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伞棠生烟
“你这个，确实是，确实是……”陆离神色凝重地看着莫执拿给他的半包红粉，他似乎是看得入迷了，眼睛里倒映着深深的红浊。
“你哪儿来的？”陆离把那红粉捏在了手里。
“梁……梁三月给我的，我随他说的吸了一口，顿时感觉烟雾缭绕，如游仙境，这辈子都没这么爽快过，感觉自己都飞了。”
“那是自然。”陆离平静的眼神中浮现出了一哧轻笑。
“只不过，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感觉嗓子里像是灌了仙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冽，所以我立马就想到了，想到了……”
“算你还算有所觉悟。”陆离面色严峻，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嘁，你想的没错，正是你想的那种东西。”
“鹦……鹦鹉草？”莫执说话都颤颤巍巍。
“没错。这里掺杂了鹦鹉草，是以有成瘾性。还掺杂了小韶子，是以有致幻性。这东西会使你的脑子沉入半梦醉痹，沉浸在某种欲仙欲死的幻境当中，那种幻境，一般人是逃脱不了的。”
“逃脱不了……”莫执回想着自己刚刚那如游仙境的感觉，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以至于现在他还如嚼甘味。如果是一场梦境，他或许也流连在梦中不愿醒来。
“那这个是……”他弱弱地问道。
“这个是伞棠生烟的下异种，未有学名，由于真正的伞棠生烟药材难寻，研制浮杂，这天底下也没多少人见过，因此这个一般也便直接叫伞棠生烟。”
“伞棠生烟的……下异种？下异种，指的是？”
“下异种，便是药师炼制药物时使用归终法研制出来的某些药物的替代品。一种成型的药物，如魄析，他的成分中几乎每一种都可以找到药效稍轻的替代物，于是，穷举替代，药师就可以研制出一种新的药物，大约失败一百回能有一回的药物是能用的。此时药师再寻人实验，对症下药，便有新的药品出炉，便称为下异种。凡凡世事，这世间的药物都是在前人的肩膀上一点一点搭出来的，这个也是。”
“伞棠生烟，师傅，你说这个伞棠生烟的药材难寻，那这个下异种呢？好寻吗？”
“除了小韶子外都好寻。而小韶子对于宫廷太医此等人等也不是什么难物，只是……这下异种里的一味药是与原先浑然毫无联系的一味药，要悟到这一味药，非得在药罐子里泡他个十数载不可。而且，这个方子从未流传出去过，如何会，如何会？”
“宫廷太医……师傅，难道是洛，洛伍笙？”
“不，不该是他。我跟你说过，他从我老师那主学的乃是‘容器’，他对这炼药丝毫不通。”
“丝毫不通？”莫执觉得很是奇怪，“那他也不会望闻问切，把脉探针吗？”
“当年的确是不会的。”
“那他还能当什么太医院的首府？”
“当年不会，现在学了一些也未可知。而且，在陆兆国，当这个太医院的首府，最重要的是能讨皇上的欢心，还有纵横连结的本领。”
“那……那……会不会……师傅，我想起来了！”莫执忽然有如醍醐灌顶，“会不会，会不会是叶家？他家不也是医学世家吗？他家不也在太医院有不少人脉？而且那鹦鹉草的命脉都把在他家！”
“也有些许可能。不过……他们与我老师的造诣相差甚远，他们或许仅仅听过伞棠生烟的名号罢了。”
莫执越来越摸不清门道了，他问道：“师傅，这药的配方，难道……是你老师配的？然后只教了你一个人？”
“你……或许，可以，这么理解。”
“那这难道是那洛伍笙这十年炼药功力突飞猛进？师傅，你毕竟也与他十年未见了。十年，生一个娃都能切你一刀了。”
哧。莫执被陆离斜瞥了一眼，还好，他似乎并未很是在意十年能让一个娃切他一刀的这个话题。他冷冷地说着：“洛伍笙连原本伞棠生烟的方子都不知道，他如何能撞大运配出来？”
“难道，难道这洛伍笙是天才？”
“呵。”莫执被陆离似乎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他若是天才，你也是天才。”
……伤透心了师傅。
“难道你老师的方子被偷了？那洛伍笙卑鄙小人，肯定偷偷把你老师的房间翻箱倒柜了。”
“这还有点谱。”陆离依旧冷眼瞧着莫执，“不过……我觉得此等可能性还是不高。无妨，我自心里有数，现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眼前的问题？”
