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陈温相会（1）
北风吹得更猛烈了些，隐隐约约传来吹过山间的呜咽声。
黑袍人飘在空中，双手往前似雁般一扇，原本在北风呼啸下却静止不动的无数枝叶，霎时间被黑袍人扇出的劲风吹的摇摆不定。
白衣男人手中的雪亮轻剑嗡嗡的鸣叫起来，卷起那熄灭的火堆中无数灰烬，如同一条黑龙一般，席卷向黑袍人。
“南水剑法的一剑起云烟，赵擎致你也太看得起老身了吧。”
黑袍人伸出一根手指，这根枯瘦如柴的手指凭空向着席卷而来的黑龙点去，此刻黑袍人身体周围飘荡的枝叶直接被震碎，如丝如絮的碎叶顷刻间便如同被蒸发了一般。
指尖与黑龙相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两人脚下的野草压倒在地面，只见那条黑龙抵挡了片刻就寸寸尽断，去势尽消，重新化为飞灰。
而后黑袍人翻身落下，将手收回到黑袍里。
赵擎致眯起眼睛，想看穿眼前这个黑袍人，他说道：
“看来这天门也不是这么好迈过去的。”
黑袍人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但他还是吸了一口气，说道：
“传闻剑圣赵擎致修为直逼登天，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赵擎致轻笑一声，两指将手中的剑轻轻转了个角度，接着道：“来见你，总不能弱了我南水剑宫的名声。”
黑袍人点点头，说道：“天道院缺个剑术老师，要不你考虑一下。”
“你在开玩笑吗？”
“我是认真的。”
赵擎致哈哈一笑，脸色忽的认真了起来，道：“她还好吗？”
“一切安好。”
那传闻中的南水大师兄用自己的白履在地上挪动着，将泥土压瓷实，掩盖着心中浮动的情绪，那曾经的记忆片片段段涌上心头。
“那小子没干什么混账事吧？”赵擎致问道。
黑袍人望着赵擎致，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似乎是看到了不一样的剑圣一般，他玩味地说道：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惦记嫁出去的女儿的老母亲....哈哈哈哈。”
黑袍人边说着，边仰头大笑，注意到了赵擎致渐渐铁青的脸色，便又说道：
“人家干什么都是两情相悦，轮得到你这妖怪反对？”
似乎是有些认同黑袍人的说法，赵擎致无奈的重新坐回到草地上，那把雪亮的轻剑随意的放到一旁，看得黑袍人一阵肉疼。要知道，那把剑可是有着让无数南方匈奴闻风丧胆的寒芒。
“你走吧。”
黑袍人有些诧异，望着瘫坐在草地上毫无剑圣风采的赵擎致，说道：
“你来神都，另有其事？”
噗。赵擎致一挥手，那熄灭了却尚有余温的火堆重新亮起火光。
“这你就管不着了。”
说罢便躺倒在地上闭目养神起来，火光映照了他的身躯，带出一道长影。
黑袍人便不再多说什么，伸出双指，镊住一片随着北风飘到他面前的树叶，原本轻若鸿毛的树叶似乎变成了重达千斤的重物，带起黑袍人的身躯，在呼啸的北风下飘下了山岗。
可他刚刚站的地方，分明的看到地上有几滴零星的血液。
....
....
