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元旦朝会（二）
在去坤宁宫的一路之上，辕轩昭一直满腹狐疑，搞不清楚皇后娘娘找他究竟所为何事。
三名宫女引领着他穿过青藤缠绕的锦胭长廊，碧水涟漪的苑内龙池，一直走到金碧辉煌的坤宁宫门口，领头的那名女官正要进去通禀一声，就在这时，从内门里面走出来一位穿戴五品朝服的官员，辕轩昭一见之下，不禁眉头紧蹙起来。此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着实让人意想不到，不过由此可以看出，他和杨家的关系非同一般。
此人慈眉善目，满面红光，一张白胖大脸，颇显富态之像，虽然年逾五旬，不过看上去春风得意，精神头很足，若不是鬓发苍苍彰显老态，还真让人错以为是刚刚四十出头呢。
辕轩昭冷眼注视着他，大刺刺的负手而立，并没有先行见礼的意思。
那人一见辕轩昭，先是一愣，随即尴尬的一笑道：“原来是馆伴副使大人！没想到在此巧遇，实属难得，下官这厢有礼了！”说着率先弯腰拱手施礼。
辕轩昭虚搭了一下两手，不冷不热的客套道：“姚大人别来无恙啊？”
这个富态老者正是枢密都承旨姚淮源，众所周知，他可是知枢密院事杨维山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之人。
辕轩昭用犀利眼神在姚淮源身上不停的扫视，盯得姚淮源浑身发毛，渐渐不自然起来，颇有点神情慌乱，手足无措的样子，辕轩昭顿时心生疑窦，没做贼他心虚什么？
其实自打第一眼见到姚淮源，辕轩昭的脑海里便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个身影。
那天在太乙宫守观道人的寓所里，小梁王和那名朝廷内奸听到院内狗叫，急忙吹灭蜡烛从屋里窜了出来，小梁王迎面挡住辕轩昭，而那名朝廷内奸则趁机拔腿朝院门外跑去，虽然只有短短的数个弹指，但还是给辕轩昭留下了非常清晰的印象，尤其是那个微胖的蹒跚身影，一下子让辕轩昭潜意识的和眼前的姚淮源挂上了钩。
事实上，辕轩昭对姚淮源的怀疑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两年前在庐州的数次偶遇，姚淮源都给辕轩昭留下了可疑的印象，总觉得他身上包裹着一层严密厚实的东西，后来在推勘宁江钱荒大案之时，姚淮源终于说出他和赵家的历史渊源，这才让辕轩昭冰释前疑，不过今日一见，辕轩昭突然敏锐的察觉到，姚淮源的身材体形似乎与那名朝廷内奸的背影颇有相似之处。
这一重大发现，登时令辕轩昭警觉起来。姚淮源是名符其实的枢密重臣，手中掌握着绝大多数军国高层机密，完全符合朝廷内奸的条件，倘若真是他的话，那么这个人隐藏的可真够深的了。
不过，怀疑归怀疑，在没有拿到确凿证据之前，显然不能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否则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辕轩昭打定主意之后，正准备与对方虚与委蛇，不料就在这时，从内门里又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和他一样穿着方领曲心的紫金鱼服，不过人家头上戴的是金珠七梁进贤冠，比他多了两道梁，而且腰里系的是一条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镶玉大带，这可是二品以上的朝廷大臣才有的标配。
辕轩昭这会不敢再以上官自居了，他赶紧抢前一步拱手一揖道：“下官辕轩昭参见郡王殿下！”
这个一品大臣正是永阳郡王杨维山，见到他的一瞬间，轩辕昭不用想就知道了，肯定是他带姚淮源来朝贺皇后娘娘的。
杨维山哈哈一笑，两手一抬道：“免礼！免礼！你来得正好，皇后娘娘正在里面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两人寒暄了几句，辕轩昭这才迈步走进坤宁宫的正殿之中。
两名侍女径直把他引到正中的一张古色古香的坐塌前，这张雕刻着百鸟朝凤的尊享坐塌，高约三尺，长宽各有五尺左右，上面端坐着一位国色天香的绝美女子。
辕轩昭偷眼瞄了一下，她头上戴着一顶看上去似乎颇重的龙凤花衩冠，凤冠上繁花似锦，花团紧簇，足足有二三十株之多，身上穿着宽袍大袖的紫褐祎衣，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典雅，仪态万方，不用问，她一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杨槐花。