“那梁三月服用这药多久了？”
“二月半。”这个问题莫执倒是记得很清楚。
“二月半……”陆离原先紧绷的眉头忽然舒展了一些，“那还好，还不至于成瘾成疾。你须警戒他，从今往后不可再用了。若他再服个个把月，那便非得像兰因一般用朝歌露才能救。而且，兰因活了，不代表别人能活，当日情形你是见过的，一般人可没兰因这种韧性能撑下来。”
“我告诉过他了。而且……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他的媳妇，余音姑娘也用过。师傅，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这东西，这什么伞棠生烟，或许在暗市有得卖，售价五个铜钱。”
“呵，五个铜钱。”陆离十分不屑地笑着，“这几种药材中，最贵重的小韶子用料也是最少的，这么一包红粉要算来价估计只有五个铜碎。百倍的买卖，倒真是好生计。”
“百倍？”莫执忽然想起了那鹦鹉村中的鹦鹉草，那些成片的太阳尖尖般的鹦鹉草。村子里的人日日夜夜被奴役，鹦鹉草的收成最终却只能上缴朝廷，他们买些寻常活计还只能托付官差。那鹦鹉草在暗市中卖多少银钱？恐怕也是百倍不止！但那是归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的吗？当然不是！他们所能拿到的，只有永远摆脱不了的，奴隶的身份。世世代代。
倘若，倘若当时能够一把火烧了那片……不，没有，没有倘若，这件事情，无论兰生筹谋多少，终究不可能成功，终究还是一样的命运。
“呵，这幕后之后倒是精算之才。”陆离还在冷笑着，“五个铜钱，寻常人一月能挣的银两便是五个铜钱，这五个铜钱恰恰在寻常人的价码之内，却又割的有点肉疼。但如此仙境，他们哪来得及去看穿，只要一经人蛊惑，便是无法回头的深渊。你一旦沉迷其中，钱便会一堆一堆地撒，家当也是一件一件地抛，最后，倾家荡产，化为这人世间的行尸走肉。好生计，好生计，真是如宿影城一般的好生计！”
“师傅，那这……”莫执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假若这东西在这陆兆国大规模流行开来，岂不是……”
“这个……不好说，或许……倒不会。”陆离摇了摇头，“这五个铜钱，其实是有些门槛的，就与宿影城一样，那大铁笼便拦住了许多慕名而来瞻仰的人。另外，小韶子这药材，便是朝廷自己，也不能做到无止无境，这即便只是伞棠生烟的下异种，自然也不会遍地都是。他这五个铜钱或许是精心编排过，编排得极为考究，他想针对的或许便是梁三月这种手里能挣得下点余钱的人：比若来往你们莫多克的客商，家里有家小酒庄的少爷，营生了一间小客栈的掌柜，何府家里管束了两三人的仆人，这种人才是他们的目标。”
“那我需不需要……”
“需要查明。”陆离似乎立马便明白了莫执想要说些什么，“无论如何，此事蹊跷。一件悲剧最终的造成定是有十数件因缘，或好或坏，或巧合，或谋定，总有人在里面掀这摊浑水。你去查你的，我查我的，有情报我们互相交流。”
这好像还是……人生中第一次师傅说要与自己交流情报。只不过，刚刚自己想说的是：那我需不需要去买一袋这个伞棠生烟。
“既然来了……那或许还有一事可以做。”陆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莫执的肩膀，“你明天是不是要招宴宾客？”
“是啊。”这事与这伞棠生烟有什么关系？莫执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师傅。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妥……当？”莫执其实心里底气不是很足。不过师傅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事？难道他为自己有什么筹划？
“你，明日一大早，便把这剩下的伞棠生烟放在客栈门口，让这过来的人一一辨别过，你或许便能知道现下这伞棠生烟在这泊爻城的下层流传得如何。管中窥豹，接下来如何做总有个底数。”
好办法！莫执忍不住拍了拍拳头。那这自己明日岂不是一石二鸟了？既靠这红粉训练觅踪寻人的新招式，又靠这红粉探了探这伞棠生烟在这泊爻城下层的底。