神都是两朝中心，无数商贾在这里汇集。而夏天商贾要比冬天多一些，因为北方的牧民一般在春天修剪羊毛，等到制成布匹运达神都已经是夏季。围绕神都建国的王朝地处中原，经过秦朝三百年的经营，虽被白帝推翻建立新朝，但大多是和平过渡，并没有爆发全面的战争，经济没有受到大的冲击，因此大离成为人类世界的中心也是理所当然。
南方小国众多，但多是依附与大离。而南方远离人类中心，不受大离控制，便成为了大多数宗门开宗立派的首选，门派林立百花齐放，占了山头便能开宗立派，独享陆地清福。曾经的南方强者无数，其中又以陵夷山天清宫、西宁南水剑宫、月娥峰慈航轩的势力最为强大。
在百年前人类与兽族之间极为惨烈的战争中，作为人类军主力的这南方三派承受了莫大的伤亡，战争过后，天清宫与慈航轩伤亡惨重，天清宫在一百多年后的今日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而慈航轩人丁凋敝，不复往日荣光。三派中唯一损失最少的南水剑宫也是不瘟不火了几十年，直到剑圣赵擎致的出现，方才被世人重新提起。
神都中有两个湖，一个大亭湖，一个小亭湖，因为两个湖中的亭子一大一小而得名。但奇怪的是，大亭湖亭子虽大，湖的面积却比小亭湖小了不少。
大亭湖边有一高耸石塔，塔壁上爬满了绿色植被，底下是几栋装饰精美的建筑，论风格而言，与那国教总会颇为相似。这里便是四大学院之首：天道院。
作为四大学院之首，天道院与国教总会关系密切，在天道院任教的先生大多在国教总会有闲职挂名，资源向天道院倾斜也就顺理成章。
虽然名义上所有学院都受国教总会管理，但各学院发展多年，各自也有支持的势力，对于国教总会多少也有些阴奉阳违之嫌。天道院背靠国教总会，皇家礼院便是离朝皇室撑腰，驭龙学院则是军方，朝武院作为四院中存在感最低的一院，背后的势力一直不甚明朗。
此时那座高耸石塔上，一个轻薄灰衣老人坐在一张大石桌前，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而书桌上放着一封被拆开的书信，老人脸色微青，闭目不语。
中年男子躬身站在一旁。
他不明白世上居然有人会傻到放弃自己的前程，明明他是这所闻名于世的学院里站在很前面的学生，天道院没有放弃他，可他却主动放弃了天道院。
片刻后，老人睁开了眼睛，略浑浊的眼珠里有着对世事清澈的洞明。
老人轻声道：“他走了？”
中年男子点点头，说道：“正午走的，临走时将学院里三棵杨树砍倒。”
天道院里种杨树，有十来棵已经有几十年树龄，一下子被砍去三棵，老人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性我最清楚，若是没有踏入修行一途，凭他的智慧，也不会泯然于众人。只可惜这小子野惯了，对修炼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而且又是市井出身，行事从不看人脸色，惹下了不少祸事。也许是不想让我留下有失偏颇的骂名，竟然是直接退出了我天道院。”
老人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他道：“话说，他还是那个人之后第二个主动退出天道院的。”
旁边的中年男子知道老人口中的那个人是谁，眼神中立刻充满了敬畏。他思索了片刻，微弯下腰靠近老人，轻声问道：
“要不要派些人看着他？要是他又闯出什么祸事，难免要论到天道院头上。”
老人摇摇头，拾起石桌上的书信，递给了旁边的中年男子，衣袖悄然滑落，露出了若婴儿般白净的手臂。
“犯不着，那家伙出身市井，他只是回家罢了。把这封信在学院里作通报吧。”
中年男人躬身接过信件，瞧见信纸开头写着：
致老不死院长和各废物同窗的请辞信。
“院长，这……”
老人笑着说：“开头就不用通报了。”
中年男人一声“明白”后转身便是出了房间。
空旷的房间只剩老人一人，他环顾了房间，最终视线在一副字前停留。字被装裱起来，藏在一瓶雏菊后头。
“惟我独仙”
四个大字如龙蛇般蜿蜒，力透纸背。怀素如壮士拨剑，神采动人，而回旋进退，莫不中节。仔细看去，笔锋处穿出丝丝骇人的剑意，只不过剑意似有若无，像是被封存在了纸张里一般。
