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大巴司机执意要赶陈港和黄嘉慎下车, 他用塑料普通话夹杂着一些外地人难以听懂&30340;方言骂出各种难听&30340;话，目&30340;就是为了逼这两人下车。
车上坐着&30340;同学其实不少，然而这一刻也不知是大家还未从进入坟山&30340;恐惧中回过神来还是别&30340;什么原因, 竟无一人为陈港和黄嘉慎说话。
甚至很多人抱有&30340;都是和大巴司机一样&30340;念头：是你捡了鬼婴&30340;棺材板，你就得负责让它满意为止，我们这一车&30340;人都是因为你们两人手贱才会也被一起困在这里。
他们没有出声和大巴司机一起让陈港和黄嘉慎下车，已经是念了同学一场&30340;情分了。
“……好, 我们下车。”陈港和黄嘉慎也没挣扎太久。
或许他们也明白挣扎是没有用&30340;, 两人一起从椅子上站起，双腿打颤朝门外走去：“都是我们不好，连累大家了, 对不起……”
顾绒听着他们两人道歉却有些难受，毕竟捡柴火是所有男生都做了&30340;事, 陈港和黄嘉慎只是倒霉点, 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撅了鬼婴&30340;棺材板。
但顾绒也有一件事弄不明白——哪怕是到了现在感恶红线铃都没响过一次, 证明这鬼婴没有恶意, 它看似调皮捣蛋，一次又一次蒙住司机&30340;眼睛要把他们带来后山, 却又不要人性命，到底是为什么呢？
顾绒从椅子上站起身, 对要下车&30340;陈港和黄嘉慎说：“或许它只是想让你们帮它把棺材重新拼好埋回去。”
“好, 我们现在就去埋。”陈港和黄嘉慎听完顾绒&30340;提醒和他道了声谢，“白天道长说他明日会过来为鬼婴重新立坟, 可能那个孩子等不及了吧。”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陈港和黄嘉慎一起下车，小断崖就在不远处, 重新立坟需要把完整&30340;棺材和婴孩&30340;尸骨从土里挖出来, 再重新挖坟坑埋好, 他们没什么挖土&30340;工具，就只能徒手扣土。
沈秋戟用柳叶开了阴阳眼，见那婴孩坐在断崖上，低头不时看看在它身前忙碌&30340;陈港和黄嘉慎，又仰头望向大巴，黑洞洞&30340;眼睛像是浸足了墨汁，瞧不见一丝眼白。
它似乎是在观察沈秋戟有没有在看着它，沈秋戟假装挪开视线后，就看见这鬼婴偷偷把自己&30340;头骨藏了起来——陈港和黄嘉慎找不到完整&30340;尸骸，势必要继续挖下去，他们两人就四支手，也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见状沈秋戟直接道：“我去帮他们。”
说完他就欲起身下车。
“我们俩一起去吧。”顾绒则压低声音问他，“不过你是真要去帮忙吗？”
“车上人太多，我不好动手，下去还方便些。”沈秋戟倒也没藏着掖着，和顾绒讲了实话。
顾绒挑眉，有些不明白&30340;询问沈秋戟：“说起来白天你不是碰到它了吗？那时怎么不抓了它？”
如果那时沈秋戟动了手，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沈秋戟也觉得自己像是鬼迷了心窍，竟然觉得那时&30340;鬼婴有些可怜，他以前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如今难得动了次恻隐之心还牵扯出后续那么多麻烦，早知道白天就直接杀掉这鬼婴了。
沈秋戟叹了口气自我认错：“都怪我爱屋及乌，当时觉得它欺软怕硬&30340;模样有些像你，就没忍心下手。”
顾绒：“？”
他欺软怕硬吗？沈秋戟这几句话是在骂他对吧？
两人小声议论间，一抹红色&30340;身影自他们身边路过——那是苏红釉。
苏红釉下车后就径直朝小断崖走去，然后蹲在两人身边捋起袖子笑笑说：“我帮你们。”
就这短短&30340;四个字，听得陈港和黄嘉慎顿时热泪盈眶，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却“哒哒”流着落进面前&30340;土里，和苏红釉连声道谢。
苏红釉柔声安慰他们：“没事&30340;，不用害怕。这些小孩子们都没什么恶意&30340;。”
同样下了车&30340;顾绒和沈秋戟看见这一幕，心中也有些感慨。
他们下车帮忙，是因为知道鬼婴对他们威胁不大，然而苏红釉下车帮忙却是完全出于善心——尤其是在司机说出“你拿了它&30340;棺材板，它要拿你&30340;命啊”这种言论后，苏红釉身为一个女人依然愿意过来帮忙，由此可见她&30340;善良。
而开了阴阳眼&30340;沈秋戟除了那只鬼婴，还能看见别&30340;一些东西，瞥了一眼苏红釉&30340;后背就对顾绒说：“苏红釉阴德深厚，如今世上有这种大功德&30340;人很少见了，你要是有她这么深厚&30340;功德，想见鬼都难。”
老人们常劝后辈广积阴德，便是如此原因。
苏红釉阴德极为深厚，平日里做&30340;好事必然不少，而且她积累&30340;阴德有些特殊……不像是为活人积&30340;，而是为死去&30340;人。
沈秋戟觉着可能是苏红釉年年下元节来为野坟扫墓积累&30340;阴德，并未多想，迈出步去抓小鬼。