不知为何，今日莫执再看向自己的师傅，总觉得他，十分的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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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儿来的？”陆离把那红粉捏在了手里。
“梁……梁三月给我的，我随他说的吸了一口，顿时感觉烟雾缭绕，如游仙境，这辈子都没这么爽快过，感觉自己都飞了。”
“那是自然。”陆离平静的眼神中浮现出了一哧轻笑。
“只不过，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感觉嗓子里像是灌了仙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冽，所以我立马就想到了，想到了……”
“算你还算有所觉悟。”陆离面色严峻，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嘁，你想的没错，正是你想的那种东西。”
“鹦……鹦鹉草？”莫执说话都颤颤巍巍。
“没错。这里掺杂了鹦鹉草，是以有成瘾性。还掺杂了小韶子，是以有致幻性。这东西会使你的脑子沉入半梦醉痹，沉浸在某种欲仙欲死的幻境当中，那种幻境，一般人是逃脱不了的。”
“逃脱不了……”莫执回想着自己刚刚那如游仙境的感觉，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真实，以至于现在他还如嚼甘味。如果是一场梦境，他或许也流连在梦中不愿醒来。
“那这个是……”他弱弱地问道。
“这个是伞棠生烟的下异种，未有学名，由于真正的伞棠生烟药材难寻，研制浮杂，这天底下也没多少人见过，因此这个一般也便直接叫伞棠生烟。”
“伞棠生烟的……下异种？下异种，指的是？”
“下异种，便是药师炼制药物时使用归终法研制出来的某些药物的替代品。一种成型的药物，如魄析，他的成分中几乎每一种都可以找到药效稍轻的替代物，于是，穷举替代，药师就可以研制出一种新的药物，大约失败一百回能有一回的药物是能用的。此时药师再寻人实验，对症下药，便有新的药品出炉，便称为下异种。凡凡世事，这世间的药物都是在前人的肩膀上一点一点搭出来的，这个也是。”
“伞棠生烟，师傅，你说这个伞棠生烟的药材难寻，那这个下异种呢？好寻吗？”
“除了小韶子外都好寻。而小韶子对于宫廷太医此等人等也不是什么难物，只是……这下异种里的一味药是与原先浑然毫无联系的一味药，要悟到这一味药，非得在药罐子里泡他个十数载不可。而且，这个方子从未流传出去过，如何会，如何会？”
“宫廷太医……师傅，难道是洛，洛伍笙？”
“不，不该是他。我跟你说过，他从我老师那主学的乃是‘容器’，他对这炼药丝毫不通。”
“丝毫不通？”莫执觉得很是奇怪，“那他也不会望闻问切，把脉探针吗？”
“当年的确是不会的。”
“那他还能当什么太医院的首府？”
“当年不会，现在学了一些也未可知。而且，在陆兆国，当这个太医院的首府，最重要的是能讨皇上的欢心，还有纵横连结的本领。”
“那……那……会不会……师傅，我想起来了！”莫执忽然有如醍醐灌顶，“会不会，会不会是叶家？他家不也是医学世家吗？他家不也在太医院有不少人脉？而且那鹦鹉草的命脉都把在他家！”
“也有些许可能。不过……他们与我老师的造诣相差甚远，他们或许仅仅听过伞棠生烟的名号罢了。”
莫执越来越摸不清门道了，他问道：“师傅，这药的配方，难道……是你老师配的？然后只教了你一个人？”
“你……或许，可以，这么理解。”
“那这难道是那洛伍笙这十年炼药功力突飞猛进？师傅，你毕竟也与他十年未见了。十年，生一个娃都能切你一刀了。”
哧。莫执被陆离斜瞥了一眼，还好，他似乎并未很是在意十年能让一个娃切他一刀的这个话题。他冷冷地说着：“洛伍笙连原本伞棠生烟的方子都不知道，他如何能撞大运配出来？”
“难道，难道这洛伍笙是天才？”
“呵。”莫执被陆离似乎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他若是天才，你也是天才。”
……伤透心了师傅。
“难道你老师的方子被偷了？那洛伍笙卑鄙小人，肯定偷偷把你老师的房间翻箱倒柜了。”
“这还有点谱。”陆离依旧冷眼瞧着莫执，“不过……我觉得此等可能性还是不高。无妨，我自心里有数，现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眼前的问题？”
“那梁三月服用这药多久了？”
