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越穷越见鬼（上）
夕阳即将落下，漫天晚霞与街道两旁的古银杏树一同映得入眼尽是金光。这里秋天的银杏树就是一场视觉享受，满目的金黄配上天空的蔚蓝，走在幽静的小径上驻足赏景，仿佛置身于一片金黄色的童话世界！泛黄的银杏叶落在周围小别墅上的房顶、飘在水中、铺在地面......大自然在这个季节给这个城市换上美衣，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样的景色！踏着脚下散落的秋叶，有些柔软，微风拂面，让人沉迷于此，马上中秋节的小晚风，略带一丝凉意吹过他们一家四口，小风带过他的脸上、额头，再扫过鼻尖，让他突然想起了母亲还未去世前的诸多事情。
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白居易·《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
贵州省六盘水市盘州市，世界古银杏之乡。这里虽然只是个连四五线城市都算不上的小小县级市，可是当年父母为了在这里给他买上一套煤矿上集资筹盖的家属房用以结婚，全家上下真的可算是连棺材本都掏出来了。本以为依托着这套不到 100 平米的小住房，颜瞻祖可以在这个城市里成家立业，三十而立。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结果竟是一年混得不如一年，真的是像胖子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越穷越见鬼啊！”。
时间往前回溯一下，到 2018 年母亲去世的时间段。在 18 年母亲因为罕见骨癌去世时，颜瞻祖给母亲跪着守孝守了 7 天，说是守孝，可他就连早上吃一碗面条，都要让胖子给他打个半斤本地的包谷酒来灌下去，就那么从早上半斤酒开始就一直不停的喝酒抽烟嚼槟榔撑着跪完了 7 天。因为只有不停的用这些东西来麻木自己的大脑才能让颜瞻祖接受母亲已经不在人世的现实，也只有酒精和尼古丁加槟榔兴奋剂才能让颜瞻祖提起神来强撑着与父亲把母亲的后事给妥善的处理完。
“阿祖，醒醒，清醒哈，阿祖。”
“快点起来跪倒起，人家先生喊孝子起来跪了，快点，开始念经了。”胖子焦急的声音在旁边传过来。
颜瞻祖转起头来看过去，耳边奶奶请来做法事的先生们念经的声音哐哐哐的响起来：“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跟随着先生念经的声音：“今日妣考蒋氏因病亡......孝子......”
颜瞻祖连忙起身开始朝着先生们做法事的法桌和母亲的冰棺跪着。看着母亲静静的躺在冰棺内，听着灵堂内其他亲戚们此起彼伏的哭声，颜瞻祖这几天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眼泪好像都已经流干了。
已经 88 岁高龄的外婆踉踉跄跄的走到颜瞻祖身边，悄声对颜瞻祖说到：“阿祖啊，要好好的活下去，你妈妈这辈子真的太辛苦太累了，好不容易把你抚养到那么大了，眼看着你也当爹了，快要过上好日子了，她怎么就那么突然就走了啊......”外婆想说的话还没说完，人又差点哭晕过去。
看着外婆被亲戚们慢慢的搀扶着到旁边休息，已经大哭了那么久，颜瞻祖此时真的想哭却又哭不出眼泪来了。脑袋里还是不停的闪现着母亲走之前的画面：
昨天夜里在医院里的时候，母亲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快没有多长时间了，回光返照，突然清醒了一阵，把父亲撵出抢救室门外，让颜瞻祖抱着她给她揉捏被截肢掉的左腿还剩下的大腿根部骨头。
母亲强忍着骨癌和截肢手术后那无法形容的疼痛，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在自己肺和胸腔里缓缓的挤出声音来说道：“欢欢，好了，没事的，不要哭了，妈妈都不哭，你也不要哭了哈。”
