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山中老友
银白剑刃硬生生吃下这记攻势，原本光滑锋利的边缘凹陷变形，即便筑银打造的兵器在对方的进攻下也不能全身而退。卷曲的棕色短发在山丘间微风挠动下轻轻弹跳，一对细长的猫耳微微颤动，留海下乌拉猫族特有的大眼睛湿润灵动，瞳孔微微收缩，紧紧捕捉住眼前的目标，随着一口微气呼出，平复内心的激动。
“菲欧娜！是你？”卓库洛瞪大眼睛，很快瞳孔收缩，“你也是来抓我的吗？”
少女把佩剑收回，“我确实得到了这样的命令，不过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那你想过违抗火烧云的下场吗？”
“准确地说，我从未真正加入火烧云。”
少年紧盯着少女的眼睛，找不到一丝动摇，他终于垂下头，“我不该怀疑你的，我为此道歉。”
“现在不是时候，快走吧。”菲欧娜拉起卓库洛就往山上跑。
唐西猫招呼躲在一边的艾瑞莎姐弟跟上，“你认识路吗？”
“不认识。”
“那你照顾他们三个，我带路，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很快穿过去。”
“好的。”乌拉猫看了一眼怯生生望着她的艾瑞莎，转过身对卓库洛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悠闲。”
“说来话长。”
这条路虽然只走过一次，记忆已经有些模糊，错综复杂的地形给辨识带来了很大麻烦，好在蜿蜒的山涧小溪承担了地标的作用，用它为参照，卓库洛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五人起初还是在小跑，但孩子们的体力很快成了问题，他们已经气喘吁吁，颤抖的小脚连站稳都成了问题。为了加快速度，卓库洛背起贝尔特，菲欧娜背起露西，顶着上坡奔跑，体力与意志斗争，身躯与自然摩擦，悄无声息的逃亡中进行着激烈的抗争，其实三位打人此刻都已经体力透支，却不敢丝毫怠慢，因为他们的身后是帝国史上最可怕的特务部队。
“跟得上吧？艾瑞莎！”唐西猫基本是在用喊的，那样有暴露自己的危险，可是不用尽全力，他的声音还比不了自己的喘息。
“嗯，没问题的，我可以的。”跌跌撞撞的羊族少女扶着岩石，苍白的面色很是勉强。
“拉着我的衣服吧，那样会好一点。”菲欧娜看着艾瑞莎，坚强地说道。
“可是，你已经抱着露西了。”
“没关系的，抓紧，脚步不要停下来。卓库洛，继续，火烧云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唐西猫注意到对方脸颊上不断淌下的汗水，“好，到山坳那里我们可以躲避休息一下。”
五人继续小跑，与这次相比，上次走过这段路简直是悠闲，尽管天气不热，卓库洛怀中的孩子已经湿透，大半是他自己的，迎面吹来的风，没有带走一丝疲惫，任何力道都成了阻力，压在这个并不健壮的身躯上。过度的疲惫让脑子逐渐放空，他忽然意识到几乎是好久了，头巾中的魔鬼都没有说过话，卓库洛本身对于这个问题并不太感兴趣，只是想借助分散注意力来缓解肉体上的煎熬，他想了一下，大概是逃出瓦尼尔宅邸之后吧。这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有效占据了主要思绪，使得双腿在机械般迈动时不再那么折磨精神。
青年的耳朵忽然颤动，那是捕捉到了空气中的震动，有什么刺破了气流，下意识地身体一躲，才发现一支弩箭慢悠悠地被风吹走，别说伤到自己，连跟前都到不了。唐西猫向下查看，在约三隙外发现了目标，看样子那个射弩的冒失鬼正在被教训。
“蠢货，这距离就想射我们。”
“要不你装作挟持我的样子，然后逃走。”菲欧娜建议道。
“不用，放下孩子，你们快走，这里上去看见碎石堆了就从缝隙中一直向左边走，那里有个山洞，沿着那里下山。”
“你不会想一个人对付十名火烧云士兵吧？”菲欧娜惊诧地看着卓库洛，“你这无异于自杀。”
“我不会自杀的。”卓库洛干笑一声。“把你的连弩给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
菲欧娜取下装备交于对方，“这里风太大，这玩意不好使，而且他们有重弩，你量力而行。”
“这是你给我的第二个惊喜。”卓库洛收拾好装备，向四人一挥手。
“一定要小心，卓库洛。”艾瑞莎这句话眼中几乎是带着泪花的。
两位孩子也似乎想说什么，被菲欧娜强行拉走了。
唐西猫躲到岩石后面，注视着下方，十多名士兵陆陆续续闯入视野，其中一人身上背着一把大黑匣子，那就是菲欧娜所说的火烧云专用制式重弩，要两人配合使用，有效射程可以达到三隙。
“我能射到他们，他们也就一定能射到我，而且还有那把重弩，我该怎么办？”卓库洛在心中问自己。他闭上眼睛，没有刻意思考，而是开始想象，战胜对方的那一刻，让自己化身为捕食者，靠累积的本能来告诉自己答案。
卓库洛深吸一口气，伏身躲到岩石后面，俯瞰敌人，对方散开队伍，呈半包围状态展开追击，青年确认了人数，一共十一个。他眯起眼睛，焦点放在队伍两端最前面的人身上，躲回岩石后，心中开始倒数，估算敌人的前进位置。时机到了，他移动位置，突然探出头，连弩同时架在左臂上，稍作瞄准后弩箭破风而出，对风力有些低估，箭划出一个弧线，偏离了目标，但第二支几乎是紧接着射出，士兵在毫不知情的情况倒地滚下山坡。
唐西猫立刻缩回脑袋，“还有十个。”青年即刻借着岩石掩护跑到另一边，再次出击，同样干净利落。“九个。”
