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关山难越（下）
她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这颗石子的接近，但却无可奈何，石子正中她的大腿侧，啊，她发出一声轻呼。
中了！莫执心中喜悦，她甩的并非暗器，只是石子，为了这一下折腾许久，可算是大功告成了。
只不过，那颗正中关粤腿根的石子，忽然以裂空之势向他这边直冲回来。厉害，果然厉害，在空中还能借腿施力，这一脚石子的来势比自己去时还要凶猛数倍。
莫执下意识想躲，不，不对，躲什么躲，这一脚，我莫执，接了！
石子正中而来，莫执伸出手掌，虎爪一擒，将那石子怀入手中。啊——莫执发出喝叫，这一颗石子如同火之陨星，滚烫灼热，又如熊牛突撞，力顶万钧，莫执只能使出全力将它握在掌中，他的脚死死地掣住地面，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站立的身形。喝啊，莫执力拔山兮，不敢有一丝懈怠，终于，一直扛到火陨渐熄，熊牛竭力，他才慢慢站稳了脚步。
莫执摊开手掌一看，自己的手掌心仿佛被火灼了一个烫洞。
不，不，自己好像玩过火了，关粤这一脚绝非寻常的一脚，她自己也吃不住这种力，现在正软绵绵地趴倒在地上。
“关粤姑娘！”莫执扯下了脸上的遮掩，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
“是你？咳，你找我干什么？”关粤看见是她，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拒绝了莫执伸过来扶助的手，自己支撑着站了起来。
“小生抱歉，抱歉。小生是来找同尘少爷的，找他不见，偶然碰见姑娘在此处修行，一时手痒，便想跟姑娘比试一番。姑娘也知道的，小生是个武痴，前两次与姑娘比试不成，这回只能耍些阴招。”
“嗯。”关粤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似乎是再无别的话想说了。
“姑娘受伤了没，小生不敬，都是小生的错，都是小生的错。”终于到时候了，莫执捧出了怀中常备着的金疮药，递给了关粤。
“你自己先用吧。”
你自己先用？说明我待会儿后用……可以，还怕这关粤会以何种理由搪塞过去，没有，没有，幸好，幸好。
莫执倒出了一些药物，涂抹在自己手心的伤口上。伤口灼痛，他忍不住呲了呲牙。再把那一瓶金疮药都呈给了关粤：“此次是小生鲁莽了，这一瓶药就当是小生的赔礼了，姑娘切莫怪罪。”
“……嗯。”
成功了！她接过了那瓶药！自己果然是想辙的天才！
关粤把那瓶药放入了兜里：“你找同尘有什么事吗？”
啊，对，还有正事。
“其实是同尘少爷之前在那摘星楼的时候唤我来的，说是让我来领些赏钱，是那诗会上的奖赏。”
“他今日不一定会回来的。”关粤低下了头，“他去送他大哥入京了。”
“我过来的路上看到了马车纵骑，是在那儿吗？”
“应该是的。”
“那姑娘你怎么不……”话至一半，莫执又识相地闭上了嘴。他本想问关粤为何不一起去。只不过，这个问题，毕竟是人家的家内事，他总感觉何同尘与关粤之间还有很长的故事与纠葛，理论上他只是一个与他们有过两面之缘的陌生人，若问了，恐怕也只会惹得她不高兴吧。
“或者你与我说同尘允了你多少钱币吧，我给你。”
“啊？”莫执难以置信地斜扭过了头，“姑娘，这我若是诓了你，随便报几个银元，你也给我吗？”
“对……对哦。”关粤难得地红了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姑娘的好意小生心领了，既是同尘少爷允我的，我就找同尘少爷要去，姑娘不必为我操劳。”
“不过你可能要等好久……他一般出去都要好久……”
“他是去京师城了吗？”
“没有，没有，他出远门和在城里带的行李是不一样的，他应该没有计划要去京师城。”
……听到这话，莫执有一些惊诧与纳闷，他现在已完全无法理解何同尘与关粤这纠缠的生相。何同尘出了门，身为妻子的关粤却浑然不知他去了哪里，何时回家，但是，他却知道何同尘带了什么行李？刚刚那两位侍女说何同尘与关粤还未同过房，难道两人各住一屋关粤却还要每日如家仆般为他打扫屋子收拾行李吗？那侍女说何光老爷对关粤还算不错，那他却能对这些全都视而不见？既是指腹为婚，连让儿子儿媳同房都做不到，还在自己家大府大院里闹出这么多风言风语？
