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逃与画 4
我们抵达医院的准确时间是下午4点27分，守在病房门口的是狱警小傅，见到我们的到来，平静中略显一些意外。
“你们怎么来了？”
我笑着迎上前去，伸手与他相握。
“情况如何？”
“很不错，明天或者后天就可以转回监狱了。”
“已经完全清醒了？”
“嗯。”
“他说什么了吗？”
小傅警官用一种半似嘲讽的口吻，道：“他？当然没有！我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张口说话了。”
我挤出一丝笑容的同时，迅速瞄了一眼Ava脸上的反应，但她貌似有些神游，毫无表情变化。
“那么，我们就先进去了。”我礼节性的向小傅警官打了个招呼。
“好。”
小傅警官微笑颌首，但转念犹豫了一下，小声追问了一句：“那个......王以翔的资料你还需要吗？”
“要啊，你已经搞到了？”
小傅警官歪了歪嘴，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有，不多，主要是这两天太忙，抽不出时间，等回去了就好了。”
我呵呵干笑两声。
但他马上又补充了句：“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几个牢头去打听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到时候我打你电话。”
“嗯，等你电话。”
说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进去了。”
小傅警官微抬下颚，给了我一个愉快的眼神，但我眼角的余光却也同时扫到了Ava，一脸不屑的样子，走的飞快，一闪身即消失在门后。
梁雨舟相比两天前我离开的时候的确是好了许多，身上的淤肿和水泡已经消去了一大半，浑身的血渍全已擦拭一清，脸也恢复了往昔的俊朗，错乱浓密的胡渣愈发显出他的男人味来。
两个护士正在给他换药，还是之前看到过的那几张面孔，但我发觉，她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温和体贴、善解人意，笑意盎然中还仿佛带了几分暧昧的意味，我暗自嗟叹，这社会果真颜值就是正义。
狱警大哥独自坐在角落闭目养神，即便听到我们进屋，也只是睁了睁眼，微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又将眼闭上，安然自若的打起盹来。我没有打扰他的打算，我的注意力都在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身上，更何况，此时这男人还是清醒的，一双眼也不再是空洞。
我走近梁雨舟身边，仔细端详着他，从头到脚。护士略有些诧异，但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当盖在梁雨舟身上的那床薄薄的被单被掀开的时候，我的目光瞬间凝止在他腹部的那道伤疤上——没错，它不可能是几天前刚造成的，它应该早就存在在那里，好久了。
我的脸上涌现出笑意，我还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也正在窥视着我，我抬起头，笔直朝着它望去，迎面而对的，是梁雨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的注视了好几秒钟，却感觉好像更久，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哪怕他此刻突然开口说话，我也绝对不会惊奇，可我隐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我说不上来，但这种异样的感觉很强烈。
“明天就要出院了，出院以后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一周以后回来复诊，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不能吃海鲜，一定要多喝水，多休息，你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彻底排干净，如果觉得身体哪里不适，随时都可以打电话到医院来，知道了吗？”
护士的言语打断了我的感觉，她一边取出夹在梁雨舟腋下的体温计，一边关切的对着梁雨舟谆谆说道，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可笑。
梁雨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不曾听到似的，但他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别处，像是在找他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我循迹望去，那上面有一本本子和一支铅笔。
我走过去，拿起，交给他。
他打开扉页，撕下了其中的一张，递给我。
我看着他动作，吃了一惊，满腹狐疑的接过那页纸，上面画着一幅画，一幅用铅笔涂鸦的画。
“真稀罕，他这几天一直在画这幅画，我们都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没想到竟然是给你的。”
狱警大哥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突然传来，吓了我一跳，我这才领教到他的老辣，虽然一直佯装在睡觉，实际上却始终洞悉着房内所发生的一切。
