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千机万穴
“记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不知为何，莫执的手抖得厉害，好像他刚刚不是在听师傅讲解药理，而是在看他剖肠戮腹一般。
刚刚师傅所讲的三种致幻的药，药材、药理、药性、药效都有些不同，但各个听上去都玄乎奇迹，师傅说这些药不过是治疗病人时衍生出来的副品？他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就那药的取名，牵机，伞棠生烟，浮生祟陀，这怎么听也不像是为了用在病人身上的，这一听就像是某种暗器的名字啊！
师傅今日如此大方，敞敞亮亮地为自己亮出如此多干货，莫执都有些不禁怀疑，他在怀疑，是不是师傅马上会有仇人寻上门了……
“药效虽强，药材却难寻。相比之下，小韶子都算得上是比较寻常的草药了。牵机，我这里还有几颗，你拿走吧。剩下的，但凭缘分，遇到了就拿上，遇不上也不必强求。”
“牵机？我拿走？我拿走做什么？”
“你今日遇一个皇子，明日遇一个灵器，我怕你遭受不测。”
“师傅，这世上打的过我的人，少得很。”莫执心里暗自嘀咕，你看不起谁呢，而且……“就算我实力不济，我还可以跑嘛。倒是你，弱不禁风的，要是没我护着，你怎么办？”
“你不要便算了，我不强求。”
“要！要！”这师傅的激将法真是百试百灵，莫执一下子气焰便弱了，可恶，他一步烟溜到了陆离的包裹身边，“是哪个？师傅，你包裹里的药丸也太多了，蓝色红色浅红色，白色黑色黑间白，您都能分得清吗？”
“我自然能分得清。是近乎透明的那一颗。”
“透明？”莫执翻找着，果然，里间居然有一种药丸居然近乎晶莹剔透，莫执把它放在眼前比了比，以他的瞳力还是能看出里边的些微杂质，但普通人怕是完全无法看透。
“是的，这种碾成近乎透明状的牵机里其实大部分是水，牵机最常见的用法便是下在食物中，透色少味，很难被察觉。不过这种牵机药效也不深，一两个时辰便会散去了。”
“那还有别种的牵机？”
“有，加重药材的比重，甚至不用水，就可以做到。不过这种牵机粘稠难堪，而且会散发出很难闻的气味，带在身上也掩盖不掉，所以用得很少。”
“那我就拿一颗。”莫执把手中的那粒药丸放进了怀里，唞，怀里那只嗜睡的小鸟忽然张开嘴巴把那粒药丸吞了进去。
还真是毫不挑食啊……莫执尴尬地笑了笑，还好这小鸟不是活物，无法将其消化，否则半刻之后怕是要开始癫狂了。
“师傅，你说的几种药，牵机，伞棠生烟，浮生祟陀，里边的那些药材，我基本上都没听过，我若是想要，要去哪里摘？”
“我说了，不必强求。我这几日给你写的药材都是我们所常见的，这是夯实你的基础。那些奇药，虽然也有奇效，但生长之地往往险恶环生，实在不必强求。你一天记五六种药材，总有遍历药物的一天，不要操之过急。”
“好吧……”看来近期不会有仇家寻上门，至少还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我教给你的药物也不会是这天底下所有的药物，毕竟浮华世界，千机万穴。识辨药材如同识辩人性，千万不能堂而皇之，也不能掉以轻心。先人留下的规矩，遇见植木，一要辨其根茎花蕊叶，每一处都不能放过，只要有一处不同你便不能将其视为你知道的药物；二要注意你自己的眼耳口鼻息，切记不能随便放进嘴里，先人为我们尝百草，那是万物鸿蒙，白华初开之时，我们现在早已不必了，不要将自己的性命视同儿戏。”
“明白明白。”师傅说的如此谆谆絮絮，言辞恳切，难道是他一定觉得自己某一天会翻山越岭，然后随便摘一株手边的毒物放进嘴里吗？
“医者不容大，何处是归家。草烟缭缭过，伏案一壶茶。老实说，做一个好大夫，可比做一个刽子手，要难多了。”
哎哟，没想到师傅还会作诗，虽然这诗做的吧，跟自己半壶瓶的水平也差不多，不过，您这话说的，今天是心有戚戚了还是咋的？之前不还说，如果让你选，你宁愿去做一个刽子手吗？
“师傅，再向您讨问一事。”
“你问吧。”
“当日，那个壮汉破门而入的那天，假如你不是为了蒙混过关，你有办法全身而退吗？”
“你说的……全身而退，是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那个人要取你的性命，你有办法逃走吗？”
“那……可以。”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可以？”莫执用双手拢成一个圈比了比陆离的手腕。
师傅今日不知是累了还是乏了还是心思不在此处，竟也丝毫不觉得不敬，他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可以。”
“那如果他是要取你性命呢？你有办法把他打趴下吗？”
“打……趴下，似乎很难，但如果只是趴下，那可以做到。”