莫执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作为一个贸然闯入的外人，他的确里外不是人。他既不好探寻这对“青梅竹马”的前因后果，也不好掺和人家两口子的家内事。他是想更深入地了解这关粤姑娘的困境，但如何开口？与他何干？说话不慎触及了人家的痛处可怎么办？毕竟，这么多次相处下来，这关粤姑娘，可是自己在这陆兆国见到的少见的如璞玉一般的人。
相比于柳玉儿，越蘅芜，兰因以及余音姑娘，她就像一个未教化的小孩子，你让她护着你，她便护着你，你让她划自己一口子，她便二话不说划自己一口子。
唉，何同尘啊，何同尘，你是上辈子吃了什么猪油蒙了什么心，这辈子才会欠这种债啊。
“陆……”关粤轻唇微启，但却似乎话咽口中。
“我叫陆辙。”莫执看出了她心中的困扰，她似乎是一个很少与除了何同尘之外的人交流的一个人，至少自己与她几次碰面是这样。
“陆……陆辙。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口语轻狂的人，你就跟我说同尘允了你多少钱就行，我先给你，等他回家了我再找他。”
“你真的不怕我骗你？”
“不怕的。”
“这样……”其实莫执并不十分在意这五个银币，或言之，其实自己今天来何府根本也不是冲着这五个银币来的。既是来跟何同尘掰扯兰因的去留的，怎么可能还要得到这原本是给兰因的钩饵费呢？不过……
“五个银币。”莫执说道。
“五个银币！”关粤低下头发出了一声轻呼。这五个银币自然不是寻常钱财，一般人家不吃不喝也得攒个三五年才能蹿到，不过这毕竟是千金纳尽的何府，何少爷出手阔绰，但你关小姐，是不是同样囊有富余呢？
关粤从口袋里抠抠搜搜，翻出几个铜钱与铜板来，还零碎地夹杂着几个铜碎铜子，这零零总总，无论如何堆砌，也决然超不过一个铜币的价码……
“我这还没有那么多。”关粤尴尬地低着头，她把那些碎银都一股脑儿揣回了兜里，手也牢牢地搁在兜里。
果然还是没有那么多，莫执说五个银币不过是探探关粤的囊中富余罢了，果然，果然，何同尘，你舍得拿五个银币套白狼，却舍不得给关粤添几件衣裳，几柄首饰，她这布衣木屐穿了多久了？难道说，她天性便见不到华裳丽饰，她天生便爱穿这个？
“我……我这也没那么多钱……”关粤依然低着头，说话也如蚊子似嗡嗡的，“要么，要么，你稍等我一会儿，我等光叔回来……”
“光……叔？”
“就是何光老爷。”
“不可不可不可不可。”莫执连忙匆忙摆手，自己可是不招自来，翻身从大门墙上越过来的，如何还敢去何光老爷门前接受检阅？
“那你的钱……”
“无妨无妨，我也不急，也不缺钱。我来这何府其实还想跟同尘少爷叙叙旧呢，只拿钱走了多不痛快，定要痛饮那三百杯才行！”
“他……他喝不了那么多，他只能喝一两杯……”
……唉，关粤姑娘，你这小女孩家家，真真是被人骗了还帮其数钱呢，你这如何斗得过那何同尘？将来他招妾纳侍，你在这何府还如何待得下去？
“关……”话至嘴边，莫执又咽了下去。他本想是去打听她与何同尘相识多久了，为何会指腹为婚，又为何会一起去那宿影城身边却还跟着两位姑娘，他其实心中有无数问题，但他还是忍住了，不要在当事人面前揭其伤疤，这还称得上是一个美好的品德。
“关粤姑娘，今日突然拜访，又耽误姑娘你时间良多，既然同尘少爷也不在，在下就不再叨扰了。择日拜访，望姑娘不要嫌弃在下。”
莫执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或许知道这何府发生了什么。毕竟，天底下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他就像是一只活了几千年的蝙蝠，四处招摇着翅膀，把那些水声风声，还有黑洞里的秘密，全都藏进心里。
只是，去问他，免不得又要被他训诫，诸如“你为何不自己去查”，或者“寰寰天下，你竟只关心此等家长里短之事”之类，实在令人头疼。
不对，还有！如果再要说在自己还算有点相熟的人里还有谁会知道这何府的事的，还有一家，那便是叶家！毕竟两家势如水火，怕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早已安派了不知多少人手，挖了对方不知多少的底细了。
