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覆皮之器
“叶家有高人领着去的，而且，去了一百多人，活下来的不过一只手的数量。”
“那培养出来的还叫死士？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换做是我，回来就跑了好嘛！”
“陆辙，那是你，不是他们。你如果天天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叶家赏你饭吃，还给你机会让你脱胎换骨，死后能进叶家祠堂，你是不是感恩戴德？更不用说，那去的人里，也有叶家自己的孩子。”
“叶家自己的孩子？叶秉？”
“是的。叶秉也去了。”
“叶秉……唉，可惜叶澜没去，否则以她的条件也能练出个三五七出来。”其实莫执第一次见到叶澜便对她的身子垂涎三尺——因为那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习武的好苗子。
“叶澜……叶澜可是女流之辈，以这些大家族的传统，她一定会是拿去姻亲的筹码。甚至送去给皇子做妾，也不是不可能。”
“啊……”莫执忽然想起叶澜在那洞中曾说皇后娘娘曾相中过她。
“不必讶异，古往今来，便有诸多不得已。何府今日家大势大，便是因为何家出了位宠妃，也便是当今二皇子与三皇子的生母，如此好事，各家肯定都是上赶着的。”
何同尘的亲眷是莫怀鉴的生母？难怪何同尘与那两皇子都关系匪浅，难怪都说下一任督闵郡郡守会是何光，想起来，这都是交情和交易啊。
“今日之事，倒是幸运。叶秉这个人，多多注意，顾好交情，也要顾好提防，假以时日，叶家的大家长一定是他。”
“你这么看重他？”
“当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多年，我自然会看重。”
师傅说的是兰生一事……唉，这回师傅又多了一个拿兰因作为兰生把柄的理由。
“光顾着说话了，师傅，救人要紧！”
“不急。他虽伤得重，但以他的体魄还死不了，我还要有一件事要问你。”
“你是问我今日发生了什么？”
“正是。”
莫执正了正衣冠，理了理思绪，说道：“叶澜是那暗市里悬契赏契的过手，今日我去那暗市中时，恰巧遇上何同尘带了人手抄叶澜的底，两边就打起来了，打不过，叶澜就带着叶怀恩跳崖了。我告诉过您，那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洞穴。”莫执尽量隐去了所有细节，他可不想交代得清清楚楚。
“你就在何同尘眼皮子底下出手救了他们？”
“不可能，我怎么会那么傻！我就躲在崖壁下，看着他俩要跳了，我就先一步跳了，绝对没有被何同尘看见，也没有被叶澜看见。”
“办得还算稳妥。”
……您是在夸人吗？
“不过还是太鲁莽了。”果然还是没什么好话，“今日那暗市周围的出入口都埋伏着人马，难保不被人看见。”
“这个我可以保证，未有人认出我。不过……”莫执对自己的自信来自于何同尘那一句疑惑，他得以确定没有人认出他来，自然，以他的瞳力无法着眼发现的，想必要视察他也不容易，只不过……“师傅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有一些风声，本来我还是不太确定的，不过今日去看，这下层少了一些人手，我就明白是调去上层执守去了。”
“这……”师傅，您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所以，你要明白，这个世界是一张巨大的结网，所有的事情都藕断丝连。我们在这下层，也不仅仅是体验人生疾苦，至少你要知道，他们所在这铺下的网。还有，你要铺下你自己的网。”
莫执说不出话来，师傅果然便是师傅，老狐狸果然便是老狐狸。不过……“您怎么知道他们不是随何同心进京去了呢？今日我看那马车队排场得很。”
“进京会调取下层的兵马吗？那何府布在这下层的局不是还得推倒重来？而且，何同心根本还没走，他此刻或许正在何家大院吧。”
“什……什么？”莫执的脸拧曲得跟根麻黄似的，他现在对这世界充满了疑惑，“你怎么知道？”
“何同心睡觉前爱沐艾香，清浮脚，昨日却没有。他每日闻鸡起舞，必起床颂读诗书，过复剑法，今日却没有。他是个左撇子，今日家仆扶他上轿却是搭的右手，那家仆还慌张得连连磕头。你觉得，他还是他吗？”
“这……这……”莫执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师傅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但是这似乎不是能从师傅嘴里说出来的话，该从何说起，从何说起。
“师……师傅，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这些，只要是寻常何府的下人，都能看见。只不过有人多留了一个心眼罢了。”
“有人？谁？师傅你在何府的眼线？”
“算是吧。”
“你还在何府安插了眼线？”
“其实也不算是我安插的。我是先与他有缘，与他告别之后他才去的何府，我帮过他一些忙，他才为我探听些情报。不过你放心，若要让他在何府与我之间二择其一，他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何府的。”
