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一趟浑水
啾啾，啾啾。
“啊，不是在叫你。”莫执回头冲胡卅笑了笑。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莫执拿出了口袋里的一些吃食，对着那湖边的鸭群招唤。
“对对对，到这儿来，这儿来。”莫执看着那几只歪歪扭扭扭着屁股嘎嘎乱叫的鸭子，觉得实在是可爱。
“来，多吃点，多吃点。”莫执把那吃食碾成了碎扔到了地上，那几只鸭子嘎嘎地叫唤着，又倏地伸出脖子把那食屑夹入嘴中，嘎，嘎，嘎，他们似乎吃得很是满意，在那地上来会地拍打着脚蹼。
“老实说，掌柜的，我刚来这的时候，对这的印象很不好。”莫执继续往地上撒着碎屑。
“为啥？”
“因为我觉得这儿有点脏兮兮的。”莫执羞赧地挠了挠头，“路上都是些鸡屎鸭屎，夜溺泼到水里，穿的衣服也是又脏又破，连身上闻过去都有一股馊味。”
“那你这可没说错，这儿的确是这样。你一个少爷习惯不了这儿也正常。”
“可后来我去了那上层，看了那何府，甚至看了那摘星楼，我反而明白了，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嫌弃他的理由。”
“为什么？”
“因为并不是因为知礼而富贵，而是因为富贵而知礼。同样的，不是因为鏖糟而贫穷，而是因为贫穷而鏖糟。”
“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
“因为你出生在这个地方，没有人教你读书写字，教你生活秉礼，所以你才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假如你从小到大，学到最多的无非是如何养鸭或者如何种地，那你自然只会养鸭或者种地，但这并不代表养鸭或者种地就是低贱的。只是，他们上层的人可以从小学习知书达理，学习怎么给你们摆弄算盘，谋算粮食和税钱，他们付出的工作并不比你们多，但他们的工作，其实是在摆布豢养你们，就像你们豢养鸡鸭一样，而且，这份工作，你们并做不了。长此以往，这就是一个死结，你辛辛苦苦地挣钱，挣的那一个铜币，其实连个好一点的大夫都看不了，而在他们眼里，那个大夫只是他们利益中的一环而已。你拼了命读书，想要考取功名，造福乡里，但你却发现，你连堂试都去不了，那殿上坐的都是太傅的儿子，府尹的女婿，他们环环相扣，那这一切围成城墙，而你连站在墙上看看里边有什么都做不到。每年你们养的那些鸡鸭，钓的那些鱼，都要上税，而这税钱，又被各路墙里的人层层拨走，然后被他们拿来嘲笑你们不知礼义。他们再打通关系，拿一些你们所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卖给你们，你们若是眼馋了，急需了，还不得不倾家荡产。你们是在帮他们干活啊，他们掏的却是你口袋里的钱。”
“你……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我哪儿也听不懂。”
“没事，我就随便说说。”莫执扔完了手中的食屑，拍拍手站了起来，这回去的路啊，以前一直又拥堵又逼仄，这回好了，路上没有人，只有几只鸭子嘎嘎地摆着。日月客栈还如往常一样漂浮在水上，摇摇晃晃。
“掌柜的，你这客栈是什么时候建的？”
“也，也好多年了，快十年了。”
“十年，不容易啊。”莫执叹了口气，“掌柜的，冒昧问一句，你这客栈，一年能挣多少银两？”
“如果是客栈的话，一年大约二十个铜币吧。”
“那还不错。只不过……”莫执指着那耷拉的牌匾，说道，“你这多久没管了，老是这样也不太合适吧。”
“马上就修，马上就修。”掌柜地低着头，“正准备修呢。”
“要修就好，要修就好。”莫执笑了笑，又似乎是颇为感慨，“掌柜的，别怪我多嘴啊，你要是有了小孩，也得乘早送他去学堂，无论将来能不能考功名，也得先把书念了。如果他将来考不上，你也别怪他，以后跟你一起打理这客栈也是好的。”