老人离开软椅，移步上前。
“多年后，又有一个像你一样主动退出我天道院的人了，是我天道院留不住天才，还是天才终归同路？”
老人嘴上默默念叨，眼神看向字画的左上角，那里有着落款。
比正文更多了些不羁的神韵。
秦知陵著。
……
……
神都是人类世界的最中心，占地极为广阔，普通人恐怕几天几夜也难以走遍，这里金玉遍地。但有光明总会有黑暗的存在，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富丽堂皇，再人稠物穰的城镇也会有市井地域。有时候反而是琐碎世俗的生活，街角巷尾的嬉闹，色彩斑驳的墙壁，附庸风雅的小市民反而更适合人的生活。
除却人间万千愁，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八里水乡便是神都中最具市井风采的地方，这里居住的大多数是流串在神都各地以苦力为生的劳苦大众。
由于被梨河的一条支流切割得七零八落，颇具南方江南水乡的韵味，故被称为八里水乡。
相比于那华灯璀璨富人居多的神都十里长街，这里更多了些人文冷暖。
温十湘便是这里长大的孩子。
褪去了天道院院服的温十湘浑身轻松，换回了那属于他的满是补丁的蓝色粗布衫，华冠丽服终究是不如自己的粗布素裹舒适。
穿过几条小巷子，走过几座小木桥，温十湘便从富人居多的十里长街回到了遍布市井人士的八里水乡。
一路上不少都是熟悉的面孔，老的幼的，没有温十湘不认识的，因为他是八里水乡的孩子。
从小温十湘便在这里长大，他无父无母，幸亏这里的人在自己生活艰难同时，仍然愿意腾出一分口粮给温十湘，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到了会撒泼打闹的年纪了，他变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
温十湘本以为日子就这样混着过去了，等到了年纪便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到十里长街中一些豪绅家拉拉马车，喂喂马，作为下人打打杂。运气好能入个远道而来的商队走出神都瞧瞧外面的世界。
但是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他预想的人生。
在那个有着明媚和煦阳光的午后，温十湘拿着自己用木条削成的木剑跟同伴打闹，这里是他们的领地，有群不识相的十里长街小孩居然敢来他们的领地玩耍。
温十湘提着木剑，带着伙伴跟他们打了一架。
其实只是孩子们的打闹，可温十湘手中的木剑却发挥出了不一样的威力。那些十里长街的孩子家里大多会从小接受武技的训练，可温十湘手提木剑，将这些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呱呱哭叫奔逃。
被狠狠胖揍的那些富家小纨绔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家里大人虽然多数不会理睬，但身边服侍的家丁佣人可不会少。当下就堵在了温十湘门外，吓得年少的他缩在房里不敢乱动。
不多时，外面居然是安静了下来。温十湘正凝神听着，只听见嘭的一声。
门栓竟鬼使神差般诡异打开。
一个灰袍老人走了进来，微微驼背的身躯却健步如飞。老人环顾了
老人说：“我叫鱼长卿。”
温十湘没听过这个名字，对他也就没有恭敬可言。
他昂起头，眼神中有些害怕，但还是说道：
“你……你是来把我捉走的吗？”
老人露出和蔼的微笑，弯下身躯，用手轻抚温十湘的脑袋，他轻声说：
“没人能捉你走，我是来帮你的，跟我去天道院吧，以后就没人能欺负你。”
温十湘同意了，临走之际，他带上了他的那把建功立业的木剑。
他打伤了那些官宦家族的小孩这个事也不了了之，因为那个老人说没人能捉他走，便没有敢动这个小孩。
哪怕那些被打伤的孩子中有东俞将军府的小少爷，现在也是天道院的学生，俞天逸。
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基本上没人能忤逆鱼长卿的话，因为他是天道院院长，国教总会右廷使，更主要的是，他是教宗邓道一的师兄，他当年拒绝了继任教宗一位，让给了师弟邓道一。
