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宿影城
这个铁城简直就是天地间的光标，自打看见这座城市起，莫执就感觉世间万物都在向它汇聚：天辰、光线，还有人流。越往宿影城走，人流越集中，莫执四下寻望着，看到大部分人应该是商贩和农夫，衣着都比较简陋，有的似乎是一家几口人，推着小车，车上装着蔬菜和水果，还有装着兽皮的，陶具的，丝绸的，不一而足。
人流很嘈杂，莫执听到了一些此起彼伏的喧哗声。他的目光被面前这座城市所深深地吸引着，这座城市是铁的颜色，灰暗显得它坚毅而无情，它立于天地之间，仿佛是天地的宠儿，承载着世间的所有的阳光。它的四周是阴影，这种阴影覆盖着万千蚂蚁般的人群。他也身处其中。
走得越近，越能感受到那种慑人心魄的力量。宿影城的外部看着浑然一体，是铁一般的庄重与肃穆，但其实它安附着许多可以打开的门。这些门打开之后，里面的人会往下放一根长线，长线上悬挂的不是篮子，而是铁笼！外面的人流们看见铁笼下来之后，会突然全都蜂拥而上，唧唧喳喳跟笼子里的人交涉。离得太远，莫执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明显这是一场交易，有的人货钱两清，心满意足地擦擦口袋，有的人则跟着上了笼子，飘飘扬扬、耀武扬威地往城市的上方走去。莫执观察了好久，这些铁笼子应该有过明确的分工，哪些用于运送蔬菜，哪些用于运送铁器，哪些用于运载人流，非常清晰。人流来往，步履匆忙，他们在莫执的身边如影子般穿梭而过，相比较于他们，莫执倒显得格格不入了。他既不面色潮红，也不笑容盈面，他的内心其实是震撼，他倒更像个游客，或乡下来的土鳖。
走到一处，陆离停下了。莫执仰起头，看到的是与天交融在一起的铁城，森森严严，如巨人士卫。嗒啦，嗒啦，嗒啦，一个铁笼缓缓地降落在他的面前，一个风情曼妙的女人从笼子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体身燕尾的服饰，衬着她玲珑的曲线，她朝艳地说着：“陆先生你可总算来了，这回可耽搁了好久。”说着，她把手搭上了陆离的肩膀，朝着陆离吹了口气。
“有点事耽搁了，不说了，累了，让我先上去休息会儿。”
莫执跟着陆离和那个女人上了铁笼，他这才发现，系在铁笼上的自然不是长线，而是铁索。铁索发出嗒啦嗒啦的沉器声。
“陆先生，这回你可得再帮帮小女子我……”那女人依偎在陆离的肩膀上，把弄着陆离的头发。莫执有些目不忍视，斜过头，假装四处看风景。
不过，不得不说，升得越高，他心中的震撼越强烈，地下形形色色的人们现在都变成了繁星半点，被覆盖在庞大的阴影中。莫执的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宿影城，宿影城，借宿在阴影中的城市……
“你这徒弟怎么还是哑巴似的，不是说已经找到治法了吗？不过气色好像真的好了许多，不像当时一副要死的样子。”
似乎是……在说他？莫执转回头，这个女人，明妆艳抹，体态妖娆，这种人在莫多克他基本见不到。他现在正依偎在师傅的肩膀上，难道是师傅所说的宿影城的城主？
城主？莫执忙拜了把手，说：“姐姐好。”
“哎哟声音还挺好听，来，到姐姐这儿来。”
莫执心里一晃，瞟了陆离一眼，陆离依旧面无表情，他只能向女人亦步亦趋地走去。
“当时看你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想不到生得还挺俊，你师傅也惯会挑人的。”
“谢谢姐姐。”不过这不是我的脸，莫执的心里在说。
“嘴巴也很甜，行了，你这弟弟姐姐我罩了。你师父啊，不可靠的，在这里啊，还得靠我。”
“谢谢……姐姐。”莫执快要撑不下去了，他又瞟了一眼陆离，但陆离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他似乎陶醉在某种自己的情境里，无法自拔着。
还好，铁索恰到好处地停了，莫执抬起头，看到的是明亮到晃眼的天空。是的，他现在在这座城市的最顶端。
铁笼的门打开了，安附在这座城市表面的那扇门也打开了，这个门深邃而神秘，莫执有点着迷。
“愣什么呢，小弟弟，走了。”女人对莫执抛了个眼神，莫执反应过来，跟着女人走进了这扇门。
门后面的世界，莫执曾经幻想过，但真正看到时，他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在这个铁城的最高处，居然盖着一座宫殿！屋棱凤角，雕栏玉砌，金碧满堂，甚至还有水谢楼阁，碧波顷顷，这么一座宫殿敞开在天地之间，真像是应了天地之灵力而生的一般。
“城主今日不在，你我暂时无福消受，下楼吧。”陆离说。