“好，好的……你，你怎么今天说话跟你师傅那么像？他也跟我说过这个话。”
“是吗？哈哈！”为什么会像？当然是因为，我也听过他说这个话。
“掌柜的，待会儿我休息一下。你这一天也累了，你也歇一下吧，今天的事都过去了，以后逢年过节，去他坟前拜拜。”
“知道的。”
莫执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他刚刚实在是太像一位世故的老师傅了，不知道是师傅影响了他还是今日之事让他想起了之前听瀚文老师读书时的诸多感慨。他也累了，实在是累了，今天的事实在是心力交瘁，最终，他还是没能实现他的誓言，他没救下这万万众生，也没救下他薄力之内的那个人。
掌柜的推开了客栈的门，她明显愣了一会，又往后退了几步：“这……这位客官，你……你是来投宿的吗？”
莫执走上前去，看清了客栈里的那个人，那个人横眉英气，冷峻如峰，他的神情是凛冬的冰雪，冰雪中的刀刃，他扶着墙，眼中带着冷冽和肃杀，仿佛，太阳落了他也不会笑，雪山化了他也不会笑。
他是梁三月。
“帮……帮我。”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是支撑不住，堂然倒在了地上。
——————
一副桌椅。
两份碗碟。
几份小菜。
满堂好酒。
招呼宾客。
却怕你，来者不能回，贪者不可归。
只差一面旌旗和一把长刀了，莫执斜眼看着自己的身侧，若是立了一面猎猎飞舞的旌旗，再竖上一把九尺长刀，自己便是那大漠中的豪侠，烟岭中的孤客。
可惜这儿无风也无月，无烟也无漠，这儿只是一个连木板都在晃动的客栈罢了。
门外走进了第一个人，他的眼里是惊疑，和愤怒。
门外走进了第二个人，他的眼里是惊疑，和欢喜。
“诶，你还在这呢？”那第二个人走过来拍了拍莫执的肩，“我就说他怎么往这儿跑了。”
他是绍越。
“被你给制伏了？”少越拍了拍那个趴倒在桌前的人，“厉害啊，手到擒来。”
正昏倒在桌前的人，是梁三月。
“嘁，他是谁？”那第一个人走了过来，鄙夷地看着莫执。
他是当日追捕梁三月的猎户。
“见过的。”莫执起身对那猎户敬了敬手，“在那棋院，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呵，倒真是。”
“快说说。”绍越坐在了桌前，伸手仰了半壶酒，一口尽兴，酒渍擦在了衣袖上，“怎么一回事？”
“绍越兄也揭了这梁三月的榜吗？”莫执问道。
“也？哈哈，我倒没揭，我是陪他来的。”绍越指了指一旁叉手凝目，神色不悦的猎户，“看来是你揭了他的榜？”
“是。不多不少，七个银币，正好够我用。”
“那你是怎么制伏他的？他竟能同你喝酒？”
“我之前骗取了他的信任，不过，其实还得感谢绍越兄，和这位……”
“哼，行内规矩，不问姓名。”
“……这位兄台的相助，否则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跑到我的客栈来寻求我的帮助。这儿可是我的地盘，给下点药还是轻轻松松。”
“骗取信任，如何做到的？”
“很简单，我找人假扮了‘猎人’，在路上伏击他，再假装是那‘猎人’的死对头出手相助。其实他本身就有一些武艺伴身，我不过是假装赶跑了那个‘猎人’。为了谋求他的信任，我还向他透露了一些悬契的故事。”
“有意思，有意思，不是假装路见不平的高人，而是伏击者的对头，这一招的确高。”
“放长线方能掉大鱼，我也没有透露要与他交好的意思，不过告诉他倘若有那个‘猎人’的消息，及时告知我。之后我又借机向他示意他的悬契上的字眼，并提醒他可能有其他‘猎人’出手，再无意间露一手武艺，并暗示自己是一位大义于心，嫉恶如仇的林野侠客。我本打算找个机会再找人试探他，没想到绍越兄和邢台兄试出了他的底牌，他竟直接投奔我来了，正可谓是守株待兔，不费吹灰之力。”
