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越来越近的远方
宋清走后，长安和白鹿也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将去何方。
仍是那个土坡，李白鹿靠着树，宋长安在树上躺着。
“哥。”
李白鹿应声抬头望去，树上少年眼睛清澈至极，也在看着白鹿。
白鹿心中稍有震动，长安从未如此称呼过他。
二人本就是宋清捡回来的，就因为他被捡回来的日子稍早了些，所以宋清定下的生日是长安比较迟。
但宋长安觉得自己的年龄要比李白鹿大，白鹿只不过是早捡了几个月而已，因此从未承认过李白鹿这个哥哥。
可二人一同生活十数年，此间羁绊，又怎是一个称呼能说清道明的？
不待李白鹿反应过来，长安继续说道：
“你想去哪？”
白鹿差点脱口而出“京城”，可略一思考，还是改变了主意。
“江南。”
他曾听白姨说过，她来自江南水乡。
他想去看看，这个养育出如此温婉女子的地方。去看看，这个给予了白芷一半生命的江南。
思绪飞回，眼前的长安愣了几秒。
宋长安笑了，“我本来以为你会去京城。”
白鹿也乐了，是啊，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天下最了解自己的人了。
他问长安：“你又想去哪？”
长安摇头后又点头，满脸古怪，“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我想去趟梁城。”
李白鹿笑骂道：“这不废话，谁不得先去趟梁城？连个兵刃都没有，走出去多跌份儿啊。”而后又恍然大悟，“你是想去趟苏家？”
少年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那红从脸一直蔓延到脖子根，白鹿在树下笑得肚子疼。
“你笑什么笑！”长安恶狠狠瞪着李白鹿，手中木剑已从树上投下。
白鹿匆忙闪身，那木剑就这般扎在了刚刚他躺着的位置。
李白鹿持刀面朝老树，又见长安从树上一跃而下，单手将木剑拔了起来，挽了个剑花，回身就是一剑荡来！
这一剑，白鹿对招时曾见长安使过，叫“风卷残云”，但之前并没有这般威势啊？
木剑在周身划了个大圆，大圆之内又扣小圆，只听长剑轻吟，木质的剑刃上下翻飞，破风声四起。
白鹿见长安并未留手，自己便也放开手脚挥刀迎上。
一开始，满坡尘土飞扬，木剑木刀相击的梆梆声不绝于耳。
再后来，竟成了金铁交接之音！
李白鹿一刀破圆而入，左手下压，刀尖作势上挑，直取长安腰侧！
长安隐隐觉得头顶冒出个红色大写的“危”字……
其心当诛！
此刻起，这一战已从【颜面之战】变成了【腰子之战】！
为了腰子，战斗到底！
长安飞速转身，反手背剑当下这凶恶至极的一刀，而后脚尖点地，冲向白鹿手臂之内。
手中木剑在身后已悄悄从右手换至左手，此刻木剑横斩而出，用的是李白鹿的刀法。
白鹿略一吃惊，也不后退手腕一拧，刀身就拍开了长安的剑刃。
谁知宋长安这斩击不过虚晃一招，手中长剑竟是抛到了地上，腾出双手来打这近身格斗。
就在这一变数让李白鹿突然失神之时，长安右手已扣住了白鹿左臂，再稍一用力，便将白鹿另一只手中夺下木刀，也扔至身侧远处。
被拿下的李白鹿自然不甘心，大喊着：“我不服，你耍赖！”
宋长安嘴角咧出一个恐怖的角度，狞笑道：“本来就没说要跟你比试。告诉你李白鹿，今天你完了，先生来了都救不了你！”
说罢，长安双手袭向李白鹿腋下。
手段恐怖如斯！
“你特么……哈哈哈……我特么……哈哈哈……别挠了别挠了……我错了……我认……认错……长安……哈哈哈……”
立竿见影，效果拔群。
哈，一个家里住了十几年，别说弱点，我连你今天里衣什么颜色都知道。
当然，这样的话长安是不会说的。
他只会把表情变回冷漠，停下手，看着这手下败将，淡淡地说：
“废物，在本王的手段下跪服吧！”
身下李白鹿脸都黑了，扭脸看向别处（以免脸朝地不小心吃到土），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有本事再战一场，取巧耍赖，算什么本事。”
回应他的是一把飞过来斜插在他脸前的木刀。
宋长安抱剑站在三丈外，额前几缕刚刚打松的发丝随风飞扬，轻蔑看着李白鹿。
“战便战！怕你不成？此回再败，兄台的脖子根处怕是也不保了啊！”
李白鹿险些咬碎满口白牙。
‘你就是去了地府，也绝对是恶鬼啊喂！’
两人再一次战在一团……
不远处来叫二人回去吃饭的李灵看见这番景象，面露笑意。
两个孩子离他们的远方，越来越近了。
——
又是三日过去，长安和白鹿也该出发了。
李灵早早把东西收拾好，交给了两个少年。