“怎么做到？”莫执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虽然他早预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真正听到师傅这么说，他还是没由来的抽搐了起来。
“他的软骨散是我配的，在毒药中软骨散只称得上是中慢性，我的包裹里时常会备着十数种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十数种？”莫执蹭的跳了起来，“那里边有十数种是毒药？”
“有时候还会更多，毕竟每种毒药应用的场合不同，比如这种牵机，牵机对付贸然而来的敌人很难有效，毕竟你想在那种场合逼敌人服下两颗药丸，很不现实。”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你……似乎，很是兴奋？你是想到能用毒药了结敌人于无形之中，所以如此兴奋吗？”
“没……没有！哪有的事。”莫执如女儿家家般羞赧地摆了摆手，“不过是对于知识瀚海的憧憬罢了。”
“即使憧憬，也还是要打好根基，就跟你习武一样，不扎三年马步不握剑持刀。你如果只知道效用，却不知道原理，既容易思绪杂乱，缺斤少两，也容易剑走偏锋，反噬其身。”
“师父说的是，是极了。”唉，看来今日是套不出这师傅更多的话了。不过，仔细想想，师傅说的倒也没错，你不了解药性，盲目随着方子熬药，一旦失手，便可能会酿成大错，既是大夫，生命不能儿戏。
“师傅，这叶怀恩身上的针什么时候能拔啊。”莫执与陆离两人叨乎许久，那叶怀恩依然赤条条地躺着，四金五银，五长四短，若不是这些针是他亲眼看着扎下去的，他断会以为这是在举行什么祭祀。
“我说过了，敷完药，等一炷香的时间。”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醒？他原先就处于昏迷的状态，为了治病又服用了其他静息止脉的药物，要醒，大约还要三天吧。”
“三天？”莫执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那叶澜还要在这儿待三天？”
“她不必在这儿待三天，而是叶怀恩需要在这待三天。”
“这……叶怀恩不走，她会走吗？”
“她走不走，我管不着，你要是觉得碍眼，那是你的事。”
……这说话方式才是正常的师傅嘛！
梆梆，梆梆。莫执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嗯？会是谁？师傅不是说了救治时不许人打扰吗？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敲得越来越急促了。
莫执看了眼一旁闭目养神的师傅。
“你去吧。”他似乎是感应到了莫执的眼神，“这儿也没你什么事了，别让人进来就行。”
“是。”莫执点了点头，他这一日在这屋内可乖巧得很，师傅别的不说，医术还是一顶一的，就是可惜，可惜师傅一脉单传，自己还只是他名义上的徒儿。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这怎么还敲得失心疯了似的，是谁？梁三月还是叶澜？难道是掌柜的？她回来了？
咯。莫执打开了一道门缝。
“谁啊……”他正想探出头去把人劝走，一只手就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那只手，莫执一眼便看出来是谁的手，那是一双纤纤玉手，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她似乎是已经失去了理智，被莫执轻松地闪躲之后，她那一只手如同柳叶般在空中疯狂地摇摆。
“你……你怎么了？叶小姐。”莫执看到了叶澜的眼睛，那是一双红彤彤，布满了血丝和眼泪的眼睛，这是她今日第几次哭了？数不清，莫执都数不清。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隔着门缝，叶澜怎么挥摆都力不从心，她似乎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一边说一边往门里挤弄。但是，她一个未习过武的女流之辈怎么可能有力量推开莫执把守着的房门，于是她渐渐地，渐渐地，靠在了门边，跪在了地上，她捂着眼睛，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地掉。
“叶……叶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莫执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师傅所说，他又不能让叶澜进来，他只能隔着门缝，悄悄地探着口风。
忽然，他的瞳力看到了门外的一匹骏马，那骏马马鬃发亮，银甲金鞍，气势浑然，吁，清亮的嘶蹄声不绝于耳。不，那不只是一匹马，那是四匹，那是四匹锦马，结驷列骑，气势开阔，这阵仗，莫执见过几次，都是……