颜瞻祖听着母亲这样说，更加忍不住了，自己就只有那么一个妈妈，母亲也就只有自己那么一个儿子，心里就像那个成语形容的一样心脏像在被人拿着刀子一刀又一刀的划割。强忍着哭声，颜瞻祖咬着自己嘴唇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再用力抱紧点母亲，希望最后这点时间可以让母亲感受到自己的不舍和不甘心。
“你看，前两个月妈妈就跟你们说过，不要治了，不要治了嘛，这会，哦豁了，钱也没得了，我也要不行了，这会子整得好玩了吧，连死都没留得一个全尸！”母亲强忍着疼痛还非要努力笑着的跟颜瞻祖说道：“你给晓得，妈妈为囊子要给你叫（欢欢）这个名字？”
颜瞻祖张大了嘴，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想调整一下呼吸，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抽泣的跟母亲说话，可这是在医院的抢救室里，一口深呼吸下去，吸进嘴里和鼻腔里的尽是各种药品、抢救仪器和消毒水的气味，害得颜瞻祖差点没呛过头去。
颜瞻祖憋着咳嗽劲跟母亲说道：“我晓得，农村娃娃嘛，取个贱名字好养活啊，幸得好还是叫（欢欢）咯，你们没给我取那些什么狗蛋呀、狗剩呀的名字，我就挺高兴的了，虽然（欢欢）听起来也挺像小狗的名字，嘿嘿，咳咳。”
“才不是你讲的啊种嘞，你有点憨，当时是看你生下来以后，笑眯乐呵的，妈妈就想着你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的，高高兴兴的。”母亲抚摸着颜瞻祖抱着她的手说道。
颜瞻祖侧着身抱着母亲，看着母亲那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瘦脱了相的脸不知自己该怎么去接母亲的话，只知道憨憨的看着母亲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妈”，“妈”......
母亲的眼神里忽明忽暗的，脸上肌肉也已经看不出太多表情，仿佛想再挣扎一下，觉得这老天爷对自己不公，仿佛又像是认命了，在等待着谁来接自己。想了一小会，母亲缓缓地用手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签纸拿给颜瞻祖，说道：“来，这是妈妈写给你们的信，有写给你和倩倩的，有写给你大姨妈和八姨她们的，还有这个，那，这个不是信，这个是我记着的每家给了我们家好多钱，你以后一定要记着还，要帮妈妈还，晓得不！”
颜瞻祖接过那一沓信，眼泪完全控制不住的唰唰的往信纸上滴。母亲在这个时候竟然都还在想着一定要还亲戚们的人情往来，她为什么这个时候了都还是在想着别人啊。
“好了，没得囊事了，该交代的那几天也都跟你们交代完了，欢儿，以后妈妈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做人，把阿童木好好带大，要像我们对你一样，好好的把你自己的娃娃养好，晓不晓得？还有，我都和倩倩妈妈说好的了，你们一定还要再生一个哟，你看现在像你这种样，我一病了，就只有你一个人，怎么办啊，多生一个出来，二天将来万一你们有囊子事情，她们一起也能有个伴，能互相照应着，你听到没有？”母亲此时也忍不住哭出声来说：“现在国家都开放政策可以生二胎了，其实当初要不是为了保住你爸爸的工作，本来你应该也还有个差不多大的妹妹的呀，那时候本来还想着多出去把她生下来的，人家计生办的查得太紧了，可惜了啊。”
“妈，没事的，我自己就够了，你对我那么好，你看，我现在自己能赚钱养活娃娃，能养着这个家的，没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和倩倩都不会让你失望的，二胎肯定要生的，我名字都想好了的，阿童木叫阿童木，再生个小的就叫阿丽塔，你觉得好不好？”颜瞻祖越说越哽咽，心里反复再问为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会是我妈。“呜呜......”