值得一提的是，杨槐花已经年逾四旬，按理说，顶多是个丰姿卓约的半老徐娘，可是真实情况却让辕轩昭暗自吃了一惊。其人肤如凝脂，天生丽质，一眼看上去，不仅拥有二八佳人的姝颜，更有成熟女子的风韵，难怪当今圣上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一天到晚无所适从。
坐塌前面的大理石地板上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大红绒毯，显然是给朝贺者准备的。
辕轩昭不敢怠慢，紧走几步上前跪倒，规规矩矩的行施叩拜大礼，与此同时，口中唱了一个大大的肥诺：微臣辕轩昭叩拜皇后殿下，恭祝娘娘千岁万福金安。这是他第一次进宫入见皇后杨槐花，而且正值元旦新年朝贺之际，理所应当跪行叩拜大礼。
杨槐花轻掩朱唇，嘎嘎嘎的笑了几声，随后扬了扬葱白一般的纤纤玉指道：“哟，你就是名满天下的文武双探花辕轩昭啊！本宫今日可算是开了眼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赐座！赶紧给轩辕副使赐座呀！”
一名彩衣侍女轻移莲步，迅速抱过来一只绣花团墩，轻盈的放在轩辕昭身边。叩拜大礼都行过了，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辕轩昭当即撩起袍角一屁股坐了上去。
杨槐花慢悠悠的翘起兰花指，半寸多长的指甲上，涂抹着五颜六色的亮油，看上去十分扎眼，她那双丹凤眼目不转睛的在辕轩昭脸上扫过来扫过去，这让辕轩昭感觉很不舒服，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位皇后娘娘到底有没有正事？元旦大朝会眼看就要正式开始了，她却把自己叫到坤宁宫里相面，真是岂有此理！
过了约摸十数个弹指，辕轩昭实在忍不住了，微微颔首，耐着性子轻声问道：“敢问娘娘千岁，急召微臣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杨槐花闻听此言，这才如梦方醒，只见她轻轻叹了口气，嘴上毫不掩饰的盛赞道：“官家经常在本宫面前夸你，说你智勇双全，忠心耿耿，力挽狂澜于既倒，不愧是天子门生，还说要让闽王以你为明鉴，多加仿效，本宫今日一见，轩辕副使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呀。”
辕轩昭听完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什么天子门生，跟你们皇家有半毛钱关系吗，动不动就爱拿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套近乎，孰不知能有今日的成绩，人家自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不屑归不屑，基本的礼数还是要讲的，他只好慷慨陈词道：“承蒙陛下和娘娘恩宠厚爱，下官无以回报，自当恪尽职守，为国尽忠。”
杨槐花听了这话，先是嘎嘎嘎笑得花枝乱颤，过了半晌才收敛笑容正言正色道：“轩辕副使，为国尽忠自然是臣子本份，不过你们儒家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倘若连小家尚未立起来，如何能挑起治国理政的千斤重担啊？早就听说轩辕副使现如今尚未婚配，本宫娘家有一小女，年方二八，豆蔻芳华，本宫想要做主说与轩辕副使，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辕轩昭听完眉毛一挑，原来皇后娘娘屈尊降贵，亲自给他保媒拉纤，这可是太阳打西边跑出来了，当真是咄咄怪事。
直到目前为止，所谓的婚姻大事都快把他搞得焦头烂额了。
先是叶正途擅自作主与韩家订亲，接着小梁王非要把妹妹慕阳公主许配给他，如今皇后娘娘又意欲下嫁杨家初长成的女儿，这些疑似好事接踵而至，孰不知他早已心有所属。
如果兰香知道后边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窝心事儿，一定更加彷徨凄迷，寝食难安。辕轩昭一想到这些，心如万绞一般疼痛。辜负谁都不能辜负兰香，这既是对云奎师叔的郑重承诺，也是自己的本心期许以及责任担当。
杨槐花见他半晌不说话，没有一丝半毫谢恩的意思，本来热情洋溢的一张俏脸，立马呱嗒的一下摞了下来，只听她轻言嗔道：“轩辕昭，莫非我杨家的女儿配不上你吗？”
杨家自古出美女，往前数几百年，只一个杨玉环便搅得大唐风云变幻，日月无光，六宫粉黛没有颜色，如今再加上眼前这位艳压群芳的皇后娘娘，谁敢蔑视杨家女儿，那真是有眼无珠了。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如今三方齐头并进挤了过来，若能借此将水搅混，说不定还能成为漏网之鱼，何乐而不为？