踏。
一只脚出现在了莫执的眼前，莫执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借着那双青缎流纹鞋看清楚了正向月客栈内踏来的那个人，他是
何同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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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师傅所讲的三种致幻的药，药材、药理、药性、药效都有些不同，但各个听上去都玄乎奇迹，师傅说这些药不过是治疗病人时衍生出来的副品？他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就那药的取名，牵机，伞棠生烟，浮生祟陀，这怎么听也不像是为了用在病人身上的，这一听就像是某种暗器的名字啊！
师傅今日如此大方，敞敞亮亮地为自己亮出如此多干货，莫执都有些不禁怀疑，他在怀疑，是不是师傅马上会有仇人寻上门了……
“药效虽强，药材却难寻。相比之下，小韶子都算得上是比较寻常的草药了。牵机，我这里还有几颗，你拿走吧。剩下的，但凭缘分，遇到了就拿上，遇不上也不必强求。”
“牵机？我拿走？我拿走做什么？”
“你今日遇一个皇子，明日遇一个灵器，我怕你遭受不测。”
“师傅，这世上打的过我的人，少得很。”莫执心里暗自嘀咕，你看不起谁呢，而且……“就算我实力不济，我还可以跑嘛。倒是你，弱不禁风的，要是没我护着，你怎么办？”
“你不要便算了，我不强求。”
“要！要！”这师傅的激将法真是百试百灵，莫执一下子气焰便弱了，可恶，他一步烟溜到了陆离的包裹身边，“是哪个？师傅，你包裹里的药丸也太多了，蓝色红色浅红色，白色黑色黑间白，您都能分得清吗？”
“我自然能分得清。是近乎透明的那一颗。”
“透明？”莫执翻找着，果然，里间居然有一种药丸居然近乎晶莹剔透，莫执把它放在眼前比了比，以他的瞳力还是能看出里边的些微杂质，但普通人怕是完全无法看透。
“是的，这种碾成近乎透明状的牵机里其实大部分是水，牵机最常见的用法便是下在食物中，透色少味，很难被察觉。不过这种牵机药效也不深，一两个时辰便会散去了。”
“那还有别种的牵机？”
“有，加重药材的比重，甚至不用水，就可以做到。不过这种牵机粘稠难堪，而且会散发出很难闻的气味，带在身上也掩盖不掉，所以用得很少。”
“那我就拿一颗。”莫执把手中的那粒药丸放进了怀里，唞，怀里那只嗜睡的小鸟忽然张开嘴巴把那粒药丸吞了进去。
还真是毫不挑食啊……莫执尴尬地笑了笑，还好这小鸟不是活物，无法将其消化，否则半刻之后怕是要开始癫狂了。
“师傅，你说的几种药，牵机，伞棠生烟，浮生祟陀，里边的那些药材，我基本上都没听过，我若是想要，要去哪里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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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明白。”师傅说的如此谆谆絮絮，言辞恳切，难道是他一定觉得自己某一天会翻山越岭，然后随便摘一株手边的毒物放进嘴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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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那个壮汉破门而入的那天，假如你不是为了蒙混过关，你有办法全身而退吗？”
“你说的……全身而退，是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那个人要取你的性命，你有办法逃走吗？”
“那……可以。”
“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可以？”莫执用双手拢成一个圈比了比陆离的手腕。
师傅今日不知是累了还是乏了还是心思不在此处，竟也丝毫不觉得不敬，他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可以。”
“那如果他是要取你性命呢？你有办法把他打趴下吗？”
“打……趴下，似乎很难，但如果只是趴下，那可以做到。”
“怎么做到？”莫执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虽然他早预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真正听到师傅这么说，他还是没由来的抽搐了起来。