母亲指了指病床旁的东西说道：“给妈妈再开一瓶核桃乳，妈妈想喝点休息哈，你去把你爸爸喊进来，明早上带着阿童木和倩倩再过来看我，今晚上不要你们在这里守，我和你爸爸有事情要讲，你快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一直没得睡觉。”母亲坚持要把颜瞻祖撵走：“哎呀，快点咯，我和你爸爸有事情要讲，快去哈，听话。”
喂完母亲喝了几口核桃乳，扶着母亲慢慢躺下，颜瞻祖错身出门将父亲叫入了病房内，然后自己淋着雨往回家的路上走着，心里纵有万般不舍，却无论如何也抵不过这老天爷的命运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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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白居易·《八月十五日夜湓亭望月》)。
贵州省六盘水市盘州市，世界古银杏之乡。这里虽然只是个连四五线城市都算不上的小小县级市，可是当年父母为了在这里给他买上一套煤矿上集资筹盖的家属房用以结婚，全家上下真的可算是连棺材本都掏出来了。本以为依托着这套不到 100 平米的小住房，颜瞻祖可以在这个城市里成家立业，三十而立。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结果竟是一年混得不如一年，真的是像胖子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越穷越见鬼啊！”。
时间往前回溯一下，到 2018 年母亲去世的时间段。在 18 年母亲因为罕见骨癌去世时，颜瞻祖给母亲跪着守孝守了 7 天，说是守孝，可他就连早上吃一碗面条，都要让胖子给他打个半斤本地的包谷酒来灌下去，就那么从早上半斤酒开始就一直不停的喝酒抽烟嚼槟榔撑着跪完了 7 天。因为只有不停的用这些东西来麻木自己的大脑才能让颜瞻祖接受母亲已经不在人世的现实，也只有酒精和尼古丁加槟榔兴奋剂才能让颜瞻祖提起神来强撑着与父亲把母亲的后事给妥善的处理完。
“阿祖，醒醒，清醒哈，阿祖。”
“快点起来跪倒起，人家先生喊孝子起来跪了，快点，开始念经了。”胖子焦急的声音在旁边传过来。
颜瞻祖转起头来看过去，耳边奶奶请来做法事的先生们念经的声音哐哐哐的响起来：“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跟随着先生念经的声音：“今日妣考蒋氏因病亡......孝子......”
颜瞻祖连忙起身开始朝着先生们做法事的法桌和母亲的冰棺跪着。看着母亲静静的躺在冰棺内，听着灵堂内其他亲戚们此起彼伏的哭声，颜瞻祖这几天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眼泪好像都已经流干了。
已经 88 岁高龄的外婆踉踉跄跄的走到颜瞻祖身边，悄声对颜瞻祖说到：“阿祖啊，要好好的活下去，你妈妈这辈子真的太辛苦太累了，好不容易把你抚养到那么大了，眼看着你也当爹了，快要过上好日子了，她怎么就那么突然就走了啊......”外婆想说的话还没说完，人又差点哭晕过去。
看着外婆被亲戚们慢慢的搀扶着到旁边休息，已经大哭了那么久，颜瞻祖此时真的想哭却又哭不出眼泪来了。脑袋里还是不停的闪现着母亲走之前的画面：
昨天夜里在医院里的时候，母亲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快没有多长时间了，回光返照，突然清醒了一阵，把父亲撵出抢救室门外，让颜瞻祖抱着她给她揉捏被截肢掉的左腿还剩下的大腿根部骨头。
母亲强忍着骨癌和截肢手术后那无法形容的疼痛，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在自己肺和胸腔里缓缓的挤出声音来说道：“欢欢，好了，没事的，不要哭了，妈妈都不哭，你也不要哭了哈。”
颜瞻祖听着母亲这样说，更加忍不住了，自己就只有那么一个妈妈，母亲也就只有自己那么一个儿子，心里就像那个成语形容的一样心脏像在被人拿着刀子一刀又一刀的划割。强忍着哭声，颜瞻祖咬着自己嘴唇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再用力抱紧点母亲，希望最后这点时间可以让母亲感受到自己的不舍和不甘心。