“望姑娘事事顺意，日日无忧。”这倒是莫执真诚的祝愿，只不过一说完他自己便觉得有些可笑，来这陆兆国之后，他还从未见过事事顺意，日日无忧的人。如果真要有，或许只有一个人吧，便是那何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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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莫执心中喜悦，她甩的并非暗器，只是石子，为了这一下折腾许久，可算是大功告成了。
只不过，那颗正中关粤腿根的石子，忽然以裂空之势向他这边直冲回来。厉害，果然厉害，在空中还能借腿施力，这一脚石子的来势比自己去时还要凶猛数倍。
莫执下意识想躲，不，不对，躲什么躲，这一脚，我莫执，接了！
石子正中而来，莫执伸出手掌，虎爪一擒，将那石子怀入手中。啊——莫执发出喝叫，这一颗石子如同火之陨星，滚烫灼热，又如熊牛突撞，力顶万钧，莫执只能使出全力将它握在掌中，他的脚死死地掣住地面，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站立的身形。喝啊，莫执力拔山兮，不敢有一丝懈怠，终于，一直扛到火陨渐熄，熊牛竭力，他才慢慢站稳了脚步。
莫执摊开手掌一看，自己的手掌心仿佛被火灼了一个烫洞。
不，不，自己好像玩过火了，关粤这一脚绝非寻常的一脚，她自己也吃不住这种力，现在正软绵绵地趴倒在地上。
“关粤姑娘！”莫执扯下了脸上的遮掩，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
“是你？咳，你找我干什么？”关粤看见是她，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拒绝了莫执伸过来扶助的手，自己支撑着站了起来。
“小生抱歉，抱歉。小生是来找同尘少爷的，找他不见，偶然碰见姑娘在此处修行，一时手痒，便想跟姑娘比试一番。姑娘也知道的，小生是个武痴，前两次与姑娘比试不成，这回只能耍些阴招。”
“嗯。”关粤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似乎是再无别的话想说了。
“姑娘受伤了没，小生不敬，都是小生的错，都是小生的错。”终于到时候了，莫执捧出了怀中常备着的金疮药，递给了关粤。
“你自己先用吧。”
你自己先用？说明我待会儿后用……可以，还怕这关粤会以何种理由搪塞过去，没有，没有，幸好，幸好。
莫执倒出了一些药物，涂抹在自己手心的伤口上。伤口灼痛，他忍不住呲了呲牙。再把那一瓶金疮药都呈给了关粤：“此次是小生鲁莽了，这一瓶药就当是小生的赔礼了，姑娘切莫怪罪。”
“……嗯。”
成功了！她接过了那瓶药！自己果然是想辙的天才！
关粤把那瓶药放入了兜里：“你找同尘有什么事吗？”
啊，对，还有正事。
“其实是同尘少爷之前在那摘星楼的时候唤我来的，说是让我来领些赏钱，是那诗会上的奖赏。”
“他今日不一定会回来的。”关粤低下了头，“他去送他大哥入京了。”
“我过来的路上看到了马车纵骑，是在那儿吗？”
“应该是的。”
“那姑娘你怎么不……”话至一半，莫执又识相地闭上了嘴。他本想问关粤为何不一起去。只不过，这个问题，毕竟是人家的家内事，他总感觉何同尘与关粤之间还有很长的故事与纠葛，理论上他只是一个与他们有过两面之缘的陌生人，若问了，恐怕也只会惹得她不高兴吧。
“或者你与我说同尘允了你多少钱币吧，我给你。”
“啊？”莫执难以置信地斜扭过了头，“姑娘，这我若是诓了你，随便报几个银元，你也给我吗？”
“对……对哦。”关粤难得地红了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姑娘的好意小生心领了，既是同尘少爷允我的，我就找同尘少爷要去，姑娘不必为我操劳。”
“不过你可能要等好久……他一般出去都要好久……”
“他是去京师城了吗？”
“没有，没有，他出远门和在城里带的行李是不一样的，他应该没有计划要去京师城。”
……听到这话，莫执有一些惊诧与纳闷，他现在已完全无法理解何同尘与关粤这纠缠的生相。何同尘出了门，身为妻子的关粤却浑然不知他去了哪里，何时回家，但是，他却知道何同尘带了什么行李？刚刚那两位侍女说何同尘与关粤还未同过房，难道两人各住一屋关粤却还要每日如家仆般为他打扫屋子收拾行李吗？那侍女说何光老爷对关粤还算不错，那他却能对这些全都视而不见？既是指腹为婚，连让儿子儿媳同房都做不到，还在自己家大府大院里闹出这么多风言风语？