可这画的到底是什么呢？黑乎乎大小不一的黑影，像是一群张开翅膀、头上长着犄角的蝙蝠，黑影和黑影之间留下的空白地方，却又像是一个个天使......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见到过一幅类似这样的画，还是妻子某晚上网时看到，觉得挺有意思，所以特意拿来给我看的，是一个关于心理测试的东西，我记得妻子有问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恶魔还是天使，我说不知道，可能同时都有吧，妻子没再说什么，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妻子撒娇着说不告诉我。
应该是了。
“天使与恶魔。”我口中喃喃，不自觉说了出来。
梁雨舟笑了，随即一转身躺下，背对着我们闭上了眼睛。
“天使与恶魔？有意思，让我看看。”
狱警大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悄然来到我身旁，我将画纸递过去，他拿在手中看了好一会，又转了个面，看了一阵子，然后还给了我。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狱警大哥问。
我摇摇头，回道：“不清楚，以前在网上看到过，好像是一个心理测试，具体怎么说的已经记不清了。”
狱警大哥点点头，又道：“那背面的数字呢？有什么意义吗？”
我心头暗惊，连忙将画纸翻转过去，天呐，上面是一长串阿拉伯数字。
“咦？这背面怎么还有数字？狱警大哥，你的眼可真尖啊。”
我迅速的扫视着这些数字，尽可能想将其背下，口中假意奉承道，“果然不愧是老警察了，观察敏锐，小弟我真是自叹不如啊。哦，对了大哥，这些数字有什么意义的吗？难道不是他随手乱写的？”
狱警大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笑，但人本能的听到赞美时所释放的那种肾上激素还是让他脸上的皮肉起了一些轻微的变化，他僵硬着脸部的表情，说道：“我也就是随便问一下，我哪里会知道，既然你也没什么概念，那就可能真是他信手涂鸦的。”
“那，这个需要上报吗？”我将画纸伸将过去，一副意欲上交的模样，问道。
狱警大哥摆摆手，说：“这又不是违禁物品，既然是他给你的，你就自己收着吧。”
我心中一阵窃喜，但脸上是无所谓之态，道：“那好吧。”
之后，两个护士检查完毕离开了病房，我问了梁雨舟几句话，但他始终沉默不语，似已入睡，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看这架势，他是不可能开口说话了。我因为心里惦记着纸上的数字，想尽快将它翻译成文字，所以，只待了一会儿后，便向狱警大哥招呼了一声，和Ava匆匆告辞而去。
出了医院大门，我将画纸交给Ava，Ava会意，立刻拿在手中默默看着，口中当即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明天上午十点，T86次列车上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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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来了？”
我笑着迎上前去，伸手与他相握。
“情况如何？”
“很不错，明天或者后天就可以转回监狱了。”
“已经完全清醒了？”
“嗯。”
“他说什么了吗？”
小傅警官用一种半似嘲讽的口吻，道：“他？当然没有！我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张口说话了。”
我挤出一丝笑容的同时，迅速瞄了一眼Ava脸上的反应，但她貌似有些神游，毫无表情变化。
“那么，我们就先进去了。”我礼节性的向小傅警官打了个招呼。
“好。”
小傅警官微笑颌首，但转念犹豫了一下，小声追问了一句：“那个......王以翔的资料你还需要吗？”
“要啊，你已经搞到了？”
小傅警官歪了歪嘴，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有，不多，主要是这两天太忙，抽不出时间，等回去了就好了。”
我呵呵干笑两声。
但他马上又补充了句：“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几个牢头去打听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到时候我打你电话。”
“嗯，等你电话。”
说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进去了。”
小傅警官微抬下颚，给了我一个愉快的眼神，但我眼角的余光却也同时扫到了Ava，一脸不屑的样子，走的飞快，一闪身即消失在门后。
梁雨舟相比两天前我离开的时候的确是好了许多，身上的淤肿和水泡已经消去了一大半，浑身的血渍全已擦拭一清，脸也恢复了往昔的俊朗，错乱浓密的胡渣愈发显出他的男人味来。
两个护士正在给他换药，还是之前看到过的那几张面孔，但我发觉，她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温和体贴、善解人意，笑意盎然中还仿佛带了几分暧昧的意味，我暗自嗟叹，这社会果真颜值就是正义。
狱警大哥独自坐在角落闭目养神，即便听到我们进屋，也只是睁了睁眼，微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又将眼闭上，安然自若的打起盹来。我没有打扰他的打算，我的注意力都在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身上，更何况，此时这男人还是清醒的，一双眼也不再是空洞。