同一时刻，他的眼角撇到火烧云追击队最后方的两人将重弩扛在肩上，瞄准自己的方向。不妙的预感袭来，青年拔腿就跑，没有两三步身后骤然爆发巨大的轰鸣，冲击波夹带着热浪把他整个人掀翻在地，随即被滚滚烟尘吞没。卓库洛咬牙爬起来，逃向后方躲藏，他没有料到，这么一支追击队，竟然还携带爆炸矢，自己的高规格待遇让他哭笑不得。第二声爆炸传来，扬起的绵实尘土还是盖了岩石后的唐西猫一身，可见度变得非常糟糕，他已经听到了嘈杂声，敌人已经接近，之后是白刃战的距离。米托卡兰借着尚未沉静的灰尘冲了出去，打算好好利用一下自己孤身一人的优势，在岩石之间敏捷地穿梭，在一处转角找了猎物，对方迟疑了一下，就这一瞬间就要了他的命，两把武器毫不迟疑地穿过肋骨，刺破肺部，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八个。”
这时前方出现两人，连弩已经举起，卓库洛把尸体当做掩护向前猛冲，挡下一轮连射，直到撞到两名敌人，才抽出兵刃，短剑和泉刀分别架住对手的攻势，脚步顺势一转，两把武器如同风车般旋转，将两名士兵拍得连连后退。两名火烧云士兵稳住重心后决定由守转攻，一上一下采取夹击，唐西猫一边挡住上方的进攻，另一边抬起一脚踹在下蹲者的面门，利用反作用力压下另一边的兵刃，手腕一甩，短剑脱了出来，反手接住一划，敌人的右腹一直裂到左肩，随着身体的倒下，鲜血在空中绽开。
“七个了。”
看到友军再次倒下，另一名士兵有些害怕，幸好其他人及时赶到，虽然损失了四名队友，剩下的人也完成了包围圈的收束，刚赶到的四名士兵围住了卓库洛。
米托卡兰感到形势十分不利，不愿恋战，连忙往山上逃跑，连弩在他背后如暴雨般倾下，青年手上中了一支，还好及时藏进岩石后，没有被射成蜂窝。他大口喘着气，满脸全是汗水和尘土，看了一眼伤口，想到外面还有七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几乎丧失了再次冲出去的勇气。卓库洛一把抹掉糊住眼睛的汗水，知道自己就算不出去，敌人也很快就要来了，他尽量让听力不受剧烈心跳声的影响，以此判断双方的距离。是的，就在外面了，他一个转身， 和对面差点撞个正着，一方稍有些错愕，慌忙刺出武器，另一方则杀气腾腾，高下立判，黑鎏刀一下拍开士兵的长剑，短剑捅进鲜红的制服内，握剑的手用力扭了两下，随后一脚踢开没了生气的躯体。
“还有六个！”这次卓库洛大声怒吼出来，这是一头困兽最后的嘶吼。
剩下的敌人全部站在了对面，四个举着长剑和连弩，还有两个扛着重弩，都瞄准了卓库洛。一支弩箭飞来，唐西猫用影触挡开，但又同时射来两支，他躲开一支，还有一支射中了大腿，青年直直地跪倒在地，用武器撑住勉强没有倒地。他死死盯着敌人，内心的野兽愤怒地咆哮，几乎感觉不到疼痛，无奈却无法挪动一分。视野中那六个红色的身影没有逼近，看来打算就地正法，突然一颗巨石飞来，直接砸中了抬重弩的两人，又是两颗，打中了三人，剩下的那个犹如见到魔鬼一般，后退了几步然后撒腿就跑。
“什么鬼？”不明所以的卓库洛打算回头寻找原因。
“小猫，你看起来不好。”
“受伤了。”
“还在流血。”
三只大力肚走近了，这种滑稽的语气，不用看，就知道是迪昂兄弟。卓库洛惊喜地看着那三个大家伙，“能在这个时候遇见你们真的是太好了。”
“我们永远都高兴能遇见你。”
“不管什么时候。”
“也随便在什么地方。”
“如你们所见，我现在连站起来都有点困难，能帮我一把吗？”
加迪昂查看了一下唐西猫的腿，撇撇嘴，一下举起猫族青年，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我带你去找皮帕诺老头，他可以治好你。”
“那老头是个石精。”
“也是个巫医。”
这三个大力肚有趣的话语方式让唐西猫想起去年经过这里的情境，那时他还没戴上这条头巾。“对了，你们怎么会出来找到我的？”
“我们抓到了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然后听到了爆炸声。”
“就出来看看。”
“够了！小猫在问我！不要老是插话！”
“那四人是我的朋友，你们没伤害他们吧？”
“没有，我们最多把他们关起来。”加迪昂举起自己的手背，心疼地看了看上面的抓痕，“那只母猫真的很凶暴。”
“确实，我该更担心你们的。”
话刚说完，三只大力肚已经带着卓库洛来带之前巨人居住的山洞，前方传来“咕咕！咕咕！”的叫声，一只摩尼蜥蜴人张开大嘴，摇晃着跑来，一下奔到加迪昂身边，又蹦又跳。
“是咕咕啊，好久不见。”
“咕咕嘎！咕咕嘎！啯咕哦！啯咕哦！”蜥蜴人扒在大力肚的手臂上跳个不停。
唐西猫拍了拍对方绿色的大脑袋，“你是在叫我的名字吗？很厉害啊。”
加迪昂制止了咕咕进一步的动作，“慢着，你个绿皮啰嗦鬼，卓库洛受伤了，我要先带他去治疗。”
咕咕张大嘴，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那是从卓库洛大腿淌到大力肚手臂上的，识趣地跟到后面。