“哎哟哟你连城主每日的行程都这么了解，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近日朝会，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哼，朝会那都是你们男人的地盘，我们女人去了就是给你们端茶送水的，送水啊，还必须得是新鲜的水，也不知上苍怎么就知道便宜你们这些臭男人。”
“你跟我说这些没有意义。不如花点时间好好找个安生的人，再过几年花容变了色，可什么事都不好说。”
“要你管！”女人咬着嘴唇，跺了一下脚，娇骂道，“臭男人死男人，臭男人死男人！”
莫执一时看傻了眼，他本以为这个女人是宿影城的城主，但显然并不是，他还以为这个人与师傅乃是相好，现在看来也不是，至少师傅对她没什么情意。
“至少我在男人中还算不错，还能让你保留点对这个世界的幻想，你该满足了。”
“不错什么？都一样！都是骗子！都是王八蛋！”
“我不想要在这里听你废话！”陆离突然眼露凶光，盯着这个女人，语气也凶狠了起来，“带我们下楼！我们需要休息！”
“哼，凶什么凶，我不陪你了，你自己下去吧。”说完，女人卷起裙角，一步一颠地走远了。
莫执楞在原地，这是小女人跟自己丈夫撒娇的做派？但自己的师傅明显不是她的丈夫，甚至连情人都算不上，她这是在干什么？
“不必理她，我们走。”陆离摆了摆衣袖，走在前头。这儿的金碧辉煌让莫执有些怯意，他只能不落一步地跟着。过了少晌，莫执看见了一个玉砌的向下的楼道，莫执跟着陆离往下走了几步，发现楼梯的两侧站着两个身着兵甲的护卫，护卫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鞠了个躬。
这一层明显没有上一层气派，这一层没有任何的宫宇，而是一个个玲珑的小房子。莫执注意到，这一层的阳光也很好，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即这个铁城的中心其实是镂空的，他从上往下看，应该能看到底层。
不过这儿实在太大了，他一时竟看不到边界。而且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陆离，陆离几乎是马不停蹄般，没有任何停留地走着。
“师傅。”他尽量小心翼翼地说，“刚才那个人，是？”
“城主的一个手下。”
“她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不奇怪。凡事有因果。什么样的人，就会说什么样的话。”
“啊，那她是什么样的人？”
“你不需要知道。她是什么人与你我无关，她对你唯一的价值就是带你进入这里。而且这件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
“哦。”莫执内心有些无语，难怪会被别人痛骂，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我很正确，与你无关，你不要管的样子，真是个假清高。
到了一处，门前写着“尚宇轩”，陆离推开门，说：“这是你的住处，半个时辰之后我会给你今天要学的药理，明日的此时你需要烧毁它。刚才下楼那儿往西走可以领取膳宴，今日不要打扰我。”说完，陆离转身要走。
“师傅……”
“怎么了？”
“师傅你好像……不太开心？”其实在莫执看来，自己的师傅就没有开心过。但不知怎的，莫执感觉在那个女人走了之后，或者说进了这个城市之后，自己师傅的身上就开始散发出一种疏离的气质，这种气质好像一直在说：生人勿近，而他就是这个生人，这让他有点紧张。
“是有点。”陆离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似乎是觉得自己今天过于严肃了，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脸，“可能是因为这个城市的缘故，每次来这里都会思绪不宁。”
可能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回忆。莫执记得师傅曾说，这座城市是他在陆兆国见到的最后一个城市，还说是见到的第一个城市的莫执比他幸运得多……