……
……
深深吸了一口气，专属于这里的味道让温十湘倍感舒适。
温十湘来到一家豆腐脑店，一屁股坐在小木凳上，朝店里吆喝一声。
“王爷爷，来碗豆腐脑。”
店里出来了一个大爷，见是温十湘，便高兴地说道：“十湘回来啦？等着啊，豆腐脑马上到。”
温十湘看了下店里面，一个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少年穿着灰色道袍，一本正经地坐在木凳上，目光一直关注着自己桌上的豆腐脑，旁边放着一柄剑。
一柄真正能杀人的铁剑。
似乎是注意到了温十湘的目光，那个少年也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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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人飘在空中，双手往前似雁般一扇，原本在北风呼啸下却静止不动的无数枝叶，霎时间被黑袍人扇出的劲风吹的摇摆不定。
白衣男人手中的雪亮轻剑嗡嗡的鸣叫起来，卷起那熄灭的火堆中无数灰烬，如同一条黑龙一般，席卷向黑袍人。
“南水剑法的一剑起云烟，赵擎致你也太看得起老身了吧。”
黑袍人伸出一根手指，这根枯瘦如柴的手指凭空向着席卷而来的黑龙点去，此刻黑袍人身体周围飘荡的枝叶直接被震碎，如丝如絮的碎叶顷刻间便如同被蒸发了一般。
指尖与黑龙相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两人脚下的野草压倒在地面，只见那条黑龙抵挡了片刻就寸寸尽断，去势尽消，重新化为飞灰。
而后黑袍人翻身落下，将手收回到黑袍里。
赵擎致眯起眼睛，想看穿眼前这个黑袍人，他说道：
“看来这天门也不是这么好迈过去的。”
黑袍人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但他还是吸了一口气，说道：
“传闻剑圣赵擎致修为直逼登天，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赵擎致轻笑一声，两指将手中的剑轻轻转了个角度，接着道：“来见你，总不能弱了我南水剑宫的名声。”
黑袍人点点头，说道：“天道院缺个剑术老师，要不你考虑一下。”
“你在开玩笑吗？”
“我是认真的。”
赵擎致哈哈一笑，脸色忽的认真了起来，道：“她还好吗？”
“一切安好。”
那传闻中的南水大师兄用自己的白履在地上挪动着，将泥土压瓷实，掩盖着心中浮动的情绪，那曾经的记忆片片段段涌上心头。
“那小子没干什么混账事吧？”赵擎致问道。
黑袍人望着赵擎致，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似乎是看到了不一样的剑圣一般，他玩味地说道：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惦记嫁出去的女儿的老母亲....哈哈哈哈。”
黑袍人边说着，边仰头大笑，注意到了赵擎致渐渐铁青的脸色，便又说道：
“人家干什么都是两情相悦，轮得到你这妖怪反对？”
似乎是有些认同黑袍人的说法，赵擎致无奈的重新坐回到草地上，那把雪亮的轻剑随意的放到一旁，看得黑袍人一阵肉疼。要知道，那把剑可是有着让无数南方匈奴闻风丧胆的寒芒。
“你走吧。”
黑袍人有些诧异，望着瘫坐在草地上毫无剑圣风采的赵擎致，说道：
“你来神都，另有其事？”
噗。赵擎致一挥手，那熄灭了却尚有余温的火堆重新亮起火光。
“这你就管不着了。”
说罢便躺倒在地上闭目养神起来，火光映照了他的身躯，带出一道长影。
黑袍人便不再多说什么，伸出双指，镊住一片随着北风飘到他面前的树叶，原本轻若鸿毛的树叶似乎变成了重达千斤的重物，带起黑袍人的身躯，在呼啸的北风下飘下了山岗。
可他刚刚站的地方，分明的看到地上有几滴零星的血液。
....
....