因为鬼婴抱着自己&30340;头骨，陈港、黄嘉慎、苏红釉挖了大半天都没找到完整&30340;尸骸，顾绒在一旁看似是帮忙一起挖土，实际上是在给沈秋戟打掩护。
鬼婴软胳膊软腿，没跑出几步就被沈秋戟揪着后衣领给提起来了。
“呜……妈妈……”
鬼婴年纪实在太小，连话都不会说，在半空中扒拉着四肢却怎么都逃不开沈秋戟&30340;手掌心，然后就抱着头骨不动了，可怜兮兮哭着喊沈秋戟“妈妈”。
沈秋戟这回没有心软了，伸手想直接把鬼婴抱着&30340;头骨抢下来。
但这鬼婴也不知道哪里来&30340;执念，硬是抱着自己&30340;头骨拼命摇头不肯撒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秋戟也不由皱眉，“给你重新立坟还不高兴吗？再不撒手我就真不客气了。”
鬼婴闻言如墨漆黑&30340;鬼瞳朝沈秋戟望去，目光却又像是穿过了沈秋戟，落在他身后还在挖地找头骨&30340;几人身上，它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喊着“妈妈”。
那边，陈港已经找齐了所有&30340;棺材板，正在问黄嘉慎：“黄嘉慎，你找到那个孩子&30340;头骨了吗？”
“没有……但是我找到了另外一根骨头。”黄嘉慎从一丛灌木后面探出头来，举起一根沾着泥&30340;白骨颤声说，“小孩子&30340;骨头有这么粗吗？我是不是又挖到了谁&30340;坟？”
这根骨头约有小臂长，很像是成年人&30340;骨头，不是小孩子&30340;。
“我草，你赶紧埋回去！”陈港听着都快要吓晕过去了，他们这边鬼婴&30340;坟还没重新安置好，怎么又挖出了别&30340;东西？
“没事，应该又是一座野坟。”苏红釉听见后起身朝他们走来，“我记一下位置，我明年过来&30340;时候来这里给她烧点东西。”
黄嘉慎也赶紧把白骨塞回原处，扒着周围&30340;土想重新把骨头埋好。
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黄嘉慎埋着埋着忽然发现地里有块白白&30340;东西，像是人&30340;头盖骨，黄嘉慎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鬼婴&30340;头颅，更加使劲地开始刨土：“诶！我找到那个孩子&30340;头骨了！埋得有点深，你们快来帮我——”
陈港、苏红釉闻言走过去帮他一起挖，顾绒闻言则是下意识地朝沈秋戟看去。
沈秋戟手里还提着鬼婴，鬼婴自己&30340;小头骨它还使劲捏着没撒手，那黄嘉慎挖出来&30340;头骨又是谁&30340;？
三人没注意顾绒和沈秋戟这边，他们只齐力挖着那个头骨，待头骨大半部分都露出地面后，苏红釉望着从土里挖出&30340;一小枚银环却怔怔停住了动作。
她没再挖头骨，而是用手扣出那枚银环，再仔细擦去上面&30340;泥污。
这枚银环其实是一枚戒指，在夜色中折射出微弱&30340;银光，内部刻着一排英文缩写：【d&y】
苏红釉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排英文缩写，也不会忘记这枚戒指——因为这是她和楚待&30340;订婚戒指。
陈港和黄嘉慎没发现她&30340;异常，依旧努力想要挖出头骨，只是挖到后面陈港却觉得这个头骨似乎有点大，不像是小孩子能有&30340;尺寸，他盯着这个头骨和黄嘉慎面面相觑：“黄嘉慎……小孩子&30340;头骨有这么大吗？你是不是又挖到别人&30340;坟了？”
“我、我不知道啊……”黄嘉慎欲哭无泪，“后山怎么有那么多坟啊，连个墓碑坟包都没有，我哪里知道这是坟还是普通&30340;土地？”
“啊啊啊——！”
就在这时，苏红釉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绝望到极致&30340;惨叫，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躲在大巴车上观望这边&30340;其余同学还以为他们真&30340;出事了，更加不敢下车。
正常人听到这样&30340;尖叫声第一反应都是逃命，不过陈港和黄嘉慎记着苏红釉愿意下车帮他们重新挖坟&30340;恩情，不仅没跑，还关心道：“红釉姐，你怎么了？”
苏红釉却像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似&30340;，只睁大眼睛像疯了似&30340;推开黄嘉慎和陈港继续向下挖，挖到指尖裂开出血也不曾停下。
很快……
她就挖出来更多了零散&30340;骨头。
当另外一个稍微小些&30340;头骨被她挖出来后，苏红釉才停下了动作，呆滞地跪在地面上。
鬼婴望着被苏红釉最后挖出&30340;头骨，轻轻喊了一声“妈妈”，然后松开了手，它小小&30340;头骨咕噜噜滚下，碰到黄嘉慎&30340;脚面才停住。
沈秋戟把鬼婴放下地面后鬼婴也不跑，就坐在地上望着满地&30340;白骨尸骸发呆。
“报警吧。”沈秋戟没有手机，只能让顾绒报警，“看苏红釉&30340;状态，那两具人骨绝对不是野坟里&30340;尸骨。”
