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远来皆是客
“你这……你这怎么愈发不讲道理了！而且，这些话，你早就说过啦，年年说，月月说，还说不像爷爷一般天天说教……”
“那我是为姐姐好嘛……”叶秉忽然像个黏人的小孩似的在叶澜的身边蹭了一蹭，“我年纪也大了，想当舅舅了。”
“你，你这小滑头！”叶澜作势要打。
但却，忽然间，风云嘈杂，草木细碎，叶秉忽然正起了身，他以只有他和叶澜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姐姐，走快点。”
“啊……”叶澜还没有反正过来，叶秉脚下却好似起了一阵风，他忽然行路迅疾了起来，好似心事重重。叶澜也赶忙跟上。
“怎么……”
叶澜刚想问出声，却听到叶秉忽然沉腔玉振，好似教书先生在课上高声阔论般说起了话。
“而且，你知道的，何府的那些把戏，年年玩，年年换，不带重样的。”
这……他是在说什么？怎么突然如此没头没尾地说些不相干的事？叶澜心里疑惑，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素有主见，绝不会胡乱行事，她只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的确。”叶秉点着头，“他们这次看守我，也颇下了一番功夫，除却何府豢养的那几位武卫以外，还特地去京师城请了几位高手，可都是榜上赫赫有名的。可惜啊，可惜，来再多又有何妨，照样看不住我，我在府里飞檐走壁逃出来的身形他们看都看不到，这世上有能看住我的人吗？或许有的，但不是他们。他们连我的虚实都看不清，上来也是白白送命来的。”
这……弟弟是在说什么？先前在客栈的时候弟弟明明是告诉了她他是通过密道跑出来的。叶家的密道，是一个及其隐晦深藏的存在，这个密道只有叶澜和叶秉姐弟俩知道，甚至连他们在良玉城的父亲和爷爷都不知道。这个密道，还是叶秉自己一点一点挖出来的，他说他在第一次见到泊爻城暗市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狡兔三窟，所以他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来完成这个密道，不过对此，他也有自己的一番解释。
“那我很闲嘛，不做这个做点啥？”这是当时被爷爷强行送到泊爻城的叶秉所说的话。
“要说我的武力？好像大家还真不太知道，毕竟这小小泊爻城，有怀恩帮我们看护着就已经够了，不过，不羞耻地说，在武艺上，怀恩还得叫我一声师傅。”
……
啊？叶澜怔住了。虽然她也没见过叶秉与叶怀恩比试，不过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吧……这是吹给谁听呢？自己吗？
接下来说的话叶澜便更难捉摸了，叶秉一路从叶家的构造聊到了叶家在大院里种的几种毒药（很是夸大其词），再聊到京师城兵筹府应天科每年的贺军参武，等到他海水一般聊到自己听不懂的经书和史历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到了。”叶秉终于停了下来，这里已快到泊爻城的边界了，出去便是大山大林，他的面前停着一辆朴素的木头车马，想来是停了有些时候了，清晨的露水凝结在车马的木梁和木轮上。
“姐姐，你先上。”叶秉的声音终于又低沉舒缓了下来。
“好。”叶澜感觉到，自己这位一向沉稳的弟弟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内心应该是终于舒了一口气。
“来，把怀恩也抱到马车上。”
“嗯。”叶澜把叶怀恩搬到了马车上，靠着一个角落躺下，叶怀恩现在还全无意识，只有间歇稀微的呼吸声能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我们……”
“不着急。”叶秉的确好像永远知道自己的姐姐想要说什么，他笑了笑，说道，“姐姐你带着怀恩先走，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处理。”
“什么事？”叶澜有些担心，她早就觉得自己的弟弟这后半路太不寻常，但当时时局窘迫，她也不好去分叶秉的心。
“只是小事，或许一刻不到就能搞定。”叶秉还是微笑着，他对着马车前头的车夫唤道，“老李，你带小姐和怀恩先走，依原定路线行驶，我马上就来。”
“你……”
“不要担心，姐姐。”叶秉像安慰孩子似的抚摸着叶澜的手，“你看弟弟我什么时候吃亏过？连爷爷都从我这里讨不到什么好的。”
“嗯……”叶澜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了，走吧，一路小心。”叶秉为叶秉关上了车门。马车一路颠簸泛起吱呀吱呀的声响，因为泊爻城下层的道路狭窄逼仄，一辆马车走在路上难免声势浩大，引人起疑，他才不得不把马车安排在这城外的山林里，只不过……
