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三分油水
不是莫执对他抢了自己老爹的皇位有什么偏见，实在是……董瀚文老学究的嘴里就没他几句好话，莫执被“枕边风”吹多了，也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而且，来这陆兆国也快一月了，果然，耳闻不如目明，陆兆国民生凋敝，虎须悬头，一点没错。
莫执看不起任何一个只知道在窝里斗平衡、对自己人下刀子，对敌人却甘愿奉上黄金和土地的人。偏不巧，这等人，史书中多的是，写都写不完。他们活在这世上最大的梦想，就是搜刮走老百姓辛苦的一瓢一线，再然后，七分分给敌人，三分留给自己。毕竟，那万万老百姓汇聚而成的三分油水，也能让他过上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呢。
“师傅。”莫执继续问道，“这些消息，你是这些天打听到的？”
“不需要费力打听。谷裕的名字一出，便是傻子也知道这是首丞大人的手笔，个中脉络自能梳理清楚。”
对。谷裕是首丞的学生，为官没多久又因与人交恶而辞官拜佛，此番横空出世，便是这惊世骇俗的督闵郡郡守之职，谁都能看出来这与王首丞有关。
“难道说……”莫执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首丞大人是故意放的这钓饵？这学生走马上任，谁都能看出来与他这师长有关，那何光也一眼便看出来了啊，难道首丞大人他就不怕与何光结仇？”
陆离低下头，打量了他良久，莫执明白，那是某种“难得”的“赞赏”。
“不怕仇家不识你。”他悠悠地说，“只怕仇家死不绝。”
“这……”虽然仔细想想，师傅说的真的大有道理，但这种平淡至极的语气，还是让莫执没由来地觉得有些阴冷。
“不过堂堂一介首丞大人，不至于愚蠢到如此地步。”峰回路转，陆离继续说道，“虽然坊间多有猜测，猜这是他的大手笔。不过云云转转，咱这叔父也逃不了干系，毕竟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于他，而非这掌权十数载的所谓首丞大人。”
怎么就“咱叔父”了……
“王首丞为政十数年，朝野间对他最大的评价便是，杵泥头。这是说他就像一块捣钵的石头，天天只知道和稀泥。倒不好说他是与不是，毕竟枢鹭院中，辅丞之位来来去去，像拌蒜一样快，唯有他不动如山。”
“嗯……”莫执仔细地思索着。其实他不算什么为政的高手，不过是自小听董瀚文扯风花雪月、朝堂江湖，自然耳濡目染地知道一些为官的门路。
“师傅，您的意思是说……首丞的意志，大抵便是皇上的意志？”
“唉，真真假假，尚不好说。”陆离难得地叹了口气，说道，“您这叔父阴诡莫测，谁都无法猜测他真实的心理，尤其是立储一事，更是风声四起。七年前，他携大皇子入天山拜祭，当时众人便猜测，这太子之位怕是要尘埃落定。如此稳定了两年，他又忽然把大皇子派去了边疆。皇子要择城而治，只不过这大皇子去的却是与奚为国临近接壤的天稷城，当时天稷城步步后退，摇摇可危，果然，不出二月，天稷城陷落，陆兆国力屯在军澧城，才终于抵住奚为国的攻势，自那之后，大皇子的属城便一直是那天稷城，你说你若是大皇子，你觉得你爹在干什么？”
“这个……皇子守国门，难道我叔父是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收复故土？”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惜大皇子入军五载，江山社稷依然危如累卵，他待在宫中的时间却比待在前线都长，这又是在干什么？”
“这个……”自己这叔父莫绥明的故事，莫执当然多多少少、隐隐约约听过无数件。就好比莫怀鉴之事，他的一切悲惨的源头不过是由于他与自己父亲一样，是个“三皇子”，这如何说理去？
“世人都说，猜测咱这皇上的心思就好比摸着石头过河。是以我才说能在这首丞的位置上待上十数年，是这王辅世的本事。现在江山未定，皇储未立，本大家都猜测二皇子近年励精图治，大有先者遗风，若是何光任这郡守，这皇储的位置便是握了八成，谁能想，又出来一个谷裕。如今朝野上下风声鹤唳，大有逼人站队之势，毕竟，当年的事，人人可都没忘。当时皇帝陛下登基，可是数日内清剿了上万人。”
“嗯……”莫执一时沉默。那被清剿的上万人，无一不是自己父亲的拥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因自己的父亲而死的。
“世事复杂，却又不复杂。”陆离开始绕口令般说起，“千般线索终有汇处，万般诸事总有脉络。就像何同心一事，抽丝剥茧，总能找到那只吐丝的蚕。当局者迷，我说过，我们是第三颗棋子。下棋者未必见得就多高明，不过是谋虑的时间比别人长，手中的棋子比别人多就是了，一旦棋盘上多了第三种棋子，第一个乱的就是他。”
这……不知师傅这是在安慰他，还是真的对那些人嗤之以鼻，都说棋盘会大乱，可这何同心都藏在咱这酒窖里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人家大乱呐，人家连面都没露。
陆离忽然眼角一笑，如沐春风般望着莫执，款款说道：“所以，我的徒儿，能说说吗？你这第三种棋子，今日所下的棋是哪一步？”
“哪……”听着这话，莫执心里咯噔一声。冷风寒寒，吹得他直哆嗦。刚刚那什么“下棋者未必见得就多聪明”，哪是什么在安慰他，哪是什么在沾沾自喜，那明明就是在——步步为营，引蛇出洞！那是言语的陷阱，为的就是这时候直插那洞里一刀，而自己，就是那只出洞的蛇。
终于还是要面对的，刚刚跟师傅讲故事，故事只讲到那八流走了为止。纵是如此，自己的眼睛都要卑微到土里去了，没想到师傅还有条不紊、款款有序地跟自己聊了这些多，只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事，他终究是逃脱不了干系。