三只大力肚走到山洞后方，绕行进入层叠岩石之间，顺着缝隙走进阴影，深处有不少穴口，其中一处看似被水淹没，其实转角有一条通道，刚够一只大力肚通过，一路挤到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豁然开朗。洞口有几只蚁妖把守，见了情况立刻让道，再向下降，已经是宽阔的洞穴，石壁有明显的开凿痕迹，墙面种上了荧光的菌类，看起来应该是蚁妖的巢穴，里头带着数十只蚁妖，还有精怪，摩尼蜥蜴人，菲欧娜等人正被押着，围在中间。加迪昂朝为首的蚁妖一挥手，他们立刻松开了四名女人孩子。卓库洛也示意稳住菲欧娜他们，自己继续跟着加迪昂前进，到了这里情况就复杂的多，蚁妖是天生的地下建筑师，虽然不及石精讲究工艺的细致，但简单实用，巢穴的道路错综复杂，分工明确有序，而且空间感十分独特，初来者十分容易迷路。好在这里的规模并不大，对于蚁妖这个种族来说，更像是个前沿基地，在大厅后方，就是居住区，那里总算见到了那个名为皮帕诺的石精。
“皮帕诺老头，小猫受伤了，快用你的法术给他治疗一下。”加迪昂扯着嗓子直接吼进洞穴。
正在鼓捣药罐子的石精转过脸，标准的石精脸，对于不多接触的人来说，这个种族都差不多，秃头，灰暗的皮肤，四只类似昆虫的黑色圆眼，矮小可结实的身材，还有标志性的大胡子。“快抬进来我看看。”
卓库洛被轻轻放在石床上，加迪昂，一只蚁妖还有咕咕围在边上。
“你们让开点！是我看还是你们看啊！”石精粗鲁地将那三只推开，拿了药罐走到跟前，仔细地看了一番，“其他都还好，手臂上只是擦伤，就是大腿上这支矢，已经射穿了，做工挺考究，呀，头上还有倒钩，幸好没伤到骨头，是得罪了了不得的敌人吧。”
“嗯，是火烧云的人。”唐西猫点点头。
“会有点疼，忍得住吧。”
“都忍到现在了，动手吧。”
“嗯。”老头一撇嘴，“神智还清醒，很不错的年轻人。”
卓库洛盯着石精两只粗糙的大手，看着它们果断地切掉箭头，一下拔出整只箭矢，原本慢慢淌出的血液突然喷涌，对方迅速抓起一把药按住两侧伤口，麻利地用布条包住，然后才慢悠悠地施展法术，止住流血。在拔箭的瞬间，唐西猫就别过头，紧闭双眼，不但是害怕，而且刺骨的疼痛迫使他咬紧牙关，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唔，吭一下又不会死，这么倔。”皮帕诺调侃地说道，“好了，休息两天就应该没事了。”
“嗯。”喘着大气的米托卡兰表情瘫软，已经发不出大声。
加迪昂推着跟进来的咕咕和蚁妖出去，“好啦，让小猫休息，我们出去，把他的朋友带进来，他们闻起来没我们这么臭。”
“岩石之王的鼻子哟！我这里已经够挤了！”石精抱怨道，不过没人理他。
露西在艾瑞莎温暖的怀抱中沉睡，一边的贝尔特翻了个身，继续发出不符合年龄的巨大鼾声。羊族少女没有困意，睁大长条状的瞳孔，努力在这昏暗的地下庇护所里看清周围，这让她非常吃力，特殊菌伞发出的荧光勾画出环境的轮廓，也让周遭如同蒙上雾气般模糊。艾瑞莎眨了眨眼睛，泪水从眼眶中滑下，难以说清这酸痛是来自眼球还是内心。她向卓库洛的方向看去，菲欧娜正坐床边，查看青年的情况，猫族卓越的夜视能力使她没有太多不适应，这使艾瑞莎很是受伤，即便走到跟前，她都看不清伤者的脸。这里很冷，虽然那些怪物送来了毛毯，但那些怪物比寒冷更让她胆颤，这些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怪物，就在外面的走道内走来走去，可怕的身影一次次闯入她颤抖的眼眶，让她不自觉地向角落蜷缩。
在昏暗的地下，时间都会遁入黑暗，叫那些习惯于地上生活的种族捉摸不透，艾瑞莎总算是睡着了，连续地奔波和惊吓早就让她疲倦不堪。一阵声响传到她灵巧的耳朵中，这使少女不由地一抖，就好像惊弓之鸟，她睁开眼，是菲欧娜和卓库洛在谈话，总算有件值得高兴的事了，刚想开口，猛然发现青年身边除了菲欧娜，还有老石精，大力肚，蚁妖都在，艾瑞莎又一次被吓到，半张的嘴来不及并拢，身体抱得更紧了。
这细微的动作被正对着她的卓库洛捕捉到了，“你醒啦，睡了好久。”
“啊，是的，你没事了么？”女孩的声音听上去比伤者还要虚。
“嗯，我没事了，你看上去不太好。”
“你，看得清我吗？”
“对，我的夜视很好，你需要多休息。”
艾瑞莎低下头，突然发现弟弟妹妹已经不见踪影，猛地跳起来，完全不顾及自己都看不清周围，“他们去哪里了？露西！贝尔特！ 他们刚才还在这里！”跌跌撞撞的羊族姑娘几乎是扑向卓库洛的。“你看见他们了吗？”
唐西猫也被吓了一跳，立刻扶住少女，“别紧张，咕咕带他们出去玩了。”
“咕咕？什么咕咕！”艾瑞莎更加失控了。“这里到处是怪物！”
“哦。”加迪昂眨巴着脑袋上那颗独眼，“我们可不吃小孩，或许以前想过，但是没吃。”他的话让艾瑞莎尖叫起来。
蚁妖戳戳大力肚，让他停止说下去。
菲欧娜连忙安慰，“艾瑞莎，放轻松，放轻松，这里都是卓库洛的朋友，我们保证，孩子们没事的，好吗？不信你可以问卓库洛。”她用力抱住惊慌失措的姑娘，一边抚摸她的背部，促使对方冷静下来。
情况终于有点好转，卓库洛上前拉住艾瑞莎的手，“对，菲欧娜说的没错，相信我，孩子们没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们，你很快就能见到。”
艾瑞莎抖索着被牵出穴室，心惊地避开每一只样貌可怖的怪物，她可以看到，在萤火伞买有生长的暗处，那些常年生活在地下的眼睛正反射恐怖的微光，注视着她，这场面就算在她的噩梦中也不曾出现，吓得少女紧捂住嘴，一声不吭地跟着卓库洛。
“我知道你很害怕，我很抱歉，艾瑞莎。”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引导着自己，羊族少女的内心终于开始平复。穿过大厅前方一条向上的斜坡，孩子打闹的声音开始在岩石回廊中传来，这终于让她彻底放心，脚步也逐渐加快。坡道折转上升，在弯过第二个转角时通道开始明亮起来，这像是太阳光，走到尽头，是一处天然的石井，顶端有一个小口连接山顶，阳光就是从那里照进来。