“嘁！”那猎户低着眉，轻笑了一声。
“厉害厉害厉害！”绍越猛地把剩下那壶酒也干了，“厉害厉害厉害！他就这么信任你，还和你饮酒畅谈？”
“我在门外布了些陷阱，不过是一些障眼法而已，绍越兄，我的功夫你是见过的，这梁三月早已折服得服服帖帖，我喊他喝酒，他为何不喝？”
“厉害厉害厉害，厉害厉害厉害！来，陆兄，我敬你一杯！”绍越举起酒壶，却发现那酒壶轻盈飘摇，他一拍脑袋，“哎哟，忘了忘了忘了，刚被我喝干了！”
“不怕，我这还有。”莫执把自己面前的酒倒了些在绍越的壶里。
“哼。”那猎户轻笑了一声，“你就不怕酒里有毒？”
“呵！不怕！怕啥！这是我兄弟！”绍越拍了拍莫执的肩，“我介绍他去暗市的，是不，兄弟？”
“是的。绍越兄之恩，陆某没齿难忘。”说完，莫执便要起身，朝那绍越跪去。
“别别别别别，都是兄弟！都是兄弟！”绍越赶紧把莫执扶了起来，“都是兄弟！”
“所以今日之事如何算？”猎户说道，“原说好你我二人平分，现在又有第三者，二二三？谁要那三份？”
“哎哟，说钱浅薄了，浅薄了。”绍越把那猎户搂进怀里，“这小兄弟，是为了给人治病，才不得不去那暗市赚点银两的，今儿个这人也是他抓到的，按理说没我俩的事。”
“呵，绍越，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看不明白？我若不要，还不是你们五五分？还是说，他本就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在我面前演什么戏呢？”
“还真不是！真不是！这样，我手上还有一桩好买卖，我告诉你，告诉你，这一单，我俩三七，三七……”
“不用了，多谢绍越兄为我作情。不过再下也不想让你为难，说起来，你还算我一个引路人，我们就二二三，不过，我要三份，而且，这人，得由我送到暗市，钱也我来收。”
“你来收？谁知道你会不会溜之大吉？”
“你若不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若是你来，凭什么我要相信你不会溜之大吉？”
“好了，好了，别争了，别争了。人在人家住的地方躺着，就该由人家做主，这事就这么说了，陆兄去送，陆兄领钱。我们二五分，我的那二也给陆兄。”
“不……”
“收着收着。你如果不要，就当是仁兄借你的，啊！”
“哼。这又是演的哪出好戏？”
“这位兄台，你若怕吃亏，怕被我骗，不妨等我骗了你之后来追杀我，我随时恭候。”
“哼，真当自己几斤几两了！”猎户说罢便往腰间掏去。
“好了！够了！”绍越猛地怒喊，震得那客栈都晃动了一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后续之事交由陆兄。几日之后你来这客栈取钱，我与你一同来，若是见不到银钱，我陪你追陆兄到天涯海角。”
“好，绍越，这可是你说的。”猎户的手又放了回去。
可惜可惜。莫执心里可惜，他在可惜没能借故揍那猎户一顿。飞扬跋扈，小肚鸡肠，唾弃生命，早就想揍他了。
“陆兄，你其实也不必去那暗市。”绍越说道，“我们已经知道那悬契的主人要这梁三月送往何处了了，你只要把梁三月送到那城郊的镇海祠中，再留个印记写明自己的身份，明日午时后便能去那暗市领取赏钱。”
“呵，真是便宜你了。”
“还有，切记切记，不要陷入过深，送到镇海祠，立即走人，不要妄图知道来者是谁，你在等待来者，来者也在注视你。”
“明白。多谢绍越兄教导。”莫执合手道。
不过，你错了。若非有来者，自己这一趟，便无任何价值了。莫执看了看躺在桌前的梁三月。