咳咳。莫执咳嗽了两声，摆正了身体。他决定，无论师傅待会儿说什么，他都要维持这副姿势不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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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执看不起任何一个只知道在窝里斗平衡、对自己人下刀子，对敌人却甘愿奉上黄金和土地的人。偏不巧，这等人，史书中多的是，写都写不完。他们活在这世上最大的梦想，就是搜刮走老百姓辛苦的一瓢一线，再然后，七分分给敌人，三分留给自己。毕竟，那万万老百姓汇聚而成的三分油水，也能让他过上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呢。
“师傅。”莫执继续问道，“这些消息，你是这些天打听到的？”
“不需要费力打听。谷裕的名字一出，便是傻子也知道这是首丞大人的手笔，个中脉络自能梳理清楚。”
对。谷裕是首丞的学生，为官没多久又因与人交恶而辞官拜佛，此番横空出世，便是这惊世骇俗的督闵郡郡守之职，谁都能看出来这与王首丞有关。
“难道说……”莫执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首丞大人是故意放的这钓饵？这学生走马上任，谁都能看出来与他这师长有关，那何光也一眼便看出来了啊，难道首丞大人他就不怕与何光结仇？”
陆离低下头，打量了他良久，莫执明白，那是某种“难得”的“赞赏”。
“不怕仇家不识你。”他悠悠地说，“只怕仇家死不绝。”
“这……”虽然仔细想想，师傅说的真的大有道理，但这种平淡至极的语气，还是让莫执没由来地觉得有些阴冷。
“不过堂堂一介首丞大人，不至于愚蠢到如此地步。”峰回路转，陆离继续说道，“虽然坊间多有猜测，猜这是他的大手笔。不过云云转转，咱这叔父也逃不了干系，毕竟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于他，而非这掌权十数载的所谓首丞大人。”
怎么就“咱叔父”了……
“王首丞为政十数年，朝野间对他最大的评价便是，杵泥头。这是说他就像一块捣钵的石头，天天只知道和稀泥。倒不好说他是与不是，毕竟枢鹭院中，辅丞之位来来去去，像拌蒜一样快，唯有他不动如山。”
“嗯……”莫执仔细地思索着。其实他不算什么为政的高手，不过是自小听董瀚文扯风花雪月、朝堂江湖，自然耳濡目染地知道一些为官的门路。
“师傅，您的意思是说……首丞的意志，大抵便是皇上的意志？”
“唉，真真假假，尚不好说。”陆离难得地叹了口气，说道，“您这叔父阴诡莫测，谁都无法猜测他真实的心理，尤其是立储一事，更是风声四起。七年前，他携大皇子入天山拜祭，当时众人便猜测，这太子之位怕是要尘埃落定。如此稳定了两年，他又忽然把大皇子派去了边疆。皇子要择城而治，只不过这大皇子去的却是与奚为国临近接壤的天稷城，当时天稷城步步后退，摇摇可危，果然，不出二月，天稷城陷落，陆兆国力屯在军澧城，才终于抵住奚为国的攻势，自那之后，大皇子的属城便一直是那天稷城，你说你若是大皇子，你觉得你爹在干什么？”
“这个……皇子守国门，难道我叔父是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收复故土？”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惜大皇子入军五载，江山社稷依然危如累卵，他待在宫中的时间却比待在前线都长，这又是在干什么？”
“这个……”自己这叔父莫绥明的故事，莫执当然多多少少、隐隐约约听过无数件。就好比莫怀鉴之事，他的一切悲惨的源头不过是由于他与自己父亲一样，是个“三皇子”，这如何说理去？
“世人都说，猜测咱这皇上的心思就好比摸着石头过河。是以我才说能在这首丞的位置上待上十数年，是这王辅世的本事。现在江山未定，皇储未立，本大家都猜测二皇子近年励精图治，大有先者遗风，若是何光任这郡守，这皇储的位置便是握了八成，谁能想，又出来一个谷裕。如今朝野上下风声鹤唳，大有逼人站队之势，毕竟，当年的事，人人可都没忘。当时皇帝陛下登基，可是数日内清剿了上万人。”
“嗯……”莫执一时沉默。那被清剿的上万人，无一不是自己父亲的拥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因自己的父亲而死的。
“世事复杂，却又不复杂。”陆离开始绕口令般说起，“千般线索终有汇处，万般诸事总有脉络。就像何同心一事，抽丝剥茧，总能找到那只吐丝的蚕。当局者迷，我说过，我们是第三颗棋子。下棋者未必见得就多高明，不过是谋虑的时间比别人长，手中的棋子比别人多就是了，一旦棋盘上多了第三种棋子，第一个乱的就是他。”
这……不知师傅这是在安慰他，还是真的对那些人嗤之以鼻，都说棋盘会大乱，可这何同心都藏在咱这酒窖里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人家大乱呐，人家连面都没露。
陆离忽然眼角一笑，如沐春风般望着莫执，款款说道：“所以，我的徒儿，能说说吗？你这第三种棋子，今日所下的棋是哪一步？”
“哪……”听着这话，莫执心里咯噔一声。冷风寒寒，吹得他直哆嗦。刚刚那什么“下棋者未必见得就多聪明”，哪是什么在安慰他，哪是什么在沾沾自喜，那明明就是在——步步为营，引蛇出洞！那是言语的陷阱，为的就是这时候直插那洞里一刀，而自己，就是那只出洞的蛇。
终于还是要面对的，刚刚跟师傅讲故事，故事只讲到那八流走了为止。纵是如此，自己的眼睛都要卑微到土里去了，没想到师傅还有条不紊、款款有序地跟自己聊了这些多，只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事，他终究是逃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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