“啊，姐姐，你来啦！”露西发现艾瑞莎，立刻奔跑过去。
“姐姐，这里好有意思。”贝尔特和咕咕正坐在蕨类植物边吃水果。
“你们没事吧？为什么乱跑。”艾瑞莎的语气有些责备。
“我们没有乱跑啊，是卓库洛先生让咕咕带我们来玩的。”贝尔特解释道。
米托卡兰点点头，“没错，我看你没醒，就让咕咕带两孩子出来玩一下。”
蜥蜴人感到了女性的情绪，默默跑过来，把手中的一串野果递给艾瑞莎。
羊族少女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接过了水果，摘了一颗送进嘴中，咬破表皮的一瞬间，甘甜的汁液溢满整个口腔，整个心情也好了起来。
见到艾瑞莎心情好转，咕咕大叫着转圈跑起来，模样比少女还要高兴，这有趣的样子把所有人都逗乐了。看到蜥蜴人快活地蹦跳，他身后的一只毛球种也加入其中。
“你可以拍拍咕咕的头，他很喜欢这样。”
“真的吗？”
“嗯，他不会说通用语，不过基本能听懂我们的话，而且特别善解人意。”
就好像在回应卓库洛的评价，咕咕果然跑了过来，停在艾瑞莎面前，低下脑袋，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偷瞄面前的女孩。艾瑞莎轻轻地将手放到绿色的大脑袋上，抚摸着它的眉心，咕咕突然开心地大叫，把心有胆怯的女孩吓了一大跳，不过这行为没有遭到厌恶，大家反倒是一起大笑起来。
看到艾瑞莎终于迈出了接受这里的第一步，心里总算是放下心来，走到羊族女孩身边，“艾瑞莎，如果我现在走开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和孩子一起和咕咕在这里休息，没有问题吧？”
羊族女孩点点头，“没事的，卓库洛，你去忙吧。”
“好，我下午来接你。”
卓库洛回到了石精的穴室，其他人都还在等他。
“不好意思，她很害怕，需要我帮助她。”
“我们能理解。”菲欧娜摆摆手。“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在问加迪昂怎么都住到地下去了。”
“哦。”大力肚转了转自己的独眼。“这个事情就远了。在半年前，山里来了很多穿红色制服的军人，就是昨天打退的那种，后来才知道叫火烧云，怪名字，对吧。”
石精用手指搅胡子玩，仔细地把手汗都擦到胡子上，直到变得油亮，点点头“是的，一定喝多了想出来的。”
“一开始只是几十个，后来来了上百个，他们到处巡查，一路护送着什么人，我让人偷偷观察，最后都去了深陷城。我和黑蚁妖商量下，觉得还是住到地下清净点，我们可不想招麻烦。”
一边的黑蚁妖首领拿出一只袋子递给石精，让他转交给新来者。
“来吧，取一个吃下去，吃了这个就能听懂她们的信息素语言了。”
卓库洛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个装满橙红色液体的水球，他给了女队长一只，自己也拿一个放进嘴里，咬碎后一股蜜流在嘴中漫开，甜得腻嘴。
蚁妖震动触须，散发出信息荷尔蒙，化学物质通过呼吸传入周围人的体内，在脑中形成语言。“是的，我们躲在此处本来就不想招惹任何人。”
这是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这种奇妙的对话方式让菲欧娜和卓库洛都惊叹不已。
“啊，原来你们这样说话，太神奇了，我一直以为我们没法沟通呢。你叫什么名字？”
荷尔蒙再一次散开。“我们蚁妖都按照出生的日期时刻命名，名字都很长，叫我西萨就可以了。”
“按你的意思，那就是个编号？”菲欧娜道出了对这种简单方式的直观理解。
“对你么来说可能说，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正规的名字，我们对时间划分非常细致，所以不会有重复。”
“好了，不用说太细。”皮帕诺打断他，“上次我和那两个囚犯解释了一天你们的时间系统，他们根本理解不了。”
“你们这里还有其他囚犯？”这条讯息让卓库洛有点担心。
加迪昂解释道：“是的，你上一次路过这里时有精怪看到，可惜我出来时已经看不到你了。后来我时不时会到山洞前看看，一个月前我抓到两个在那里偷东西的小偷，他们还拿法术攻击我，我就把他们抓起来了，可恶的丑八怪。”
“真是很过分，后来呢？”
“本来我想把他们放了，但是必须保证不准再回来，可是其中一个太暴躁，只知道叫骂，于是就关到现在了。小猫，你会说话，你去帮我和他们说说，要是还没办法，我就掐死扔出去算了。”
“好吧，你带我去瞧瞧吧。”
监狱在地下哨站的最深层，是一片单独的穴室，果然还没走近，听到脚步声的囚犯就开始骂骂咧咧，嗓门大得可以传很远。
“被精怪养大的野种！蜚蠊人和蜥蜴人生的杂种！又来给大爷我磕头吗？告诉你，有种放大爷出去！大爷变几个流星爆给你们见识见识，流星爆知道不！？山一样大的陨石砸下来！你们这帮吃排泄物长大的见过这种高级货吗？！一发可以让你全家都散发烤肉的香味！来呀！别光磕头啊！来点实在的啊！”
卓库洛无奈地看了看大力肚，“哪里来的痞子，你还是把他们掐死扔出去吧。”
加迪昂耸耸肩，“我每次来都这么想。”
“等等。”唐西猫突然拦住大力肚，“这声音有点耳熟，我过去瞧瞧清楚。”
他走近囚室，看到里面确实绑了两个身形，一个像是鼠族，另一个应该是猪族，这两人的身形确实熟悉，卓库洛眯起眼睛走到跟前，不禁紧皱眉头。