辕轩昭想到这里，忙站起身拱手一揖道：“微臣不敢！只是婚姻大事全赖父母之命，微臣是个孤儿，自从拜叶相国为师之后，终生大事便由叶相国作主，他老人家给微臣已经订好了一门亲事，是以不敢脚踩两只船，辜负了娘娘千岁的美意。”
杨槐花闻听此言，长长的哦了一声，紧接着鼻子里轻哼一声道：“叶正途给你说的是谁家的娃娃？”
辕轩昭低头道：“韩太尉的侄女韩元熙。”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观察对方的表情，看看有什么激烈反应，果不其然，杨槐花一听韩太尉三个字，粉脸骤变，霍地站起身，一边抬脚走下坐塌，一边喋喋不休道：“韩家的闺女有什么好？我杨家的女儿比什么韩元熙好上一万倍！辕轩昭，你的这门亲事本宫管定了，实在不行，本宫就请官家亲自出面做媒!看谁还敢横插一扛子，哼！”
辕轩昭心中暗自好笑，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一听到仇家又在跟她作对，立马就坐不住了，不过，她如果真去陛下那里吹吹枕边风，事情就热闹了，到时候小梁王再到御前一闹腾，当今圣上骑虎难下，最后说不定会不了了之。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鼓乐齐鸣，绕殿雷山摇地动，皇家御林仪卫的喝威之声直冲云霄，不用问，准是正衙大庆殿的元旦朝会正式开始了。
辕轩昭赶紧拱手一揖道：“娘娘千岁，想必是朝会已经开始了，北朝使团若是无人作陪，恐怕会有失礼仪，请恕微臣先行告退。”
杨槐花本意想再多留他一会儿，可是辕轩昭没有半点犹豫，他说完之后躬身缓缓向后退去，杨槐花见此情景，知道留他不住，只得挥手令其自便。
辕轩昭哪里知道，皇后娘娘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确是想用联姻的方式拉拢他，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今日的主要目的，却是想方设法调虎离山，将他从小梁王身边调开，以便顺利完成一桩不可告人的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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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轩昭冷眼注视着他，大刺刺的负手而立，并没有先行见礼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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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轩昭虚搭了一下两手，不冷不热的客套道：“姚大人别来无恙啊？”
这个富态老者正是枢密都承旨姚淮源，众所周知，他可是知枢密院事杨维山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之人。
辕轩昭用犀利眼神在姚淮源身上不停的扫视，盯得姚淮源浑身发毛，渐渐不自然起来，颇有点神情慌乱，手足无措的样子，辕轩昭顿时心生疑窦，没做贼他心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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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辕轩昭对姚淮源的怀疑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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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轩昭这会不敢再以上官自居了，他赶紧抢前一步拱手一揖道：“下官辕轩昭参见郡王殿下！”
这个一品大臣正是永阳郡王杨维山，见到他的一瞬间，轩辕昭不用想就知道了，肯定是他带姚淮源来朝贺皇后娘娘的。