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明明从上层来到下层一直到客栈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有人跟踪，还是说，自己当时已经疏忽了？不太可能，自己明明时刻未放松过警惕。而且，倘若是能够逃得过自己气息的高手，哪有前半段掩藏得好好的、后半段露了馅的道理。
难道……是这客栈的暗处日夜有人盯守？或许是，这么一说的话有些事情就说得通了，或许，那何同尘与这师徒也不是什么朋友，而是，某种需要互相利用的对象。
那样便好，本来还想找个由头去拉拢一下这师徒二人，还说自己此时再去难免落了何同尘的后头，如果真的是这层关系，那有的是地方可以去经营。
马车终于稀咻稀咻慢慢远去了，叶秉握了握自己的手腕，这表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位朋友。”他扬声说道，“远来皆是客，四海皆亲朋，你跟了我这么久，想必也是想和我坐下来谈一谈人生理想，叶秉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现身了。”
没有动静。
“先生？您没必要再藏了，天都已经快亮了。黑暗之下尚可掩匿，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先生？还不出来是吗？是需要在下请你出来？”
依然无声无息。
“唉。”叶秉叹了口气，“先生是想和叶秉玩躲猫猫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叶秉可要找着你了。”
叶秉一步一步地踏了出去，看似脚步轻缓，他却实则愈走愈快，愈走愈快，走到最后简直是飞起来一般。
西南角的密林草垛里，他一步踏了进去，扬起草木飞屑，他只看见，一个面目姣好，华容月色般的男子，他的五官在熹微中分明得发亮，他正蹲在草丛中间，看到叶秉飞也似的过来，似乎是躲闪不及，微微一个踉跄。他与叶秉四目而视，脸上挂着一些尴尬。
“先生是谁？跟着叶秉做什么？”叶秉语气虽然依然平和如湖泊，但他却直接一柄手刃接出，抵在了那人的脖颈。
“我跟着你做什么？”那人尴尬地笑着，“我其实也不想的，只不过，你还欠我十个银币。”
那人，自然便是，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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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为姐姐好嘛……”叶秉忽然像个黏人的小孩似的在叶澜的身边蹭了一蹭，“我年纪也大了，想当舅舅了。”
“你，你这小滑头！”叶澜作势要打。
但却，忽然间，风云嘈杂，草木细碎，叶秉忽然正起了身，他以只有他和叶澜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姐姐，走快点。”
“啊……”叶澜还没有反正过来，叶秉脚下却好似起了一阵风，他忽然行路迅疾了起来，好似心事重重。叶澜也赶忙跟上。
“怎么……”
叶澜刚想问出声，却听到叶秉忽然沉腔玉振，好似教书先生在课上高声阔论般说起了话。
“而且，你知道的，何府的那些把戏，年年玩，年年换，不带重样的。”
这……他是在说什么？怎么突然如此没头没尾地说些不相干的事？叶澜心里疑惑，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素有主见，绝不会胡乱行事，她只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的确。”叶秉点着头，“他们这次看守我，也颇下了一番功夫，除却何府豢养的那几位武卫以外，还特地去京师城请了几位高手，可都是榜上赫赫有名的。可惜啊，可惜，来再多又有何妨，照样看不住我，我在府里飞檐走壁逃出来的身形他们看都看不到，这世上有能看住我的人吗？或许有的，但不是他们。他们连我的虚实都看不清，上来也是白白送命来的。”
这……弟弟是在说什么？先前在客栈的时候弟弟明明是告诉了她他是通过密道跑出来的。叶家的密道，是一个及其隐晦深藏的存在，这个密道只有叶澜和叶秉姐弟俩知道，甚至连他们在良玉城的父亲和爷爷都不知道。这个密道，还是叶秉自己一点一点挖出来的，他说他在第一次见到泊爻城暗市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狡兔三窟，所以他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来完成这个密道，不过对此，他也有自己的一番解释。
“那我很闲嘛，不做这个做点啥？”这是当时被爷爷强行送到泊爻城的叶秉所说的话。