“波普狄，约尼科？哎~哟，我真不想和加迪昂他们说认识你们，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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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欧娜！是你？”卓库洛瞪大眼睛，很快瞳孔收缩，“你也是来抓我的吗？”
少女把佩剑收回，“我确实得到了这样的命令，不过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那你想过违抗火烧云的下场吗？”
“准确地说，我从未真正加入火烧云。”
少年紧盯着少女的眼睛，找不到一丝动摇，他终于垂下头，“我不该怀疑你的，我为此道歉。”
“现在不是时候，快走吧。”菲欧娜拉起卓库洛就往山上跑。
唐西猫招呼躲在一边的艾瑞莎姐弟跟上，“你认识路吗？”
“不认识。”
“那你照顾他们三个，我带路，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很快穿过去。”
“好的。”乌拉猫看了一眼怯生生望着她的艾瑞莎，转过身对卓库洛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悠闲。”
“说来话长。”
这条路虽然只走过一次，记忆已经有些模糊，错综复杂的地形给辨识带来了很大麻烦，好在蜿蜒的山涧小溪承担了地标的作用，用它为参照，卓库洛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五人起初还是在小跑，但孩子们的体力很快成了问题，他们已经气喘吁吁，颤抖的小脚连站稳都成了问题。为了加快速度，卓库洛背起贝尔特，菲欧娜背起露西，顶着上坡奔跑，体力与意志斗争，身躯与自然摩擦，悄无声息的逃亡中进行着激烈的抗争，其实三位打人此刻都已经体力透支，却不敢丝毫怠慢，因为他们的身后是帝国史上最可怕的特务部队。
“跟得上吧？艾瑞莎！”唐西猫基本是在用喊的，那样有暴露自己的危险，可是不用尽全力，他的声音还比不了自己的喘息。
“嗯，没问题的，我可以的。”跌跌撞撞的羊族少女扶着岩石，苍白的面色很是勉强。
“拉着我的衣服吧，那样会好一点。”菲欧娜看着艾瑞莎，坚强地说道。
“可是，你已经抱着露西了。”
“没关系的，抓紧，脚步不要停下来。卓库洛，继续，火烧云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唐西猫注意到对方脸颊上不断淌下的汗水，“好，到山坳那里我们可以躲避休息一下。”
五人继续小跑，与这次相比，上次走过这段路简直是悠闲，尽管天气不热，卓库洛怀中的孩子已经湿透，大半是他自己的，迎面吹来的风，没有带走一丝疲惫，任何力道都成了阻力，压在这个并不健壮的身躯上。过度的疲惫让脑子逐渐放空，他忽然意识到几乎是好久了，头巾中的魔鬼都没有说过话，卓库洛本身对于这个问题并不太感兴趣，只是想借助分散注意力来缓解肉体上的煎熬，他想了一下，大概是逃出瓦尼尔宅邸之后吧。这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有效占据了主要思绪，使得双腿在机械般迈动时不再那么折磨精神。
青年的耳朵忽然颤动，那是捕捉到了空气中的震动，有什么刺破了气流，下意识地身体一躲，才发现一支弩箭慢悠悠地被风吹走，别说伤到自己，连跟前都到不了。唐西猫向下查看，在约三隙外发现了目标，看样子那个射弩的冒失鬼正在被教训。
“蠢货，这距离就想射我们。”
“要不你装作挟持我的样子，然后逃走。”菲欧娜建议道。
“不用，放下孩子，你们快走，这里上去看见碎石堆了就从缝隙中一直向左边走，那里有个山洞，沿着那里下山。”
“你不会想一个人对付十名火烧云士兵吧？”菲欧娜惊诧地看着卓库洛，“你这无异于自杀。”
“我不会自杀的。”卓库洛干笑一声。“把你的连弩给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
菲欧娜取下装备交于对方，“这里风太大，这玩意不好使，而且他们有重弩，你量力而行。”
“这是你给我的第二个惊喜。”卓库洛收拾好装备，向四人一挥手。
“一定要小心，卓库洛。”艾瑞莎这句话眼中几乎是带着泪花的。
两位孩子也似乎想说什么，被菲欧娜强行拉走了。
唐西猫躲到岩石后面，注视着下方，十多名士兵陆陆续续闯入视野，其中一人身上背着一把大黑匣子，那就是菲欧娜所说的火烧云专用制式重弩，要两人配合使用，有效射程可以达到三隙。
“我能射到他们，他们也就一定能射到我，而且还有那把重弩，我该怎么办？”卓库洛在心中问自己。他闭上眼睛，没有刻意思考，而是开始想象，战胜对方的那一刻，让自己化身为捕食者，靠累积的本能来告诉自己答案。
卓库洛深吸一口气，伏身躲到岩石后面，俯瞰敌人，对方散开队伍，呈半包围状态展开追击，青年确认了人数，一共十一个。他眯起眼睛，焦点放在队伍两端最前面的人身上，躲回岩石后，心中开始倒数，估算敌人的前进位置。时机到了，他移动位置，突然探出头，连弩同时架在左臂上，稍作瞄准后弩箭破风而出，对风力有些低估，箭划出一个弧线，偏离了目标，但第二支几乎是紧接着射出，士兵在毫不知情的情况倒地滚下山坡。
唐西猫立刻缩回脑袋，“还有十个。”青年即刻借着岩石掩护跑到另一边，再次出击，同样干净利落。“九个。”