罢了罢了，就算问了师傅，师傅肯定也会说什么现在莫问，将来你就会明白之类的，谁让自己就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儿呢，没了师傅，可能现在自己只能睡在树上。陆兆国这么大，他还要走好久，父亲给他的时间是多久？三年。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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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很嘈杂，莫执听到了一些此起彼伏的喧哗声。他的目光被面前这座城市所深深地吸引着，这座城市是铁的颜色，灰暗显得它坚毅而无情，它立于天地之间，仿佛是天地的宠儿，承载着世间的所有的阳光。它的四周是阴影，这种阴影覆盖着万千蚂蚁般的人群。他也身处其中。
走得越近，越能感受到那种慑人心魄的力量。宿影城的外部看着浑然一体，是铁一般的庄重与肃穆，但其实它安附着许多可以打开的门。这些门打开之后，里面的人会往下放一根长线，长线上悬挂的不是篮子，而是铁笼！外面的人流们看见铁笼下来之后，会突然全都蜂拥而上，唧唧喳喳跟笼子里的人交涉。离得太远，莫执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明显这是一场交易，有的人货钱两清，心满意足地擦擦口袋，有的人则跟着上了笼子，飘飘扬扬、耀武扬威地往城市的上方走去。莫执观察了好久，这些铁笼子应该有过明确的分工，哪些用于运送蔬菜，哪些用于运送铁器，哪些用于运载人流，非常清晰。人流来往，步履匆忙，他们在莫执的身边如影子般穿梭而过，相比较于他们，莫执倒显得格格不入了。他既不面色潮红，也不笑容盈面，他的内心其实是震撼，他倒更像个游客，或乡下来的土鳖。
走到一处，陆离停下了。莫执仰起头，看到的是与天交融在一起的铁城，森森严严，如巨人士卫。嗒啦，嗒啦，嗒啦，一个铁笼缓缓地降落在他的面前，一个风情曼妙的女人从笼子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体身燕尾的服饰，衬着她玲珑的曲线，她朝艳地说着：“陆先生你可总算来了，这回可耽搁了好久。”说着，她把手搭上了陆离的肩膀，朝着陆离吹了口气。
“有点事耽搁了，不说了，累了，让我先上去休息会儿。”
莫执跟着陆离和那个女人上了铁笼，他这才发现，系在铁笼上的自然不是长线，而是铁索。铁索发出嗒啦嗒啦的沉器声。
“陆先生，这回你可得再帮帮小女子我……”那女人依偎在陆离的肩膀上，把弄着陆离的头发。莫执有些目不忍视，斜过头，假装四处看风景。
不过，不得不说，升得越高，他心中的震撼越强烈，地下形形色色的人们现在都变成了繁星半点，被覆盖在庞大的阴影中。莫执的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宿影城，宿影城，借宿在阴影中的城市……
“你这徒弟怎么还是哑巴似的，不是说已经找到治法了吗？不过气色好像真的好了许多，不像当时一副要死的样子。”
似乎是……在说他？莫执转回头，这个女人，明妆艳抹，体态妖娆，这种人在莫多克他基本见不到。他现在正依偎在师傅的肩膀上，难道是师傅所说的宿影城的城主？
城主？莫执忙拜了把手，说：“姐姐好。”
“哎哟声音还挺好听，来，到姐姐这儿来。”
莫执心里一晃，瞟了陆离一眼，陆离依旧面无表情，他只能向女人亦步亦趋地走去。
“当时看你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想不到生得还挺俊，你师傅也惯会挑人的。”
“谢谢姐姐。”不过这不是我的脸，莫执的心里在说。
“嘴巴也很甜，行了，你这弟弟姐姐我罩了。你师父啊，不可靠的，在这里啊，还得靠我。”
“谢谢……姐姐。”莫执快要撑不下去了，他又瞟了一眼陆离，但陆离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他似乎陶醉在某种自己的情境里，无法自拔着。
还好，铁索恰到好处地停了，莫执抬起头，看到的是明亮到晃眼的天空。是的，他现在在这座城市的最顶端。
铁笼的门打开了，安附在这座城市表面的那扇门也打开了，这个门深邃而神秘，莫执有点着迷。
“愣什么呢，小弟弟，走了。”女人对莫执抛了个眼神，莫执反应过来，跟着女人走进了这扇门。
门后面的世界，莫执曾经幻想过，但真正看到时，他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在这个铁城的最高处，居然盖着一座宫殿！屋棱凤角，雕栏玉砌，金碧满堂，甚至还有水谢楼阁，碧波顷顷，这么一座宫殿敞开在天地之间，真像是应了天地之灵力而生的一般。
“城主今日不在，你我暂时无福消受，下楼吧。”陆离说。