“他的软骨散是我配的，在毒药中软骨散只称得上是中慢性，我的包裹里时常会备着十数种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十数种？”莫执蹭的跳了起来，“那里边有十数种是毒药？”
“有时候还会更多，毕竟每种毒药应用的场合不同，比如这种牵机，牵机对付贸然而来的敌人很难有效，毕竟你想在那种场合逼敌人服下两颗药丸，很不现实。”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你……似乎，很是兴奋？你是想到能用毒药了结敌人于无形之中，所以如此兴奋吗？”
“没……没有！哪有的事。”莫执如女儿家家般羞赧地摆了摆手，“不过是对于知识瀚海的憧憬罢了。”
“即使憧憬，也还是要打好根基，就跟你习武一样，不扎三年马步不握剑持刀。你如果只知道效用，却不知道原理，既容易思绪杂乱，缺斤少两，也容易剑走偏锋，反噬其身。”
“师父说的是，是极了。”唉，看来今日是套不出这师傅更多的话了。不过，仔细想想，师傅说的倒也没错，你不了解药性，盲目随着方子熬药，一旦失手，便可能会酿成大错，既是大夫，生命不能儿戏。
“师傅，这叶怀恩身上的针什么时候能拔啊。”莫执与陆离两人叨乎许久，那叶怀恩依然赤条条地躺着，四金五银，五长四短，若不是这些针是他亲眼看着扎下去的，他断会以为这是在举行什么祭祀。
“我说过了，敷完药，等一炷香的时间。”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醒？他原先就处于昏迷的状态，为了治病又服用了其他静息止脉的药物，要醒，大约还要三天吧。”
“三天？”莫执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那叶澜还要在这儿待三天？”
“她不必在这儿待三天，而是叶怀恩需要在这待三天。”
“这……叶怀恩不走，她会走吗？”
“她走不走，我管不着，你要是觉得碍眼，那是你的事。”
……这说话方式才是正常的师傅嘛！
梆梆，梆梆。莫执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嗯？会是谁？师傅不是说了救治时不许人打扰吗？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敲得越来越急促了。
莫执看了眼一旁闭目养神的师傅。
“你去吧。”他似乎是感应到了莫执的眼神，“这儿也没你什么事了，别让人进来就行。”
“是。”莫执点了点头，他这一日在这屋内可乖巧得很，师傅别的不说，医术还是一顶一的，就是可惜，可惜师傅一脉单传，自己还只是他名义上的徒儿。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这怎么还敲得失心疯了似的，是谁？梁三月还是叶澜？难道是掌柜的？她回来了？
咯。莫执打开了一道门缝。
“谁啊……”他正想探出头去把人劝走，一只手就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那只手，莫执一眼便看出来是谁的手，那是一双纤纤玉手，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她似乎是已经失去了理智，被莫执轻松地闪躲之后，她那一只手如同柳叶般在空中疯狂地摇摆。
“你……你怎么了？叶小姐。”莫执看到了叶澜的眼睛，那是一双红彤彤，布满了血丝和眼泪的眼睛，这是她今日第几次哭了？数不清，莫执都数不清。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隔着门缝，叶澜怎么挥摆都力不从心，她似乎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一边说一边往门里挤弄。但是，她一个未习过武的女流之辈怎么可能有力量推开莫执把守着的房门，于是她渐渐地，渐渐地，靠在了门边，跪在了地上，她捂着眼睛，眼泪还是一颗一颗地掉。
“叶……叶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莫执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师傅所说，他又不能让叶澜进来，他只能隔着门缝，悄悄地探着口风。
忽然，他的瞳力看到了门外的一匹骏马，那骏马马鬃发亮，银甲金鞍，气势浑然，吁，清亮的嘶蹄声不绝于耳。不，那不只是一匹马，那是四匹，那是四匹锦马，结驷列骑，气势开阔，这阵仗，莫执见过几次，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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