同一时刻，他的眼角撇到火烧云追击队最后方的两人将重弩扛在肩上，瞄准自己的方向。不妙的预感袭来，青年拔腿就跑，没有两三步身后骤然爆发巨大的轰鸣，冲击波夹带着热浪把他整个人掀翻在地，随即被滚滚烟尘吞没。卓库洛咬牙爬起来，逃向后方躲藏，他没有料到，这么一支追击队，竟然还携带爆炸矢，自己的高规格待遇让他哭笑不得。第二声爆炸传来，扬起的绵实尘土还是盖了岩石后的唐西猫一身，可见度变得非常糟糕，他已经听到了嘈杂声，敌人已经接近，之后是白刃战的距离。米托卡兰借着尚未沉静的灰尘冲了出去，打算好好利用一下自己孤身一人的优势，在岩石之间敏捷地穿梭，在一处转角找了猎物，对方迟疑了一下，就这一瞬间就要了他的命，两把武器毫不迟疑地穿过肋骨，刺破肺部，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八个。”
这时前方出现两人，连弩已经举起，卓库洛把尸体当做掩护向前猛冲，挡下一轮连射，直到撞到两名敌人，才抽出兵刃，短剑和泉刀分别架住对手的攻势，脚步顺势一转，两把武器如同风车般旋转，将两名士兵拍得连连后退。两名火烧云士兵稳住重心后决定由守转攻，一上一下采取夹击，唐西猫一边挡住上方的进攻，另一边抬起一脚踹在下蹲者的面门，利用反作用力压下另一边的兵刃，手腕一甩，短剑脱了出来，反手接住一划，敌人的右腹一直裂到左肩，随着身体的倒下，鲜血在空中绽开。
“七个了。”
看到友军再次倒下，另一名士兵有些害怕，幸好其他人及时赶到，虽然损失了四名队友，剩下的人也完成了包围圈的收束，刚赶到的四名士兵围住了卓库洛。
米托卡兰感到形势十分不利，不愿恋战，连忙往山上逃跑，连弩在他背后如暴雨般倾下，青年手上中了一支，还好及时藏进岩石后，没有被射成蜂窝。他大口喘着气，满脸全是汗水和尘土，看了一眼伤口，想到外面还有七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几乎丧失了再次冲出去的勇气。卓库洛一把抹掉糊住眼睛的汗水，知道自己就算不出去，敌人也很快就要来了，他尽量让听力不受剧烈心跳声的影响，以此判断双方的距离。是的，就在外面了，他一个转身， 和对面差点撞个正着，一方稍有些错愕，慌忙刺出武器，另一方则杀气腾腾，高下立判，黑鎏刀一下拍开士兵的长剑，短剑捅进鲜红的制服内，握剑的手用力扭了两下，随后一脚踢开没了生气的躯体。
“还有六个！”这次卓库洛大声怒吼出来，这是一头困兽最后的嘶吼。
剩下的敌人全部站在了对面，四个举着长剑和连弩，还有两个扛着重弩，都瞄准了卓库洛。一支弩箭飞来，唐西猫用影触挡开，但又同时射来两支，他躲开一支，还有一支射中了大腿，青年直直地跪倒在地，用武器撑住勉强没有倒地。他死死盯着敌人，内心的野兽愤怒地咆哮，几乎感觉不到疼痛，无奈却无法挪动一分。视野中那六个红色的身影没有逼近，看来打算就地正法，突然一颗巨石飞来，直接砸中了抬重弩的两人，又是两颗，打中了三人，剩下的那个犹如见到魔鬼一般，后退了几步然后撒腿就跑。
“什么鬼？”不明所以的卓库洛打算回头寻找原因。
“小猫，你看起来不好。”
“受伤了。”
“还在流血。”
三只大力肚走近了，这种滑稽的语气，不用看，就知道是迪昂兄弟。卓库洛惊喜地看着那三个大家伙，“能在这个时候遇见你们真的是太好了。”
“我们永远都高兴能遇见你。”
“不管什么时候。”
“也随便在什么地方。”
“如你们所见，我现在连站起来都有点困难，能帮我一把吗？”
加迪昂查看了一下唐西猫的腿，撇撇嘴，一下举起猫族青年，把他放在自己肩膀上。“我带你去找皮帕诺老头，他可以治好你。”
“那老头是个石精。”
“也是个巫医。”
这三个大力肚有趣的话语方式让唐西猫想起去年经过这里的情境，那时他还没戴上这条头巾。“对了，你们怎么会出来找到我的？”
“我们抓到了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然后听到了爆炸声。”
“就出来看看。”
“够了！小猫在问我！不要老是插话！”
“那四人是我的朋友，你们没伤害他们吧？”
“没有，我们最多把他们关起来。”加迪昂举起自己的手背，心疼地看了看上面的抓痕，“那只母猫真的很凶暴。”
“确实，我该更担心你们的。”
话刚说完，三只大力肚已经带着卓库洛来带之前巨人居住的山洞，前方传来“咕咕！咕咕！”的叫声，一只摩尼蜥蜴人张开大嘴，摇晃着跑来，一下奔到加迪昂身边，又蹦又跳。
“是咕咕啊，好久不见。”
“咕咕嘎！咕咕嘎！啯咕哦！啯咕哦！”蜥蜴人扒在大力肚的手臂上跳个不停。
唐西猫拍了拍对方绿色的大脑袋，“你是在叫我的名字吗？很厉害啊。”
加迪昂制止了咕咕进一步的动作，“慢着，你个绿皮啰嗦鬼，卓库洛受伤了，我要先带他去治疗。”
咕咕张大嘴，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那是从卓库洛大腿淌到大力肚手臂上的，识趣地跟到后面。
三只大力肚走到山洞后方，绕行进入层叠岩石之间，顺着缝隙走进阴影，深处有不少穴口，其中一处看似被水淹没，其实转角有一条通道，刚够一只大力肚通过，一路挤到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豁然开朗。洞口有几只蚁妖把守，见了情况立刻让道，再向下降，已经是宽阔的洞穴，石壁有明显的开凿痕迹，墙面种上了荧光的菌类，看起来应该是蚁妖的巢穴，里头带着数十只蚁妖，还有精怪，摩尼蜥蜴人，菲欧娜等人正被押着，围在中间。加迪昂朝为首的蚁妖一挥手，他们立刻松开了四名女人孩子。卓库洛也示意稳住菲欧娜他们，自己继续跟着加迪昂前进，到了这里情况就复杂的多，蚁妖是天生的地下建筑师，虽然不及石精讲究工艺的细致，但简单实用，巢穴的道路错综复杂，分工明确有序，而且空间感十分独特，初来者十分容易迷路。好在这里的规模并不大，对于蚁妖这个种族来说，更像是个前沿基地，在大厅后方，就是居住区，那里总算见到了那个名为皮帕诺的石精。