“二月半。”这个问题莫执倒是记得很清楚。
“二月半……”陆离原先紧绷的眉头忽然舒展了一些，“那还好，还不至于成瘾成疾。你须警戒他，从今往后不可再用了。若他再服个个把月，那便非得像兰因一般用朝歌露才能救。而且，兰因活了，不代表别人能活，当日情形你是见过的，一般人可没兰因这种韧性能撑下来。”
“我告诉过他了。而且……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他的媳妇，余音姑娘也用过。师傅，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这东西，这什么伞棠生烟，或许在暗市有得卖，售价五个铜钱。”
“呵，五个铜钱。”陆离十分不屑地笑着，“这几种药材中，最贵重的小韶子用料也是最少的，这么一包红粉要算来价估计只有五个铜碎。百倍的买卖，倒真是好生计。”
“百倍？”莫执忽然想起了那鹦鹉村中的鹦鹉草，那些成片的太阳尖尖般的鹦鹉草。村子里的人日日夜夜被奴役，鹦鹉草的收成最终却只能上缴朝廷，他们买些寻常活计还只能托付官差。那鹦鹉草在暗市中卖多少银钱？恐怕也是百倍不止！但那是归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的吗？当然不是！他们所能拿到的，只有永远摆脱不了的，奴隶的身份。世世代代。
倘若，倘若当时能够一把火烧了那片……不，没有，没有倘若，这件事情，无论兰生筹谋多少，终究不可能成功，终究还是一样的命运。
“呵，这幕后之后倒是精算之才。”陆离还在冷笑着，“五个铜钱，寻常人一月能挣的银两便是五个铜钱，这五个铜钱恰恰在寻常人的价码之内，却又割的有点肉疼。但如此仙境，他们哪来得及去看穿，只要一经人蛊惑，便是无法回头的深渊。你一旦沉迷其中，钱便会一堆一堆地撒，家当也是一件一件地抛，最后，倾家荡产，化为这人世间的行尸走肉。好生计，好生计，真是如宿影城一般的好生计！”
“师傅，那这……”莫执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假若这东西在这陆兆国大规模流行开来，岂不是……”
“这个……不好说，或许……倒不会。”陆离摇了摇头，“这五个铜钱，其实是有些门槛的，就与宿影城一样，那大铁笼便拦住了许多慕名而来瞻仰的人。另外，小韶子这药材，便是朝廷自己，也不能做到无止无境，这即便只是伞棠生烟的下异种，自然也不会遍地都是。他这五个铜钱或许是精心编排过，编排得极为考究，他想针对的或许便是梁三月这种手里能挣得下点余钱的人：比若来往你们莫多克的客商，家里有家小酒庄的少爷，营生了一间小客栈的掌柜，何府家里管束了两三人的仆人，这种人才是他们的目标。”
“那我需不需要……”
“需要查明。”陆离似乎立马便明白了莫执想要说些什么，“无论如何，此事蹊跷。一件悲剧最终的造成定是有十数件因缘，或好或坏，或巧合，或谋定，总有人在里面掀这摊浑水。你去查你的，我查我的，有情报我们互相交流。”
这好像还是……人生中第一次师傅说要与自己交流情报。只不过，刚刚自己想说的是：那我需不需要去买一袋这个伞棠生烟。
“既然来了……那或许还有一事可以做。”陆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莫执的肩膀，“你明天是不是要招宴宾客？”
“是啊。”这事与这伞棠生烟有什么关系？莫执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师傅。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妥……当？”莫执其实心里底气不是很足。不过师傅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事？难道他为自己有什么筹划？
“你，明日一大早，便把这剩下的伞棠生烟放在客栈门口，让这过来的人一一辨别过，你或许便能知道现下这伞棠生烟在这泊爻城的下层流传得如何。管中窥豹，接下来如何做总有个底数。”
好办法！莫执忍不住拍了拍拳头。那这自己明日岂不是一石二鸟了？既靠这红粉训练觅踪寻人的新招式，又靠这红粉探了探这伞棠生烟在这泊爻城下层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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