“哎哟哟你连城主每日的行程都这么了解，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近日朝会，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哼，朝会那都是你们男人的地盘，我们女人去了就是给你们端茶送水的，送水啊，还必须得是新鲜的水，也不知上苍怎么就知道便宜你们这些臭男人。”
“你跟我说这些没有意义。不如花点时间好好找个安生的人，再过几年花容变了色，可什么事都不好说。”
“要你管！”女人咬着嘴唇，跺了一下脚，娇骂道，“臭男人死男人，臭男人死男人！”
莫执一时看傻了眼，他本以为这个女人是宿影城的城主，但显然并不是，他还以为这个人与师傅乃是相好，现在看来也不是，至少师傅对她没什么情意。
“至少我在男人中还算不错，还能让你保留点对这个世界的幻想，你该满足了。”
“不错什么？都一样！都是骗子！都是王八蛋！”
“我不想要在这里听你废话！”陆离突然眼露凶光，盯着这个女人，语气也凶狠了起来，“带我们下楼！我们需要休息！”
“哼，凶什么凶，我不陪你了，你自己下去吧。”说完，女人卷起裙角，一步一颠地走远了。
莫执楞在原地，这是小女人跟自己丈夫撒娇的做派？但自己的师傅明显不是她的丈夫，甚至连情人都算不上，她这是在干什么？
“不必理她，我们走。”陆离摆了摆衣袖，走在前头。这儿的金碧辉煌让莫执有些怯意，他只能不落一步地跟着。过了少晌，莫执看见了一个玉砌的向下的楼道，莫执跟着陆离往下走了几步，发现楼梯的两侧站着两个身着兵甲的护卫，护卫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鞠了个躬。
这一层明显没有上一层气派，这一层没有任何的宫宇，而是一个个玲珑的小房子。莫执注意到，这一层的阳光也很好，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即这个铁城的中心其实是镂空的，他从上往下看，应该能看到底层。
不过这儿实在太大了，他一时竟看不到边界。而且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陆离，陆离几乎是马不停蹄般，没有任何停留地走着。
“师傅。”他尽量小心翼翼地说，“刚才那个人，是？”
“城主的一个手下。”
“她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不奇怪。凡事有因果。什么样的人，就会说什么样的话。”
“啊，那她是什么样的人？”
“你不需要知道。她是什么人与你我无关，她对你唯一的价值就是带你进入这里。而且这件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
“哦。”莫执内心有些无语，难怪会被别人痛骂，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我很正确，与你无关，你不要管的样子，真是个假清高。
到了一处，门前写着“尚宇轩”，陆离推开门，说：“这是你的住处，半个时辰之后我会给你今天要学的药理，明日的此时你需要烧毁它。刚才下楼那儿往西走可以领取膳宴，今日不要打扰我。”说完，陆离转身要走。
“师傅……”
“怎么了？”
“师傅你好像……不太开心？”其实在莫执看来，自己的师傅就没有开心过。但不知怎的，莫执感觉在那个女人走了之后，或者说进了这个城市之后，自己师傅的身上就开始散发出一种疏离的气质，这种气质好像一直在说：生人勿近，而他就是这个生人，这让他有点紧张。
“是有点。”陆离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似乎是觉得自己今天过于严肃了，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脸，“可能是因为这个城市的缘故，每次来这里都会思绪不宁。”
可能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回忆。莫执记得师傅曾说，这座城市是他在陆兆国见到的最后一个城市，还说是见到的第一个城市的莫执比他幸运得多……
罢了罢了，就算问了师傅，师傅肯定也会说什么现在莫问，将来你就会明白之类的，谁让自己就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儿呢，没了师傅，可能现在自己只能睡在树上。陆兆国这么大，他还要走好久，父亲给他的时间是多久？三年。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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