“你看，前两个月妈妈就跟你们说过，不要治了，不要治了嘛，这会，哦豁了，钱也没得了，我也要不行了，这会子整得好玩了吧，连死都没留得一个全尸！”母亲强忍着疼痛还非要努力笑着的跟颜瞻祖说道：“你给晓得，妈妈为囊子要给你叫（欢欢）这个名字？”
颜瞻祖张大了嘴，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想调整一下呼吸，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抽泣的跟母亲说话，可这是在医院的抢救室里，一口深呼吸下去，吸进嘴里和鼻腔里的尽是各种药品、抢救仪器和消毒水的气味，害得颜瞻祖差点没呛过头去。
颜瞻祖憋着咳嗽劲跟母亲说道：“我晓得，农村娃娃嘛，取个贱名字好养活啊，幸得好还是叫（欢欢）咯，你们没给我取那些什么狗蛋呀、狗剩呀的名字，我就挺高兴的了，虽然（欢欢）听起来也挺像小狗的名字，嘿嘿，咳咳。”
“才不是你讲的啊种嘞，你有点憨，当时是看你生下来以后，笑眯乐呵的，妈妈就想着你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的，高高兴兴的。”母亲抚摸着颜瞻祖抱着她的手说道。
颜瞻祖侧着身抱着母亲，看着母亲那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瘦脱了相的脸不知自己该怎么去接母亲的话，只知道憨憨的看着母亲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妈”，“妈”......
母亲的眼神里忽明忽暗的，脸上肌肉也已经看不出太多表情，仿佛想再挣扎一下，觉得这老天爷对自己不公，仿佛又像是认命了，在等待着谁来接自己。想了一小会，母亲缓缓地用手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签纸拿给颜瞻祖，说道：“来，这是妈妈写给你们的信，有写给你和倩倩的，有写给你大姨妈和八姨她们的，还有这个，那，这个不是信，这个是我记着的每家给了我们家好多钱，你以后一定要记着还，要帮妈妈还，晓得不！”
颜瞻祖接过那一沓信，眼泪完全控制不住的唰唰的往信纸上滴。母亲在这个时候竟然都还在想着一定要还亲戚们的人情往来，她为什么这个时候了都还是在想着别人啊。
“好了，没得囊事了，该交代的那几天也都跟你们交代完了，欢儿，以后妈妈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做人，把阿童木好好带大，要像我们对你一样，好好的把你自己的娃娃养好，晓不晓得？还有，我都和倩倩妈妈说好的了，你们一定还要再生一个哟，你看现在像你这种样，我一病了，就只有你一个人，怎么办啊，多生一个出来，二天将来万一你们有囊子事情，她们一起也能有个伴，能互相照应着，你听到没有？”母亲此时也忍不住哭出声来说：“现在国家都开放政策可以生二胎了，其实当初要不是为了保住你爸爸的工作，本来你应该也还有个差不多大的妹妹的呀，那时候本来还想着多出去把她生下来的，人家计生办的查得太紧了，可惜了啊。”
“妈，没事的，我自己就够了，你对我那么好，你看，我现在自己能赚钱养活娃娃，能养着这个家的，没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和倩倩都不会让你失望的，二胎肯定要生的，我名字都想好了的，阿童木叫阿童木，再生个小的就叫阿丽塔，你觉得好不好？”颜瞻祖越说越哽咽，心里反复再问为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会是我妈。“呜呜......”
母亲指了指病床旁的东西说道：“给妈妈再开一瓶核桃乳，妈妈想喝点休息哈，你去把你爸爸喊进来，明早上带着阿童木和倩倩再过来看我，今晚上不要你们在这里守，我和你爸爸有事情要讲，你快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一直没得睡觉。”母亲坚持要把颜瞻祖撵走：“哎呀，快点咯，我和你爸爸有事情要讲，快去哈，听话。”
喂完母亲喝了几口核桃乳，扶着母亲慢慢躺下，颜瞻祖错身出门将父亲叫入了病房内，然后自己淋着雨往回家的路上走着，心里纵有万般不舍，却无论如何也抵不过这老天爷的命运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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