十五分钟后，警察赶到，焕山后山便被拉起了警戒线，发现尸骨&30340;地方被作为现场保护起来，其他人都需要离开。
原来&30340;那辆大巴车已经不能坐了，因为警察暂时也没办法把大巴车运出山，大巴车周遭&30340;高木灌丛全然没有被碾压撞倒过&30340;痕迹，就像这辆大巴车是凭空出现在这里似&30340;，警察都不明白司机是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30340;。
司机一个劲&30340;说那是因为有鬼，他们走了鬼路过来，添油加醋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却没人信。
苏红釉没和他们一起回月亮湾酒店，她上了警车去做笔录了，因为她说自己知道在焕山后山发现&30340;这两具尸骨&30340;身份——他们是她失踪了七年&30340;未婚夫楚待和哑女闺蜜阿婉。
顾绒和其余学生坐了另外&30340;车回到月亮湾酒店，今晚发生&30340;事情实在太多，就连陈港和黄嘉慎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他们是该害怕还是该如何。
他们惦记着到最后虽然找齐了鬼婴&30340;尸骸，但是坟还没重新立好呢，那鬼婴会不会又要来找他们……
不过随即转念一想，又不由好奇：鬼婴要他们去那，是为了让他们给自己重新立坟，还是为了引他们挖出那两具人骨？
陈港和黄嘉慎见到鬼婴&30340;次数没顾绒和沈秋戟多，而因为路笑雩喜欢苏红釉，这些日子他打听了不少关于苏红釉往事，所以顾绒和沈秋戟结合这几天发生&30340;事，或多或少猜到了些真相——鬼婴其实一开始&30340;目标就是苏红釉，它所作&30340;一切，都是为了让苏红釉去后山挖自己&30340;骨头，然后再挖出另外两具尸骸。
并且这个人选，除了苏红釉都不行。
焕山有太多&30340;野坟，这里埋着不知多少人，偶然挖出一截人骨众人只会习以为常将其放回去，为他们重新立坟，无人想知晓这具尸骨&30340;名字，更不会为了在这座四处可见野坟&30340;山上发现&30340;尸骨报警。
只有苏红釉会记着这些无名尸骨，也只有她能够通过戒指认出其中一具尸骨，是自己因“私奔”而失踪七年之久&30340;未婚夫楚待。
而另一具白骨，很大概率就是哑女阿婉。
“那个鬼婴，是阿婉&30340;孩子吧？”顾绒问沈秋戟，“我在酒店里看到&30340;那个没有眼珠&30340;白裙女鬼，也很有可能就是阿婉。”
沈秋戟颔首：“应该是&30340;，那晚她来找你感恶红线铃却没有响，应该是她发现了你能够看见她，就以为你能和她沟通，想请你帮忙挖出她&30340;尸骨。”
顾绒轻声说：“可是我无法和她交流……”
普通人是见不到鬼&30340;，就连沈秋戟平时想要见鬼都得用柳叶擦眼开阴阳眼才行，阿婉生前是个哑巴，死后同样不会说话，无法和他交流，顾绒心想：如果他当时能知道她&30340;意思，或许他们也不必经历后面鬼婴遮眼带路&30340;事了。
自己撞见阿婉&30340;那一晚，顾绒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如果阿婉是正常死亡，那她&30340;眼眶绝对不会是血淋淋空荡荡&30340;。
“具体&30340;事情或许只有苏红釉知道。”沈秋戟拍拍顾绒&30340;脊背，“今晚先睡觉吧，等苏红釉回来，我们也许就能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30340;，可是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顾绒哪里睡得着？
这一夜他半梦半醒，天不亮就醒了过来，且豪无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沈秋戟向来浅眠，顾绒一起他也不想睡了，就打算陪着顾绒去外面散散步。
不过下楼后，他们却碰见了坐在一楼大厅里抽烟&30340;苏红釉。
她漂亮美艳&30340;面容隐在缭绕&30340;白色雾气之后，很像顾绒第一次在月亮湾窗前见到她时&30340;模样。但那时&30340;苏红釉妆发精美，现在&30340;她素面朝天，嘴唇上也没有涂她惯用&30340;红色口红。
她看见两人下楼后，立马将手里&30340;烟熄灭了，像是怕呛到他们。
“这么早就起来啦，你们也没睡好吗？”苏红釉看见顾绒眼底下&30340;青黑笑了笑，“昨晚大家应该都吓到了吧，抱歉……我昨晚有些失控，没能尽职尽责把大家送回来。”
苏红釉指&30340;是温泉套餐，温泉套餐里包含了免费接送&30340;服务，但是昨晚最后他们是自己另外掏钱打车回来了。虽然在昨晚那样&30340;情况下没人会来责怪苏红釉，但苏红釉还是真诚地给他们道了歉。
顾绒看着苏红釉憔悴&30340;面容，问她道：“红釉姐，你是一夜没睡吗？”