人总是格外重视离别前最后的相处时光，饶是李灵这么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此时也免不了多说两句。
“东西都在这，在路上都小心着点。”
“包裹里有些盘缠，省着点花，买兵刃的时候别跟人家还价，犯忌讳。”
“记得去和你们白姨打声招呼，尤其是你，李白鹿！”
“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小心。”
宋长安听着李灵的叮嘱，不停点着头，眼睛却看的是别处，“哦，知道了，知道了。”
被点到名的李白鹿没有回应，似是在想着什么。
李灵扬起手里的大葱就敲在了长安的头上，“你给我认真点！”
李白鹿回过神来就看见长安挨打，笑出了声……然后也挨了一葱。
【大葱之下，众生平等。】
两个少年带着笑容接过李灵手里的行囊，转身出了门。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三月最明媚的阳光落在少年走着的土路上，宋长安仿佛能听见宋清在讲：
【少年时，行少年事。】
声音落尽，却不见先生踪影。
长安和白鹿走在村子里，一路看着熟悉的景色，跟每一个熟悉的人打招呼。
土坡，老树，枯井，小山，房屋……
一切都与平常一样，却也有所不同。
两个少年就这样走着，不紧不慢地走向白姨家。
……
二人到白姨家时，白姨和小白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见长安白鹿到此，白姨停下手上的动作，摆手示意他们进门。
小白看二人身上的行囊，也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了，走过去拉住了李白鹿的手。
“你要走了？”
“嗯。”
“保重。”
“好。”
白姨从家里拿出来几件新衣服，说：“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拿上这几件衣服吧，路上也有个换洗的衣裳。”
看见小白与白鹿牵着的手时，方菲笑了笑，没说什么。
长安和白鹿接过衣服，也没多说什么，简单道别后，就转身离去了。
那温婉如水的女子望着少年的背影，怔怔出神。
突然，远处的李白鹿举起了右手，握拳朝天一挥，又一挥。
像挂帅出征的将军，像独斩恶龙的英雄……
小白靠着方菲，面带微笑，眼含泪光。
……
长安看着李白鹿，“你哭了。”
李白鹿没说话，只是走路。
“舍不得？”长安问。
白鹿仍不开口。
“那过几天再走吧。”
“不行！”白鹿终于开口，语气十分坚定。
长安惊讶地看着他。
“早走一天，两年后就早到一天。”
“就因为这个？”宋长安心中叹了口气，白鹿这被吃得死死的啊。
其实李白鹿还有半句没说完，此时若回去，他怕是更舍不得走了。
所以他就是心中千万分不舍，也只能在口中凝成一字，“嗯。”
……
又走了几步，李白鹿突然站住，背后一声轻喝：“李白鹿，你给我站住！”
一阵哒哒跑步声传来，李白鹿缓缓转过身子来，刚转身就被小白扑了个满怀。
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你能不能……不要走？”
白鹿心都碎了。
李白鹿面露挣扎，好半天叹了口气，柔声道：“不行，等我。”
白芷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拳砸在他胸口上，来不及抹眼泪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刚跑了两步，又悔了主意，掉头跑了回来。哒哒跑到李白鹿身侧，抬手又打了他一拳。
正当李白鹿打算开口再解释一下的时候，白芷突然跳了起来，轻轻地，温柔地，啄了白鹿脸颊一下。
然后带着满头的蒸汽和通红的脸又一次回头跑去。
小白一边跑，一边喊：“李白鹿！你要是不回来了，不管你在哪，我都要去，打死你！”
威胁的话，说着说着就喘不上气了，白芷放缓了跑步的速度。
小白偷偷转身看了少年一眼，那少年站在远处也在看着她。
眼中尽是温柔，满身恣意洒脱。
一如往常任何时刻。
……
李白鹿转身，摸了摸脸，笑了：“走吧。”
宋长安蹦了两步，大声说：“出发！”
远处小白眼中的少年，迎着早晨的朝阳，开始向自己的未来进发了。
可宋长安身边的李白鹿，仍是偷偷抹了眼泪。
终归不过是，生年不满百，偏情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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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那个土坡，李白鹿靠着树，宋长安在树上躺着。