莫执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作为一个贸然闯入的外人，他的确里外不是人。他既不好探寻这对“青梅竹马”的前因后果，也不好掺和人家两口子的家内事。他是想更深入地了解这关粤姑娘的困境，但如何开口？与他何干？说话不慎触及了人家的痛处可怎么办？毕竟，这么多次相处下来，这关粤姑娘，可是自己在这陆兆国见到的少见的如璞玉一般的人。
相比于柳玉儿，越蘅芜，兰因以及余音姑娘，她就像一个未教化的小孩子，你让她护着你，她便护着你，你让她划自己一口子，她便二话不说划自己一口子。
唉，何同尘啊，何同尘，你是上辈子吃了什么猪油蒙了什么心，这辈子才会欠这种债啊。
“陆……”关粤轻唇微启，但却似乎话咽口中。
“我叫陆辙。”莫执看出了她心中的困扰，她似乎是一个很少与除了何同尘之外的人交流的一个人，至少自己与她几次碰面是这样。
“陆……陆辙。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口语轻狂的人，你就跟我说同尘允了你多少钱就行，我先给你，等他回家了我再找他。”
“你真的不怕我骗你？”
“不怕的。”
“这样……”其实莫执并不十分在意这五个银币，或言之，其实自己今天来何府根本也不是冲着这五个银币来的。既是来跟何同尘掰扯兰因的去留的，怎么可能还要得到这原本是给兰因的钩饵费呢？不过……
“五个银币。”莫执说道。
“五个银币！”关粤低下头发出了一声轻呼。这五个银币自然不是寻常钱财，一般人家不吃不喝也得攒个三五年才能蹿到，不过这毕竟是千金纳尽的何府，何少爷出手阔绰，但你关小姐，是不是同样囊有富余呢？
关粤从口袋里抠抠搜搜，翻出几个铜钱与铜板来，还零碎地夹杂着几个铜碎铜子，这零零总总，无论如何堆砌，也决然超不过一个铜币的价码……
“我这还没有那么多。”关粤尴尬地低着头，她把那些碎银都一股脑儿揣回了兜里，手也牢牢地搁在兜里。
果然还是没有那么多，莫执说五个银币不过是探探关粤的囊中富余罢了，果然，果然，何同尘，你舍得拿五个银币套白狼，却舍不得给关粤添几件衣裳，几柄首饰，她这布衣木屐穿了多久了？难道说，她天性便见不到华裳丽饰，她天生便爱穿这个？
“我……我这也没那么多钱……”关粤依然低着头，说话也如蚊子似嗡嗡的，“要么，要么，你稍等我一会儿，我等光叔回来……”
“光……叔？”
“就是何光老爷。”
“不可不可不可不可。”莫执连忙匆忙摆手，自己可是不招自来，翻身从大门墙上越过来的，如何还敢去何光老爷门前接受检阅？
“那你的钱……”
“无妨无妨，我也不急，也不缺钱。我来这何府其实还想跟同尘少爷叙叙旧呢，只拿钱走了多不痛快，定要痛饮那三百杯才行！”
“他……他喝不了那么多，他只能喝一两杯……”
……唉，关粤姑娘，你这小女孩家家，真真是被人骗了还帮其数钱呢，你这如何斗得过那何同尘？将来他招妾纳侍，你在这何府还如何待得下去？
“关……”话至嘴边，莫执又咽了下去。他本想是去打听她与何同尘相识多久了，为何会指腹为婚，又为何会一起去那宿影城身边却还跟着两位姑娘，他其实心中有无数问题，但他还是忍住了，不要在当事人面前揭其伤疤，这还称得上是一个美好的品德。
“关粤姑娘，今日突然拜访，又耽误姑娘你时间良多，既然同尘少爷也不在，在下就不再叨扰了。择日拜访，望姑娘不要嫌弃在下。”
莫执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或许知道这何府发生了什么。毕竟，天底下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他就像是一只活了几千年的蝙蝠，四处招摇着翅膀，把那些水声风声，还有黑洞里的秘密，全都藏进心里。
只是，去问他，免不得又要被他训诫，诸如“你为何不自己去查”，或者“寰寰天下，你竟只关心此等家长里短之事”之类，实在令人头疼。
不对，还有！如果再要说在自己还算有点相熟的人里还有谁会知道这何府的事的，还有一家，那便是叶家！毕竟两家势如水火，怕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早已安派了不知多少人手，挖了对方不知多少的底细了。
“望姑娘事事顺意，日日无忧。”这倒是莫执真诚的祝愿，只不过一说完他自己便觉得有些可笑，来这陆兆国之后，他还从未见过事事顺意，日日无忧的人。如果真要有，或许只有一个人吧，便是那何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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