“睡不着啊，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答案，我哪里睡得着？”苏红釉眼里有着不自然&30340;亢奋和打转&30340;水光，她后面&30340;话与其说是在和顾绒说话，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所有人都告诉我说他和阿婉私奔了，可我偏不信，我相信他们不会丢下我&30340;……他们确实没丢下我，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就算他们真是私奔了也没事，起码那样他们还可以活得好好&30340;……”
“还有阿婉&30340;女儿，她还那么小……”苏红釉又取了根烟咬着，却没点燃，用空余&30340;一只手在顾绒和沈秋戟面前比划，“她&30340;头骨还没我巴掌大，大周他是怎么下得去手&30340;啊……”
大周这个名字顾绒没听过，苏红釉告诉他们，这是阿婉丈夫&30340;名字。
阿婉是个哑女，不能说话，性子又软弱，嫁给了大周后就经常被打，她和楚待还有苏红釉，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30340;，楚待和苏红釉看不惯大周&30340;所作所为，帮着报过几次警，但都不了了之——阿婉她没法出声，不管大周说什么她都无法为自己辩解，苏红釉如果帮着阿婉说话，回头大周会打阿婉打得更狠。
这种情况直到阿婉怀孕了才好些，但在大周喝醉时也还是会被打。
彼时苏红釉在月亮湾上班，每次大周喝醉后她就会在三楼开一间客房给阿婉暂住，等到大周酒醒了，她再把阿婉送回家。
苏红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回送阿婉回去都没出事，结果那天她因为酒店&30340;事情忙得抽不开身，拜托楚待代替她去送了一回阿婉，自此，她就再也没能见过他们两人。
村里人都说看到楚待拉着阿婉&30340;手从大周家里跑出来，那时阿婉已经有了八个月&30340;身孕，步履蹒跚，他们竟都有脸偷情，真是不知羞耻。
还好两人知道还懂得些廉耻，知道跑得利落些不回来，不然留在村里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直到见了那具小棺材板才知道，他们哪里是私奔？肯定是楚待送阿婉回家时，他们看到了大周提前准备&30340;小棺材。”苏红釉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阿婉还没生呢，他们就把小棺材给备好了，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阿婉生&30340;是个儿子，这副小棺材板就用不上。
可如果阿婉生&30340;是女儿呢？
那就可以当日便以“早夭”&30340;名义下葬了。
楚待和阿婉大概是看到了棺材板，知晓了大周&30340;打算，两人便决定逃回月亮湾，但是路上不知出了什么事，最终连同着那一个可怜&30340;小女婴被埋在焕山后山，成为连墓碑都没有&30340;野坟。
“我好恨啊……”
“我报过警，但是那时村里没监控啊……大家都说看到楚待拉着阿婉跑出村了……他们真&30340;看到了吗？”
苏红釉字字泣血：“我其实也早就想过他们死了，我以前不信鬼神&30340;，我觉得世上如果真有神，他为什么不救救阿婉？后来我觉得有鬼也好，我在酒店里独自玩许多招鬼游戏，如果世上真有鬼，那我兴许还能见见死去&30340;阿婉和楚待。”
“我召不到鬼，便会心中暗喜，欺骗自己他们还没死，所以叫不来魂。”
“可我无论怎样做，我见不到他们了……再也见不到了……”
苏红釉掩面恸哭，哭得身体抽搐，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搭在她&30340;肩头像是在安慰她一般，然而苏红釉却完全感受不到这个人&30340;存在。
顾绒缓缓抬头，再一次看到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总是站在苏红釉身后沉默不语&30340;男人——楚待其实一直都还在她&30340;身边，阿婉也在，可是苏红釉看不到他们。
人鬼殊途，便是如此。
说来也是讽刺，普通人终日待在这样一座阴气沉沉&30340;酒店里，身边又有两个鬼跟着，必定会有所阴损，运势下降，自然也就有可能见鬼。
偏偏沈秋戟说过苏红釉心善，身上阴德深厚，所以诛邪不侵，难以见鬼。
楚待和阿婉就是有心想入她梦境，托梦给她都做不到。
本来顾绒是想告诉苏红釉，说他有阴阳眼，能够看到楚待就一直在她身边，可随机顾绒又觉得这样不妥。毕竟他能看见，苏红釉却看不见，她善事做尽，到头来连见心爱之人一面都不可以，这对苏红釉来说，该是怎样&30340;痛苦？
顾绒想了想，询问沈秋戟道：“沈秋戟，你能给苏红釉开个阴阳眼吗？我看你拿柳叶擦擦眼睛就可以了，她也可以这样开阴阳眼吗？”
“不行。”沈秋戟直接否决，“她没有修行过，如果要开阴阳眼步骤还得麻烦些，而且强行开阴阳眼会损耗她&30340;阴德。”
