼之外虎视眈眈的凡人军队又是个牢笼，一层一层的牢笼将秦忘封锁，想要逃出去，难如登天。
“那！也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死啊！”玉勾银牙紧咬，跺了跺脚，冥思苦想，在这种情况之下却也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玉勾徘徊沉思良久，最后干脆一跺脚：“妈的，老娘不想了，大不了，姐姐就陪你去死好了！”
玉勾趴在石桌上，用羊脂白玉似的藕臂垫着，将一张瓜子脸蛋托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秦忘：“姐姐今天就在这瞪着你，瞪得你心有愧疚，给你留下阴影。叫你下辈子要是遇上了我，头都不敢抬！”
秦忘一动也不动，像是摆放在院中的雕塑，眼睛一眨也不眨，有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犹自有斑斑点点的血渍，但浑身杀意早已褪去。
金辉笼罩下他不像谪仙，猩红血迹也不能将他变为恶魔。
他是一个凡人，冰巫泽内唯一的凡人。
太阳升起又落下，天际最后一抹橘黄在眼底收敛，昭示着一天的逝去。
人是不是也是如此，不论正午时多么刺目，终究会陷入黑暗。
有的人，甚至从来没有耀眼过，终其一生，都为了另一个人而活。
秦忘来到这个世界上，本以为能够领略与原来世界不同的风光，能通过修炼成为仙人，能逍遥天地之间。
但却作为一个凡人错生在了冰巫泽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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