“皮帕诺老头，小猫受伤了，快用你的法术给他治疗一下。”加迪昂扯着嗓子直接吼进洞穴。
正在鼓捣药罐子的石精转过脸，标准的石精脸，对于不多接触的人来说，这个种族都差不多，秃头，灰暗的皮肤，四只类似昆虫的黑色圆眼，矮小可结实的身材，还有标志性的大胡子。“快抬进来我看看。”
卓库洛被轻轻放在石床上，加迪昂，一只蚁妖还有咕咕围在边上。
“你们让开点！是我看还是你们看啊！”石精粗鲁地将那三只推开，拿了药罐走到跟前，仔细地看了一番，“其他都还好，手臂上只是擦伤，就是大腿上这支矢，已经射穿了，做工挺考究，呀，头上还有倒钩，幸好没伤到骨头，是得罪了了不得的敌人吧。”
“嗯，是火烧云的人。”唐西猫点点头。
“会有点疼，忍得住吧。”
“都忍到现在了，动手吧。”
“嗯。”老头一撇嘴，“神智还清醒，很不错的年轻人。”
卓库洛盯着石精两只粗糙的大手，看着它们果断地切掉箭头，一下拔出整只箭矢，原本慢慢淌出的血液突然喷涌，对方迅速抓起一把药按住两侧伤口，麻利地用布条包住，然后才慢悠悠地施展法术，止住流血。在拔箭的瞬间，唐西猫就别过头，紧闭双眼，不但是害怕，而且刺骨的疼痛迫使他咬紧牙关，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唔，吭一下又不会死，这么倔。”皮帕诺调侃地说道，“好了，休息两天就应该没事了。”
“嗯。”喘着大气的米托卡兰表情瘫软，已经发不出大声。
加迪昂推着跟进来的咕咕和蚁妖出去，“好啦，让小猫休息，我们出去，把他的朋友带进来，他们闻起来没我们这么臭。”
“岩石之王的鼻子哟！我这里已经够挤了！”石精抱怨道，不过没人理他。
露西在艾瑞莎温暖的怀抱中沉睡，一边的贝尔特翻了个身，继续发出不符合年龄的巨大鼾声。羊族少女没有困意，睁大长条状的瞳孔，努力在这昏暗的地下庇护所里看清周围，这让她非常吃力，特殊菌伞发出的荧光勾画出环境的轮廓，也让周遭如同蒙上雾气般模糊。艾瑞莎眨了眨眼睛，泪水从眼眶中滑下，难以说清这酸痛是来自眼球还是内心。她向卓库洛的方向看去，菲欧娜正坐床边，查看青年的情况，猫族卓越的夜视能力使她没有太多不适应，这使艾瑞莎很是受伤，即便走到跟前，她都看不清伤者的脸。这里很冷，虽然那些怪物送来了毛毯，但那些怪物比寒冷更让她胆颤，这些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怪物，就在外面的走道内走来走去，可怕的身影一次次闯入她颤抖的眼眶，让她不自觉地向角落蜷缩。
在昏暗的地下，时间都会遁入黑暗，叫那些习惯于地上生活的种族捉摸不透，艾瑞莎总算是睡着了，连续地奔波和惊吓早就让她疲倦不堪。一阵声响传到她灵巧的耳朵中，这使少女不由地一抖，就好像惊弓之鸟，她睁开眼，是菲欧娜和卓库洛在谈话，总算有件值得高兴的事了，刚想开口，猛然发现青年身边除了菲欧娜，还有老石精，大力肚，蚁妖都在，艾瑞莎又一次被吓到，半张的嘴来不及并拢，身体抱得更紧了。
这细微的动作被正对着她的卓库洛捕捉到了，“你醒啦，睡了好久。”
“啊，是的，你没事了么？”女孩的声音听上去比伤者还要虚。
“嗯，我没事了，你看上去不太好。”
“你，看得清我吗？”
“对，我的夜视很好，你需要多休息。”
艾瑞莎低下头，突然发现弟弟妹妹已经不见踪影，猛地跳起来，完全不顾及自己都看不清周围，“他们去哪里了？露西！贝尔特！ 他们刚才还在这里！”跌跌撞撞的羊族姑娘几乎是扑向卓库洛的。“你看见他们了吗？”
唐西猫也被吓了一跳，立刻扶住少女，“别紧张，咕咕带他们出去玩了。”
“咕咕？什么咕咕！”艾瑞莎更加失控了。“这里到处是怪物！”
“哦。”加迪昂眨巴着脑袋上那颗独眼，“我们可不吃小孩，或许以前想过，但是没吃。”他的话让艾瑞莎尖叫起来。
蚁妖戳戳大力肚，让他停止说下去。
菲欧娜连忙安慰，“艾瑞莎，放轻松，放轻松，这里都是卓库洛的朋友，我们保证，孩子们没事的，好吗？不信你可以问卓库洛。”她用力抱住惊慌失措的姑娘，一边抚摸她的背部，促使对方冷静下来。
情况终于有点好转，卓库洛上前拉住艾瑞莎的手，“对，菲欧娜说的没错，相信我，孩子们没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们，你很快就能见到。”
艾瑞莎抖索着被牵出穴室，心惊地避开每一只样貌可怖的怪物，她可以看到，在萤火伞买有生长的暗处，那些常年生活在地下的眼睛正反射恐怖的微光，注视着她，这场面就算在她的噩梦中也不曾出现，吓得少女紧捂住嘴，一声不吭地跟着卓库洛。
“我知道你很害怕，我很抱歉，艾瑞莎。”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引导着自己，羊族少女的内心终于开始平复。穿过大厅前方一条向上的斜坡，孩子打闹的声音开始在岩石回廊中传来，这终于让她彻底放心，脚步也逐渐加快。坡道折转上升，在弯过第二个转角时通道开始明亮起来，这像是太阳光，走到尽头，是一处天然的石井，顶端有一个小口连接山顶，阳光就是从那里照进来。
“啊，姐姐，你来啦！”露西发现艾瑞莎，立刻奔跑过去。