顾绒蹙眉望着站在苏红釉身后&30340;楚待，楚待也在望着他，这一刻，顾绒忽然想起金童玉女对自己说&30340;话——他&30340;骨头凉凉&30340;，鬼魂们靠近后会觉得很舒服，力量也会逐渐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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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坐着&30340;同学其实不少，然而这一刻也不知是大家还未从进入坟山&30340;恐惧中回过神来还是别&30340;什么原因, 竟无一人为陈港和黄嘉慎说话。
甚至很多人抱有&30340;都是和大巴司机一样&30340;念头：是你捡了鬼婴&30340;棺材板，你就得负责让它满意为止，我们这一车&30340;人都是因为你们两人手贱才会也被一起困在这里。
他们没有出声和大巴司机一起让陈港和黄嘉慎下车，已经是念了同学一场&30340;情分了。
“……好, 我们下车。”陈港和黄嘉慎也没挣扎太久。
或许他们也明白挣扎是没有用&30340;, 两人一起从椅子上站起，双腿打颤朝门外走去：“都是我们不好，连累大家了, 对不起……”
顾绒听着他们两人道歉却有些难受，毕竟捡柴火是所有男生都做了&30340;事, 陈港和黄嘉慎只是倒霉点, 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撅了鬼婴&30340;棺材板。
但顾绒也有一件事弄不明白——哪怕是到了现在感恶红线铃都没响过一次, 证明这鬼婴没有恶意, 它看似调皮捣蛋，一次又一次蒙住司机&30340;眼睛要把他们带来后山, 却又不要人性命，到底是为什么呢？
顾绒从椅子上站起身, 对要下车&30340;陈港和黄嘉慎说：“或许它只是想让你们帮它把棺材重新拼好埋回去。”
“好, 我们现在就去埋。”陈港和黄嘉慎听完顾绒&30340;提醒和他道了声谢，“白天道长说他明日会过来为鬼婴重新立坟, 可能那个孩子等不及了吧。”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陈港和黄嘉慎一起下车，小断崖就在不远处, 重新立坟需要把完整&30340;棺材和婴孩&30340;尸骨从土里挖出来, 再重新挖坟坑埋好, 他们没什么挖土&30340;工具，就只能徒手扣土。
沈秋戟用柳叶开了阴阳眼，见那婴孩坐在断崖上，低头不时看看在它身前忙碌&30340;陈港和黄嘉慎，又仰头望向大巴，黑洞洞&30340;眼睛像是浸足了墨汁，瞧不见一丝眼白。
它似乎是在观察沈秋戟有没有在看着它，沈秋戟假装挪开视线后，就看见这鬼婴偷偷把自己&30340;头骨藏了起来——陈港和黄嘉慎找不到完整&30340;尸骸，势必要继续挖下去，他们两人就四支手，也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见状沈秋戟直接道：“我去帮他们。”
说完他就欲起身下车。
“我们俩一起去吧。”顾绒则压低声音问他，“不过你是真要去帮忙吗？”
“车上人太多，我不好动手，下去还方便些。”沈秋戟倒也没藏着掖着，和顾绒讲了实话。
顾绒挑眉，有些不明白&30340;询问沈秋戟：“说起来白天你不是碰到它了吗？那时怎么不抓了它？”
如果那时沈秋戟动了手，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沈秋戟也觉得自己像是鬼迷了心窍，竟然觉得那时&30340;鬼婴有些可怜，他以前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如今难得动了次恻隐之心还牵扯出后续那么多麻烦，早知道白天就直接杀掉这鬼婴了。
沈秋戟叹了口气自我认错：“都怪我爱屋及乌，当时觉得它欺软怕硬&30340;模样有些像你，就没忍心下手。”
顾绒：“？”
他欺软怕硬吗？沈秋戟这几句话是在骂他对吧？
两人小声议论间，一抹红色&30340;身影自他们身边路过——那是苏红釉。
苏红釉下车后就径直朝小断崖走去，然后蹲在两人身边捋起袖子笑笑说：“我帮你们。”
就这短短&30340;四个字，听得陈港和黄嘉慎顿时热泪盈眶，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却“哒哒”流着落进面前&30340;土里，和苏红釉连声道谢。
苏红釉柔声安慰他们：“没事&30340;，不用害怕。这些小孩子们都没什么恶意&30340;。”
同样下了车&30340;顾绒和沈秋戟看见这一幕，心中也有些感慨。
他们下车帮忙，是因为知道鬼婴对他们威胁不大，然而苏红釉下车帮忙却是完全出于善心——尤其是在司机说出“你拿了它&30340;棺材板，它要拿你&30340;命啊”这种言论后，苏红釉身为一个女人依然愿意过来帮忙，由此可见她&30340;善良。
而开了阴阳眼&30340;沈秋戟除了那只鬼婴，还能看见别&30340;一些东西，瞥了一眼苏红釉&30340;后背就对顾绒说：“苏红釉阴德深厚，如今世上有这种大功德&30340;人很少见了，你要是有她这么深厚&30340;功德，想见鬼都难。”
老人们常劝后辈广积阴德，便是如此原因。
苏红釉阴德极为深厚，平日里做&30340;好事必然不少，而且她积累&30340;阴德有些特殊……不像是为活人积&30340;，而是为死去&30340;人。
沈秋戟觉着可能是苏红釉年年下元节来为野坟扫墓积累&30340;阴德，并未多想，迈出步去抓小鬼。