“谁？关粤？严域？还是那个失语者？难道是何光？不可能是何光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们？”
“为什么……因为我就认识这么几个人。”
“唉，你不必追究了。我答应过他，不会将他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的，如果有一天我透露了他的事情，那一定是我将死之时，你把我的名号报给他，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助你一程的。”
“你这……说的也太不吉利了吧！”
“无妨，说得不吉利，逢凶便化吉。”
“那这同心少爷如此反常，其他人难道便看不出来吗？”
“只要看上去一样，一般人如何分辨得出来呢？”
“什……看上去一样……看上去一样？”莫执惊慌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你是说，和我一样？”
“没错。我猜测是这样。你记不记得，洛伍笙在何府，可住了好多天。”
“洛……洛伍笙？你是说，他也会了这易容术？”
“我猜的。当年他还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领悟了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当年从我师傅处主学的便是‘容器’，而这易容之术，本就是从“表皮”的灵力者身上仿过来的。”
“‘表皮’的灵力者？”
“没错。‘表皮’的灵力者能够随意变换自己的皮质，是这世上第一批可以变换样貌的人，只不过，我先前也与你说过，皮相能变，骨相却不能变，所以他们也无法随意幻化成任意一个人的样子，甚至于说，我，我想拥有你的皮囊，假如我想依据你的皮囊变换身形，出来的只会是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甚至于在人群中都格格不入，这一招顶多用作逃跑时避人眼目而已。”
“那这同心少爷如此大费周折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去叶家掏他个底朝天？”
“我不确定，我只是猜测。毕竟，刚刚你所说的出现在暗市的何同尘，外界传言他也是送何同光进京去了。”
“唔……对……唔……”莫执还在思考着，这何家如此弯弯绕绕，只是为了杀叶府一个回马枪？这代价未免太大了点，但也的确不是不可能，毕竟，听那何同尘的语气，他早就想把叶家生吞了活剥了。
“那何府这么声势浩大，叶家就一点察觉也没有？就这么为待宰羔羊？”
“我不确定。你也先不必把我刚说的话奉为圭臬，毕竟那也只是我今日的一些猜测，具体发生了什么纠葛，你大可再去查，或者，你可以直接去问叶家小姐啊，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老实说，莫执可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救命恩人，毕竟，他还有一件事想做。
“师傅，待会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你让……这个叶怀恩，能够清醒，但是，留有内疮，动起手来只剩原来的一半。”
“为什么？你要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就是他曾当着我的面杀了一个人，那个人算是我害死的，今日他落我手里，我给他一点代价。”
“谁？你在独自行动的时候究竟卷入了多少事？”
“也没有多少事……”这件事莫执一直刻在心里，有如芥蒂，他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个乞人从口袋中掉出来的一个铜币，因为那个铜币，他失去了他的性命。
“就是我当时潜伏在叶府大院，被他发现了，逃跑的过程中跟一个乞丐交换了衣裳，那乞丐被他杀了，就是这样。”莫执飞速地将这一段往事讲过了。
“这样……呵。”陆离冷笑了笑，那倒是莫执意料之中的反应，他说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呢？以命偿命，不才是干劲利落的做法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还好他早已想好了应策：“师傅，若杀的是你这种于我至亲至近的人，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不过只是一个乞人，废他一半的功夫，足够了。”
“呵，你倒真是斤斤计较。那你为何不自己上手，直接废了他的经脉？作为习武之人不会没有学过这个吧？”
“我要废他的经脉，怎么也做不到只废一半，我只想给他一点代价。而且，废人经脉，如此明显，他恐怕会察觉。”
“呵，还真是天真又多余的矫情。”陆离冷眼看着一旁扭扭捏捏的莫执。
“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不帮就算了。”