我走近梁雨舟身边，仔细端详着他，从头到脚。护士略有些诧异，但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当盖在梁雨舟身上的那床薄薄的被单被掀开的时候，我的目光瞬间凝止在他腹部的那道伤疤上——没错，它不可能是几天前刚造成的，它应该早就存在在那里，好久了。
我的脸上涌现出笑意，我还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也正在窥视着我，我抬起头，笔直朝着它望去，迎面而对的，是梁雨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的注视了好几秒钟，却感觉好像更久，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哪怕他此刻突然开口说话，我也绝对不会惊奇，可我隐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我说不上来，但这种异样的感觉很强烈。
“明天就要出院了，出院以后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一周以后回来复诊，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不能吃海鲜，一定要多喝水，多休息，你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彻底排干净，如果觉得身体哪里不适，随时都可以打电话到医院来，知道了吗？”
护士的言语打断了我的感觉，她一边取出夹在梁雨舟腋下的体温计，一边关切的对着梁雨舟谆谆说道，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可笑。
梁雨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不曾听到似的，但他的视线已经转移到了别处，像是在找他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我循迹望去，那上面有一本本子和一支铅笔。
我走过去，拿起，交给他。
他打开扉页，撕下了其中的一张，递给我。
我看着他动作，吃了一惊，满腹狐疑的接过那页纸，上面画着一幅画，一幅用铅笔涂鸦的画。
“真稀罕，他这几天一直在画这幅画，我们都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没想到竟然是给你的。”
狱警大哥的声音仿佛是从天际突然传来，吓了我一跳，我这才领教到他的老辣，虽然一直佯装在睡觉，实际上却始终洞悉着房内所发生的一切。
可这画的到底是什么呢？黑乎乎大小不一的黑影，像是一群张开翅膀、头上长着犄角的蝙蝠，黑影和黑影之间留下的空白地方，却又像是一个个天使......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见到过一幅类似这样的画，还是妻子某晚上网时看到，觉得挺有意思，所以特意拿来给我看的，是一个关于心理测试的东西，我记得妻子有问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恶魔还是天使，我说不知道，可能同时都有吧，妻子没再说什么，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妻子撒娇着说不告诉我。
应该是了。
“天使与恶魔。”我口中喃喃，不自觉说了出来。
梁雨舟笑了，随即一转身躺下，背对着我们闭上了眼睛。
“天使与恶魔？有意思，让我看看。”
狱警大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悄然来到我身旁，我将画纸递过去，他拿在手中看了好一会，又转了个面，看了一阵子，然后还给了我。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狱警大哥问。
我摇摇头，回道：“不清楚，以前在网上看到过，好像是一个心理测试，具体怎么说的已经记不清了。”
狱警大哥点点头，又道：“那背面的数字呢？有什么意义吗？”
我心头暗惊，连忙将画纸翻转过去，天呐，上面是一长串阿拉伯数字。
“咦？这背面怎么还有数字？狱警大哥，你的眼可真尖啊。”
我迅速的扫视着这些数字，尽可能想将其背下，口中假意奉承道，“果然不愧是老警察了，观察敏锐，小弟我真是自叹不如啊。哦，对了大哥，这些数字有什么意义的吗？难道不是他随手乱写的？”
狱警大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笑，但人本能的听到赞美时所释放的那种肾上激素还是让他脸上的皮肉起了一些轻微的变化，他僵硬着脸部的表情，说道：“我也就是随便问一下，我哪里会知道，既然你也没什么概念，那就可能真是他信手涂鸦的。”
“那，这个需要上报吗？”我将画纸伸将过去，一副意欲上交的模样，问道。
狱警大哥摆摆手，说：“这又不是违禁物品，既然是他给你的，你就自己收着吧。”
我心中一阵窃喜，但脸上是无所谓之态，道：“那好吧。”
之后，两个护士检查完毕离开了病房，我问了梁雨舟几句话，但他始终沉默不语，似已入睡，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看这架势，他是不可能开口说话了。我因为心里惦记着纸上的数字，想尽快将它翻译成文字，所以，只待了一会儿后，便向狱警大哥招呼了一声，和Ava匆匆告辞而去。
出了医院大门，我将画纸交给Ava，Ava会意，立刻拿在手中默默看着，口中当即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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