因为鬼婴抱着自己&30340;头骨，陈港、黄嘉慎、苏红釉挖了大半天都没找到完整&30340;尸骸，顾绒在一旁看似是帮忙一起挖土，实际上是在给沈秋戟打掩护。
鬼婴软胳膊软腿，没跑出几步就被沈秋戟揪着后衣领给提起来了。
“呜……妈妈……”
鬼婴年纪实在太小，连话都不会说，在半空中扒拉着四肢却怎么都逃不开沈秋戟&30340;手掌心，然后就抱着头骨不动了，可怜兮兮哭着喊沈秋戟“妈妈”。
沈秋戟这回没有心软了，伸手想直接把鬼婴抱着&30340;头骨抢下来。
但这鬼婴也不知道哪里来&30340;执念，硬是抱着自己&30340;头骨拼命摇头不肯撒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秋戟也不由皱眉，“给你重新立坟还不高兴吗？再不撒手我就真不客气了。”
鬼婴闻言如墨漆黑&30340;鬼瞳朝沈秋戟望去，目光却又像是穿过了沈秋戟，落在他身后还在挖地找头骨&30340;几人身上，它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喊着“妈妈”。
那边，陈港已经找齐了所有&30340;棺材板，正在问黄嘉慎：“黄嘉慎，你找到那个孩子&30340;头骨了吗？”
“没有……但是我找到了另外一根骨头。”黄嘉慎从一丛灌木后面探出头来，举起一根沾着泥&30340;白骨颤声说，“小孩子&30340;骨头有这么粗吗？我是不是又挖到了谁&30340;坟？”
这根骨头约有小臂长，很像是成年人&30340;骨头，不是小孩子&30340;。
“我草，你赶紧埋回去！”陈港听着都快要吓晕过去了，他们这边鬼婴&30340;坟还没重新安置好，怎么又挖出了别&30340;东西？
“没事，应该又是一座野坟。”苏红釉听见后起身朝他们走来，“我记一下位置，我明年过来&30340;时候来这里给她烧点东西。”
黄嘉慎也赶紧把白骨塞回原处，扒着周围&30340;土想重新把骨头埋好。
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黄嘉慎埋着埋着忽然发现地里有块白白&30340;东西，像是人&30340;头盖骨，黄嘉慎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鬼婴&30340;头颅，更加使劲地开始刨土：“诶！我找到那个孩子&30340;头骨了！埋得有点深，你们快来帮我——”
陈港、苏红釉闻言走过去帮他一起挖，顾绒闻言则是下意识地朝沈秋戟看去。
沈秋戟手里还提着鬼婴，鬼婴自己&30340;小头骨它还使劲捏着没撒手，那黄嘉慎挖出来&30340;头骨又是谁&30340;？
三人没注意顾绒和沈秋戟这边，他们只齐力挖着那个头骨，待头骨大半部分都露出地面后，苏红釉望着从土里挖出&30340;一小枚银环却怔怔停住了动作。
她没再挖头骨，而是用手扣出那枚银环，再仔细擦去上面&30340;泥污。
这枚银环其实是一枚戒指，在夜色中折射出微弱&30340;银光，内部刻着一排英文缩写：【d&y】
苏红釉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排英文缩写，也不会忘记这枚戒指——因为这是她和楚待&30340;订婚戒指。
陈港和黄嘉慎没发现她&30340;异常，依旧努力想要挖出头骨，只是挖到后面陈港却觉得这个头骨似乎有点大，不像是小孩子能有&30340;尺寸，他盯着这个头骨和黄嘉慎面面相觑：“黄嘉慎……小孩子&30340;头骨有这么大吗？你是不是又挖到别人&30340;坟了？”
“我、我不知道啊……”黄嘉慎欲哭无泪，“后山怎么有那么多坟啊，连个墓碑坟包都没有，我哪里知道这是坟还是普通&30340;土地？”
“啊啊啊——！”
就在这时，苏红釉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绝望到极致&30340;惨叫，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躲在大巴车上观望这边&30340;其余同学还以为他们真&30340;出事了，更加不敢下车。
正常人听到这样&30340;尖叫声第一反应都是逃命，不过陈港和黄嘉慎记着苏红釉愿意下车帮他们重新挖坟&30340;恩情，不仅没跑，还关心道：“红釉姐，你怎么了？”
苏红釉却像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似&30340;，只睁大眼睛像疯了似&30340;推开黄嘉慎和陈港继续向下挖，挖到指尖裂开出血也不曾停下。
很快……
她就挖出来更多了零散&30340;骨头。
当另外一个稍微小些&30340;头骨被她挖出来后，苏红釉才停下了动作，呆滞地跪在地面上。
鬼婴望着被苏红釉最后挖出&30340;头骨，轻轻喊了一声“妈妈”，然后松开了手，它小小&30340;头骨咕噜噜滚下，碰到黄嘉慎&30340;脚面才停住。
沈秋戟把鬼婴放下地面后鬼婴也不跑，就坐在地上望着满地&30340;白骨尸骸发呆。
“报警吧。”沈秋戟没有手机，只能让顾绒报警，“看苏红釉&30340;状态，那两具人骨绝对不是野坟里&30340;尸骨。”
十五分钟后，警察赶到，焕山后山便被拉起了警戒线，发现尸骨&30340;地方被作为现场保护起来，其他人都需要离开。