这潭水，我莫执，非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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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在叫你。”莫执回头冲胡卅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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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多吃点，多吃点。”莫执把那吃食碾成了碎扔到了地上，那几只鸭子嘎嘎地叫唤着，又倏地伸出脖子把那食屑夹入嘴中，嘎，嘎，嘎，他们似乎吃得很是满意，在那地上来会地拍打着脚蹼。
“老实说，掌柜的，我刚来这的时候，对这的印象很不好。”莫执继续往地上撒着碎屑。
“为啥？”
“因为我觉得这儿有点脏兮兮的。”莫执羞赧地挠了挠头，“路上都是些鸡屎鸭屎，夜溺泼到水里，穿的衣服也是又脏又破，连身上闻过去都有一股馊味。”
“那你这可没说错，这儿的确是这样。你一个少爷习惯不了这儿也正常。”
“可后来我去了那上层，看了那何府，甚至看了那摘星楼，我反而明白了，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嫌弃他的理由。”
“为什么？”
“因为并不是因为知礼而富贵，而是因为富贵而知礼。同样的，不是因为鏖糟而贫穷，而是因为贫穷而鏖糟。”
“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
“因为你出生在这个地方，没有人教你读书写字，教你生活秉礼，所以你才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假如你从小到大，学到最多的无非是如何养鸭或者如何种地，那你自然只会养鸭或者种地，但这并不代表养鸭或者种地就是低贱的。只是，他们上层的人可以从小学习知书达理，学习怎么给你们摆弄算盘，谋算粮食和税钱，他们付出的工作并不比你们多，但他们的工作，其实是在摆布豢养你们，就像你们豢养鸡鸭一样，而且，这份工作，你们并做不了。长此以往，这就是一个死结，你辛辛苦苦地挣钱，挣的那一个铜币，其实连个好一点的大夫都看不了，而在他们眼里，那个大夫只是他们利益中的一环而已。你拼了命读书，想要考取功名，造福乡里，但你却发现，你连堂试都去不了，那殿上坐的都是太傅的儿子，府尹的女婿，他们环环相扣，那这一切围成城墙，而你连站在墙上看看里边有什么都做不到。每年你们养的那些鸡鸭，钓的那些鱼，都要上税，而这税钱，又被各路墙里的人层层拨走，然后被他们拿来嘲笑你们不知礼义。他们再打通关系，拿一些你们所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卖给你们，你们若是眼馋了，急需了，还不得不倾家荡产。你们是在帮他们干活啊，他们掏的却是你口袋里的钱。”
“你……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我哪儿也听不懂。”
“没事，我就随便说说。”莫执扔完了手中的食屑，拍拍手站了起来，这回去的路啊，以前一直又拥堵又逼仄，这回好了，路上没有人，只有几只鸭子嘎嘎地摆着。日月客栈还如往常一样漂浮在水上，摇摇晃晃。
“掌柜的，你这客栈是什么时候建的？”
“也，也好多年了，快十年了。”
“十年，不容易啊。”莫执叹了口气，“掌柜的，冒昧问一句，你这客栈，一年能挣多少银两？”
“如果是客栈的话，一年大约二十个铜币吧。”
“那还不错。只不过……”莫执指着那耷拉的牌匾，说道，“你这多久没管了，老是这样也不太合适吧。”
“马上就修，马上就修。”掌柜地低着头，“正准备修呢。”
“要修就好，要修就好。”莫执笑了笑，又似乎是颇为感慨，“掌柜的，别怪我多嘴啊，你要是有了小孩，也得乘早送他去学堂，无论将来能不能考功名，也得先把书念了。如果他将来考不上，你也别怪他，以后跟你一起打理这客栈也是好的。”