“姐姐，这里好有意思。”贝尔特和咕咕正坐在蕨类植物边吃水果。
“你们没事吧？为什么乱跑。”艾瑞莎的语气有些责备。
“我们没有乱跑啊，是卓库洛先生让咕咕带我们来玩的。”贝尔特解释道。
米托卡兰点点头，“没错，我看你没醒，就让咕咕带两孩子出来玩一下。”
蜥蜴人感到了女性的情绪，默默跑过来，把手中的一串野果递给艾瑞莎。
羊族少女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接过了水果，摘了一颗送进嘴中，咬破表皮的一瞬间，甘甜的汁液溢满整个口腔，整个心情也好了起来。
见到艾瑞莎心情好转，咕咕大叫着转圈跑起来，模样比少女还要高兴，这有趣的样子把所有人都逗乐了。看到蜥蜴人快活地蹦跳，他身后的一只毛球种也加入其中。
“你可以拍拍咕咕的头，他很喜欢这样。”
“真的吗？”
“嗯，他不会说通用语，不过基本能听懂我们的话，而且特别善解人意。”
就好像在回应卓库洛的评价，咕咕果然跑了过来，停在艾瑞莎面前，低下脑袋，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偷瞄面前的女孩。艾瑞莎轻轻地将手放到绿色的大脑袋上，抚摸着它的眉心，咕咕突然开心地大叫，把心有胆怯的女孩吓了一大跳，不过这行为没有遭到厌恶，大家反倒是一起大笑起来。
看到艾瑞莎终于迈出了接受这里的第一步，心里总算是放下心来，走到羊族女孩身边，“艾瑞莎，如果我现在走开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和孩子一起和咕咕在这里休息，没有问题吧？”
羊族女孩点点头，“没事的，卓库洛，你去忙吧。”
“好，我下午来接你。”
卓库洛回到了石精的穴室，其他人都还在等他。
“不好意思，她很害怕，需要我帮助她。”
“我们能理解。”菲欧娜摆摆手。“刚才说到哪里了？”
“我在问加迪昂怎么都住到地下去了。”
“哦。”大力肚转了转自己的独眼。“这个事情就远了。在半年前，山里来了很多穿红色制服的军人，就是昨天打退的那种，后来才知道叫火烧云，怪名字，对吧。”
石精用手指搅胡子玩，仔细地把手汗都擦到胡子上，直到变得油亮，点点头“是的，一定喝多了想出来的。”
“一开始只是几十个，后来来了上百个，他们到处巡查，一路护送着什么人，我让人偷偷观察，最后都去了深陷城。我和黑蚁妖商量下，觉得还是住到地下清净点，我们可不想招麻烦。”
一边的黑蚁妖首领拿出一只袋子递给石精，让他转交给新来者。
“来吧，取一个吃下去，吃了这个就能听懂她们的信息素语言了。”
卓库洛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个装满橙红色液体的水球，他给了女队长一只，自己也拿一个放进嘴里，咬碎后一股蜜流在嘴中漫开，甜得腻嘴。
蚁妖震动触须，散发出信息荷尔蒙，化学物质通过呼吸传入周围人的体内，在脑中形成语言。“是的，我们躲在此处本来就不想招惹任何人。”
这是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这种奇妙的对话方式让菲欧娜和卓库洛都惊叹不已。
“啊，原来你们这样说话，太神奇了，我一直以为我们没法沟通呢。你叫什么名字？”
荷尔蒙再一次散开。“我们蚁妖都按照出生的日期时刻命名，名字都很长，叫我西萨就可以了。”
“按你的意思，那就是个编号？”菲欧娜道出了对这种简单方式的直观理解。
“对你么来说可能说，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正规的名字，我们对时间划分非常细致，所以不会有重复。”
“好了，不用说太细。”皮帕诺打断他，“上次我和那两个囚犯解释了一天你们的时间系统，他们根本理解不了。”
“你们这里还有其他囚犯？”这条讯息让卓库洛有点担心。
加迪昂解释道：“是的，你上一次路过这里时有精怪看到，可惜我出来时已经看不到你了。后来我时不时会到山洞前看看，一个月前我抓到两个在那里偷东西的小偷，他们还拿法术攻击我，我就把他们抓起来了，可恶的丑八怪。”
“真是很过分，后来呢？”
“本来我想把他们放了，但是必须保证不准再回来，可是其中一个太暴躁，只知道叫骂，于是就关到现在了。小猫，你会说话，你去帮我和他们说说，要是还没办法，我就掐死扔出去算了。”
“好吧，你带我去瞧瞧吧。”
监狱在地下哨站的最深层，是一片单独的穴室，果然还没走近，听到脚步声的囚犯就开始骂骂咧咧，嗓门大得可以传很远。
“被精怪养大的野种！蜚蠊人和蜥蜴人生的杂种！又来给大爷我磕头吗？告诉你，有种放大爷出去！大爷变几个流星爆给你们见识见识，流星爆知道不！？山一样大的陨石砸下来！你们这帮吃排泄物长大的见过这种高级货吗？！一发可以让你全家都散发烤肉的香味！来呀！别光磕头啊！来点实在的啊！”
卓库洛无奈地看了看大力肚，“哪里来的痞子，你还是把他们掐死扔出去吧。”
加迪昂耸耸肩，“我每次来都这么想。”
“等等。”唐西猫突然拦住大力肚，“这声音有点耳熟，我过去瞧瞧清楚。”
他走近囚室，看到里面确实绑了两个身形，一个像是鼠族，另一个应该是猪族，这两人的身形确实熟悉，卓库洛眯起眼睛走到跟前，不禁紧皱眉头。
“波普狄，约尼科？哎~哟，我真不想和加迪昂他们说认识你们，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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