杨维山哈哈一笑，两手一抬道：“免礼！免礼！你来得正好，皇后娘娘正在里面等着你呢，快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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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槐花闻听此言，这才如梦方醒，只见她轻轻叹了口气，嘴上毫不掩饰的盛赞道：“官家经常在本宫面前夸你，说你智勇双全，忠心耿耿，力挽狂澜于既倒，不愧是天子门生，还说要让闽王以你为明鉴，多加仿效，本宫今日一见，轩辕副使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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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屑归不屑，基本的礼数还是要讲的，他只好慷慨陈词道：“承蒙陛下和娘娘恩宠厚爱，下官无以回报，自当恪尽职守，为国尽忠。”
杨槐花听了这话，先是嘎嘎嘎笑得花枝乱颤，过了半晌才收敛笑容正言正色道：“轩辕副使，为国尽忠自然是臣子本份，不过你们儒家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倘若连小家尚未立起来，如何能挑起治国理政的千斤重担啊？早就听说轩辕副使现如今尚未婚配，本宫娘家有一小女，年方二八，豆蔻芳华，本宫想要做主说与轩辕副使，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辕轩昭听完眉毛一挑，原来皇后娘娘屈尊降贵，亲自给他保媒拉纤，这可是太阳打西边跑出来了，当真是咄咄怪事。
直到目前为止，所谓的婚姻大事都快把他搞得焦头烂额了。
先是叶正途擅自作主与韩家订亲，接着小梁王非要把妹妹慕阳公主许配给他，如今皇后娘娘又意欲下嫁杨家初长成的女儿，这些疑似好事接踵而至，孰不知他早已心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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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槐花见他半晌不说话，没有一丝半毫谢恩的意思，本来热情洋溢的一张俏脸，立马呱嗒的一下摞了下来，只听她轻言嗔道：“轩辕昭，莫非我杨家的女儿配不上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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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轩昭想到这里，忙站起身拱手一揖道：“微臣不敢！只是婚姻大事全赖父母之命，微臣是个孤儿，自从拜叶相国为师之后，终生大事便由叶相国作主，他老人家给微臣已经订好了一门亲事，是以不敢脚踩两只船，辜负了娘娘千岁的美意。”
杨槐花闻听此言，长长的哦了一声，紧接着鼻子里轻哼一声道：“叶正途给你说的是谁家的娃娃？”
辕轩昭低头道：“韩太尉的侄女韩元熙。”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观察对方的表情，看看有什么激烈反应，果不其然，杨槐花一听韩太尉三个字，粉脸骤变，霍地站起身，一边抬脚走下坐塌，一边喋喋不休道：“韩家的闺女有什么好？我杨家的女儿比什么韩元熙好上一万倍！辕轩昭，你的这门亲事本宫管定了，实在不行，本宫就请官家亲自出面做媒!看谁还敢横插一扛子，哼！”
辕轩昭心中暗自好笑，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一听到仇家又在跟她作对，立马就坐不住了，不过，她如果真去陛下那里吹吹枕边风，事情就热闹了，到时候小梁王再到御前一闹腾，当今圣上骑虎难下，最后说不定会不了了之。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鼓乐齐鸣，绕殿雷山摇地动，皇家御林仪卫的喝威之声直冲云霄，不用问，准是正衙大庆殿的元旦朝会正式开始了。
辕轩昭赶紧拱手一揖道：“娘娘千岁，想必是朝会已经开始了，北朝使团若是无人作陪，恐怕会有失礼仪，请恕微臣先行告退。”
杨槐花本意想再多留他一会儿，可是辕轩昭没有半点犹豫，他说完之后躬身缓缓向后退去，杨槐花见此情景，知道留他不住，只得挥手令其自便。
辕轩昭哪里知道，皇后娘娘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确是想用联姻的方式拉拢他，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今日的主要目的，却是想方设法调虎离山，将他从小梁王身边调开，以便顺利完成一桩不可告人的头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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