神都是两朝中心，无数商贾在这里汇集。而夏天商贾要比冬天多一些，因为北方的牧民一般在春天修剪羊毛，等到制成布匹运达神都已经是夏季。围绕神都建国的王朝地处中原，经过秦朝三百年的经营，虽被白帝推翻建立新朝，但大多是和平过渡，并没有爆发全面的战争，经济没有受到大的冲击，因此大离成为人类世界的中心也是理所当然。
南方小国众多，但多是依附与大离。而南方远离人类中心，不受大离控制，便成为了大多数宗门开宗立派的首选，门派林立百花齐放，占了山头便能开宗立派，独享陆地清福。曾经的南方强者无数，其中又以陵夷山天清宫、西宁南水剑宫、月娥峰慈航轩的势力最为强大。
在百年前人类与兽族之间极为惨烈的战争中，作为人类军主力的这南方三派承受了莫大的伤亡，战争过后，天清宫与慈航轩伤亡惨重，天清宫在一百多年后的今日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而慈航轩人丁凋敝，不复往日荣光。三派中唯一损失最少的南水剑宫也是不瘟不火了几十年，直到剑圣赵擎致的出现，方才被世人重新提起。
神都中有两个湖，一个大亭湖，一个小亭湖，因为两个湖中的亭子一大一小而得名。但奇怪的是，大亭湖亭子虽大，湖的面积却比小亭湖小了不少。
大亭湖边有一高耸石塔，塔壁上爬满了绿色植被，底下是几栋装饰精美的建筑，论风格而言，与那国教总会颇为相似。这里便是四大学院之首：天道院。
作为四大学院之首，天道院与国教总会关系密切，在天道院任教的先生大多在国教总会有闲职挂名，资源向天道院倾斜也就顺理成章。
虽然名义上所有学院都受国教总会管理，但各学院发展多年，各自也有支持的势力，对于国教总会多少也有些阴奉阳违之嫌。天道院背靠国教总会，皇家礼院便是离朝皇室撑腰，驭龙学院则是军方，朝武院作为四院中存在感最低的一院，背后的势力一直不甚明朗。
此时那座高耸石塔上，一个轻薄灰衣老人坐在一张大石桌前，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而书桌上放着一封被拆开的书信，老人脸色微青，闭目不语。
中年男子躬身站在一旁。
他不明白世上居然有人会傻到放弃自己的前程，明明他是这所闻名于世的学院里站在很前面的学生，天道院没有放弃他，可他却主动放弃了天道院。
片刻后，老人睁开了眼睛，略浑浊的眼珠里有着对世事清澈的洞明。
老人轻声道：“他走了？”
中年男子点点头，说道：“正午走的，临走时将学院里三棵杨树砍倒。”
天道院里种杨树，有十来棵已经有几十年树龄，一下子被砍去三棵，老人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性我最清楚，若是没有踏入修行一途，凭他的智慧，也不会泯然于众人。只可惜这小子野惯了，对修炼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而且又是市井出身，行事从不看人脸色，惹下了不少祸事。也许是不想让我留下有失偏颇的骂名，竟然是直接退出了我天道院。”
老人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他道：“话说，他还是那个人之后第二个主动退出天道院的。”
旁边的中年男子知道老人口中的那个人是谁，眼神中立刻充满了敬畏。他思索了片刻，微弯下腰靠近老人，轻声问道：
“要不要派些人看着他？要是他又闯出什么祸事，难免要论到天道院头上。”
老人摇摇头，拾起石桌上的书信，递给了旁边的中年男子，衣袖悄然滑落，露出了若婴儿般白净的手臂。
“犯不着，那家伙出身市井，他只是回家罢了。把这封信在学院里作通报吧。”
中年男人躬身接过信件，瞧见信纸开头写着：
致老不死院长和各废物同窗的请辞信。
“院长，这……”
老人笑着说：“开头就不用通报了。”
中年男人一声“明白”后转身便是出了房间。
空旷的房间只剩老人一人，他环顾了房间，最终视线在一副字前停留。字被装裱起来，藏在一瓶雏菊后头。
“惟我独仙”
四个大字如龙蛇般蜿蜒，力透纸背。怀素如壮士拨剑，神采动人，而回旋进退，莫不中节。仔细看去，笔锋处穿出丝丝骇人的剑意，只不过剑意似有若无，像是被封存在了纸张里一般。
老人离开软椅，移步上前。
“多年后，又有一个像你一样主动退出我天道院的人了，是我天道院留不住天才，还是天才终归同路？”
老人嘴上默默念叨，眼神看向字画的左上角，那里有着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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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知陵著。
……
……