“好，好的……你，你怎么今天说话跟你师傅那么像？他也跟我说过这个话。”
“是吗？哈哈！”为什么会像？当然是因为，我也听过他说这个话。
“掌柜的，待会儿我休息一下。你这一天也累了，你也歇一下吧，今天的事都过去了，以后逢年过节，去他坟前拜拜。”
“知道的。”
莫执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他刚刚实在是太像一位世故的老师傅了，不知道是师傅影响了他还是今日之事让他想起了之前听瀚文老师读书时的诸多感慨。他也累了，实在是累了，今天的事实在是心力交瘁，最终，他还是没能实现他的誓言，他没救下这万万众生，也没救下他薄力之内的那个人。
掌柜的推开了客栈的门，她明显愣了一会，又往后退了几步：“这……这位客官，你……你是来投宿的吗？”
莫执走上前去，看清了客栈里的那个人，那个人横眉英气，冷峻如峰，他的神情是凛冬的冰雪，冰雪中的刀刃，他扶着墙，眼中带着冷冽和肃杀，仿佛，太阳落了他也不会笑，雪山化了他也不会笑。
他是梁三月。
“帮……帮我。”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是支撑不住，堂然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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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份碗碟。
几份小菜。
满堂好酒。
招呼宾客。
却怕你，来者不能回，贪者不可归。
只差一面旌旗和一把长刀了，莫执斜眼看着自己的身侧，若是立了一面猎猎飞舞的旌旗，再竖上一把九尺长刀，自己便是那大漠中的豪侠，烟岭中的孤客。
可惜这儿无风也无月，无烟也无漠，这儿只是一个连木板都在晃动的客栈罢了。
门外走进了第一个人，他的眼里是惊疑，和愤怒。
门外走进了第二个人，他的眼里是惊疑，和欢喜。
“诶，你还在这呢？”那第二个人走过来拍了拍莫执的肩，“我就说他怎么往这儿跑了。”
他是绍越。
“被你给制伏了？”少越拍了拍那个趴倒在桌前的人，“厉害啊，手到擒来。”
正昏倒在桌前的人，是梁三月。
“嘁，他是谁？”那第一个人走了过来，鄙夷地看着莫执。
他是当日追捕梁三月的猎户。
“见过的。”莫执起身对那猎户敬了敬手，“在那棋院，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呵，倒真是。”
“快说说。”绍越坐在了桌前，伸手仰了半壶酒，一口尽兴，酒渍擦在了衣袖上，“怎么一回事？”
“绍越兄也揭了这梁三月的榜吗？”莫执问道。
“也？哈哈，我倒没揭，我是陪他来的。”绍越指了指一旁叉手凝目，神色不悦的猎户，“看来是你揭了他的榜？”
“是。不多不少，七个银币，正好够我用。”
“那你是怎么制伏他的？他竟能同你喝酒？”
“我之前骗取了他的信任，不过，其实还得感谢绍越兄，和这位……”
“哼，行内规矩，不问姓名。”
“……这位兄台的相助，否则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跑到我的客栈来寻求我的帮助。这儿可是我的地盘，给下点药还是轻轻松松。”
“骗取信任，如何做到的？”
“很简单，我找人假扮了‘猎人’，在路上伏击他，再假装是那‘猎人’的死对头出手相助。其实他本身就有一些武艺伴身，我不过是假装赶跑了那个‘猎人’。为了谋求他的信任，我还向他透露了一些悬契的故事。”
“有意思，有意思，不是假装路见不平的高人，而是伏击者的对头，这一招的确高。”