原来&30340;那辆大巴车已经不能坐了，因为警察暂时也没办法把大巴车运出山，大巴车周遭&30340;高木灌丛全然没有被碾压撞倒过&30340;痕迹，就像这辆大巴车是凭空出现在这里似&30340;，警察都不明白司机是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30340;。
司机一个劲&30340;说那是因为有鬼，他们走了鬼路过来，添油加醋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却没人信。
苏红釉没和他们一起回月亮湾酒店，她上了警车去做笔录了，因为她说自己知道在焕山后山发现&30340;这两具尸骨&30340;身份——他们是她失踪了七年&30340;未婚夫楚待和哑女闺蜜阿婉。
顾绒和其余学生坐了另外&30340;车回到月亮湾酒店，今晚发生&30340;事情实在太多，就连陈港和黄嘉慎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他们是该害怕还是该如何。
他们惦记着到最后虽然找齐了鬼婴&30340;尸骸，但是坟还没重新立好呢，那鬼婴会不会又要来找他们……
不过随即转念一想，又不由好奇：鬼婴要他们去那，是为了让他们给自己重新立坟，还是为了引他们挖出那两具人骨？
陈港和黄嘉慎见到鬼婴&30340;次数没顾绒和沈秋戟多，而因为路笑雩喜欢苏红釉，这些日子他打听了不少关于苏红釉往事，所以顾绒和沈秋戟结合这几天发生&30340;事，或多或少猜到了些真相——鬼婴其实一开始&30340;目标就是苏红釉，它所作&30340;一切，都是为了让苏红釉去后山挖自己&30340;骨头，然后再挖出另外两具尸骸。
并且这个人选，除了苏红釉都不行。
焕山有太多&30340;野坟，这里埋着不知多少人，偶然挖出一截人骨众人只会习以为常将其放回去，为他们重新立坟，无人想知晓这具尸骨&30340;名字，更不会为了在这座四处可见野坟&30340;山上发现&30340;尸骨报警。
只有苏红釉会记着这些无名尸骨，也只有她能够通过戒指认出其中一具尸骨，是自己因“私奔”而失踪七年之久&30340;未婚夫楚待。
而另一具白骨，很大概率就是哑女阿婉。
“那个鬼婴，是阿婉&30340;孩子吧？”顾绒问沈秋戟，“我在酒店里看到&30340;那个没有眼珠&30340;白裙女鬼，也很有可能就是阿婉。”
沈秋戟颔首：“应该是&30340;，那晚她来找你感恶红线铃却没有响，应该是她发现了你能够看见她，就以为你能和她沟通，想请你帮忙挖出她&30340;尸骨。”
顾绒轻声说：“可是我无法和她交流……”
普通人是见不到鬼&30340;，就连沈秋戟平时想要见鬼都得用柳叶擦眼开阴阳眼才行，阿婉生前是个哑巴，死后同样不会说话，无法和他交流，顾绒心想：如果他当时能知道她&30340;意思，或许他们也不必经历后面鬼婴遮眼带路&30340;事了。
自己撞见阿婉&30340;那一晚，顾绒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如果阿婉是正常死亡，那她&30340;眼眶绝对不会是血淋淋空荡荡&30340;。
“具体&30340;事情或许只有苏红釉知道。”沈秋戟拍拍顾绒&30340;脊背，“今晚先睡觉吧，等苏红釉回来，我们也许就能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30340;，可是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顾绒哪里睡得着？
这一夜他半梦半醒，天不亮就醒了过来，且豪无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沈秋戟向来浅眠，顾绒一起他也不想睡了，就打算陪着顾绒去外面散散步。
不过下楼后，他们却碰见了坐在一楼大厅里抽烟&30340;苏红釉。
她漂亮美艳&30340;面容隐在缭绕&30340;白色雾气之后，很像顾绒第一次在月亮湾窗前见到她时&30340;模样。但那时&30340;苏红釉妆发精美，现在&30340;她素面朝天，嘴唇上也没有涂她惯用&30340;红色口红。
她看见两人下楼后，立马将手里&30340;烟熄灭了，像是怕呛到他们。
“这么早就起来啦，你们也没睡好吗？”苏红釉看见顾绒眼底下&30340;青黑笑了笑，“昨晚大家应该都吓到了吧，抱歉……我昨晚有些失控，没能尽职尽责把大家送回来。”
苏红釉指&30340;是温泉套餐，温泉套餐里包含了免费接送&30340;服务，但是昨晚最后他们是自己另外掏钱打车回来了。虽然在昨晚那样&30340;情况下没人会来责怪苏红釉，但苏红釉还是真诚地给他们道了歉。
顾绒看着苏红釉憔悴&30340;面容，问她道：“红釉姐，你是一夜没睡吗？”
“睡不着啊，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答案，我哪里睡得着？”苏红釉眼里有着不自然&30340;亢奋和打转&30340;水光，她后面&30340;话与其说是在和顾绒说话，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所有人都告诉我说他和阿婉私奔了，可我偏不信，我相信他们不会丢下我&30340;……他们确实没丢下我，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就算他们真是私奔了也没事，起码那样他们还可以活得好好&30340;……”