“哥。”
李白鹿应声抬头望去，树上少年眼睛清澈至极，也在看着白鹿。
白鹿心中稍有震动，长安从未如此称呼过他。
二人本就是宋清捡回来的，就因为他被捡回来的日子稍早了些，所以宋清定下的生日是长安比较迟。
但宋长安觉得自己的年龄要比李白鹿大，白鹿只不过是早捡了几个月而已，因此从未承认过李白鹿这个哥哥。
可二人一同生活十数年，此间羁绊，又怎是一个称呼能说清道明的？
不待李白鹿反应过来，长安继续说道：
“你想去哪？”
白鹿差点脱口而出“京城”，可略一思考，还是改变了主意。
“江南。”
他曾听白姨说过，她来自江南水乡。
他想去看看，这个养育出如此温婉女子的地方。去看看，这个给予了白芷一半生命的江南。
思绪飞回，眼前的长安愣了几秒。
宋长安笑了，“我本来以为你会去京城。”
白鹿也乐了，是啊，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天下最了解自己的人了。
他问长安：“你又想去哪？”
长安摇头后又点头，满脸古怪，“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我想去趟梁城。”
李白鹿笑骂道：“这不废话，谁不得先去趟梁城？连个兵刃都没有，走出去多跌份儿啊。”而后又恍然大悟，“你是想去趟苏家？”
少年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那红从脸一直蔓延到脖子根，白鹿在树下笑得肚子疼。
“你笑什么笑！”长安恶狠狠瞪着李白鹿，手中木剑已从树上投下。
白鹿匆忙闪身，那木剑就这般扎在了刚刚他躺着的位置。
李白鹿持刀面朝老树，又见长安从树上一跃而下，单手将木剑拔了起来，挽了个剑花，回身就是一剑荡来！
这一剑，白鹿对招时曾见长安使过，叫“风卷残云”，但之前并没有这般威势啊？
木剑在周身划了个大圆，大圆之内又扣小圆，只听长剑轻吟，木质的剑刃上下翻飞，破风声四起。
白鹿见长安并未留手，自己便也放开手脚挥刀迎上。
一开始，满坡尘土飞扬，木剑木刀相击的梆梆声不绝于耳。
再后来，竟成了金铁交接之音！
李白鹿一刀破圆而入，左手下压，刀尖作势上挑，直取长安腰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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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当诛！
此刻起，这一战已从【颜面之战】变成了【腰子之战】！
为了腰子，战斗到底！
长安飞速转身，反手背剑当下这凶恶至极的一刀，而后脚尖点地，冲向白鹿手臂之内。
手中木剑在身后已悄悄从右手换至左手，此刻木剑横斩而出，用的是李白鹿的刀法。
白鹿略一吃惊，也不后退手腕一拧，刀身就拍开了长安的剑刃。
谁知宋长安这斩击不过虚晃一招，手中长剑竟是抛到了地上，腾出双手来打这近身格斗。
就在这一变数让李白鹿突然失神之时，长安右手已扣住了白鹿左臂，再稍一用力，便将白鹿另一只手中夺下木刀，也扔至身侧远处。
被拿下的李白鹿自然不甘心，大喊着：“我不服，你耍赖！”
宋长安嘴角咧出一个恐怖的角度，狞笑道：“本来就没说要跟你比试。告诉你李白鹿，今天你完了，先生来了都救不了你！”
说罢，长安双手袭向李白鹿腋下。
手段恐怖如斯！
“你特么……哈哈哈……我特么……哈哈哈……别挠了别挠了……我错了……我认……认错……长安……哈哈哈……”
立竿见影，效果拔群。
哈，一个家里住了十几年，别说弱点，我连你今天里衣什么颜色都知道。
当然，这样的话长安是不会说的。
他只会把表情变回冷漠，停下手，看着这手下败将，淡淡地说：
“废物，在本王的手段下跪服吧！”
身下李白鹿脸都黑了，扭脸看向别处（以免脸朝地不小心吃到土），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有本事再战一场，取巧耍赖，算什么本事。”
回应他的是一把飞过来斜插在他脸前的木刀。
宋长安抱剑站在三丈外，额前几缕刚刚打松的发丝随风飞扬，轻蔑看着李白鹿。
“战便战！怕你不成？此回再败，兄台的脖子根处怕是也不保了啊！”
李白鹿险些咬碎满口白牙。
‘你就是去了地府，也绝对是恶鬼啊喂！’
两人再一次战在一团……
不远处来叫二人回去吃饭的李灵看见这番景象，面露笑意。
两个孩子离他们的远方，越来越近了。
——
又是三日过去，长安和白鹿也该出发了。