“帮，算你欠我一个人情。”陆离摆了摆手，似乎是在活动关节，“毕竟，这活儿，这世上恐怕也难找到其他人能办得我这么利索。作为代价，徒儿，记得好好看着，好好学，不要有一天，要为人断筋剜骨了，还让人来寻你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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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培养出来的还叫死士？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换做是我，回来就跑了好嘛！”
“陆辙，那是你，不是他们。你如果天天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叶家赏你饭吃，还给你机会让你脱胎换骨，死后能进叶家祠堂，你是不是感恩戴德？更不用说，那去的人里，也有叶家自己的孩子。”
“叶家自己的孩子？叶秉？”
“是的。叶秉也去了。”
“叶秉……唉，可惜叶澜没去，否则以她的条件也能练出个三五七出来。”其实莫执第一次见到叶澜便对她的身子垂涎三尺——因为那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习武的好苗子。
“叶澜……叶澜可是女流之辈，以这些大家族的传统，她一定会是拿去姻亲的筹码。甚至送去给皇子做妾，也不是不可能。”
“啊……”莫执忽然想起叶澜在那洞中曾说皇后娘娘曾相中过她。
“不必讶异，古往今来，便有诸多不得已。何府今日家大势大，便是因为何家出了位宠妃，也便是当今二皇子与三皇子的生母，如此好事，各家肯定都是上赶着的。”
何同尘的亲眷是莫怀鉴的生母？难怪何同尘与那两皇子都关系匪浅，难怪都说下一任督闵郡郡守会是何光，想起来，这都是交情和交易啊。
“今日之事，倒是幸运。叶秉这个人，多多注意，顾好交情，也要顾好提防，假以时日，叶家的大家长一定是他。”
“你这么看重他？”
“当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多年，我自然会看重。”
师傅说的是兰生一事……唉，这回师傅又多了一个拿兰因作为兰生把柄的理由。
“光顾着说话了，师傅，救人要紧！”
“不急。他虽伤得重，但以他的体魄还死不了，我还要有一件事要问你。”
“你是问我今日发生了什么？”
“正是。”
莫执正了正衣冠，理了理思绪，说道：“叶澜是那暗市里悬契赏契的过手，今日我去那暗市中时，恰巧遇上何同尘带了人手抄叶澜的底，两边就打起来了，打不过，叶澜就带着叶怀恩跳崖了。我告诉过您，那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洞穴。”莫执尽量隐去了所有细节，他可不想交代得清清楚楚。
“你就在何同尘眼皮子底下出手救了他们？”
“不可能，我怎么会那么傻！我就躲在崖壁下，看着他俩要跳了，我就先一步跳了，绝对没有被何同尘看见，也没有被叶澜看见。”
“办得还算稳妥。”
……您是在夸人吗？
“不过还是太鲁莽了。”果然还是没什么好话，“今日那暗市周围的出入口都埋伏着人马，难保不被人看见。”
“这个我可以保证，未有人认出我。不过……”莫执对自己的自信来自于何同尘那一句疑惑，他得以确定没有人认出他来，自然，以他的瞳力无法着眼发现的，想必要视察他也不容易，只不过……“师傅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有一些风声，本来我还是不太确定的，不过今日去看，这下层少了一些人手，我就明白是调去上层执守去了。”
“这……”师傅，您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所以，你要明白，这个世界是一张巨大的结网，所有的事情都藕断丝连。我们在这下层，也不仅仅是体验人生疾苦，至少你要知道，他们所在这铺下的网。还有，你要铺下你自己的网。”
莫执说不出话来，师傅果然便是师傅，老狐狸果然便是老狐狸。不过……“您怎么知道他们不是随何同心进京去了呢？今日我看那马车队排场得很。”
“进京会调取下层的兵马吗？那何府布在这下层的局不是还得推倒重来？而且，何同心根本还没走，他此刻或许正在何家大院吧。”
“什……什么？”莫执的脸拧曲得跟根麻黄似的，他现在对这世界充满了疑惑，“你怎么知道？”
“何同心睡觉前爱沐艾香，清浮脚，昨日却没有。他每日闻鸡起舞，必起床颂读诗书，过复剑法，今日却没有。他是个左撇子，今日家仆扶他上轿却是搭的右手，那家仆还慌张得连连磕头。你觉得，他还是他吗？”
“这……这……”莫执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师傅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但是这似乎不是能从师傅嘴里说出来的话，该从何说起，从何说起。
“师……师傅，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这些，只要是寻常何府的下人，都能看见。只不过有人多留了一个心眼罢了。”
“有人？谁？师傅你在何府的眼线？”
“算是吧。”
“你还在何府安插了眼线？”
“其实也不算是我安插的。我是先与他有缘，与他告别之后他才去的何府，我帮过他一些忙，他才为我探听些情报。不过你放心，若要让他在何府与我之间二择其一，他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何府的。”