“还有阿婉&30340;女儿，她还那么小……”苏红釉又取了根烟咬着，却没点燃，用空余&30340;一只手在顾绒和沈秋戟面前比划，“她&30340;头骨还没我巴掌大，大周他是怎么下得去手&30340;啊……”
大周这个名字顾绒没听过，苏红釉告诉他们，这是阿婉丈夫&30340;名字。
阿婉是个哑女，不能说话，性子又软弱，嫁给了大周后就经常被打，她和楚待还有苏红釉，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30340;，楚待和苏红釉看不惯大周&30340;所作所为，帮着报过几次警，但都不了了之——阿婉她没法出声，不管大周说什么她都无法为自己辩解，苏红釉如果帮着阿婉说话，回头大周会打阿婉打得更狠。
这种情况直到阿婉怀孕了才好些，但在大周喝醉时也还是会被打。
彼时苏红釉在月亮湾上班，每次大周喝醉后她就会在三楼开一间客房给阿婉暂住，等到大周酒醒了，她再把阿婉送回家。
苏红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回送阿婉回去都没出事，结果那天她因为酒店&30340;事情忙得抽不开身，拜托楚待代替她去送了一回阿婉，自此，她就再也没能见过他们两人。
村里人都说看到楚待拉着阿婉&30340;手从大周家里跑出来，那时阿婉已经有了八个月&30340;身孕，步履蹒跚，他们竟都有脸偷情，真是不知羞耻。
还好两人知道还懂得些廉耻，知道跑得利落些不回来，不然留在村里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直到见了那具小棺材板才知道，他们哪里是私奔？肯定是楚待送阿婉回家时，他们看到了大周提前准备&30340;小棺材。”苏红釉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阿婉还没生呢，他们就把小棺材给备好了，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阿婉生&30340;是个儿子，这副小棺材板就用不上。
可如果阿婉生&30340;是女儿呢？
那就可以当日便以“早夭”&30340;名义下葬了。
楚待和阿婉大概是看到了棺材板，知晓了大周&30340;打算，两人便决定逃回月亮湾，但是路上不知出了什么事，最终连同着那一个可怜&30340;小女婴被埋在焕山后山，成为连墓碑都没有&30340;野坟。
“我好恨啊……”
“我报过警，但是那时村里没监控啊……大家都说看到楚待拉着阿婉跑出村了……他们真&30340;看到了吗？”
苏红釉字字泣血：“我其实也早就想过他们死了，我以前不信鬼神&30340;，我觉得世上如果真有神，他为什么不救救阿婉？后来我觉得有鬼也好，我在酒店里独自玩许多招鬼游戏，如果世上真有鬼，那我兴许还能见见死去&30340;阿婉和楚待。”
“我召不到鬼，便会心中暗喜，欺骗自己他们还没死，所以叫不来魂。”
“可我无论怎样做，我见不到他们了……再也见不到了……”
苏红釉掩面恸哭，哭得身体抽搐，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搭在她&30340;肩头像是在安慰她一般，然而苏红釉却完全感受不到这个人&30340;存在。
顾绒缓缓抬头，再一次看到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总是站在苏红釉身后沉默不语&30340;男人——楚待其实一直都还在她&30340;身边，阿婉也在，可是苏红釉看不到他们。
人鬼殊途，便是如此。
说来也是讽刺，普通人终日待在这样一座阴气沉沉&30340;酒店里，身边又有两个鬼跟着，必定会有所阴损，运势下降，自然也就有可能见鬼。
偏偏沈秋戟说过苏红釉心善，身上阴德深厚，所以诛邪不侵，难以见鬼。
楚待和阿婉就是有心想入她梦境，托梦给她都做不到。
本来顾绒是想告诉苏红釉，说他有阴阳眼，能够看到楚待就一直在她身边，可随机顾绒又觉得这样不妥。毕竟他能看见，苏红釉却看不见，她善事做尽，到头来连见心爱之人一面都不可以，这对苏红釉来说，该是怎样&30340;痛苦？
顾绒想了想，询问沈秋戟道：“沈秋戟，你能给苏红釉开个阴阳眼吗？我看你拿柳叶擦擦眼睛就可以了，她也可以这样开阴阳眼吗？”
“不行。”沈秋戟直接否决，“她没有修行过，如果要开阴阳眼步骤还得麻烦些，而且强行开阴阳眼会损耗她&30340;阴德。”
顾绒蹙眉望着站在苏红釉身后&30340;楚待，楚待也在望着他，这一刻，顾绒忽然想起金童玉女对自己说&30340;话——他&30340;骨头凉凉&30340;，鬼魂们靠近后会觉得很舒服，力量也会逐渐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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