李灵早早把东西收拾好，交给了两个少年。
人总是格外重视离别前最后的相处时光，饶是李灵这么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此时也免不了多说两句。
“东西都在这，在路上都小心着点。”
“包裹里有些盘缠，省着点花，买兵刃的时候别跟人家还价，犯忌讳。”
“记得去和你们白姨打声招呼，尤其是你，李白鹿！”
“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小心。”
宋长安听着李灵的叮嘱，不停点着头，眼睛却看的是别处，“哦，知道了，知道了。”
被点到名的李白鹿没有回应，似是在想着什么。
李灵扬起手里的大葱就敲在了长安的头上，“你给我认真点！”
李白鹿回过神来就看见长安挨打，笑出了声……然后也挨了一葱。
【大葱之下，众生平等。】
两个少年带着笑容接过李灵手里的行囊，转身出了门。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三月最明媚的阳光落在少年走着的土路上，宋长安仿佛能听见宋清在讲：
【少年时，行少年事。】
声音落尽，却不见先生踪影。
长安和白鹿走在村子里，一路看着熟悉的景色，跟每一个熟悉的人打招呼。
土坡，老树，枯井，小山，房屋……
一切都与平常一样，却也有所不同。
两个少年就这样走着，不紧不慢地走向白姨家。
……
二人到白姨家时，白姨和小白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见长安白鹿到此，白姨停下手上的动作，摆手示意他们进门。
小白看二人身上的行囊，也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了，走过去拉住了李白鹿的手。
“你要走了？”
“嗯。”
“保重。”
“好。”
白姨从家里拿出来几件新衣服，说：“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拿上这几件衣服吧，路上也有个换洗的衣裳。”
看见小白与白鹿牵着的手时，方菲笑了笑，没说什么。
长安和白鹿接过衣服，也没多说什么，简单道别后，就转身离去了。
那温婉如水的女子望着少年的背影，怔怔出神。
突然，远处的李白鹿举起了右手，握拳朝天一挥，又一挥。
像挂帅出征的将军，像独斩恶龙的英雄……
小白靠着方菲，面带微笑，眼含泪光。
……
长安看着李白鹿，“你哭了。”
李白鹿没说话，只是走路。
“舍不得？”长安问。
白鹿仍不开口。
“那过几天再走吧。”
“不行！”白鹿终于开口，语气十分坚定。
长安惊讶地看着他。
“早走一天，两年后就早到一天。”
“就因为这个？”宋长安心中叹了口气，白鹿这被吃得死死的啊。
其实李白鹿还有半句没说完，此时若回去，他怕是更舍不得走了。
所以他就是心中千万分不舍，也只能在口中凝成一字，“嗯。”
……
又走了几步，李白鹿突然站住，背后一声轻喝：“李白鹿，你给我站住！”
一阵哒哒跑步声传来，李白鹿缓缓转过身子来，刚转身就被小白扑了个满怀。
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你能不能……不要走？”
白鹿心都碎了。
李白鹿面露挣扎，好半天叹了口气，柔声道：“不行，等我。”
白芷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拳砸在他胸口上，来不及抹眼泪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刚跑了两步，又悔了主意，掉头跑了回来。哒哒跑到李白鹿身侧，抬手又打了他一拳。
正当李白鹿打算开口再解释一下的时候，白芷突然跳了起来，轻轻地，温柔地，啄了白鹿脸颊一下。
然后带着满头的蒸汽和通红的脸又一次回头跑去。
小白一边跑，一边喊：“李白鹿！你要是不回来了，不管你在哪，我都要去，打死你！”
威胁的话，说着说着就喘不上气了，白芷放缓了跑步的速度。
小白偷偷转身看了少年一眼，那少年站在远处也在看着她。
眼中尽是温柔，满身恣意洒脱。
一如往常任何时刻。
……
李白鹿转身，摸了摸脸，笑了：“走吧。”
宋长安蹦了两步，大声说：“出发！”
远处小白眼中的少年，迎着早晨的朝阳，开始向自己的未来进发了。
可宋长安身边的李白鹿，仍是偷偷抹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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