“谁？关粤？严域？还是那个失语者？难道是何光？不可能是何光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们？”
“为什么……因为我就认识这么几个人。”
“唉，你不必追究了。我答应过他，不会将他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的，如果有一天我透露了他的事情，那一定是我将死之时，你把我的名号报给他，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助你一程的。”
“你这……说的也太不吉利了吧！”
“无妨，说得不吉利，逢凶便化吉。”
“那这同心少爷如此反常，其他人难道便看不出来吗？”
“只要看上去一样，一般人如何分辨得出来呢？”
“什……看上去一样……看上去一样？”莫执惊慌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你是说，和我一样？”
“没错。我猜测是这样。你记不记得，洛伍笙在何府，可住了好多天。”
“洛……洛伍笙？你是说，他也会了这易容术？”
“我猜的。当年他还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自己领悟了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当年从我师傅处主学的便是‘容器’，而这易容之术，本就是从“表皮”的灵力者身上仿过来的。”
“‘表皮’的灵力者？”
“没错。‘表皮’的灵力者能够随意变换自己的皮质，是这世上第一批可以变换样貌的人，只不过，我先前也与你说过，皮相能变，骨相却不能变，所以他们也无法随意幻化成任意一个人的样子，甚至于说，我，我想拥有你的皮囊，假如我想依据你的皮囊变换身形，出来的只会是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甚至于在人群中都格格不入，这一招顶多用作逃跑时避人眼目而已。”
“那这同心少爷如此大费周折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去叶家掏他个底朝天？”
“我不确定，我只是猜测。毕竟，刚刚你所说的出现在暗市的何同尘，外界传言他也是送何同光进京去了。”
“唔……对……唔……”莫执还在思考着，这何家如此弯弯绕绕，只是为了杀叶府一个回马枪？这代价未免太大了点，但也的确不是不可能，毕竟，听那何同尘的语气，他早就想把叶家生吞了活剥了。
“那何府这么声势浩大，叶家就一点察觉也没有？就这么为待宰羔羊？”
“我不确定。你也先不必把我刚说的话奉为圭臬，毕竟那也只是我今日的一些猜测，具体发生了什么纠葛，你大可再去查，或者，你可以直接去问叶家小姐啊，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老实说，莫执可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救命恩人，毕竟，他还有一件事想做。
“师傅，待会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你让……这个叶怀恩，能够清醒，但是，留有内疮，动起手来只剩原来的一半。”
“为什么？你要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就是他曾当着我的面杀了一个人，那个人算是我害死的，今日他落我手里，我给他一点代价。”
“谁？你在独自行动的时候究竟卷入了多少事？”
“也没有多少事……”这件事莫执一直刻在心里，有如芥蒂，他到现在还忘不了那个乞人从口袋中掉出来的一个铜币，因为那个铜币，他失去了他的性命。
“就是我当时潜伏在叶府大院，被他发现了，逃跑的过程中跟一个乞丐交换了衣裳，那乞丐被他杀了，就是这样。”莫执飞速地将这一段往事讲过了。
“这样……呵。”陆离冷笑了笑，那倒是莫执意料之中的反应，他说道，“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呢？以命偿命，不才是干劲利落的做法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还好他早已想好了应策：“师傅，若杀的是你这种于我至亲至近的人，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不过只是一个乞人，废他一半的功夫，足够了。”
“呵，你倒真是斤斤计较。那你为何不自己上手，直接废了他的经脉？作为习武之人不会没有学过这个吧？”
“我要废他的经脉，怎么也做不到只废一半，我只想给他一点代价。而且，废人经脉，如此明显，他恐怕会察觉。”
“呵，还真是天真又多余的矫情。”陆离冷眼看着一旁扭扭捏捏的莫执。
“你就说你帮不帮忙吧，不帮就算了。”
“帮，算你欠我一个人情。”陆离摆了摆手，似乎是在活动关节，“毕竟，这活儿，这世上恐怕也难找到其他人能办得我这么利索。作为代价，徒儿，记得好好看着，好好学，不要有一天，要为人断筋剜骨了，还让人来寻你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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