“要说我的武力？好像大家还真不太知道，毕竟这小小泊爻城，有怀恩帮我们看护着就已经够了，不过，不羞耻地说，在武艺上，怀恩还得叫我一声师傅。”
……
啊？叶澜怔住了。虽然她也没见过叶秉与叶怀恩比试，不过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吧……这是吹给谁听呢？自己吗？
接下来说的话叶澜便更难捉摸了，叶秉一路从叶家的构造聊到了叶家在大院里种的几种毒药（很是夸大其词），再聊到京师城兵筹府应天科每年的贺军参武，等到他海水一般聊到自己听不懂的经书和史历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到了。”叶秉终于停了下来，这里已快到泊爻城的边界了，出去便是大山大林，他的面前停着一辆朴素的木头车马，想来是停了有些时候了，清晨的露水凝结在车马的木梁和木轮上。
“姐姐，你先上。”叶秉的声音终于又低沉舒缓了下来。
“好。”叶澜感觉到，自己这位一向沉稳的弟弟虽然表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内心应该是终于舒了一口气。
“来，把怀恩也抱到马车上。”
“嗯。”叶澜把叶怀恩搬到了马车上，靠着一个角落躺下，叶怀恩现在还全无意识，只有间歇稀微的呼吸声能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我们……”
“不着急。”叶秉的确好像永远知道自己的姐姐想要说什么，他笑了笑，说道，“姐姐你带着怀恩先走，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处理。”
“什么事？”叶澜有些担心，她早就觉得自己的弟弟这后半路太不寻常，但当时时局窘迫，她也不好去分叶秉的心。
“只是小事，或许一刻不到就能搞定。”叶秉还是微笑着，他对着马车前头的车夫唤道，“老李，你带小姐和怀恩先走，依原定路线行驶，我马上就来。”
“你……”
“不要担心，姐姐。”叶秉像安慰孩子似的抚摸着叶澜的手，“你看弟弟我什么时候吃亏过？连爷爷都从我这里讨不到什么好的。”
“嗯……”叶澜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好了，走吧，一路小心。”叶秉为叶秉关上了车门。马车一路颠簸泛起吱呀吱呀的声响，因为泊爻城下层的道路狭窄逼仄，一辆马车走在路上难免声势浩大，引人起疑，他才不得不把马车安排在这城外的山林里，只不过……
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明明从上层来到下层一直到客栈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有人跟踪，还是说，自己当时已经疏忽了？不太可能，自己明明时刻未放松过警惕。而且，倘若是能够逃得过自己气息的高手，哪有前半段掩藏得好好的、后半段露了馅的道理。
难道……是这客栈的暗处日夜有人盯守？或许是，这么一说的话有些事情就说得通了，或许，那何同尘与这师徒也不是什么朋友，而是，某种需要互相利用的对象。
那样便好，本来还想找个由头去拉拢一下这师徒二人，还说自己此时再去难免落了何同尘的后头，如果真的是这层关系，那有的是地方可以去经营。
马车终于稀咻稀咻慢慢远去了，叶秉握了握自己的手腕，这表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位朋友。”他扬声说道，“远来皆是客，四海皆亲朋，你跟了我这么久，想必也是想和我坐下来谈一谈人生理想，叶秉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现身了。”
没有动静。
“先生？您没必要再藏了，天都已经快亮了。黑暗之下尚可掩匿，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先生？还不出来是吗？是需要在下请你出来？”
依然无声无息。
“唉。”叶秉叹了口气，“先生是想和叶秉玩躲猫猫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叶秉可要找着你了。”
叶秉一步一步地踏了出去，看似脚步轻缓，他却实则愈走愈快，愈走愈快，走到最后简直是飞起来一般。
西南角的密林草垛里，他一步踏了进去，扬起草木飞屑，他只看见，一个面目姣好，华容月色般的男子，他的五官在熹微中分明得发亮，他正蹲在草丛中间，看到叶秉飞也似的过来，似乎是躲闪不及，微微一个踉跄。他与叶秉四目而视，脸上挂着一些尴尬。
“先生是谁？跟着叶秉做什么？”叶秉语气虽然依然平和如湖泊，但他却直接一柄手刃接出，抵在了那人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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