“放长线方能掉大鱼，我也没有透露要与他交好的意思，不过告诉他倘若有那个‘猎人’的消息，及时告知我。之后我又借机向他示意他的悬契上的字眼，并提醒他可能有其他‘猎人’出手，再无意间露一手武艺，并暗示自己是一位大义于心，嫉恶如仇的林野侠客。我本打算找个机会再找人试探他，没想到绍越兄和邢台兄试出了他的底牌，他竟直接投奔我来了，正可谓是守株待兔，不费吹灰之力。”
“嘁！”那猎户低着眉，轻笑了一声。
“厉害厉害厉害！”绍越猛地把剩下那壶酒也干了，“厉害厉害厉害！他就这么信任你，还和你饮酒畅谈？”
“我在门外布了些陷阱，不过是一些障眼法而已，绍越兄，我的功夫你是见过的，这梁三月早已折服得服服帖帖，我喊他喝酒，他为何不喝？”
“厉害厉害厉害，厉害厉害厉害！来，陆兄，我敬你一杯！”绍越举起酒壶，却发现那酒壶轻盈飘摇，他一拍脑袋，“哎哟，忘了忘了忘了，刚被我喝干了！”
“不怕，我这还有。”莫执把自己面前的酒倒了些在绍越的壶里。
“哼。”那猎户轻笑了一声，“你就不怕酒里有毒？”
“呵！不怕！怕啥！这是我兄弟！”绍越拍了拍莫执的肩，“我介绍他去暗市的，是不，兄弟？”
“是的。绍越兄之恩，陆某没齿难忘。”说完，莫执便要起身，朝那绍越跪去。
“别别别别别，都是兄弟！都是兄弟！”绍越赶紧把莫执扶了起来，“都是兄弟！”
“所以今日之事如何算？”猎户说道，“原说好你我二人平分，现在又有第三者，二二三？谁要那三份？”
“哎哟，说钱浅薄了，浅薄了。”绍越把那猎户搂进怀里，“这小兄弟，是为了给人治病，才不得不去那暗市赚点银两的，今儿个这人也是他抓到的，按理说没我俩的事。”
“呵，绍越，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看不明白？我若不要，还不是你们五五分？还是说，他本就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在我面前演什么戏呢？”
“还真不是！真不是！这样，我手上还有一桩好买卖，我告诉你，告诉你，这一单，我俩三七，三七……”
“不用了，多谢绍越兄为我作情。不过再下也不想让你为难，说起来，你还算我一个引路人，我们就二二三，不过，我要三份，而且，这人，得由我送到暗市，钱也我来收。”
“你来收？谁知道你会不会溜之大吉？”
“你若不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若是你来，凭什么我要相信你不会溜之大吉？”
“好了，好了，别争了，别争了。人在人家住的地方躺着，就该由人家做主，这事就这么说了，陆兄去送，陆兄领钱。我们二五分，我的那二也给陆兄。”
“不……”
“收着收着。你如果不要，就当是仁兄借你的，啊！”
“哼。这又是演的哪出好戏？”
“这位兄台，你若怕吃亏，怕被我骗，不妨等我骗了你之后来追杀我，我随时恭候。”
“哼，真当自己几斤几两了！”猎户说罢便往腰间掏去。
“好了！够了！”绍越猛地怒喊，震得那客栈都晃动了一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后续之事交由陆兄。几日之后你来这客栈取钱，我与你一同来，若是见不到银钱，我陪你追陆兄到天涯海角。”
“好，绍越，这可是你说的。”猎户的手又放了回去。
可惜可惜。莫执心里可惜，他在可惜没能借故揍那猎户一顿。飞扬跋扈，小肚鸡肠，唾弃生命，早就想揍他了。
“陆兄，你其实也不必去那暗市。”绍越说道，“我们已经知道那悬契的主人要这梁三月送往何处了了，你只要把梁三月送到那城郊的镇海祠中，再留个印记写明自己的身份，明日午时后便能去那暗市领取赏钱。”
“呵，真是便宜你了。”
“还有，切记切记，不要陷入过深，送到镇海祠，立即走人，不要妄图知道来者是谁，你在等待来者，来者也在注视你。”
“明白。多谢绍越兄教导。”莫执合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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