神都是人类世界的最中心，占地极为广阔，普通人恐怕几天几夜也难以走遍，这里金玉遍地。但有光明总会有黑暗的存在，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富丽堂皇，再人稠物穰的城镇也会有市井地域。有时候反而是琐碎世俗的生活，街角巷尾的嬉闹，色彩斑驳的墙壁，附庸风雅的小市民反而更适合人的生活。
除却人间万千愁，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八里水乡便是神都中最具市井风采的地方，这里居住的大多数是流串在神都各地以苦力为生的劳苦大众。
由于被梨河的一条支流切割得七零八落，颇具南方江南水乡的韵味，故被称为八里水乡。
相比于那华灯璀璨富人居多的神都十里长街，这里更多了些人文冷暖。
温十湘便是这里长大的孩子。
褪去了天道院院服的温十湘浑身轻松，换回了那属于他的满是补丁的蓝色粗布衫，华冠丽服终究是不如自己的粗布素裹舒适。
穿过几条小巷子，走过几座小木桥，温十湘便从富人居多的十里长街回到了遍布市井人士的八里水乡。
一路上不少都是熟悉的面孔，老的幼的，没有温十湘不认识的，因为他是八里水乡的孩子。
从小温十湘便在这里长大，他无父无母，幸亏这里的人在自己生活艰难同时，仍然愿意腾出一分口粮给温十湘，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到了会撒泼打闹的年纪了，他变成了这一片的孩子王。
温十湘本以为日子就这样混着过去了，等到了年纪便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到十里长街中一些豪绅家拉拉马车，喂喂马，作为下人打打杂。运气好能入个远道而来的商队走出神都瞧瞧外面的世界。
但是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他预想的人生。
在那个有着明媚和煦阳光的午后，温十湘拿着自己用木条削成的木剑跟同伴打闹，这里是他们的领地，有群不识相的十里长街小孩居然敢来他们的领地玩耍。
温十湘提着木剑，带着伙伴跟他们打了一架。
其实只是孩子们的打闹，可温十湘手中的木剑却发挥出了不一样的威力。那些十里长街的孩子家里大多会从小接受武技的训练，可温十湘手提木剑，将这些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呱呱哭叫奔逃。
被狠狠胖揍的那些富家小纨绔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家里大人虽然多数不会理睬，但身边服侍的家丁佣人可不会少。当下就堵在了温十湘门外，吓得年少的他缩在房里不敢乱动。
不多时，外面居然是安静了下来。温十湘正凝神听着，只听见嘭的一声。
门栓竟鬼使神差般诡异打开。
一个灰袍老人走了进来，微微驼背的身躯却健步如飞。老人环顾了
老人说：“我叫鱼长卿。”
温十湘没听过这个名字，对他也就没有恭敬可言。
他昂起头，眼神中有些害怕，但还是说道：
“你……你是来把我捉走的吗？”
老人露出和蔼的微笑，弯下身躯，用手轻抚温十湘的脑袋，他轻声说：
“没人能捉你走，我是来帮你的，跟我去天道院吧，以后就没人能欺负你。”
温十湘同意了，临走之际，他带上了他的那把建功立业的木剑。
他打伤了那些官宦家族的小孩这个事也不了了之，因为那个老人说没人能捉他走，便没有敢动这个小孩。
哪怕那些被打伤的孩子中有东俞将军府的小少爷，现在也是天道院的学生，俞天逸。
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基本上没人能忤逆鱼长卿的话，因为他是天道院院长，国教总会右廷使，更主要的是，他是教宗邓道一的师兄，他当年拒绝了继任教宗一位，让给了师弟邓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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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十湘来到一家豆腐脑店，一屁股坐在小木凳上，朝店里吆喝一声。
“王爷爷，来碗豆腐脑。”
店里出来了一个大爷，见是温十湘，便高兴地说道：“十湘回来啦？等着啊，豆腐脑马上到。”
温十湘看了下店里面，一个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少年穿着灰色道袍，一本正经地坐在木凳上，目光一直关注着自己桌上的豆腐脑，旁边放着一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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